第四百七十四章 诏书
勤政殿内,灯光颇为昏暗。
站在离皇帝位置最近的冀大人,始终盯着自己脚下那块方砖,目不斜视。
实际上,即便他抬眼去看,也是看不真切的。
而站得比他还要略远些的禇大人与蒋轩,知道反正也看不清,索性全都低着头。
唯一自始至终看着皇帝写诏书的,只有燕国公。
可他却离得最远,而且早就已经站不住了,正在蒋轩身后的金丝楠木圈椅上坐着。
但无论以是何种姿态在等待,当皇帝停笔的那一瞬间,众人心中都忽地一阵紧张,难以抑制。
因为他们明白,大齐朝中一个比天还大的决定,此刻随着这份诏书的完成,有了定论。
大殿之内,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在那份诏书之上,无人不是迫切地想知道那上面的名字,与自己心中所想是否吻合。
然而此时,还有人比他们更为焦急。
那便是一直守在偏殿的吴太后。
与皇后有所不同,皇后的淡然处之是由内而外的,吴太后则是演戏的成分居多。
而当听说皇帝正在殿中召见大臣时,她险些就要演不下去了。
皇帝把自己和皇后挡在外面,却急匆匆召见了那些人!
皇帝在里面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当然不知道。但她毕竟一直守在偏殿,都谁进去了她可是知道的!
吴太后表面上依旧强装镇定,心里早就炸开了锅。
皇上找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些人中,就没一个吴家能伸上手的!
冀大人倒也罢了,虽说他位居内阁首辅,但总归是保持中立的,从不参与党争,只遵皇帝一人的旨意。
但燕国公就不同了,尽管他与冀大人有几分相像,多年来又远离朝事,但单就二皇子老丈人这个身份。就够让吴太后心慌的了。
至于靖远侯世子和禇大人,从那日的审案过程便不难看出,这俩人根本就是一伙的!虽说他们对储君归属的心思,一直没有大张旗鼓展露人前。吴太后心里却是清楚的,他们能像冀大人一样不偏不倚就已经是求之不得,想让这俩人偏帮皇长孙,那是绝对不能够……
一想到皇上在如此至关紧要的时刻,找来的竟是这几个人。吴太后的心都快要凉透了。
大事不妙……
吴太后心中暗道,继而佯装淡定,把李嬷嬷叫到跟前,附耳几句。
紧接着,李嬷嬷独自走出了偏殿,许久都没有再回来……
勤政殿内。
皇帝写好了诏书,没有假手他人,亲自将其小心翼翼地卷起,放在一个雕花龙纹楠木盒里,落上金锁。
常公公上前几步。请示要将其放在何处。
皇帝摆了摆手:“不用挪来挪去了,就放在朕的枕边即可。”
常公公立刻接过来,将其端端正正地摆放在皇帝枕边触手可及的位置。
常公公刚要退下几步之时,皇帝又喊住了他。
只见皇帝用力吸了口气,接着伸手在枕边的盒子上轻轻拂过,顺便将金锁之上的钥匙取了下来。
“把这个,交到冀大人手中。”皇上吩咐道。
常公公连忙接过,走到冀大人跟前,极为郑重地双手奉上。
早在皇帝开口之时,蒋轩等人就不由将目光集中在了冀大人身上。
只见冀大人先是一怔。继而双膝跪地,朝着皇帝行了个大礼,方才伸手接过常公公递来的钥匙。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这诏书乃是朕亲笔所书,你们几个都是见证。等朕……之后。你就在大殿之中,当着朝中群臣的面,将这盒子打开,宣读遗诏。”
遗诏……
皇帝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已是大限将至。
冀大人神色不变,仍是刚才那般严肃认真:“臣谨遵圣上旨意。”
话音未落。又向皇帝行了个大礼。
“你们先下去吧!”皇帝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精神与写诏书之前相比,明显差了许多,看见他们正要退出大殿,又补了一句,“靖远侯世子留下。”
蒋轩当即停下脚步。
另外三人纵然再好奇,亦无人显露,各自恭敬地退下。
就在刚才,他们还在揣摩着诏书上的名字,现在心里似乎都多了一份确定。
皇帝专程把他们叫来,只提到作见证,还有宣读诏书之事,对于“辅佐新君”之类的话,却是只字未提。如此说来,这新君的人选,不大可能是未成年的那位了……
三人全都想到了这一层,表现却是各不相同。
冀大人一如既往地面不改色,不悲不喜。
禇大人一出殿门,就长出了一口气,说不清是为了哪件事。
只有燕国公,脸上虽是面无表情,但精神终究是抖擞了些,走起路来都利索许多。
但毕竟上了年纪,他还是最后一个退出勤政殿的。
等他们都走了,皇帝才冲着蒋轩招了招手:“你过来。”
蒋轩立刻上前几步,跪在龙塌一侧。
此时他已经是距离皇上最近的人,连常公公都要比他远一些。
这时,皇帝突然伸出手,拍了下他的肩膀。
“不要怪朕。朕知道你和靖远侯的死没有关系。把你关起来,是朕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着先把你袭爵的事拖一拖,留着新君临朝,再行封赏。”
“另外,你和景王自小一起读书,关系总归是不一样些,朕是不希望你搅合进争储的漩涡之中。做个纯臣,方才更利于日后辅佐新君啊!”
皇帝突然卸下了帝王的威势,仿佛只是个长辈在说话一般。
蒋轩感慨之余,再听这左一个“新君”,又一个“新君,”难免觉得有些刺耳。
“皇上只不过是病了……”他的劝说之词一出,自己也觉得言不由衷。
皇帝则是直接打断了他。
“你不用说了,朕的身体,没人比朕自己更清楚。”
“朕把这些话都讲出来,黄泉之下见到你父亲,也就不会为难了……”皇帝虚弱一笑,神色愈发黯淡下来,“说起来,不仅时日相近,朕一直觉得,朕与你父亲,似乎有许多相似的地方。”
“他出身靖远侯府,却是一丁点儿都没继承到老侯爷驰骋沙场的本领。朕……又何尝不是呢?”
蒋轩大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竟然在自己面前自责起来。
好在皇帝并没等他接话,又顾自说道:“满打满算,朕亲政不过才十余年,旁人都觉得朕正值盛年,殊不知这十多年的强撑,早已将元气消耗殆尽……时至今日,朕非但没有留恋,反而还有些许解脱之感。说不定,你父亲离去之前,也是与朕一般心境……”
“说到底,你父亲和朕,还有另一处相似,就是都有一个足以堪当大任的儿子!”
蒋轩已经顾不上自谦,甚至连悲伤都被遏制住几分。
只因为,这句话里包含的意思太多了。
皇帝看到他一脸怔然的模样,了然一笑,继而进入了正题:“所以,你们要相互帮扶才是!别学我们,要像先皇和老侯爷当年一样……”
任凭蒋轩心中的思绪多么复杂,听到这一句,仍是红了眼眶。
“去把禁军的令牌拿来!”皇上对常公公命令过后,又看回蒋轩,“从现在起,内宫禁军也和羽林卫一样,由你来统帅,务必要确保传位诏书的宣读,以及新君顺利即位!”
蒋轩无比郑重:“是。”
此时此刻,皇城之中的两部分兵力,全部压在了他一人身上。
蒋轩有种说不出的使命感,瞬间在周身沸腾。
正在这时,常公公以从来没有过的慌张跑回殿中,压低了声音回道:“皇上,大事不好!禁军的令牌不见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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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逼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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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闻内宫禁军的令牌不见了,怒不可遏,当场咳嗽不止。
声音飘出大殿,让殿外众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半晌过后,皇帝勉强忍住咳嗽,仍是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
只见他神色急切地望着蒋轩,伸手指向殿外:“羽林卫,快去!”
蒋轩很快明白过来。
内宫禁军的令牌不翼而飞,绝非偶然。此时即便将令牌找回,恐怕也难以将其牢牢控制在手中了。
皇帝的意思,是让他赶紧把羽林卫稳住,莫再生变。
蒋轩领命而去,作为羽林卫指挥使的他,很快就将羽林卫调集完毕,沿着宫墙内外布防,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
如此一来,即便内宫禁军生变,也无法冲出重围。
皇上并未让羽林卫与内宫禁军换防,这已经是他此刻能做到的极限了。
倘若宫中早已有人通风报信,与宫外之人勾结,形势便不容乐观……
待到将羽林卫安排完毕,蒋轩立刻赶回了勤政殿。
大殿门前,他险些与匆忙跑出来的常公公撞在一处。
“内宫禁军的令牌,可找到了?”蒋轩急着问道。
常公公摇头。
蒋轩这才发现,在常公公溢满悲伤的脸上,两行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蒋轩顿时感到耳边嗡嗡作响,呆立当场:“皇上……”
“皇上驾崩了!”常公公低唤一声,随即又不得不去偏殿那边报丧。
蒋轩深吸一口气,这才稳住步伐,走进了勤政殿。
天色已经大暗,空荡荡的大殿里,在为数不多的几盏火烛映衬下,显得愈发幽暗。
此时,皇帝平躺于榻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冀大人、禇大人和燕国公跪在榻边。无人哭喊,但都悄然抹着眼角。
蒋轩刚走到禇大人身边跪下,外面就传来一阵哭天抢地的声音。
吴太后带着皇后等人赶了过来。
这阵哭喊之声,就是从后面跟着的太监宫女之中传出的。
在他们看到皇帝的那一瞬间。更是哭得震天响。
吴太后见状,双眉一横,当即喝止了他们。
“都给我小声点!现在还不到你们哭的时候!”
吴太后话里有话,但这命令仍是极管用的。
大殿之内顿时恢复了安静。
吴太后面色阴沉,却未见任何悲伤。甚至都没有看过皇帝一眼,而是眼神凌厉地四下环顾。
最后,她的目光还是落在了皇帝的龙塌之上。
只因皇帝枕边,摆放着那个雕花龙纹楠木盒,其上那把明晃晃的金锁,吸引住了吴太后的全部视线。
“那里面是什么?”吴太后伸手一指,直接问道。
冀大人没有隐瞒:“皇上刚刚亲笔写下的传位诏书。”
“哦?传于何人?”吴太后的口吻极为随意,仿佛只是在问今日的天气如何。
冀大人很是坚定:“皇上有旨,要等召集群臣过后,方可当众宣读。”
吴太后不置可否。只频频向大殿门口望去,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东宫的侧妃徐樱就陪着皇长孙赶到了。
跟在她们后面的,还有李嬷嬷,只见她一进门就悄悄冲着吴太后点了点头。
吴太后立刻松了口气。她知道,这是说明内宫禁军已经尽数归顺,此刻的勤政殿,全部在她们掌控之中了。
吴太后这才又看向冀大人等人,命令道:“现在就把诏书取出,让哀家看看!”
