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章 遗言
吴夫人此话一出,同时看着堂上众人皆是一脸茫然、束手无策的模样,总算有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紧接着,她又满含挑衅地看向陆清容。
吴夫人心中冷笑,她到想看看,禇大人费尽心机找来的这些旁证,此刻还有谁能把她这话驳了去!
禇大人亦微微皱眉,想不到吴夫人居然连逝者的颜面都能不顾。
这时,陆清容适时上前,主动发问:“夫人的意思,这是父亲亲口跟您说的?”
“当然!”吴夫人语气强硬。
“敢问父亲是什么时候跟您说的?”陆清容依旧慢条斯理。
“巳初三刻,就是侯爷离世前的那会儿!”
有时候,人越是在撒谎的时候,原本模糊的细节,就会被描述得越详尽,比如现在。
陆清容继续问:“那是在何处?”
“当然就在靖春堂里!”吴夫人似乎忘了,审案的是禇大人,她完全可以不回答陆清容的。
“那父亲具体是如何说的?除了您刚刚提到的那句,可还说了别的什么?”陆清容并不急着反驳,而是尽可能先让吴夫人多说一些。
吴夫人也不含糊,当即说道:“侯爷说他原本已经很是疲乏,但世子非要请他去榆院走一趟不可,到了榆院又不让进屋,先是在院子里溜达,而后又领他去了后面的库房。尤其那库房之中,光线黯淡,一应摆设皆是死人的遗物……阴气极重,本就让他十分不适,正当此时,屋中几次闪过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青面獠牙、凄厉异常,甚是吓人,他当场就晕了过去……后来常公公来府中宣旨,侯爷硬撑着最后一口气过去。等常公公一走,侯爷立刻就不行了!”
陆清容耐着性子,认真听着吴夫人胡说八道。
等她都讲完了,陆清容才开始缓缓反问:“那依照您的意思。父亲是真的看见女鬼了?”
“那是当然!人之将死,哪里还有扯谎的理由!”吴夫人似乎觉得还不够,“而且侯爷是被吓晕了的,可见当时必定深信不疑!”
陆清容暗中失笑,想着倘若吴夫人在胡编乱造之时。但凡能找个人商量一下,也不至于这般漏洞百出。
“您刚才还提到,父亲说是世子故意设计惊吓于他,此刻又说父亲当真以为自己看见了女鬼……”陆清容顿了顿,满脸不解,“难不成您的意思是,世子爷还有指使鬼魂的本领了?”
吴夫人暗道不好,急着辩解:“这怎么是我的意思!我只是转述侯爷的遗言罢了……”
说到一半,吴夫人又觉得不对,连忙停住。转而解释道:“侯爷跟我讲这些的时候,仍是惊魂未定,难免有些许词不达意……但也能听出来,世子摆明就是始作俑者!你又何必揪住这些细枝末节不放!”
吴夫人不仅强词夺理,还倒打一耙。
陆清容不惧她的厉色:“这说法根本就互相矛盾,如何能算是细枝末节?”
吴夫人遇强则弱,立刻退了一步:“侯爷当时已在弥留之际,表述不够清晰也是有的,但无论如何,世子都是这事的主谋。绝对无法置身事外!”
陆清容不由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没有立刻反唇相讥,而是先观察了一下坐在上首的禇大人和冀大人。
只见禇大人双眉仍未舒展,但与刚才相比。多少还是轻松了些。
冀大人则相反,两道眉间纹清晰可见,此时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吴夫人。
今日刑部大堂发生的种种,着实颠覆了他对靖远侯夫人原有的认知。
早先曾经听闻,靖远侯夫人是个贤良淑德的典范,多年来坚持在久病不愈的靖远侯身旁侍疾。而且对早逝的姜夫人留下的世子亦是照顾周全,甚至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呵护备至……虽说近些年不断传出些与之相左的风言风语,但冀大人还是更愿意相信之前的那些。
今日再看,仿佛那些并非只是风言风语了。
起初连番搞出几个不靠谱的人证,他最多只以为吴夫人的脑子不大好使,现在听她这般言辞闪烁地狡辩,登时将她与安乐伯归为了一类。
吴夫人那些前后矛盾的话,听在冀大人和禇大人耳中,皆是不足采信。
但不信归不信,她若一直坚持下去,也的确不好办。
禇大人觉得,该听听蒋轩怎么说了:“世子可有什么需要辩驳的?”
蒋轩略一轻笑,神色从容。
出于对吴夫人的了解,他反而没有两位大人那般纠结,只淡淡地说道:“刚才夫人找来的第二个人证曹妈妈,所言皆是实情,我就不再赘述了。”
“至于夫人提到父亲的临终遗言,据我所知,似乎并不属实。父亲的精神偶有失常,这是不容回避的事实,但刚刚那些自相矛盾的话,绝非父亲所言。我之所以如此确信,只因当日常公公离开侯府之后,夫人一直与我一同待在靖春堂,并未单独与父亲相处,倘若父亲真的对她说了什么,我不可能没听到!而父亲临终之前曾经有过单独嘱咐的,唯有内子一人,后因父亲走得突然,便来不及一一叮嘱了……”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吴夫人就先跳出来反对:“你为了给自己脱罪,自然会这么说!谁又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吴夫人这时又恢复了信心。
只因她早有准备,对靖春堂上上下下,各种威逼利诱……此刻无论叫哪个来问,其回答都必然会与自己一致:靖远侯离世之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不是陆清容,而是自己。
“我能证明!”陆清容这一次没有再看向禇大人,而是转过头,盯着吴夫人,“父亲离世那一瞬,的确只有我在跟前。”
吴夫人当即就打算提议,去询问靖春堂一干人等。
陆清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声音陡然升高:“若是夫人想知道父亲都说了些什么,我现在就可以尽数告知,顺便也让在场旁听的各位都帮着甄别一下,谁说的才是事实!”
对于吴夫人而言,形势显然有些不可控了。
她始终以为,陆清容在榆院摆脸色给自己看,已经是顶天了,怎么也料不到她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会如此强势应对。
最让她担心的还不止这个。
那日靖远侯到底跟陆清容说了什么,她始终无从得知。
自己尚不得知的事情,此刻若在刑部大堂之上展露人前,难免让吴夫人总有些莫名的心慌。
陆清容一直在盯着她,故而没有错过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迟疑。
“你说便是!”吴夫人不甘示弱,强打起精神来。
陆清容的目光仍停留在她脸上片刻,方才移开,认真回忆道:“那日,父亲主动提起,要去看看母亲的遗物,看过之后,神智依旧清明。后来得知二爷去了漠北的事,方才急火攻心……经过太医看诊,父亲许是知道难以躲过这一难,便对我说了许多关于母亲的事……”
说道此处,陆清容有意停顿了一瞬。
只见吴夫人的脸色果然是变了又变,青一阵白一阵的。
起初她只是对陆清容所用的称呼有点不满,待听到最后,不禁冷汗直冒。
她恨不得上前捂住陆清容的嘴巴才好,但又不愿这般费尽苦心设计蒋轩的事功亏一篑,便打算再咬牙忍一忍,说不定陆清容只是在诈自己!