冀大人不慌不忙。又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
这一次,吴太后还没开口,徐樱就迫不及待先跳了出来。
“大胆!太后的懿旨,你也敢抗命吗?”徐樱虚张声势的本领。与陆蔓玉相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赶紧把诏书拿来!”
吴太后当即横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声。
徐樱正要识相地闭嘴,发现冀大人一点要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没有,当即又忍不住了,仰着头说道:“勤政殿此刻已经被内宫禁军团团围住。不把诏书交出来,几位大人都休想踏出殿门一步!”
与冀大人他们的错愕比起来,蒋轩则要淡定许多。
从徐樱口中得到了确认,蒋轩正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以羽林卫的兵力,想将内宫禁军全数拿下,应该并不难……
冀大人等人,也很快恢复了镇定,依旧不曾屈服。
吴太后并不希望真动起手来,见徐樱的威胁毫无作用,她的语气便稍有放缓,:“没人拦着你们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读,只是先在这里提前宣读一遍罢了,不算有违皇命!”
众人无法苟同。这根本就是蛮不讲理的狡辩!
冀大人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次是禇大人恭敬回道:“还请太后娘娘不要为难臣等,若是场面混乱起来,引起令皇家蒙羞的争端,圣上在天有灵,恐也难以安息……”
吴太后见他们开始晓之以理,便也跟着拉开了阵势:“禇大人所言差矣!此刻之所以混乱,全因皇位空悬所致。新君的归属一旦揭晓,必然可以集权于一身,令行禁止,又哪里还会再有争端呢?”
不等禇大人反驳,吴太后的言语愈发直白起来:“哀家此刻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若是不肯交出圣旨,就别想从这大殿里走出去!”
“既然新君未定,那便是哀家说了算!至于你们该何去何从,自己掂量着办吧!”
吴太后疾言厉色,一副不容转圜的架势。
大殿之中,顿时陷入了僵持。
吴太后心中气急,想不到这帮人仍旧不为所动。只因尚存一丝对名正言顺的期盼,她退一步道:“哀家先去偏殿歇息,等你们考虑好了,再请哀家过来吧!不要以为你们能一直拖着,天亮之前,这事情必须有个了结!”
正要拂袖而去,吴太后突然又想起一事,沉声提醒道:“皇上驾崩的消息,连这勤政殿都传不出去,你们心里还是少些盘算的好!”
甩下这最后一句话,吴太后带着一干人等气势汹汹地离去。
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的皇长孙,这时也跟着一起去了偏殿。
唯有皇后娘娘,眼神之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悲伤,离开之时仍频繁地往皇帝那边望去……
不消片刻,大殿之中,再次只剩下了冀大人、禇大人、燕国公和蒋轩,还有陪在皇帝身边泪流不止的常公公。
这时,吴太后那旁的一个小太监突然又返了回来:“太后娘娘请靖远侯世子去偏殿一趟!”
蒋轩未曾耽搁,与其余几位只有一个短暂的眼神交流,随后跟着那小太监去了偏殿。
偏殿之中,竟然只有吴太后和李嬷嬷在,皇长孙和皇后都暂时回避了。
吴太后说话更是肆无忌惮,一上来就气势十足:
“哀家只是希望,让皇长孙名正言顺地即位。宫中若能够一直风平浪静,自然最好,哀家毕竟不希望给天下人留下什么话柄!”
“倘若不能,非要动起手来,也是不怕的!安乐伯已经带着五军都督府的兵力,控制了皇城。哀家知道,你手里有羽林卫,才特意把你找来提醒一句,这以卵击石的事,你还是要三思而行!”
“还有你那个媳妇,大晚上的跑到宫门口来干什么,她若也要图谋不轨,可就休怪哀家手下无情了!”
蒋轩忽地一惊,表面仍维持神色不变,心中有了计较,顺势回道:“想来她只是去刑部探望,得知微臣被召入宫中,这才着急过来探寻消息……让微臣派人把她打发走便是!”
“不用!”吴太后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哀家派人帮你转达便是!”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六章 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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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费尽心机,她又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蒋轩传消息出去?
许是信心满满的缘故,她才破例答应派人替蒋轩给陆清容传话。
蒋轩自然不能放过这唯一的机会,心里反复思量着该怎么说。
事到如今,尽管没人看过那传位诏书,但通过皇帝的各种表现,尤其是最后对自己的一番单独叮嘱,那名字根本已经呼之欲出,绝对不会有错了。
但如何才能让陆清容也知道这些呢?
只有让她明确这一点,她才会毫无压力地选择动用兵符。如若不然,又与吴家这群人的犯上作乱有何不同?
蒋轩想来想去,这个情形都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更何况,还要通过吴太后的人来传话!
看着吴太后当场叫来一个小太监负责传话,蒋轩斟酌着用词,开口则显得随意许多:
“那就劳烦这位公公转告世子夫人,让她早早回府,莫要担心我。真正该担心的,是她自己才对!让她回府之后也小心身子,毕竟还怀着身孕,切莫四处乱跑再落了水……”
蒋轩只简单说了这几句。
吴太后表面上漫不经心,实则听得极为认真。
确认这些话并无任何不妥,她才吩咐那名小太监:“你去把世子的原话转告给世子夫人,不许增减一字!”
那小太监一听这话,登时哆哆嗦嗦地应下,担心自己没记清楚,求着蒋轩再说了一遍,方才领命而去。
吴太后那厢,早已把当前形势给蒋轩分析过一遍,威胁的话也说得明明白白,此刻未再多言。
蒋轩回到勤政殿。
只见禇大人神色如常。但冀大人和燕国公的脸色似乎比刚才又凝重了几分。
“怎么了?”蒋轩不由问道。
褚先生叹了口气:“刚刚听说,安乐伯以五军都督府的兵力,对皇城形成了合围之势。如此一来,羽林卫便被夹在其中。内有东宫的护卫和内宫禁军,外有安乐伯从五军都督府弄来的人……”
冀大人和燕国公显然就是在担心这个。
这话虽是从禇大人嘴里讲出,却不见禇大人太过紧张。
“禇大人似乎并不着急?”燕国公又坐回了金丝楠木圈椅之上,神情忧虑。
禇大人依旧平静:“五军都督府的兵力,毕竟是在宫外。纵使他们老早串联完毕,宫中形势瞬息万变,响应也未必能够及时。至于内宫禁军,刚才听常公公说,是才被盗走了令牌,想来也是临时起意之举。太后娘娘并没能够占到先机,此刻的僵持,恐怕她最希望的还是咱们几人能够归顺,而并不是真要动手……既然给了咱们喘息的时间,是不是就够了?”
禇大人这最后一句。是对着蒋轩问的。
冀大人和燕国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蒋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常公公问道:“这勤政殿,咱们几人肯定是出不去了,那其他人呢?”
常公公寻思片刻,回道:“太监宫女倒是不难进出,只不过……即便离开勤政殿,也是断然出不了皇城的。”
蒋轩随即又问:“若是去西苑呢?”
常公公先是一愣,道:“西苑与皇宫本就相连,想来应该是能去的。”
这时。燕国公听得有些不耐烦,忍不住发愁道:“能去西苑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出不了宫!如今皇长孙在宫内,占尽了优势,而二皇子被隔绝在外。甚至连圣上驾崩的消息都无从得知。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通知二皇子才是!”
“二皇子知道了又能怎样?”冀大人开了口,“景王府的护卫才多少人,如何能与五军都督府的兵力抗衡!”
正在他们东一句西一句一筹莫展之际,蒋轩心里却在想:如果真的能派人去西苑,应该还赶得及吧。
时间紧迫。现在就看陆清容,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了……
此时皇宫之外,神武门前,靖远侯府的马车已经停了有一段时辰了,而且没有要走的迹象。
陆清容久久不见蒋轩出宫,心里难免七上八下。
刚刚在路上的时候,察觉到五军都督府有异动,她立刻就派人去陆府给陆亦铎报了信。
但陆清容心里清楚,如果安乐伯********要作死,兵部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去遏制。
马车停在神武门外半个时辰有余,她注意到,宫门几次开启,皆是有进无出。
这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正在陆清容倍感担忧之时,那位出来传话的小太监,已经来到马车跟前。
陆清容得知这是替蒋轩传话的,立刻撩帘而出。
只见那小太监额头冒汗,极为紧张的样子,磕磕巴巴地把蒋轩的话学了一遍。
为了严格遵守太后“不可增减一字”的吩咐,这话说出来,就显得不怎么礼貌了。
传话完毕,那小太监连忙告了个罪,再多的话,则是一句都没有了。
任凭陆清容如何询问,对于宫内的情况,以及蒋轩等人的处境,他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陆清容纳闷之余,唯有回忆起蒋轩那简单的几句话……
这一想,立刻琢磨出不对劲了。
大费周章让太后身边的人传话,怎么还无缘无故提起她落水的事儿……
陆清容只愣神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
“劳烦公公传话,既然世子一切安好,我就先回府去了。”
说完,陆清容转过身,不紧不慢地登上马车。
待马车缓缓驶离神武门,到了回首张望亦看不清宫门之处,陆清容才急忙吩咐道:“加快速度,我要赶紧回去!”
紧赶慢赶回到侯府,陆清容直奔景湖而去。
行至景湖北岸,在她上次落水的位置停下。
夜晚时分,月亮被云层遮住,只有几点星光散落在湖面之上,岸边则仍是漆黑一片。
夏日晚间,岸边的蚊子又多。绿竹不停挥动着手中的帕子,担心道:“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等人。”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七章 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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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竹闻言,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既然连羽林卫都已经寡不敌众。我们夫人还能做些什么!”
话音未落,绿竹心中突然一震,不由伸手向自己胸前的玉佩摸去,神色愕然地看向陆清容。
陆清容暂时没有理会。
“世子的处境可还安全?”陆清容最关心这个。
“世子和几位大人被关在了勤政殿。天亮之前,应该并无危险。”
陆清容这才问道:“那传位诏书,真的没有任何人看清楚吗?”
“世子爷让我转告您,虽然没人亲眼看见传位诏书的内容,但他可以肯定,上面的名字。绝对与太后娘娘她们所期盼的不同!”
话已至此,陆清容再也没了顾虑。
实际上,早在她听说蒋轩被关在勤政殿之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明白了。如果世子没有别的话,公公就先去换件干净的衣裳,我会派人护送公公去景王府。”陆清容提议。
小太监连忙摇头:“这衣裳,等到了王府再换也不迟!事态紧急,王爷的安全实在太过重要!”
陆清容未曾迟疑,当即回到榆院,吩咐墨南在侯府护卫之中挑选出来二十余名身手好的,分成两队。
其中一对,护送那名小太监前往景王府。
另一对,则是由墨南带领,护送自己出京城。
陆清容曾经想过,是不是该先去一趟镇北将军府。
毕竟若要调动镇北铁骑,还是有大舅舅姜元昭的帮衬更方便些。
但她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则,此时吴太后等人已经摆开了阵势,必定对京中武将有所设防,之所以对靖远侯府稍显宽松,是因为蒋轩已然被扣在了宫中。想必,镇北将军府就不是这番光景了。
二则,着实也是时间紧迫,再不能耽搁半分了。
果然不出所料,陆清容一行人才刚趁着夜色悄悄潜出京城,内城九门立刻被逐一封闭,禁止进出。
……
此时的勤政殿中,蒋轩正在来回踱步,与禇大人一起,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拖延时间。
而燕国公和冀大人,却是有些心灰意冷。
刚才得知西苑有暗道可以通往宫外,他们本是有些振奋的。但听闻蒋轩要找的救兵竟然是靖远侯世子夫人……当场又大失所望。
且不说陆清容年纪尚轻,单凭她是一个女流之辈,就不可能担得起此等大任!
如今城内兵力各事其主,早已没有可争取的空间。而若想调集城外兵马,在天亮之前赶至皇宫,别说是陆清容了,就算让他们亲自去游说,也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燕国公和冀大人的悲观,倒也在某些方面方便了蒋轩行事。
比如那个放着传位诏书的雕花龙纹楠木盒。
蒋轩提议先把诏书换个地方藏好,省得那盒子太过扎眼,万一吴太后等不及天亮就来发难,遗诏的安全也绝对不容有失。
冀大人本是不同意的,但当他得知众人的安危都系在了靖远侯世子夫人的手中之时,方才拿出钥匙,配合蒋轩将皇帝亲笔所书的遗诏掉了包。
此刻躺在盒中的,不过是一份空白诏书罢了……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七十八章 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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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太后接着道:“他们不是守着皇帝的遗诏不放吗,那哀家就先断了他们这个念想!”
正当李嬷嬷仍在错愕之时,吴太后已经站起身来:“走。现在就去勤政殿!”
于是,离天亮还有段时辰,吴太后就带着为数不多的随从,再次回到了勤政殿。
大殿之中,蒋轩等人皆是坐立难安。形势本就紧迫,再加上皇帝的遗体仍停在殿内,无人措置,更是增添了几分荒诞凄凉之感。
正在此时,吴太后又带人过来,说是殿中阴气太重。大夏天的端了个火盆进殿。
吴太后命人将火盆摆在大殿正中,才挥手让他们退下,只留下李嬷嬷和一名带着佩剑的侍卫。
她这才对着蒋轩等人问道:“几位考虑得如何了?”
青铜火盆之中的炭火极旺,烤得周围众人都燥热难耐。
冀大人的耿直更胜以往,直接回道:“臣等无需考虑,只等天亮之后,当着朝中众臣的面,即可宣读诏书。”
许是听了太多遍这话,吴太后已不再动怒,只转头对李嬷嬷使了个颜色。
李嬷嬷不敢抗命。立刻向龙塌那边走去。行至塌边,双腿忍不住有些颤抖,但还是强忍着惧意,将皇帝枕边的雕花龙纹楠木盒拿到了吴太后面前。
吴太后瞟了一眼盒上的金锁。知道这几个人肯定不会交出钥匙,索性直接对那名侍卫吩咐道:“打开。”
只见那侍卫不假思索地拔出佩剑,手起剑落,盒子当即就被劈开。
一卷明黄的诏书,从中滚落出来,静静躺在地上。
吴太后毫无顾忌。抢在所有人前面,亲手将那卷诏书拾了起来。
自然无人再敢与她争抢。
只不过,吴太后像是被定住了一般,许久不曾再有动作。
吴太后紧紧攥着传位诏书,用力之大,指尖都明显有些泛白。
她心中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侥幸的想法再次出来作祟,让她有种一看究竟的念头。
但还有另一种声音,在不断警告她,千万不能打开看。仿佛如此一来,就不必背负过多的心债……
吴太后攥着诏书的那只手,愈发用力,但终究还是没敢打开看。
下一刻,她倏地抬起手,猛然将那诏书投入到火盆之中。
众人骇然。
谁也没想到,吴太后竟是看都没看上一眼,就做出如此举动。
震惊过后,几人的反应不尽相同。
燕国公跟着折腾了大半夜,连坐着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此时只是轻声惊呼,倒吸了一口冷气。
冀大人和禇大人则是上前几步,盯着那火盆,神色焦急,显出进退两难的样子。
唯有蒋轩,看着那诏书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瞅准时机,佯装才刚反应过来的模样,急忙跑至近前,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其从火盆中抢出。
却也是于事无补。
诏书早已被烧得一团漆黑,所剩无几,哪里还能看出半个字。
吴太后冷笑一声,颠倒黑白的话张嘴就来:
“那本就不是什么诏书,不过是你们拿来哄骗世人的东西罢了,如今烧了倒也干净,一切就以皇帝的口谕为准!”
冀大人等人,这时才反应过来蒋轩的用意,连忙也都摆出一副悔恨异常的表情,只想着能多拖延些时辰才好。
“皇上驾崩之前,并未留下什么口谕……”冀大人失魂落魄地说。
吴太后亲手毁了诏书,此刻的猖狂更加变本加厉,索性连掩饰的心情都没了:“现在诏书没了,你们若再这般坚持,咱们就看看满朝文武到底是相信你们的话,还是相信哀家的话!当然,这也要你们还能有机会开口才行!”
肆无忌惮的威胁过后,吴太后气势十足地盯着他们,等着即将到来的臣服。
正在此时,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跪下,慌乱回禀道:“太后娘娘,大事不好,刚才一直按兵不动的羽林卫,此刻不知为何,突然和禁军动起手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 百七十九章 援兵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能否请太后娘娘先行屏退左右……”
吴太后断然拒绝。
她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打击蒋轩的机会。
“可是,内宫禁军就快要顶不住了!”小太监高声喊道,企图唤回太后娘娘的理智。
这时,吴太后方才微微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内宫禁军根本抵挡不住这般攻势,此时,羽林卫已经离勤政殿越来越近了!”小太监确认道。
吴太后当即目瞪口呆,这才突然惊觉,那阵杂乱之声的确已经变得愈发清晰。
“安乐伯呢?外围没有人带兵增援吗?”吴太后急忙发问。
“外面并无任何动静。”
吴太后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就要昏厥过去。幸亏李嬷嬷及时上前扶住,她才得以稳住身形。
心中不禁腹诽,这个安乐伯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早已部署好了,行动居然如此缓慢!倘若真的让羽林卫先控制了勤政殿,虽说并不至于输掉大局,但终归有损自己的颜面。
此刻的吴太后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其实还是太过乐观了。
没过多久,勤政殿外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胜负已分。
就在吴太后横眉怒目,打算用气势镇住羽林卫,替安乐伯的增援拖延时间之时。进入大殿的两个人,直接让她当场怔住。
这两个人,皆是一身戎装,却又不尽相同。
其中一人,她是认得的,正是羽林卫的一名首领。
另外一人,虽说是个生面孔,但那一身镇北铁骑的装束,却明显得很!
正在吴太后发愣之际,后面那人已经草草行了个礼。径直走向蒋轩:
“世子爷,八千镇北铁骑现已及时赶到,此刻已经接管了京城防务,将犯上作乱的安乐伯等人以及内宫禁军尽数控制。”
直到此时。蒋轩总算真正松了口气。
冀大人和燕国公,则是震惊非常,想不通这八千镇北铁骑如何就能在一夜之间直抵京城……难不成,真的是靖远侯世子夫人的手笔?
尽管事实摆在面前,他们仍旧不敢相信。
唯有禇大人,远比他们要淡定许多。只与蒋轩对视一瞬,眼神之中尽是了然。
反观吴太后,再也没了刚才的从容,两眼直勾勾盯着来人,突然喊道:“大胆!”
“你们分明是信口雌黄!安乐伯乃是奉了皇上口谕,调动五军都督府的兵马,何来‘犯上作乱’一说!倒是你们,身为驻守京郊的镇北铁骑,竟然胆敢无诏进京,才是真正的图谋不轨!”
吴太后妄图先发制人,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那位镇北铁骑的将领,甚至未曾看她一眼,只是望着蒋轩,等候听命。
蒋轩这时却有些走神。
明知道陆清容不可能跟着进宫,他还是忍不住朝殿外望去……仅仅一日未见,他就极为想念那个熟悉的身影。
连忙收回心神,蒋轩忍住询问陆清容的冲动,沉声命令道:
“将军一路辛苦。再过一刻钟,就是文武百官上朝的时辰了,还望将军协助羽林卫,维持好宫中的秩序,以确保新君可以顺利继位。”
两名将领即刻领命而去。
这时的吴太后,似乎对刚才被无视的事毫不在意,只因她心中又感到一线生机。
没想到,蒋轩终归只是个愚忠之人!
在手握兵权、形势大好的情况下,他非但没有阻止百官入朝,把二皇子请来抢占先机,反而还摆出一副光明磊落的模样,企图让新君名正言顺地继位。
若是他们手中的遗诏还在,倒也罢了。可如今这无凭无据的……
吴太后的目光扫过殿中的火盆,以及虽被蒋轩从火中抢出,却早已烧得一团漆黑的诏书,顿时又恢复了几分信心。
短短一刻钟之内,吴太后心中可谓百转千回,反复琢磨着一会儿面向朝臣的说辞,以求力挽狂澜,顺便狠狠给蒋轩他们一个教训!
很快,前来上朝的官员,得知皇帝驾崩的消息,纷纷赶到了勤政殿。
一番悲恸过后,当冀大人从怀中取出那份皇帝亲笔所写的诏书之时,吴太后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待她转醒,仍旧没有错过诏书宣读之中那最关键的一句。
“……着二皇子……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最后的一线希望,就这么在眼前消失殆尽。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章 继位
早在遗诏宣读之前,二皇子就已经在镇北铁骑和羽林卫的共同护送之下,来到了勤政殿。n∈頂n∈点n∈小n∈说,
对皇帝驾崩的悲伤,对自己曾被蒙在鼓里的后怕,以及对形势逆转的欣慰……各种情感纷至沓来,让二皇子瞬间百感交集。
宣读诏书的整个过程,二皇子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一切尚在梦中,皆是虚幻,只要稍有惊醒,便会烟消云散。
正在此时,吴太后亲自上前抢夺诏书的举动,反而让他感受到几分真实。
只见吴太后不顾李嬷嬷的阻拦,冲到冀大人面前,一把夺过诏书。
当着朝中众臣的面,她并不打算将其销毁,而是仔细观察着上面的字迹,企图从中找出什么破绽。
事实却让她再度失望。
她不得不承认,这就是皇帝亲笔所书的遗诏。
吴太后顿时追悔莫及。
刚才自己明明有机会毁掉遗诏的,但出于内心的忐忑,她没敢亲眼确认,方才中了那帮人的奸计!