其实吴夫人并没猜错。
陆清容对当年姜夫人病逝之事,当真是没有半点证据的。
靖远侯临终前跟她说的那些话,全都是让她劝蒋轩莫再追究此事,似乎还暗示如若他们执意查下去,会威胁到蒋轩的安危……
之后的日子里,每每想起靖远侯那些话,陆清容都难免忐忑。
姜夫人当年离奇病逝一事,虽说这些年始终寻不到关键的线索,进展尤为缓慢,但蒋轩和陆清容二人,都决没有放弃的打算。
故而,靖远侯的话,像是一根扎在心上的刺,让她既不愿拔去,又无法忽视。
此时正好趁机对吴夫人试探一番!
陆清容几乎可以确认,无论是当年之事,还是如今所谓对蒋轩安危的威胁,定然都与吴夫人脱不了干系……倘若言中,这试探则是对吴夫人最好的威慑。
说不定,慌乱之中,她还能提供其他什么线索……
陆清容清楚感受到吴夫人此刻的无措,顿时下定决心,接着道:“父亲曾经说,逝者已去,生者犹在,真相大白固然重要,但他更要保护自己的儿子……”
这几乎就是靖远侯的原话。
陆清容迫切地想要知道,除了诬告蒋轩,吴夫人到底还有什么更为阴险的手段等在后面。
但她也只能说到这里,毕竟靖远侯压根也没跟她说清楚,此刻只等着吴夫人是否会口不择言,来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却不想,吴夫人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她面色变得异常平静,看着禇大人,用极为认真的口吻说道:“侯爷应该是真的糊涂了,无论是跟陆氏说的话,还是跟我说的话,看来的确不能当真。这次是我莽撞了,恐怕真的是冤枉了世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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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结案
吴夫人突然如此表态,让在场众人都惊诧不已。
陆清容多少也有点意外。
她刚才说出那番话,就是有心要误导吴夫人,让其以为自己对当年姜夫人之死的真相已经有所了解,甚至还暗示自己从靖远侯那里得到了证据,大有倘若吴夫人不肯退一步她就会将所有的细节都公之于众的意思……
原本,陆清容的心里也是忐忑的。
毕竟她是全凭猜测,根本没有什么证据,若是吴夫人忍住不打断自己,而是淡定地洗耳恭听,自己可就不好收场了。
好在吴夫人不但有了反应,而且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彻底。
吴夫人竟然直接松口,表示可能真是冤枉了蒋轩……
有惊无险,蒋轩总算可以全身而退了。
陆清容欢喜之余,不免在心里腹诽起吴夫人。
看来,她的确是心里有鬼!
否则,为了陷害蒋轩,她费上这么多精力,兴师动众,终于让这案子开了审,绝不会这般轻易就放弃。
陆清容不禁开始思索,如何才能找到吴夫人与当年之事有关的证据……
还有,蒋轩的安危到底有何威胁?
不知这次被诬陷的短暂牢狱之灾,算不算呢?
如果算的话,是不是可以说蒋轩已经躲过了劫难……
陆清容越想越远。
堂上其余人等,就没她这么操心了。
既然吴夫人已然改口,这案子自然再没有继续审下去的必要。
禇大人原以为此案定会僵持许久,吴夫人可一直都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那么些不争气的人证都没有让她退缩半分,最后竟是听了世子夫人几句话就打了退堂鼓。
禇大人无心细想陆清容那些话,毕竟与眼下的案子无甚关联。
只见禇大人又把手中的折扇展开,扇了几下,露出似是为难的神情,对着吴夫人问道:“您的意思是,也觉得靖远侯离世的事与世子无关了?”
吴夫人心有不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同时眼神飘忽,似乎仍有些下不了决心。
陆清容看出她的犹豫不定,趁着她瞪向自己的一瞬间。微微张了张嘴,做出有话要说的样子。
吴夫人当即转向禇大人,回道:“正是。”
“许是因为之前听了侯爷的话,难免先入为主,这才固执地认为此事定与世子脱不了干系……适才听了这些人的证词。便意识到,或是自己太过偏执也未可知!尤其陆氏也从侯爷那里听到许多不实之词,看来当时侯爷的确有些神志不清了……我才总算恍然大悟,知道是冤枉了世子……”
吴夫人将那句“不实之词”咬得极重,像是生怕有人听不到似的。
陆清容暗道,难得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编排出这么一套说辞,既解释了她的反复无常,又顺带着否定了靖远侯说的其他话。
禇大人这边,则根本没打算追究她什么。只要她不再攀咬蒋轩,自己的任务就算顺利完成了。
但此时他却有点插不上话。
吴夫人没完没了地说着:“这次的事,着实全怨我,劳烦各位跑了这一趟……我是看着世子长大的,难免爱之深责之切,一时竟是没了分寸……总归都是我不好!”
吴夫人把姿态放得极低,一席话说得声情并茂。
如果没有刚才那几次三番的撒泼耍赖,恐怕在场的人有不少都会信以为真,以为她是真心忏悔。
禇大人丝毫不为所动,见她总算说完了。才出言劝道:“靖远侯夫人不必太过自责,这亲生母子之前,都难免偶有误会,更何况是您与世子了!”
吴夫人险些就要沉了脸。
这分明就是话里有话!哪里真的在安抚!
此刻。她一心只想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便强忍着不满,恭敬回道:“禇大人说的极是。”
禇大人同样不想再浪费时间,最后只问她一句:“您是这案子的原告,此时可是确认要收回诉状吗?”
吴夫人严肃地点了点头,又道:“至于皇上那边。就劳烦禇大人帮着解释几句了……”
吴夫人总算还是有所畏惧,不敢在皇上面前这般反复。她知道禇大人颇受皇上恩宠,且又是个希望替蒋轩开脱的,便故意顺势这样说。
禇大人没有拒绝。
只见禇大人微微颌首,淡淡地道:“今日此案已经了结,本官自会去向皇上交代,夫人大可放心,世子应该不会有事了。”
语罢,他连看都没再看吴夫人一眼,便不再理会她。
目光转向蒋轩与陆清容,禇大人的语气亦温和了几分:“案子虽说有了结论,但世子是皇上亲自下令囚禁于刑部的,本官也没有释放的权利。还要委屈世子多住一阵,等一等皇上的圣旨了!”