尤其是刚刚靖远侯世子的反应,竟然把手伸到火盆之中去抢夺,让她倍加确信,被自己烧掉的就是皇帝的遗诏无疑。
此刻再看蒋轩,他手上灼伤的痕迹犹在,看在吴太后眼里,则只剩下咬牙切齿的恨意。
冀大人不露声色地吩咐一名小太监,从失魂落魄的吴太后手中取回诏书。
这个过程并未引起在场群臣的注意,因为众人已经开始忙着参拜新君了。
此起彼伏的请安之声。在勤政殿里不停地回荡。
这里从来都不缺少被称作“皇帝”的人,只是随着岁月的变迁,一代又一代地更替而已。
二皇子终于接受了这个现实。戚然之色却仍未褪去。看着昔日的父皇横卧榻上,而满朝文武的哀伤之中似乎又带着掩饰不住的亢奋,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纵然大位在手,亦无法释怀。
唯有看向蒋轩等人之时,方才展露出几分和颜悦色。
只见二皇子尽力适应着自己的新身份,踌躇片刻过后。对蒋轩吩咐道:“靖远侯世子听命!”
蒋轩立刻上前一步。
“五军都督府擅自调兵,不顾兵部阻拦,强行集结兵马。扰乱京城,朕现在命你暂时接管大都督一职,严加整肃,涉案官员一律严惩不贷!”
新皇此话一出。立时在群臣之中产生了不小的震动。
靖远侯世子已经是羽林卫的指挥使了。此刻又连五军都督府一并接管,再加上他和镇北铁骑那沾亲带故的关系,这京师的地界之中,恐怕再无人能与其抗衡。
此时可以十分确认地说,倘若靖远侯世子有心举兵谋反,改朝换代那都是手到擒来……
如此看来,新皇对其的信任,可谓前无古人。
蒋轩未曾推辞。领命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他绝无任何妄自尊大的意思,此刻接下这个差事。全因深知新皇的处境艰难,只得选择为其分忧。
继位一事固然名正言顺,但调兵风波才刚平息,加上宫里之前的一阵纷乱,作为皇帝,肯定无法视而不见。
对五军都督府的整肃,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更多烦杂的决定,等着他做出。
很快,皇帝又下旨罢免了内宫禁军统领,追回令牌,暂由潜邸跟来的护卫首领掌管。
再往后,这处置就愈发艰难了。
因为剩下的,大都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而是与皇帝血脉相连的近亲之人了。
若论罪责,首当其冲的就该是吴太后和皇长孙。
他们一个在暗中调兵,企图毁灭先皇遗诏,矫诏拥立他人即位;另一个虽然年纪尚小,却已狠戾尽显,曾经对先皇的子嗣下毒手,还曾勾结番蒙异族死士假意行刺,企图以此牵连到景王府……
每每想起这二人的罪恶行径,皇帝都甚是寒心。
偏偏这两个人,又是绝对不能动的。
起码现在不能。
新皇继位,一上来就拿自己的祖母和侄儿开刀,任凭他们多么罪有应得,都是件极为危险的事。
尤其,多年以来,对于皇储归属的猜测可谓众说纷纭,皇长孙也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在儒家至上的大齐朝,这种行为轻则惹人非议,重则朝纲不振,甚至都有动摇国本的可能……
当然,皇帝暂时动不了他们,不代表连他们身边的人也动不了。
东宫侧妃徐樱,由于之前在勤政殿的猖狂之词,以“祸乱宫廷、蒙蔽皇长孙”的罪名,被皇帝赐死。
而吴太后的亲信安乐伯,作为擅自调兵的罪魁祸首,以谋逆罪论处,夺爵,处斩,九族之内尽数流放辽东,已经是格外开恩的处置了。
吴家人在京城的势力早已盘根错节,故而安乐伯的九族牵扯甚广。
至此,以后京城之内,除了早已出嫁的吴氏女,恐怕再难找到吴家之人了。
皇帝以严惩立威过后,暂时把追究罪责的事搁置一旁,留着日后慢慢处理。
这时,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回到蒋轩身上。
“这一次,靖远侯世子夫人护驾有功,既然她此刻不在殿上,朕随后会派人将封赏的旨意送去侯府。”
蒋轩代陆清容先行谢恩。
这一幕,看在群臣眼中,又是另一番震撼。
要知道,这可是新皇继位之后的第一个封赏!
刚才靖远侯世子的那个大都督,应该算是任命,毕竟没提及爵位的事,严格地说,还不能算是封赏。
而世子夫人这一桩,本尊明明都不在场,大可以直接传旨去侯府便是,但皇帝偏偏还要在大殿上提一遍,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刚才入宫之时,众人就听到了一些关于靖远侯世子夫人的传言,说此时京城内外的八千镇北铁骑就是她在一夜之间带入京城的。
难不成,这并非传言?镇北铁骑真是被她给弄来的?
突然之间,满朝文武纷纷向蒋轩那边看去,心里都在暗暗叮嘱自己,以后这夫妻二人,都是绝对不能惹的……
与此同时,远在侯府之中的吴夫人,就没有众位朝臣这般觉悟了。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二章 幻灭
钟鸣一声接着一声,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声音并不很大,对吴夫人来说,却刺耳至极。
皇上驾崩了……
她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吴夫人的思绪,比刚才还要乱上许多倍。
这么说,之前听闻昨晚街上的喧嚣,并非讹传。而陆清容彻夜未归,一大早就与镇北铁骑的人一同出现,必定也和这件事也有些牵扯!
难道,真的是去逼宫了……
以己度人,吴夫人着实也想不出别的可能。
她此刻最关心的,乃是皇位的归属。
吴夫人有心询问,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之间只是等着陆清容,一言不发。
陆清容一进门,目光扫过地上碎瓷四散的茶杯,又看到吴夫人等在那里,心下了然,但并未理会。
这一次,陆清容连见礼都省了,直接看向曹妈妈,问道:“世子可回来了?”
曹妈妈闻言先是一怔,不知世子夫人为何会有此一问,半晌过后才低头回道:“没有。”
如此简单的一问一答,听在吴夫人心里,又像是被浇了一瓢凉水。
蒋轩被关在刑部多日,纵然证明了清白,因为没有圣旨,尚未释放。为什么陆清容这时会认为蒋轩有可能回来了?
吴夫人有点不敢往下想。
只希望安乐伯能争点气,抢在镇北铁骑到来之前有所作为,保证吴太后和皇长孙一切顺利才好……
心中的不安难以抑制,吴夫人终是忍不住,顾不上前厅还有镇北铁骑的将领以及墨南等人在场,就率先对陆清容发难:“你好大的胆子!竟然一声不响就彻夜不归,还与军中之人混在一处……就算你不顾自己的名声,也莫要连累侯府,跟你一起背上这个犯上作乱的罪名!”
吴夫人迫不及待地给陆清容扣帽子,仿佛如此能让她心里更踏实些。
陆清容不以为然。
她昨日彻夜未眠,又有孕在身。一回府才真正感到疲惫,此时长叹了一口气,在吴夫人对面坐下,才慢悠悠开了口:
“夫人口中这些罪名。先不急着往我身上编排!相信过不了多久,自会有罪有应得之人与之相配!”
吴夫人一时语塞,很快又强行反驳道:“明明是你自己的罪责,休要这般含沙射影地陷害旁人!”
“旁人?”陆清容轻笑,“这么说。夫人根本就知道我所指的是何人了?”
吴夫人气愤难当,却仍掩饰不住心中不安的加剧。
陆清容这时又缓缓说道:“是不是陷害,我说了不算,夫人说了也不算,要等皇上说了才算。”
吴夫人冷哼一声,心中腹诽:皇上人都死了,还说什么说……
不对!
陆清容所指的,恐怕并不是……
吴夫人顿时脑袋里嗡的一声,似乎耳边的钟鸣都算不得什么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
蒋轩回来了。
见他昂首阔步地迈入前厅。吴夫人仅存的一点念想也随之烟消云散。
看来,皇位的归属,已经无须多问。
倘若继位的是皇长孙,即便蒋轩会被放出来,也决计不可能这么快!
蒋轩同样无视了她,接受了其余人等的见礼。
面对那名镇北铁骑的将领,碍着此时厅中人多,蒋轩并没有过多言语。
他走到陆清容身旁,接上了她刚才说的话。
“皇上的确已经有了说法。安乐伯擅自调兵,扰乱京师。以谋逆罪论处,皇上亲自下令处斩。九族之内免去死罪,改为流放,已是格外开恩了。”
话音刚落。吴夫人就眼前一黑,缓了许久才能说话:“你说什么?!皇上要将安乐伯处斩?难道太后娘娘没有阻止吗?”
吴夫人有些语无伦次,竟然在蒋轩面前问起这个。
蒋轩倒不在意,反而耐心给她解惑:“如今,已经是太皇太后了……另外,皇上念及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已经亲自下旨,未免在宫中受扰,待到先帝丧期一过,就让她老人家搬去西苑,那边最适合静养。”
蒋轩的话,并未直接回答吴夫人的问题。
吴夫人却听得明明白白。
时至今日,当年盛极一时的吴氏一族,就这样在转瞬之间轰然倒塌。
京城的吴家人都要被赶去辽东,就连宫中的太后娘娘亦没能幸免,搬去西苑,这和流放又有什么区别!
话已至此,吴夫人早已面如死灰,索性接着问道:“那……皇长孙呢?”
“皇长孙自请去为先太子守灵了,明日启程。”蒋轩面无表情地回道。
吴夫人本以为,再没什么能让她震惊的了,却是不然。
且不说先太子早已薨逝多年,单就现在先帝刚刚驾崩,正值丧期,而皇长孙竟然要出城去给先太子守灵!
若说没有惩罚的意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吴夫人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呆愣在那里,像是被定住一般。
蒋轩这才道:“夫人还是先回沁宜院去吧,近日事多,宫里的消息也不少,不是一句半句能说清楚的。”
吴夫人再也没了对抗的力气,虽然没有应声,但很快便站起身来,失魂落魄地朝门口走去。
吕妈妈当即跟了上去。
临出门前,吴夫人的脚步曾经突然停下一瞬,回头望着陆清容,眼神复杂,狠狠瞪了她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回沁宜院的路上,吕妈妈审时度势,不禁提醒道:“夫人,如今形势紧迫,您看咱们是不是要跟榆院那边缓和一下关系……毕竟二皇子继位,咱们的靠山一个个全都倒了下去,如若咱们再跟榆院这么明刀明枪地干,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吴夫人沉默片刻,似乎的确在认真思虑这个问题。
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咱们与榆院的关系,已经不是想缓和就能缓和的了!与其放低姿态,任人宰割,倒不如先顶住了,把这一阵熬过去,总有守得云开的一天!”