正在生闷气的吴夫人一听这话,总算勾起嘴角,露出一闪而过的冷笑。
她恨不得蒋轩一直被关在刑部才好!
而蒋轩却异常从容,知道禇大人所言在理,更何况,刑部这院子也没什么不好,多待一天或少待一天,都无甚所谓。
陆清容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也不得不承认这委实属于意料之中。
案子已经审完,众人都等着禇大人发话,才好离去。
禇大人率先起身:“既然如此,诸位就请回吧!”
说完,他亲自送了冀大人和江慎之等人出门。
其余人等才逐渐散去。
最后走出刑部大堂的,是曹妈妈和吴七娘。这二人因为跪得太久,需要人扶着才能勉强行走。
陆清容犹豫了一瞬,看着蒋轩离去的背影,她有心跟着他去小院的,但碍着人多,方才作罢,随着众人一起走出了刑部大门。
冀大人和禇大人的马车最先驶离。
紧随其后的,是江慎之父子和崔琰。
江凌临走之前,曾经回过头,目光状似无意地从陆清容身上扫过,终是什么都没说。
而这些人刚一走,吴夫人的脸色瞬间大变,再也没有刚才的半分和颜悦色。
她甚至连安乐伯和承平侯府的二夫人都没有理会,就拂袖而去,头也不回地登上了马车。(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不忿
马车之内,只有吕妈妈陪着,吴夫人露出了气急败坏的真容。+◆頂+◆点+◆小+◆说,
此时最让她慌神的,便是陆清容在刑部大堂上那些只说了一半的话。
靖远侯到底知道些什么?
而他临终前又告诉了陆清容多少?
陆清容是否真的了解了当年的真相?
数不清的问题,在吴夫人的脑袋里不断涌出,使她心乱如麻,无论如何都镇定不下来。
但越是心底深处的疑虑,越会自欺欺人地想要忽视。
吴夫人一开口,说的则是别的:“那个曹妈妈,还有吴七娘,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早先说得还不够清楚吗?竟然一个两个都给我出幺蛾子!”
吴夫人气得不轻,现在提起来还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吕妈妈回道:“那个吴七娘,上次从刑部回来之后就一直有点不对劲,依奴婢看,定是禇大人当时跟她说了什么重话,才让她这般心神不定,最终把那些证词改得极为含糊。”
“至于曹妈妈……”吕妈妈特别想说,自己早就觉得她不牢靠了,但回忆起当初吴夫人信心百倍的样子,此刻反而不好直说,“许是以往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今日被堂上的几位大人吓唬住,不敢有所虚言了吧……”
吴夫人鼻子里冒出一声冷笑,显然根本不认可这个说法。
“她忘了当初是谁执意把她嫁给那个带着拖油瓶的残废!也忘了是谁将靖春堂的人全部撵走,独独开恩留下了她!”
“恩仇不分的东西!”
吴夫人全部的失意与忐忑。此刻仿佛都化作了忿恨,倾注在曹妈妈一个人身上。
吕妈妈就这样听着她又骂出许多更为难听的话。
等到骂够了,吴夫人话锋一转:“我倒是没想到。禇大人对蒋轩的袒护当真是不遗余力!居然找了位高权重的冀大人来旁听,还有那些所谓的人证……禇大人口口声声说吴七娘的言辞含糊,算不得证据,难道他找来的那些人,说一通蒋轩如何如何孝顺,就能算人证了?简直欺人太甚!”
吴夫人也只能发发牢骚罢了。
就算是禇大人欺人太甚,又如何?
内阁首辅冀大人。在禇大人面前都客客气气的,自己就更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吴夫人越想越烦躁,似乎所有的人和事都在和自己作对。
“我就纳闷了。怎么连承平侯府的二夫人也被请来了?”吴夫人的火气犹在,“在堂上待了大半天,最后一句话也没说……我倒真想听听,她是不是也要替蒋轩开脱!”
吕妈妈同样搞不清楚。却又觉得不像:“说不定。她是安乐伯找来,帮咱们说话的?”
吴夫人果然缓和了几分,却仍在埋怨:“这么重要的场合,她来之前竟然都没知会我一声!”
吕妈妈陪着笑脸,不敢轻易接话了。
这其实是明摆着的事。
自从世子爷这些年声势渐盛,而他与吴夫人的失和,也被更多人察觉。承平侯府的二夫人,早已不像之前那般以吴夫人马首是瞻了。尤其蒋轲后来又纳了承平侯府宋世祥的遗孀贺清宛做妾……这位二夫人实际上早已开始遇见吴夫人就绕着走了……
然而。此时对承平侯府二夫人的出现,远不止吴夫人她们在纳闷。
陆清容也同样不解。
许久不见她登门侯府。陆清容早就察觉她与吴夫人的逐渐疏远。而且刚才在刑部大堂之上,她自始至终仿佛都在看热闹一般,也绝不像是来给吴夫人帮腔的。
只不过,按照她那时常以媒人自居,喜好四处嚼舌根的个性,更不想是禇大人会请的人。
陆清容站在刑部门前,看着承平侯府二夫人的马车缓缓驶离,心中不禁暗道:这人到底干嘛来了……
过了片刻,总算等到所有人尽数散去。
陆清容仍旧没有登上马车,而是带着绿竹,转向十几丈之外停在路边的另一架马车走去。
才刚行至近前,里面立刻有个丫鬟探出头来,看清来人,当即跳下马车,请陆清容进去。
眼前这个正在帮陆清容撩帘的人,正是香巧,康宁县主邱瑾亭的贴身丫鬟。
陆清容毫不犹豫钻入车内,留下绿竹和香巧在外面等。
只见康宁县主端坐于车中,身着真红大衫,芙蓉色综裙,头发梳起高髻,林林总总戴了不少的赤金镶红宝石珠花,像是对准备出席的场合极为重视。
“县主这身打扮,倒像是要去喝喜酒!”陆清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如此轻松地邱瑾亭打趣。
邱瑾亭白了她一眼:“有穿这么红去喝喜酒的吗?那还不抢了新娘子的风头!”
她可不像是怕抢别人风头的人……
这话陆清容只在心里飘过,毕竟她与邱瑾亭并不算太过亲近。
陆清容认真道:“今日劳烦县主过来,没承想却是白跑了一趟,着实有些罪过了!”
“所以我才一直等在这里没走!”邱瑾亭立刻问起,“到底怎么回事儿?案子审得如何了?是不需要我这个旁证了吗?”
陆清容把情况大致跟她说了一遍,对于包括自己在内的各种对话,都没有落下,只是并未过多解释吴夫人退缩的原因。
邱瑾亭只听出来,这事已经圆满了结。
只是其中的原委,就有些一知半解了。
依她的性格,本也不喜刨根问底,既然用不着自己了,反而落得轻松。
她只感慨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吴夫人这人还是老样子,做事情不走脑子,这可倒好,在刑部大堂上说起话来前后矛盾,丢人都丢到朝廷命官面前了!”
邱瑾亭怎么刻薄就怎么说。
陆清容忍着笑,没接着她说,而是道:“事出突然,我也没想到吴夫人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诬告,而禇大人又找了那许多旁证……这才让县主白跑了一趟,遗憾之余,还是要谢谢你才是!”
“今天一口气就审完了,你有什么可遗憾的!”邱瑾亭嘴上不饶人。
见陆清容但笑不语,邱瑾亭接着又道:“我可不是为了帮你们!”
“我这也是看不惯吴夫人总这么上蹿下跳地没事找事!”邱瑾亭叹了口气,“而且我自己和离的事,始终没个结果,虽说早就搬回公主府去住了,但真论起来,我还算是你们靖远侯府的人。倘若再由着吴夫人这么胡闹下去,赶明儿她稀里糊涂给侯府招来一个抄家灭门的罪名,我还不是一样要被抓回去砍头!”
陆清容还是被她逗乐了,并不反驳,只笑着点头。
难得出手相助一次,却被邱瑾亭自己说得像是在趋利避祸一般。
其实,邱瑾亭的话中,并不全是玩笑。
起码,她真的是考虑到了自己的未来。
先不说日后能否顺利和离,单就现在的情况,她与吴夫人就不可能和好如初了。既然如此,她当然要卖陆清容这个面子。毕竟她可是在侯府里住了那么久,吴夫人和陆清容各自的实力,恐怕没谁比她更清楚了。若说早先这俩人还勉强算势均力敌,那近两年吴夫人可以说是败得灰头土脸。
邱瑾亭也不是傻子,既然铁了心要离开蒋轲,那么她与陆清容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了,此时便是与陆清容缓和关系的最好时机。
那份针锋相对的执念一旦抛去,邱瑾亭也逐渐想明白了,无论是当年在光隐寺的无情驱赶,还是后来端阳宴之前陆清容的婉转相劝,原来,陆清容已经不止一次救过她了……
邱瑾亭不喜欢这种欠人人情的感觉,立刻收回思绪。
只见她一脸遗憾地发起牢骚:“可惜了,今天都没给我上场骂人的机会!”
仿佛没看见陆清容的笑意,她接着道:“好在我就自己一个人来的!”
“啊?”陆清容不解。
“原本我想将声势搞得再大些,好好震一震她们,把我母亲也请来的……还好最后忍住了!不然她若是白跑一趟,挨骂的可就是我了!”邱瑾亭这是实话。
陆清容亦不疑有他,但仍有着自己的看法。
以成阳公主的为人,就算邱瑾亭真的请了,恐怕也未必能够请动……
毕竟蒋轩还没能离开刑部,陆清容心里总感觉不那么轻松,再次谢过之后,便未在车中久留,与邱瑾亭告了辞。
匆匆回到侯府,正在陆清容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吴夫人,把她今日的疑惑当面问清楚的时候,吴夫人那边已经先出手了。
“夫人,刚才曹妈妈比您先回来,结果沁宜院派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过来,不由分说就把曹妈妈给架走了!”秋兰急着禀告。
陆清容来不及更衣,立刻转头,直奔沁宜院。
路上,还不忘吩咐绿竹去前院,让墨南也赶上几个人过去,以防万一。
谁知,到了沁宜院,完全没见到想象之中的暴力场面。
沁宜院中安静得甚至有点诡异。
她从院门一直走到花厅,愣是没看见一个下人。
花厅之中,吴夫人在吕妈妈的随侍下,端坐在主位之上。
曹妈妈在下首跪着。
俩人谁都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对看。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二章 互探
陆清容见到曹妈妈平安无恙,总算暗中松了口气。∈↗頂點小說,
与吴夫人见礼过后,陆清容随口吩咐道:“曹妈妈也起来吧!”
曹妈妈略显犹豫地看了一眼吴夫人,仍跪着未动。
刚刚在刑部大堂上说了那样一番话,对于吴夫人可能会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报复,她是有心理准备的。
但吴夫人一回来就把她弄到沁宜院,既不打也不骂,连句话都没有,就这么晾着自己,只让她倍感古怪。
反而是陆清容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与自己那些有头无尾的话对吴夫人的震撼相比,曹妈妈反口的事就显得不够瞧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吴夫人大张旗鼓把曹妈妈抓来,固然想彻底看清楚她是不是真的和陆清容串通一气了,更为重要的,她就是要把陆清容引到沁宜院来!
倘若陆清容真的知悉当年内情,那么她必须当机立断,让她再也无法开口才行!
既是怀了这个心思,自然在沁宜院里行事更方便些……
吴夫人盯着陆清容,阴阳怪气地说道:“瞧把你急的,连衣裳都没换就跑了来,还怕我会把曹妈妈吃了不成?”
陆清容勾起嘴角,尽量不将那份嘲讽之意展露出来:“既然夫人不打算怪罪曹妈妈,我便不打扰您歇着了,这就带着曹妈妈一起回榆院!”
吴夫人冷笑一声:“我为何会怪罪曹妈妈?我感谢她还来不及呢!若不是她实话实说,恐怕我就真的就冤枉了世子。那可该如何是好!”
说完,吴夫人竟然摆了摆手,直接让曹妈妈退下了。
随后。只见她站起身,朝陆清容这边走来。
行至近前,二人很快就相距不足半米。
陆清容对这种距离是有些反感的,但此刻却不容退缩。
只听吴夫人压低了声音,直接问道:“我就是想知道,侯爷临死之前,都跟你说了些什么?只要你如实相告。我自然不会再为难曹妈妈。”
看出了陆清容对曹妈妈的回护之意,吴夫人当即以此威胁之。
陆清容不为所动,淡然开口:“只怕我若是说了。夫人您想要为难的,就会变成我了!”
吴夫人登时脸色大变。
实际上,靖远侯的遗言之中,能够刺激到吴夫人的话。陆清容早在刑部大堂上说完了。
除此之外。再无更多。
陆清容如此说话,显然有点故弄玄虚的意思,想要看看能否趁吴夫人慌乱之时,套出什么有用的内容。
吴夫人脸上的惊骇之色,只维持了一瞬,居然即刻换上一副慈祥的面容。
刚才那个阴阳怪气的人突然就不复存在。
只听吴夫人和颜悦色地解释:“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也知道,侯爷说的那些话,着实不可乱信。就好比他跟我说。是世子故意惊吓于他,不就是凭空想象的妄言吗?!可见。无论他跟你说了什么,也是不能当真的。我想问问清楚,也是打算当面解释给你听,避免那些没有必要的误会罢了!”