吴夫人固然也感到了孤立无援,但她还是有希望的!
待到蒋轲凯旋而归之时,才是自己真正的出头之日……(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三章 心疼
今时不同往日,吴夫人对蒋轲凯旋归来的期盼,变得愈发急迫。
“上次那场小胜过后,已经一个多月了,怎么漠北那边半点动静都还没有?”吴夫人刚一回到沁宜院,就问起这个。
吕妈妈哪里答得上来,却也明白吴夫人为何如此焦虑,便轻声劝道:“战场上的事,想来是急不得的。当初世子去漠北时,过了大半年才得以大胜凯旋,就已经算快的了……”
吴夫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蒋轲这趟去漠北,和当年蒋轩出征那次的局势并不相同。
且不说这次武定侯世子崔琰已经把基础打得差不多了,单论番蒙兵马的人数,就和两年前那次根本没法比。
按照她之前的预想,蒋轲早就该速战速决了才对!
吴夫人原本也不在乎这战功来得晚一些,只是近日接连发生了太多变故。
靖远侯离世、皇帝驾崩、景王继位、吴太后和皇长孙失势……
倘若等这些消息全都传到漠北,蒋轲在军中的威信定然会受到极大影响。
只不过,即便吴夫人再着急,京城与漠北远隔千里,她完全无计可施,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了……
此时的榆院,就没人在意这些了。
陆清容和蒋轩虽只有一天未见,但这一天之中,发生了太多变故,二人各自都有不少未解的疑惑。
蒋轩压抑着心中对陆清容的思念,先转头对那名镇北铁骑的将领解释道:“刚才在大殿之上,皇上并未提及镇北铁骑,绝不是要忽视众位将士的功劳。只因先帝驾崩之时,京城形势严峻。调动镇北铁骑又实属仓促,没能按照常规的程序……难免因此惹人非议。”
那名将领立刻抱拳回道:“世子言重了。镇北铁骑一心忠君护主,绝非贪功图名之辈,更何况这次不过只是充了充场面而已,我等更不敢居功。”
蒋轩赞许他的态度,却不认同这个说法:“将军莫要太过自谦,稍后皇上自会有所嘉奖。”
这并非蒋轩的猜测。而是他出宫之前。皇帝亲口跟他说的。
这次若不是镇北铁骑及时赶到,非但先帝遗诏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就连包括自己在内的许多人的性命都未必能保住。
故而。蒋轩对镇北铁骑的将领格外礼遇,最后还亲自送他出的侯府。
待到蒋轩重返榆院,时隔多日,他终于盼到和陆清容在自家独处了。
一应人等早已知趣地散去。蒋轩拉着陆清容的手,并肩步出前厅。向后面的堂屋溜达着。
“你……还好吧?”蒋轩最关心的就是陆清容的身体,如今她的身孕已经有四个月,却还要在危急关头肩负出城调兵的重任,不禁让蒋轩心生愧疚。
“昨晚实在是没辙了。内宫禁军把勤政殿围了个严实,就为了看着我们几个,而外面又有安乐伯的人马虎视眈眈。羽林卫夹在其中,不敢轻举妄动。”蒋轩认真解释着。“当时除了派人悄悄给你传递消息,我着实想不出其他稳妥的办法了……”
陆清容看他一脸内疚,紧紧回握着他的手,还边走边摇晃着,轻松笑道:“我其实还好,毕竟不用去爬那个密道!你是没看见,那个小太监从景湖里钻出来的时候,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后来为了不耽搁时辰,连衣裳都来不及换就去了景王府。”
想起昨日的景王,今天已经是大齐朝的皇帝了,陆清容感慨之余,又道:“还好那个密道是你们小时候一起发现的,若非如此,真不知道该怎么向皇上解释呢!”
蒋轩看着陆清容疲态尽显却故作轻松的模样,不由勾起唇角,笑望着她,心中尽是心疼。
“累坏了吧!”蒋轩轻声道,“你也定是彻夜未眠,还亲自往返于京城内外,更何况你本就身子弱,还怀着身孕……”
目光扫过陆清容的腹部,蒋轩的声音又柔软了几分:“若不是你这身男装略显宽大,应该已经能看出些了。”
陆清容最近对自己的肚子很感兴趣,听蒋轩这么说,立刻松开他的手,用自己两只手把宽大的衣裳从后面固定住,前面立刻显出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你看你看!”陆清容满脸笑容。
她这般甚是得意的表情,蒋轩还是头一次见,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伸手到陆清容身后,轻轻把她的手抓回来,继续拉着她前行。
“隔着衣裳怎么看?”蒋轩故作严肃,“还是等回了房,再慢慢看才好。”
“好啊!”陆清容非但没有扭捏,反而十分高兴的样子,让蒋轩颇为意外。
只见她用另一只手轻抚着小腹,小声提议:“之前见你,都是在刑部,也不方便让你和孩子说话,如今你总算回了府,可不能只是看,也要多跟他说说话才好!”
蒋轩愣了半晌,才想起点头,同时笑意更深。
二人索性直接回了内室。
蒋轩扶着她到外间的沉香木罗汉床边,帮她在身后和手边都放好软垫,看着她舒舒服服地靠在里面,自己才在旁边坐了。
“你还是先跟我说说昨晚调兵的事,还顺利?有没有人为难于你?”蒋轩这次是真的严肃。
陆清容也收起笑意:“那倒没有。我们出城的时辰赶得好,当时安乐伯还没能把九门都堵死,等到回城时,身后是八千镇北铁骑的精锐之师,安乐伯那些人便显得不堪一击了。”
“镇北铁骑那边呢?”蒋轩又问,“毕竟那兵符十多年未用,想在这么短时间内调兵进京,又是由你一个女子出面,恐怕并非轻而易举之事。”
“并不算是我一个人出面。昨夜事态紧急,因为担心出不了城,没来得及先去镇北将军府。但出城之后,我顺路去了趟丰台大营,把二表弟叫上,让他跟我一起去的镇北铁骑大营。他虽不是大舅舅的儿子,但总归是镇北将军府的人,肯定比我一个女子出面要好一些。”
蒋轩微微皱眉,在他印象之中,身处丰台大营的二表弟,无论是胆量,还是谋略,和漠北那位大表弟都是远不能比的。
“倒是我小瞧了他,以前还觉得他是个胆小怕事的……”
陆清容微微一笑:“你没小瞧他,他并非出于自愿,是我胁迫他去的。”
(未完待续。)( )
第四百八十四章 后怕
蒋轩闻言,不由一愣。
“胁迫?”蒋轩略显不解,“说是表弟,但二表弟比你还要大上几岁,昔日在镇北将军府也就打过一两次照面,哪里就能受了你的胁迫?”
“咳咳,这个说来话长了……”陆清容露出几分尴尬,“二表弟和大表弟不能比,这我也知道。他在丰台大营效命数年,又有镇北将军府的背景在,到如今却比普通士兵也强不到哪儿去,可见他的心思就不在这上头。与其拿家国天下那一套对他晓之以理,还不如投其所好来得容易。既然大舅舅坚持让他待在军中,我便跟他说,事成之后,你保证会为他斡旋,帮着他离开丰台大营,在京中寻个轻松的差事……”
蒋轩无奈一笑:“这倒真是投其所好了!只不过,他那般胆小怕事,仅仅为了这个,就敢跟着你去调兵?”
陆清容原本舒服窝在罗汉床的一角,听到这话,立时坐直了些,压低声音道:“我还假传圣旨了……皇上应该不会追究吧?”
“当今皇上的圣旨?”蒋轩问道。
“不是,先帝的。”陆清容回忆道,“并不全是为了诓二表弟,我是想在镇北铁骑面前更有说服力。你也说了,那兵符十多年来都未曾用过……现在突然出现,若是没个正式些的说法,我担心会失了先机。毕竟机会只有一次,还是确保万无一失才好。故而,除了拿出兵符,我还声称是奉了皇帝的口谕前去调兵……”
也不知蒋轩是否认真听了。
只见他先是起身,与陆清容坐在沉香木罗汉床的同一边,轻轻扶她靠回软垫之中。才难掩笑意地开了口:“你倒是胆子大,竟然还敢假传圣旨!”
陆清容冲蒋轩眨眨眼睛,“刚才见你面对镇北铁骑的将领,并没有把事情完全说开,想来也是猜到了几分吧?”接着又实话实说,“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是有些后怕的……”
蒋轩不再吓唬她。安慰道:“这倒不用担心。说句大不敬的话。先帝已去,这口谕是真是假,本就再难判定。至于当今皇上。刚刚还在大殿之上,当着群臣的面,说你护驾有功,想来也不会跟咱们追究这些了。”
“皇上已经知道我假传圣旨的事了?”陆清容杏目圆瞪。“不会吧……”
“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但晚些时候就说不准了。”蒋轩并不在意。“依我看,还是皇上知道了更好些。”
“这是为何?”陆清容皱眉。
蒋轩耐心解释道:“若皇上认为是‘先帝口谕’让镇北铁骑不顾一切前来救驾,总要好过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兵符之上。不管怎么说,那兵符都算是咱们私藏的。过于强调那东西的影响,并非明智之举。”
陆清容恍然大悟,看来自己昨夜这看似鲁莽的法子。反而错有错着,起到了正面的效果。
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红翡的玉质在阳光之下更显晶莹,却让陆清容感到有些烫手。
“那这玉佩,又该如何处理?”陆清容琢磨着,“交给皇上也不大合适,好像咱们不打自招似的……”
“正是这个道理!”蒋轩接过那玉佩,亲手挂在了陆清容颈间,“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经过这一次,镇北铁骑未来的变动在所难免,这玉佩自然也就没什么效力了。索性咱们把它当做一个寻常的物件,反而能更坦然。”
陆清容连忙点头。
她本就有些舍不得,这可是当年姜夫人送给自己的东西。她总觉得,自己和蒋轩那仿若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缘分,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像是担心蒋轩反悔一般,陆清容赶紧问起了别的:“皇上当着群臣的面说我‘护驾有功’?”