陆清容抓住机会,问道:“夫人说的误会,所指为何?”
吴夫人察觉到其中的揶揄,突然之间,就发起火来。
她的声音陡然升高:“我知道,你和世子这些年,总是惦记着探究当年之事!与其这般在背后煞费苦心地追寻真相,还不如直接来问我!”
陆清容微微一愣,没明白她这又是哪一出。
吴夫人已经像是在喊了:“我告诉你们,当年姜夫人就是命数已尽,病逝而亡!跟旁人压根就扯不上半分关系!世子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总觉得是我在背后搞了鬼,根本就是毫无凭据、血口喷人!如今你竟然也陪着他一起胡闹,无凭无据的就要与我为敌吗?”
这种声嘶力竭的方式,除了让陆清容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再无其他。
吴夫人的演技之高超,她早就领教过。
“夫人,这一次,恐怕是您想太多了!我们可从没这样说过!”陆清容佯装诧异,“世子与我,都绝非那种没有证据就胡乱给人扣罪名的人!”
后面那句,明显带有影射之意。
吴夫人冷哼一声,似笑非笑地重复着:“没有证据?”
她今天铁了心,非要问出靖远侯的遗言不可!
“那今日在刑部大堂,如果我没有出言打断,你接着打算说些什么?”吴夫人步步紧逼。
陆清容莞尔一笑,缓缓说道:“无论当时您是否打断我,我都只能说那么多了。”
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陆清容在心里补充。
吴夫人错愕半晌,不知该不该相信陆清容。
她当然希望这话是真的,陆清容并不知道更多的事。但若是如此,今日在刑部大堂之上,自己则是彻底被她耍了,平白无故放弃了扳倒蒋轩的大好机会……
于是,这时陆清容从吴夫人脸上看到的,便是不停变换着的纠结神色。
吴夫人变着法子试探无果,总算勉强相信,靖远侯并未跟她说什么有用的话!
但她仍不死心,最后虚张声势地吼了一句:“你若不把侯爷的遗言原原本本告诉我,今日就休想把曹妈妈带离沁宜院!”
无非就是想听到陆清容的保证,以求安心。
但正巧这时,花厅门前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吴夫人沉了脸,转向吕妈妈,皱眉问道:“刚才不是吩咐过,让她们都回自己屋里待着去,怎么还有人在外面喧哗?”
吕妈妈连忙走到门前,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回来禀道:“夫人,外面的人,不是咱们沁宜院的……”
吴夫人一怔:“那是何人?”
“像是前院的护卫,为首的是世子爷的小厮墨南。”
震惊之余,吴夫人还带着一丝庆幸。
好在她提前准备的身强体壮的婆子们,此时仍在暗处,未曾显露。否则,跟那些护卫硬碰硬,不仅自己的颜面扫地,还讨不到半点便宜。
“你……”吴夫人抚着胸口,有心指责陆清容几句,转念一想,这里并无旁人在场,又觉得多余。
吴夫人半天憋出了一句:“你等着!”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个场景:等蒋轲凯旋归来那日,带人冲去榆院,帮她出气的画面……
然而这也只能是想想。
事实是,吴夫人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陆清容将曹妈妈带离了沁宜院,后面跟着一众护卫,扬长而去。
吴夫人被气得够呛,陆清容同样并不顺心。
她又何尝不是没有从吴夫人嘴里套出半句话!
她亦不免有些后怕。
想起刚才沁宜院的寂静异常,可见吴夫人定是有所埋伏的。倘若自己真是有了证据,且当着吴夫人的面质问出来,也不知道此刻还能否顺利走出沁宜院……
自己这一次,终究还是莽撞了些。
陆清容暗暗自责,唯一能自我宽慰的便是,蒋轩应该很快就能回府了,有他在身边,二人一起面对这些事,总让人更踏实几分。
只可惜,事情并没向着她期望的方向发展……
第二天,禇大人派人来告知,由于皇上身体欠佳,他尚未有机会面圣陈情,故而释放蒋轩的圣旨恐怕还要再等几日!
陆清容很是失落。
她甚至在心里埋怨道,当初也是身体欠佳,还不是脑子一热就把蒋轩关了起来,现在轮到放人的时候,怎么就没那么干脆了……
由于禇大人的轻描淡写,陆清容起初并未把皇帝的病情当回事儿。
但是,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快,咱们先去一趟刑部!”
陆清容急着吩咐。
绿竹连忙提醒:“听禇大人这意思,世子今日肯定是出不来的……”
“我知道!我只是要去看看他!”(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三章 相会
半个时辰不到,陆清容就出现在刑部那个小院之中。
与以往不同,今天进来得更为轻松,想必是昨日案子已经审完的缘故。
院子里的清静一如往常,只是今日天气阴沉,几片乌云飘在当空,像是随时都可能化作雨水落下,让人总觉得有几分讶异。
陆清容盼望蒋轩回府的希望落了空,此刻的心境难免带着阴郁,倒与这天气分外契合。
步入后院,只见蒋轩正在那颗古槐树下,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
他今日身穿一袭鸭青色直裰,依旧是白玉发冠,显得颇为清爽,尤其在陆清容眼中,远比今日的天色还要明亮些。
见到那俊朗之中仿佛还带着飘逸之感的背影,陆清容心中的焦虑与不安,突然就不再像刚才那般强烈。
下一刻,蒋轩已经转过身,向她这边走来。
陆清容非常肯定,此时他所展现的笑意,肯定是早在转身之前就挂在脸上的。
“都没看见是谁,怎么就笑起来了?”陆清容自己都察觉出了那份娇嗔。
她也没想到,一看见蒋轩,自己所有的紧张仿佛都能瞬间卸下,变得从容起来。
蒋轩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我若是连你的脚步声都听不出来,一辈子关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陆清容听不得这话,当即将手抬高到头顶,才能够着他的嘴。
蒋轩也不躲,稳稳站在原地,任由她捂着自己的嘴。
陆清容觉得,为了让自己轻松些。蒋轩似乎还略欠了欠身。
“坏的不灵好的灵!”陆清容也不知是念叨给谁听的。
蒋轩则彻底被她逗笑了:“你倒是也迷信起来了!”
陆清容抿着双唇,叹了口气:“你可知道,禇大人没能寻得机会面圣,释放你的事是真的要等一等了!”
“我知道。”蒋轩依旧风淡云轻,“不过是早几天晚几天的区别,横竖已经结了案,你也无需担心!”
陆清容这才发现。因为还被自己捂着嘴。他这几句话说出来都闷闷的。
正要把手撤回来,不想却是晚了一步。
蒋轩已经缓缓拾起她的手,牵着她走向一侧的游廊。
等陆清容与他并肩坐下。才想起问道:“你这么快就听说了?”
“嗯。最近几日,禇大人也过来了几次。就在你来之前,他刚走。”
“哦?”陆清容很是意外,突然问道。“这么说,昨日刑部大堂之上的情形。你也是提前就知道的了?”
“听说了一部分吧!”蒋轩点了点头,“禇大人请来的那些人,我是知道的。”
陆清容想起了昨日的一个疑惑:“其他人倒也罢了,承平侯府的二夫人也是禇大人请来的吗?”
“是。”蒋轩答得肯定。
陆清容这就想不明白了。
“我原以为她怎么也该是吴夫人那边的人。可是看她昨日在堂上的表现又着实不像……禇大人请她来干什么?她可是一句话都没说过,难不成只是来看热闹的?”
“禇大人并未跟我细说。”蒋轩似笑非笑地接着道,“不过。估计你猜的不错。”
陆清容一头雾水,她猜什么了?
看热闹?
看热闹!
原来如此!
有这么个人在场。虽然释放蒋轩的圣旨未到,但以那位二夫人的本事,恐怕昨日刑部大堂上的种种,此刻已经在坊间传遍了吧?
褚大人此举,尽管并非必要,但在极重视名声的大齐朝,还是能免除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一边是在朝廷中举足轻重的内阁首辅,一边是承平侯府二夫人这种闲话界的翘楚……”陆清容不由失笑,“能请来这么两个‘看热闹’的人,禇大人为了你的事着实煞费苦心!”
陆清容忍不住又问道:“当年在漠北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似乎不像你表述的那般,只是‘举手之劳’。禇大人可像是真的把你当成救命恩人了!”
蒋轩但笑不语。
过了半晌,他才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与禇大人算是老相识了,这倒也不算什么!”
陆清容明白他是不愿意说,也不强迫。
原本是并肩而坐,蒋轩此时忽然转过头来,面向陆清容,感叹道:“若说昨日刑部大堂上的情形,我可也有不小的意外呢!”
正在陆清容诧异之时,蒋轩接着道:“没想到你竟是那般厉害!简单几句话,就把吴夫人唬得一愣一愣的,直接让她将自己的说辞都推翻了去……”
蒋轩后面的夸赞之词,陆清容因为走神,并没太听进去。
她奇怪的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唬她的?”
蒋轩没有回答,而是正色了许多,反问道:“你转述的那些话,当真是父亲跟你说的吗?”
蒋轩仿佛不愿让陆清容察觉自己的认真,尽量像是随口问出的。
陆清容点头:“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也的确是有意误导吴夫人,让她以为还有后话。其实父亲就只说到那里,再无其他了……昨儿个回府之后,我本想试着从吴夫人嘴里再套出些话的,谁知她没有公堂之上那般慌乱了,甚至还存了想试探我的心思……”
陆清容把昨日在沁宜院的事大致讲给蒋轩听,只讲吴夫人准备暗算她的那一段隐了去。
蒋轩却仍能猜到几分,不免显出一丝忧虑。
“这样也好,如今我毕竟不在你身边,她若真是在你面前露了馅,我反而要担心你了……”
陆清容明白他的意思,但为了缓和气氛,故意打岔道:“不用担心,我好着呢!太医每次来诊脉,都只会说‘好好好’……绿竹居然还不放心,总是缠着人家问东问西,生怕哪里照顾不周,如今她都像是小半个大夫了!”
蒋轩当然也知晓她的心思,便顺着她道:“等我回去,可要重重赏她了!”
“我帮你记着!”陆清容笑道。
只是这一提起太医,陆清容才想起她真正忧虑的事。
“说起担心,该是我担心才对!”陆清容回忆起,“原本关于皇上的病情,我是听不着太确切的消息的,但这几次来府里诊脉的都是别的太医,说徐医正近日一直留在勤政殿,都没出过宫……你说,会不会皇上这次真是……”
陆清容没再往下说,但其中的意思已经不言自明。(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四章 兵符
蒋轩的反应很平静。》し
下一刻,他朝着皇宫的方向望去,沉声道:“天命轮回,这就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了……”
声音多少有些哀伤。
陆清容则与蒋轩不同,她跟皇帝几乎并无什么情分可言。
故而,皇帝是否已经大限将至,她不很在乎。
她关心的,只是蒋轩罢了。
“你的案子才有了结果,这时候皇上要真有个万一,岂不是……”
蒋轩听了,只是慢悠悠地问道:“若是如此,又能怎样?”
陆清容不明白他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着急。
环顾四周,确认院子里再无旁人,她便没了顾忌:“倘若二皇子继位,那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可若是东宫……虽说皇长孙是个心存善念的,但他毕竟年纪尚小,又与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到时候说不定连朝事都是吴太后一个人说了算……”
蒋轩仍是不慌不忙,又问:“你觉得,皇上真的会把大位传给皇长孙吗?”
陆清容一愣:“为什么不会?”
蒋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难道你不觉得,皇上在身体有恙之时,就为了吴夫人那个啼笑皆非的诬告便将我关押,又幽禁在这么个地方,有些古怪吗?”
陆清容承认,她之前只顾着怎么能还蒋轩以清白,的确没细想这根源。
尤其她对皇帝的印象颇为复杂,又知其生性多疑……
现在琢磨着蒋轩的话,她仍有些疑惑:“难不成,皇上是为了要……保护你?”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蒋轩却并未否认。
“你可别忘了。禇大人能获准审理此案,乃是皇上钦定的。而且,我的差事,自始至终都未曾免去!”
陆清容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怪不得!当初禇大人将这案子拖了这么久,说不定也是皇上授意的,就为了多关你些时日!”
蒋轩默认了这个说法。
陆清容却觉得思绪再次纷繁复杂起来。
“我只是想不出,若是没有将你幽禁于此。你又会有什么危险呢?”
陆清容很是揪心。为何总有人觉得蒋轩会有危险……
蒋轩无奈地摇了摇头,只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越是尚未显露的危急,才越让人无从提防。”
这根本就和没说一样啊!
陆清容杏目圆瞪,盯着他的双眼不放。
蒋轩败下阵来,陪着笑脸。温声解释道:“并非我不与你明言,只是一切尚属猜测。不想平白无故让你为此忧心!我可是记得太医说过,孕妇切忌忧思过多……”
太医说过这话吗?
陆清容倒是没想起来。
只不过,蒋轩很快就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周岁之时。母亲曾经送过你一枚玉佩?”蒋轩收起笑意,一脸正色。
“嗯。”陆清容隐约还记得,早在蒋轩出征漠北之前。也跟她提过这玉佩的事,却只是一带而过而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那是一枚兵符。”
“什么?!”
陆清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什么兵符?哪里的兵符?”