“还说随后会有封赏。”蒋轩把皇帝的话转述一遍,又道:“只是应该不会太快,毕竟先帝才刚驾崩,皇上要辍朝七日,更要避免赏赐之类的事情。”
说到此处,蒋轩突然想起了先帝,以及其临行前单独与自己说的那番话,那种坦白到极致的信任,不由让他再次感到触动,悲从中来。
陆清容察觉到他神色的变化,误以为跟封赏之事有关,继而问道:“那你呢,皇上可有跟你提到袭爵的事?”
蒋轩收回思绪,随口回道:“那倒没有。估计都等着丧期之后再说吧!”
他口中的丧期,指得是当今皇上那二十七日的除服之礼,并非涉及百姓的国丧。
陆清容未作他想,也觉得蒋轩袭爵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即便皇上没有专门说什么,也肯定不会出差错。
殊不知,这次皇上还真就不是这么想的……
皇宫之中,才刚搬进来的唐玥听闻皇帝没打算让蒋轩袭爵,很是震惊。
“这是为了哪般?”唐玥与陆清容素来交好,下意识就要帮着蒋轩说话。
皇帝看出她的心思,也没隐瞒:“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朕只是打算先等一等。靖远侯府对朕辅佐有功,这次的事,若不是有蒋轩他们夫妻二人,后果着实不堪设想……朕是想着,毕竟蒋轲也是靖远侯的儿子,还是蒋轩的亲弟弟,倘若他能在漠北有所斩获,打了胜仗回来,那就让他来袭这个爵。朕再给蒋轩重新开府便是!他与吴夫人本来就不和,分家也是早晚的事。况且,由当朝皇帝亲封的爵位,与从家里袭来的那种相比,这意义又不同了……”
听过皇帝的长篇大论,唐玥才知道是虚惊一场。
既然皇帝提到了吴夫人,唐玥忍不住问道:“说起吴夫人,当初她错告世子的事,是否就不再追究了?”
“当然不行!”皇帝的态度十分坚决,“不仅要追究她诬告蒋轩的事,还有当年害你喝了那些伤身的药……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唐玥没料到,皇帝还惦记着这事。
殊不知,皇帝记得的,可远不止这些。
“这只是个开始,当年那些不明不白的案子,朕要一件一件地跟他们清算!”
(未完待续。)( )
第四百八十五章 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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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清算旧账的,并非只有皇帝。
在皇帝尚未就此有所透露之时,陆清容和蒋轩也都不约而同地动起了心思。
榆院的内室之中,蒋轩和陆清容说了整整一下午的话,直到天色渐暗,仍在继续。
他们对于昨日这一天一夜之间发生在彼此身上的事,都颇为关心。交流过后,则是无尽的感慨。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陆清容再次坐直了些,异常认真地开口:“你说……现在算不算时机已到?”
只有一句含糊不清的发问,蒋轩却立刻心领神会。
“你所指的,是当年母亲离世的事?”蒋轩确认道。
陆清容点头:“无论是当年的镇北将军府,还是前些年的我们,多少都对吴家庞大的势力有所忌惮,故而始终只限于暗中查探,结果甚微。如今新皇继位,尽管太皇太后仍有尊贵的名分,但吴氏一族的势力早已大不如前,无法再去干预什么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放开手脚,无所顾忌地查案了呢?”
蒋轩轻叹一声,道:“其实,近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这事。就在我被关去刑部之前,还派过人去调查清潭寺的事,只是至今尚无消息传来。”
清潭寺?
陆清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你是说前年清潭寺被人偷袭,死了不少人的那次?依我看,八成就是那边的手笔!”
陆清容一边说,一边向沁宜院的方向努了努嘴,又道:“咱们都觉得这事与吴夫人脱不了干系,苦于证据不足,偏偏就没办法将恶人绳之于法……”
蒋轩闻言,稍稍有些意外。
陆清容是个谨慎小心之人,素来不喜欢无凭无据指责他人。
这次却俨然已经给吴夫人定了罪。
“你如何那般决定,肯定就是她呢?”蒋轩问道。
陆清容皱了皱眉,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原本也只是猜测,一则是对吴夫人品性的了解所致。二则她的确是母亲离世后受益最大的人。”
“再后来,听过父亲临终前那番话,便更加确信了这个猜测。倘若不是父亲知道些什么,如何就会让我劝你不要追究此事?这十数年来。父亲与外界几乎没有来往,还有谁能让他如此费心回护呢?”
蒋轩听得认真,却半天没有回应。
陷入深思许久,最后他也没有表示赞同或反对。
蒋轩接着清潭寺的事说起:“既然如今最缺的就是证据,那么清潭寺灭口一案。则是一个很大的机会!咱们之前一直纠结于十多年前的物件,始终难有突破。毕竟清潭寺的事发生不过两年,想来还是能寻得些痕迹的,总不至于像陈年往事那般破朔迷离。”
陆清容也赞同这个说法,对此寄托了很大希望。
同时,她心里还在盘算着,倘若这次仍不能找到涉及吴夫人的证据,不如索性把关注点挪到别的事情上去。
暂且不论当年姜夫人离世的事,单说最近这几年,吴夫人做过的坏事就已经不少了!
当年险些害了成嫔娘娘和落胎药。就是直接出自她的手,而吴太后赏给唐玥的那份,追根求源也能绕回她这里。
即便是当年,成嫔的身份尚未公开,先帝都能责罚她和安乐伯,甚至连太后也受到了些许牵连。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有了名分的成嫔,甚至都不算是最要紧的一个。
昔日的景王妃唐玥,已经变成了当朝皇后!
想及此处,陆清容直言道:“若实在寻不到当年之事的证据。咱们大可在其他事情上做做文章。横竖这些年吴夫人作恶不少,旁的都不说,那冒充补药的落胎药,还有企图用唐珊的死陷害他人。可都是与当今圣上息息相关……我看皇上也未必能咽下这口气!”
面对蒋轩投来的诧异目光,陆清容轻咳一声来缓解尴尬。
她以为蒋轩并不赞同这种行径,继而解释道:“我就是想着,她行事如此阴狠,理应受到惩罚,而且那些事本来就是她做的……”
蒋轩这才知道她会错了意。
“你的想法。我也是赞同的!”蒋轩连忙表态,“她的恶行,最好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搞清楚,昭告世人,一个都不要落下,方才不枉咱们费心费力,亦能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蒋轩讲出了他的顾虑:“只不过,你提到的两件事,肯定是皇上心中的刺没错,但皇上愿不愿意拔,就是另一回事了。”
“成嫔也好,皇后也罢,甚至是皇上本人,一旦牵涉其中,这就变成了皇家的私隐,皇上未必愿意将其大张旗鼓地展露人前,最终变成街头巷议的宫闱秘闻。”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清容这才发现,自己刚刚的想法,何止幼稚,甚至是十分危险。
让吴夫人受到严惩固然重要,但如果真从那两件事下手,纵然吴夫人难逃罪责,恐怕得罪皇帝也是在所难免了!
为了家宅恩怨,利用皇家丑闻打击对方……怎么都有点公报私仇的味道。皇上就算再大度,估计也会对蒋轩颇有微词。
陆清容惊出了一身冷汗。
半晌过后,她终于理清思绪:“所以,还是要从侯府的事入手,找到与吴夫人恶行相关的证据,这样既能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还能顺手替皇上拔了心中的刺……”
蒋轩微微颌首。
陆清容的敏锐,让他省去了不少担心。
“算算时间,那些派去调查清潭寺一案的人,再过几天就该有消息传回了。”蒋轩如实道。
见陆清容依旧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蒋轩不愿让她过于操心。
眼看天色渐晚,他先是喊了绿竹准备摆饭,又劝道:“明日让徐医正过来给你看看,昨日折腾了一天一夜,还是要调理一番才好!”
“再过三日,就是入宫哭临的日子了,这几天你切忌操劳,好好缓上一缓。这大热天的,哭临可是个苦差事,偏偏又不能不去,到时候外命妇与朝臣不在一处,我也没办法陪着你!”(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六章 哭临
转眼间,三天过去。
正值先帝驾崩第四日,到了外命妇入宫哭临的日子。
天未大亮,陆清容就起身准备了。
素服加身,不施粉黛,通身亦不能有金银首饰。
待到清晨时分,与一众外命妇由西华门入宫,开始了为期三日的哭临。
这一次,陆清容是独自前往的。
经过吴夫人诬陷蒋轩的风波,榆院和沁宜院已然划清界限。尽管这哭临的差事吴夫人也有份,但二人并未同行,而是各自前往。
饶是如此,由于同样来自靖远侯府,一进入西华门,陆清容还是和吴夫人被分到了一处。
与昔日进宫需要跟在吴夫人身后不同,这一回,二人是并肩而行。
之所以不分先后,只因吴夫人的诰命曾被先帝贬过一次,如今与陆清容的品级已经相差不多。
步入宫门,陆清容便隐隐感到一丝燥热。
许是因为吴夫人就在身侧,让她有种作恶之人仍然逍遥法外的无奈。
更多的,恐怕还是出于天气的缘故。
再过几日就立秋了,但此时仍感觉不到一丝凉爽。太阳才升起没多久,就已经热气腾腾,加剧了空气之中的憋闷。
陆清容不禁冒出一层薄汗。
想起这几日蒋轩反复嘱咐,让她千万别硬扛,如果身体吃不消,立刻差人向皇后娘娘禀报,去请太医。
陆清容原本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此刻不过在太阳下面走过一小段路,信心就少了一大截。
想到要在炎炎烈日之下哭临三天,陆清容暗暗决定,看来还是得听蒋轩的……
然而,等她真正跪在人群之中,看到周围人的表现,顿时让她略显汗颜。
起初,陆清容觉得外命妇们平素皆是养尊处优。又大都上了年纪的,肯定会有不少人坚持不住,到时自己只是其中之一,也不算太显眼。
殊不知。实际情况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像江云佩这种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全都规规矩矩地跪着,或是高声哭喊,或是悲伤拭泪。
就连燕国公夫人和武定侯夫人等人,虽不及年轻人的体力充沛。也尚能维持跪坐的姿势,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挪动过半分。
陆清容难免傻眼,暗中戳了戳自己有些发麻的双腿,都快没了感觉,却只得继续坚持。
与此同时,最让她备受煎熬的动静,还是来自身旁的吴夫人。
大殿之前,跪在太阳底下的外命妇有几百人。后面那些品级低的,离得远些,陆清容听不真切。但要从前面这几排找出一个哭得最卖力的。则非吴夫人莫属。
自从哭临开始,吴夫人的失声痛哭一刻都没有停歇过,而且声音之洪亮、情绪之悲切,远非其他人所能及。
陆清容以余光斜睨过去,见她当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如丧考妣。
陆清容唯有佩服。
只是不知道,她这哭得到底是先帝呢,还是别的什么……
身旁越是有这么个人,陆清容越是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了。
正在陆清容倍感焦躁的同时,太阳躲入云层片刻。让她多少有了些缓和。
却不想,当太阳再次冒出头来时,陆清容突然感到头晕目眩,伴随着一阵强烈的恶心。
即便是刚刚有孕那会儿。她也没有过这么剧烈的反应,更不用说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
强忍着不想晕倒或呕吐,就在陆清容快要崩溃之时,突然有两名宫女行至近前,一左一右将她搀扶起身。
突然站起来,陆清容腿麻得很。像是被无数颗针扎的感觉,一时无法走动。
两名宫女也不着急,等陆清容缓过劲儿来,才缓缓扶着她,从外命妇的人群中走出,却始终保持沉默,不发一言。
直到扶着陆清容走进其中一间侧殿,她们才异常恭敬地开了口:“是皇后娘娘要见您,请世子夫人坐下稍后片刻,皇后娘娘很快就到。”
陆清容闻言,二话不说就在下首的楠木椅子上坐了。
疲乏顿时消去一大半,殿内又颇为凉爽,才让陆清容不再眩晕,胃里也舒爽了不少。
她这才有空去想,唐玥找她来,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上一次与唐玥相见,是四天前,先帝驾崩当日。
那时陆清容身陷东宫,是唐玥带着当时的皇后前去解围,方才让她得以出宫。
虽然只过了短短四天,但一切变化都是翻天覆地。
唐玥再不是那个前途未卜的景王妃,而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大齐朝皇后……
陆清容的思绪很快被唐玥的到来所打断。
只见唐玥一身素服,身后跟着的宫女太监寥寥,看样子是把不少随行之人留在了殿外。
陆清容连忙起身见礼。
还来不及跪下,就被唐玥伸手拽了起来。
“瞧你站起来那费劲的样子,还跪呢,快坐回去!”唐玥随口嗔道。
刚才搀扶陆清容进来的两名宫女,此刻见到皇后娘娘是这么个态度,惊讶之余,都暗自感叹,刚才她们的过分恭敬果然没错。
为了让陆清容赶紧坐下,唐玥自己先在上首坐了,随即又让身边的宫女的太监尽数退下。
待到陆清容坐定,唐玥方才开口:
“你的身体本就瘦弱,又怀着身孕,前些天还折腾了那么一大圈,我本以为你今个儿会告病的。”
陆清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与往日无异:“国丧这等大事,如何敢轻易告病!刚才甚至还看见了几位年逾七十的老夫人,可见京城够品级的内命妇全都来了,若是就缺我一个,可真真是大不敬了。”
尤其这次随着新皇继位,靖远侯府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皇上甚至还在大殿之上提到过自己……
她若不来,免不了要被人诟病一番。
个中缘由,唐玥同样也明白。
“你执意留在宫里也好,但别再出去了,外面卖力的人多的是,不缺你一个!”