蒋轩既然说了,便不打算有任何隐瞒。
“镇北铁骑,也就是当年的‘姜家军’。”蒋轩如实道。
“那不是应该在镇北将军府,大舅舅的手里吗?”
“大舅舅深知‘鸟尽弓藏’的道理,为了明哲保身,早就提前做好准备,将那兵符交给母亲代为保管。那样就算他自己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让小人钻了空子,将数万镇北铁骑一起送来陪葬。”
“这是何意?”陆清容听得不很明白。
蒋轩耐心解释:“即便是现在,大舅舅在镇北铁骑军中的威望,也是旁人难以企及的,更不用说十多年前了!当年万一皇上听信奸人挑唆,下令捉拿,就算只针对他一人,领命行事之人完全可以暗中抓人,再以兵符召集城外的镇北铁骑入京,随便找个勤王之类的名义。见到兵符的镇北铁骑必定不会有什么疑心。到时候真到了兵临城下之时,皇上会怎么想?那些蒙在鼓里的忠君将士,还能活着回去吗?”
陆清容这才恍然大悟:“所以大舅舅才把兵符交给母亲保管,那样即使自己被抓了,也不会连累镇北铁骑的数万将士!”
陆清容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皱眉思索了好一阵,她才想起:“当初母亲带你去济南的时候,大舅舅好像还没班师回朝吧?”
“没想到你的记性这样好!”蒋轩笑道,“的确,当时大军已经开拔,却尚未抵京。但战事早已结束,所以说大舅舅正是未雨绸缪。”
原来是这样。
但陆清容的疑问远不止如此。
“既然大舅舅回京之后就卸甲归朝,难道皇上没有将兵符收回吗?”
蒋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显出一抹笑意。
他突然发现,只要与自己的安危不相干的事,陆清容的头脑都特外清醒,讲起来亦头头是道。
“准确地说,那枚红翡玉佩,乃是一枚私印。”蒋轩这才说道。
陆清容并无过多惊讶。
她往日也曾听父亲陆亦铎提到过类似的事情。
大齐朝领兵的将领,出兵在外之时,使用私印的并不在少数。尤其像镇北铁骑这种,甚至还带着“姜家军”的名号,这私印之事更是太过正常了……
陆清容回想起来,这些年她偶尔收拾东西时,也会将那枚玉佩翻出来看上几眼。虽说一直觉得其上犹如图腾的花纹甚是眼熟,却总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
此刻经由蒋轩提醒,她终于想了起来。
正是大舅舅姜元昭凯旋回京那日,镇北铁骑的帅旗!
其纹路便与那玉佩极为相似。
想起吴夫人曾经试探年幼的自己,就是为了这个玉佩!
当时的陆清容,觉得这最多也就是个价值连城的物件罢了!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边一直存着的玉佩,竟是可以调动数万镇北铁骑的兵符……
想及此处,陆清容才复又问道:“今日你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
“因为这兵符,仍旧能用!”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五章 绸缪
如果说刚才只是感叹,那此刻则变成了震撼。【頂【点【小【说,
“还能用?”陆清容忍不住重复一遍。
蒋轩点头,甚是严肃认真。
陆清容仍觉难以置信。
“即便那枚红翡玉佩是当年镇北铁骑的兵符,但十多年过去了,如何还能有效?而且皇上对大舅舅的忌惮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你也曾提起,近年来几次漠北烽烟再起,无论紧急到什么程度,皇上最多只是听听他的意见便罢,从不肯让他插手任何具体事务。可想而知,镇北铁骑经过十数年的整编,恐怕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了!”
蒋轩微微一笑,以表认同,继而说道:“依照皇上的想法,如若一切顺利,的确应该如此。”
很明显,皇帝的手段,实际上并未得逞。
陆清容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却不明缘由。
蒋轩问起:“你可曾记得,两年前,我出征漠北之前发生的事?”
陆清容隐约感觉,他指的该是战场上的事。
“大齐援军中了番蒙人的埋伏,徐翼将军战败自裁,漠北告急。”这一切,陆清容依然历历在目。若不是因为有此变故,后来也不会让当时毫无实战经验的蒋轩领兵出征。
蒋轩仿佛被她的回答带入了两年前的回忆中,再开口时,便多出几分沧桑之感:“正因为这个变故,镇北铁骑的许多旧时将领,才得以复用。当时徐将军的落败。固然有他军中威望不足、难以制衡的缘故,但这只是从兵家的角度去分析。在皇上眼中,事情就不太一样了。当时正值皇上开始撤换将领、整编镇北铁骑后不久。自然而然便以为这二者之间有些关联。等到我抵达漠北时,那些被撤换的将领则尽数恢复原职了。据我所知,这两年亦无太大变动!”
原来如此!
陆清容感慨之余,仍存困惑:“当年大舅舅那些旧部,如今还能认他的兵符吗?”
蒋轩非常理解陆清容的疑虑,但他对此是有着十足的信心的。
“你或许难以理解,战场上这种出生如此的情感会是何等深厚。”蒋轩随即露出敬畏之色。“当年大舅舅在漠北镇守的时间之长,战事之惨烈,都是一般人绝对无法想象的。那时候。镇北铁骑之中的很多人,甚至到了只知道大帅,不知道皇帝的程度……‘姜家军’的名号,也正是那时候传出来的。”
“就连皇上。对此肯定都是有所了解的。否则。不可能对大舅舅如此忌惮,也不会在两年前让我这个毫无战场经验之人挂帅出征。要知道,徐翼将军可是曾在十多年前的平叛大军中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之人,他都全军覆没了,我又能有几分胜算?靖远侯府这块招牌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让皇上放心的,想必还是我与大舅舅的这层关系,能让镇北铁骑更好地听命于我!”
陆清容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番论调了。但此时此刻,却让人倍感震动!
看来。镇北铁骑真的还会认这个兵符……
这么多年自己保存的一枚玉佩,有着这般强大的力量,而自己竟然毫无所知!
陆清容此刻,顿感压力倍增。
“这般重要的东西,母亲当年如何就送给了我?”陆清容忍不住问道。
回想当年,她只不过是个周岁孩童,身处济南,与靖远侯府扯不上半分关系。
而且以姜夫人的身份,肯定是知晓了自己和尹屏茹母女二人当时的处境。
一个才刚和离不久的女子,带着一个被父族彻底抛弃的孩子……
想及此处,陆清容未曾察觉,自己脸上有过转瞬而逝的落寞。
蒋轩却发现了。
此刻他们仍并肩坐在抄手游廊的一侧,他忽地伸出手,拉过陆清容的手放于自己身前,紧紧握着:“说不定,这就是所谓的姻缘天定!”