陆清容着实不想再去太阳底下跪着,但环顾这空荡荡的侧殿,不禁又有些犹豫。
唐玥又道:“一会儿我母亲也会过来,你就当是替我陪着她说说话了。”
陆清容连忙谢恩,不再推辞。
唐玥见状,立刻起身:“后宫女眷正在守着先帝的梓宫,我不能离开太久。傍晚你们出宫前,我兴许还能过来一趟。”
说完,唐玥便匆匆离去。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燕国公夫人果然也被搀扶进了侧殿,看样子同样累得够呛。
陆清容陪着燕国公夫人,一直未曾踏出殿门半步,午膳二人也是在这里用的。
等到傍晚时分,唐玥并没有出现。
外命妇出宫的时辰已经过去好一阵,仍不见有人来请她们。
陆清容忍不住喊来一名宫女,问道:“入宫哭临的外命妇可都走了?”
“没有,此刻还没人能出宫。”宫女的回答让她很是意外,“宫门被临时关闭,禁止所有人进出……”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八章 谨慎
先太子妃“自缢”当日,蒋轩便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晚间宫门重新开启,陆清容就看见了在宫门口等她多时的蒋轩。
从那之后,他更是寸步不离,再也没让陆清容有片刻落单。
直到翌日,传来皇长孙也失踪的消息。
蒋轩愈发谨慎小心起来。
陆清容得知此事之时,正和蒋轩在堂屋里用饭。夕阳的余晖渐渐淡去,又尚未点灯,正是屋里最暗的时候。
陆清容的心境,也跟着暗下几分。
“昨日听皇后娘娘讲起这事,我仍是心存一丝侥幸,想着说不定先太子妃真的是自缢,而逃走的那几名内侍与此事并无关联……”陆清容长叹一口气,“现在看来,就连皇长孙失踪一事,必然也与其紧密相关。就是不知道,皇长孙是自愿离去,还是被那些人胁迫的……”
蒋轩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皇长孙之前都做过哪些事,你也是知道的。你说他会是被胁迫的吗?”
陆清容心下了然。
皇长孙年纪虽小,却早已不能用常人的标准去衡量他了。
甚至,昨日东宫发生的一切,亦有可能与他脱不了干系……
陆清容不愿面对如此险恶的人性,未再深究,转而问道:“皇长孙等人的去向可有什么线索?咱们……真的会有危险吗?”
蒋轩对此事极为关注:“从先太子陵到京城这一路上,暂时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至于咱们,还是要格外小心才是,尤其是你。”
蒋轩表情严肃。
陆清容很想缓和一下这种气氛,于是回忆道:“其实,往日我和皇长孙,从未产生过任何正面冲突……咱们会不会是小题大做了?”
蒋轩无奈一笑,继而道:“你往日的那份恭敬,他许是早就抛之脑后了。他现在记得的,恐怕就剩下你把镇北铁骑领入京城的事……要知道。如果不是你连夜调来了镇北铁骑,此刻的大齐天下,说不定就是他的了!”
陆清容固然明白这个,她只是没想到:“皇长孙也知道这事了?”
“就算他之前不知道。等他和宫里逃出去的那些内侍会合,必然也知道了。尤其皇上还当着一众朝臣的面称赞你‘护驾有功’,其中含义更是不言自明。总之,你这些天还是先不要出门,若是非出去不可。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多带些人陪着你。”
蒋轩说着,注意到陆清容已经许久不曾动过筷子,便拿起手边的青花小碗,盛了一碗红莲香米粥,递到她跟前。
陆清容实在没胃口,只象征性地舀了一勺放在嘴里。
“即便皇长孙真的对我怀恨在心,也未必就会来报复吧?”陆清容接着又道,“他擅自离开先太子陵,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已经让自己落入了法理难容的境地,他真的会在此时潜回京城吗?”
平心而论,蒋轩觉得她的话是有道理的。
但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比陆清容的安危更重要了,还是万无一失好些,不能让陆清容掉以轻心。
于是,蒋轩选择了另一个角度:“你别忘了,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能豁得出去,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陆清容顿时一惊。
原来,刚才她隐约感到却又不敢相信的猜测。并不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
陆清容不再有任何异议,认真看着蒋轩,表示自己一定会倍加小心。
有了她的保证,蒋轩的谨慎依然没有放松半分。坚持寸步不离跟在她身旁。
起初陆清容并不在意,没过多久,她的感觉就不大一样了。
蒋轩真是把寸步不离发挥到了极致,就连自己去净房梳洗沐浴,他也同样紧随其后,或是找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等着。或是从容自在地在旁边晃悠……
到了晚间,二人相偎躺在床上,陆清容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太过紧张了些?”
蒋轩像是认真思考了片刻,最后只轻轻“嗯”了一声。
陆清容只得提醒道:“你不用去上朝吗?还有五军都督府的事,皇上不是也派了你去整顿?”
蒋轩失笑:“这些天仍在国丧辍朝之期,没有朝会。至于五军都督府那摊子,也算不上什么急事,皇上挂念着咱们府里的安全,今日还特意派人来传话,说过些天再开始整顿也无妨!”
陆清容这下没了辙,也只能由着他了。
正在这时,她突然感到,蒋轩一直搭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力道似乎发生了变化……
陆清容浑身一个激灵,本能地就要抗拒。
如今她有孕在身,又正值国丧,而靖远侯的孝期也还没过……
她心里暗道,蒋轩应该不是这般孟浪之人……
正在陆清容顾自纠结之时,耳边传来了蒋轩的揶揄之声:“想什么呢你,我就是要和孩子说说话!”
陆清容瞬间大窘,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蒋轩的手正覆在她的腹部,轻轻摩挲着。
面色赧然,陆清容轻咳一声,才小声问道:“你想说什么话?”
蒋轩故作认真:“悄悄话。”
陆清容被他逗笑。
下一刻,就见他弯身下去,将脸贴在自己的肚子上,煞有介事地说了起来。
“孩子,你娘好像不愿意让我跟着她,有点烦我了呢……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说完,他就半天没出声。
陆清容正感到古怪,蒋轩突然抬起头来,皱着眉问道:“为何没有回应呢?”
陆清容扑哧一笑:“明明有回应,是你没听到!”
“哦?”蒋轩略显兴奋。
“问你是谁呢!”陆清容忍住笑意。
蒋轩的兴奋丝毫没有褪去,立刻又弯下身去,介绍起自己来:
“瞧我这记性!我是你爹……前段日子一直没能陪着你和你娘,是爹爹不好,以后绝对不会了!”
“……”
最后,蒋轩足足念叨了小半个时辰,直把陆清容说得昏昏欲睡。
尽管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他仍知足到不行,抬头对陆清容说道:“咱闺女让我好好她娘,不能离开你半步!”
他这自说自话的能力,陆清容唯有佩服。
阵阵困意袭来,陆清容甚至没力气问他为何会是“闺女”……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八十九章 虚惊
翌日早晨用饭时,陆清容还是问了蒋轩关于“闺女”的事。
按照蒋轩的说法,这叫“心诚则灵”。
虽然言谈之间仍是玩味十足,陆清容却能感受到其中的诚心,便没再跟他继续掰扯。
蒋轩将满心期盼表达出来,还没畅快多久,就发现今日陆清容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太对。
一桌子的香粥小菜、糖水点心,陆清容基本都没动,拢共就吃了半块桂花绿豆糕。
不只是吃得少,她从桌边起身后,直接就去内室躺下了……
蒋轩以为是自己想要女孩的事,惹得陆清容不高兴了,又觉得依陆清容的性子断不至于如此……各种矛盾之下,他紧随其后,跟着进了内室。
“你这是怎么了?”蒋轩陪着小心。
“没怎么,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
陆清容再往后都说了什么,蒋轩全没听见。
只听到“肚子不舒服”,就把他吓得够呛,当即派人去太医院,请了徐医正过来。
不过一刻钟多点儿的工夫,徐医正就到了。
速度之快,连蒋轩都感到意外。
如今的靖远侯府,徐医正是很愿意来的,尤其是榆院。
并非由于侯府在朝中风头正盛,而是因为世子夫人的病格外好看。与宫里或其他勋贵之家的各种疑难杂症相比,给世子夫人看病实在是轻松许多。
当初他搞不清状况,总被靖远侯世子的急切误导,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十次有十次全是靖远侯世子大惊小怪。世子夫人固然算不上强壮,但也从来没得过什么大病……
果然,这一次,还是如此。
徐医正为了显得自己十分仔细,有意放慢了速度,好半天才诊完脉。
“胎像很稳,并无任何问题。”徐医正实在没有别的可说。
蒋轩原本就皱着的眉心拧得更紧了:“可是。她今儿一早肚子就不舒服……”
陆清容原本还在腹诽蒋轩小题大做,闻得此言,方才知道他压根就没听全自己的话!
忍着笑意,陆清容正想解释几句。却一时有点插不上话。
见徐医正始终坚持胎像稳得很,蒋轩竟然问道:“会不会是我昨晚吵到他了?”
徐医正先是一愣,接着极为罕见地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十分错愕的模样,拿不准这话该怎么接。
陆清容见状。倒是不着急插话了。
还是让蒋轩先说清楚吧!
别让徐医正有所误会才是……
唯独蒋轩毫无察觉,接着回忆道:“昨天我对着她肚子说了半天话,约莫得有半个时辰。是不是离得太近,或是声音太大,吵着孩子了?”
蒋轩全无避讳,只有认真。
徐医正听罢,突然走神了一瞬间。
对着肚子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当年太医院跟着随军漠北的那些人,回来之后描述靖远侯世子“杀伐决断、狠戾非常”之类的话,都是编出来的吧……
徐医正很快收回思绪,轻咳一声。才缓缓说道:“应该不碍事。如今只有四个多月,孩子刚刚开始能感受一些外面的动静,却不算很真切。一般说话的声音,并不会有何影响。”
见蒋轩依然双眉紧锁,徐医正索性转向陆清容,恭敬问起:“不知世子夫人哪里感到不适?”
陆清容这才赶忙说道:“是我没跟世子说清楚,让他担心过了头。我不过是肠胃稍有不适,许是昨天吃东西太过贪凉……”
她把刚才对蒋轩说的话又讲了一遍。
总算知道真正的症候,徐医正也松了口气。
“世子夫人不用担心。最近天气闷热,本就容易中暑。加上前日入宫哭临,在烈日之下晒了一整天,夫人们或多或少都有些许不适,实属正常。一副温和调理的方子就可解决。”
这一番对话,总算让蒋轩踏实了,双眉舒展随之开来。
面露赧然地看了陆清容一眼过后,他才说道:“那就劳烦徐医正开个稳妥的方子了。”
徐医正不敢怠慢。
不过是一副调理肠胃的方子,他仍是斟酌再三,写了好一会儿。
待到徐医正留下药方告辞而去。下一刻,蒋轩就凑到了陆清容身旁。
“是我莽撞了,一听说你不舒服,就慌了神……又让徐医正看了笑话。”蒋轩略显歉意。
陆清容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医者父母心,哪里会跟咱们计较这些!”
其实,她也是早就习惯了。
每次自己身体有恙,无论轻重,蒋轩都是类似的状态。
尤其在清潭寺伤到手臂那回,徐医正更是被蒋轩吓得,以为她已经性命垂危了……
就连绿竹都快要憋不住笑,连忙拿起药方,快步出门,去了前院的药室抓药。
陆清容正想打趣蒋轩几句,却被墨南的求见打断了。
墨南一进门,完全没有避讳陆清容的意思,直接回禀道:“世子爷,皇长孙一行人的踪迹,有消息了!”
蒋轩先急着问:“没回京城吧?”
“没有。根据追兵回报,从东宫逃走的几名内侍,去先太子陵与皇长孙会合之后,片刻没有停留,马不停蹄往西边去了,早就远离了顺天府的地界。他们速度实在太快,后面的追兵几经分散,虽然有一路跟对了方向,却也难以追上。”
“往西去了?”蒋轩闪过一个荒唐的想法,“难不成,是要去漠北?”
“的确是前往嘉峪关的方向。”墨南如实道,“只不过京城与嘉峪关相距数千里,这么短的时日,倒也不好确认。”
在墨南的想象中,皇长孙身份显贵,即便没能继位,也依然是显赫的皇亲,无论如何都没有往漠北跑的道理。
难道他还能通敌叛国不成?
但在蒋轩和陆清容的眼中,就远没有这么乐观了。
短短几日之中,皇长孙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他们的认知,惊世骇俗的举动远不止一桩。
尤其是先太子妃“自缢”的事,更是耸人听闻。
还有什么是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干不出来的吗?
事实证明,陆清容和蒋轩还是猜对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章 变动
最终确认皇长孙的确去了漠北,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了。
陆清容听说之时,早就没了当初的惊讶。
一则,六个月的身孕,原本是件平常事,蒋轩和陆府众人却紧张得很。尹屏茹和陆芳玉自然不在话下,各种补品和嘱咐纷至沓来,难免让她应接不暇。就连和她一样没经验的陆芊玉,也跟着凑热闹,隔三差五地跑来,讲上一大堆道听途说的注意事项。好在每次都夹杂着不少她在酒楼听到的奇闻异事,倒也让许久没出过门的陆清容颇为开怀。这一热闹,诸如皇长孙那些久无音讯之人,仿佛压根就跟自己没多大关系,所谓的危险更显消散。
二则,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也着实发生了不少事。
新皇登基,表面上朝居已定。除去先皇驾崩当日曾经有过短暂的失控,之后的一切都显得平静无波。
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暗潮涌动总归在所难免。
皇上已然十分克制,但仍在官员的调任和委派之事上,毫不退让,坚持亲力亲为。
其中最大的手笔,便是对吴氏余党的大力清除。
当年吴氏一族盛极一时,安乐伯又素来行事张狂,每每弹劾官员,皆是明目张胆地率众参奏。长此以往,都谁是他那边的人,自是一目了然。
皇上轻而易举将那些人除了个彻底。
牵涉其中的,只京城四品以上的官员,就有数十人之多。
故而,这算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变动。
至于其他官员,或升或降,相比之下则显得低调许多。
内阁首辅仍是冀大人,未曾变化。
而新入阁的两名官员,在一众朝臣之中备受瞩目。
身兼兵部尚书的陆亦铎,授武英殿大学士,成为了内阁成员。
另一个是禇大人。一跃从翰林院编修直接成为文渊阁大学士,兼工部左侍郎,可谓青云直上,羡煞旁人。
然而。禇大人还不是跨越最大的一个。
最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是孙一鸣。
原先他只是五军都督府一名从七品的都事,如今摇身一变,直接补上了空悬多日的刑部尚书一职。
这种极速蹿升,着实让一干人等无法理解。
就连陆清容。都不得不佩服起皇上的决断非凡。
唯独孙一鸣自己,不觉得这有什么。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当年好歹也是做过都督监事的人,品级与如今的刑部尚书不相上下”。
这的确不算瞎说,虽然都是先帝亲政之前的老黄历了……
仔细算来,与靖远侯府多有来往的这些人,几乎全都得到了升迁。
只有两个人例外。
一个是江凌。
自从他考了那个二甲第四十九名的进士回来,就一直闲在家里,尚未得到任何差事。
庶吉士是他自己弃考的,自然没能进入翰林院。而先帝决定派人去漠北替换武定侯世子那次。他信心满满地去请战,最终连个副将都没当上。
如今新皇登基,本以为高低总能有个安排了,却不想,一众官员的任命尘埃落定过后,还是没他什么事。
圣心难测,他也只好继续等了。
陆清容并不为他操心。
以江凌的性子,这种悠然在家里做学问的日子,说不定才真正是投其所好……
陆清容担心的,是蒋轩。
靖远侯早已入土为安。而蒋轩袭爵的事,却迟迟没有定论。
据她所知,礼部出于各种考量,很早就把这事报了上去。但送到皇上面前,反而没了下文……
这爵位本身,无论是蒋轩亦或陆清容,都并不在意。
只是皇上的态度,让陆清容感到有些忐忑。
该不会是自己和蒋轩在传位一事上参与太多,犯了什么忌讳……
陆清容怎么想的。就怎么跟蒋轩说了。
最终只换来蒋轩好一番哈哈大笑,随后安慰的话语,虽十分婉转,但意思还是说她想太多了。
陆清容并不生气,反而认真思量起来,是否自己在怀孕之后,真的有点容易胡思乱想……
故而这一次,听说皇长孙的事,她淡定得很。
傍晚时分,内室的外间,陆清容和蒋轩分坐在沉香木罗汉床的两端,各自捧着手中的青釉茶杯。
二人皆是一派从容,仿佛聊着再寻常不过的事。
“皇长孙去漠北,究竟是要做什么?”陆清容问道。
“这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蒋轩无奈一笑,“总不会是去帮着蒋轲打番蒙人吧?”
“不是帮着蒋轲……那就是要帮着别人了……”陆清容轻声道,“倘若他真的投靠了番蒙人,无论最终欲意何为,都终将会变成蒋轲的大麻烦。大齐皇室身处敌营,让他怎么能放手破敌?就算皇上下令无需考虑皇长孙的安全,恐怕也仍会让他束手束脚……”
“还真被你猜中了!”蒋轩告诉她,“皇上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传令,说明皇长孙是私自离京,着前线众将不用顾忌他半分……只不过,能有多大作用就说不准了。毕竟,谁也不愿意当那个亲手害死皇长孙的人。”
陆清容只能叹息。
纵然他们对蒋轲去漠北抢功的事再不齿,也不希望大齐在面对番蒙人的战场上落了下风。
蒋轩见她沉默良久,立刻又道:“不过,这次也算有因祸得福的事!”
“什么事?”陆清容懒洋洋地问道。
“皇上今日还下令,要整肃超纲,明镜当台,着手彻查往年旧案。但凡有存疑的案子,朝臣皆可列举,皇上会酌情安排重查。”
“这么大的动静?”陆清容当即来了精神,“先帝才刚驾崩,年号都还没改!现在就要给旧案翻案,难道皇上就不担心……”
“此一时彼一时。”蒋轩低声解释道,“这一切,也要从先太子妃的‘自缢’说起。原本为了皇家的体面,皇上没打算深究此事。但是皇长孙这一逃走,皇上也不得不改了主意……”
“既然要彻查,总不能只查东宫。”蒋轩实话实说。
只不过,他们谁都没想到,这一彻查,险些有些失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