透过他的眼睛,陆清容看见了里面的自己,同时还有他那份无需言明的认真。
心动之余,陆清容对他的这个回答,却并不满意。
蒋轩仿佛再次猜中了她的心思,接着说道:“那之前不久,母亲在济南的清潭寺遇险,若不是你们及时提醒,恐怕当时就性命难保了。许是那一次,让她对你们母女的品性很有信心,同时也对自己的处境开始担忧。当时母亲或许是想,悄悄把玉佩送给一个与侯府毫不相干、稳妥守信之人,既不会给你们招来祸事,也让那性命攸关的兵符再不会落入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手中。”
对于姜夫人那时候的彷徨无助,陆清容多少能想象出几分。
只是想起这些年自己一直坚守着那个“不转赠于他人”的承诺,难免有些后怕。
蒋轩说了这许多,就是为了不让陆清容对那枚玉佩的强大力量不再质疑。
“后面我说的话,你务必要牢牢记住,不能有半点含糊。”
蒋轩握着陆清容的手微微一用力,语气也随之更为郑重。
“如今在京郊附近,约有两万多镇北铁骑分散驻守,虽与京城之内的兵力相比,在人数上稍许逊色,但作战能力却有着几近碾压的优势。京城如今仍旧风平浪静,但皇上的病情却让一切都充满了变数。咱们不是要主动去做什么,但危难来临之时,也绝不能束手待毙!”
说到这里,蒋轩略顿了顿,似乎在等着陆清容的反应。
这时的陆清容,不见一丝女子的柔弱之态,而是眼神坚毅地与他对望,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蒋轩心中甚是宽慰,立刻接着说道:“如今能调动京郊那些镇北铁骑的,大舅舅本人可以,这个兵符也可以。但大舅舅虽不像我这样被幽禁于此,却也是不能随意离京的。如此一来,咱们手里,便只剩下这个兵符了!你一定要小心保存,见机行事!”
陆清容应下过后,才问起:“事情……真的会发展到这般境地吗?”
“一直风平浪静固然最好,但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才行!”(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六章 东宫
自从蒋轩被关进刑部以来,这是陆清容同他待得最久的一次。
将近一个时辰过后,她才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刑部大门。
坐在回府的马车之上,陆清容的思绪如同潮水一般奔涌而来,让她心神难安。
昨日结案的轻松之感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不知道加重了多少倍的紧张。
不过一夕之间,自己手里就凭空多了个兵符出来,可以调动城郊所有的镇北铁骑……
曾经自己可以随意支配的东西之中,无论是陪嫁的那叠银票与地契,亦或是靖远侯府的对牌,跟这个比起来,则全是小巫见大巫了。
而且,蒋轩还告诉她,甚至连大舅舅姜元昭都不清楚这枚玉佩的下落!
当年,姜夫人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年少气盛的蒋轩因误会与镇北将军府逐渐疏远,虽说自打她嫁入侯府,蒋轩与大舅舅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再度亲近起来,但总归没到无话不说的地步。
就好比这个兵符的事。
早在蒋轩出征漠北之前,大舅舅曾经像他暗示过,但蒋轩当时并没有回应。
陆清容的紧张,正是来源于此。
尽管蒋轩也说,这不过是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罢了,但这种决定权全部掌握在自己一人手中的感觉,还是给陆清容带来了难以名状的压力。
此刻,唯一能让这压力缓解几分的,只剩下蒋轩最后对她说的那些话了。
蒋轩深知,局势若真的有变,对靖远侯府和陆清容的安全有了威胁,情况一定是极为复杂、难以预料的。现在的一切准备,都无法做到准确判断。既然如此,他对陆清容的托付,便只是“见机行事”。
对陆清容而言,这四个字。重如千斤。
其中饱含着蒋轩对自己的信任。
这种信任,胜过了一切。
从现在开始,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判断,可以决定是否需要动用那枚兵符……
陆清容记得极为清楚。蒋轩无比郑重地表示:“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这便是他对兵符使用条件唯一的一句叮嘱。
直到此刻,这句话还在陆清容的耳边回响,眼前略显模糊的视线,险些就让她不能再继续思考下去。
陆清容强行收回思绪。只因她仍需记起蒋轩的每一句话,以防有所疏漏。
比如,蒋轩最后曾提醒她:
要小心东宫。
陆清容直到现在都无法完全理解。
因为蒋轩根本也没说清楚。
按照蒋轩的个性,往日这种连他自己也拿不准的事,是绝对不会贸然出口的。
但今日不同,为了陆清容的安危着想,这句提醒,甚至是直接冲口而出的。
陆清容反复琢磨着蒋轩的话。
“皇长孙固然年少无害,但东宫一旦得势,其变数也是无法估量的!且不说太后娘娘的权力骤增。即便是现在仍处于软禁之中的太子妃,也同样不容小觑。要知道,当初就是她,为了不让皇上再有子嗣,曾经暗中派人对怀有身孕的丽鹃下手。”
想起当年丽鹃仍住在木樨胡同的宅子里,那次院中突然走水,直接导致了丽鹃的早产,险些就要一尸两命……
陆清容忍不住一阵后怕。
于此同时,想起自己的三姐陆蔓玉,陆清容不禁也有些替她担心。
作为代替太子妃照料皇长子的人选。陆蔓玉丝毫没有置身事外的打算,甚至比任何人都显得更为急功近利。
眼看着陆蔓玉就这样主动跳进了争储的漩涡之中,陆清容很想拉她一把,却是有心无力。
就在陆清容心绪纷乱之际。马车很快驶回荣恩街,停在了侯府门前。
不等绿竹上前搀扶,陆清容直接跳下马车,大步走进府门,急匆匆登上青绸小车,回了榆院。
绿竹心中很是纳闷。在她的记忆之中,还是第一次见到世子夫人这般急迫的模样。
而世子夫人回到榆院,就直奔内室,让她帮着把那枚压箱底的红翡玉佩找出来。
绿竹没有多问,立刻将其翻出,送到陆清容面前。
只见陆清容小心翼翼地接过,轻轻展开包裹的丝帕,对着那枚玉佩凝神注视了许久,一言不发。
绿竹对这玉佩的由来不很清楚,只知道是跟随陆清容多年的老物件了。
而且似乎是颇为贵重。
每次世子夫人把它拿出来,都只端详一番,就又包好放回原处,从未佩戴过一次。
于是这一次绿竹仍站在旁边,等着世子夫人看完之后自己再收回去。
然而,陆清容愣神半晌后,自己动手用帕子将玉佩包好,直接揣进了怀里。
绿竹见了,感到一丝诧异,却并未多言。
陆清容仍觉得不放心,不时就要摸上一摸。
最后,她索性让绿竹去找了一根多股的红绳,将那玉佩穿起来,贴身戴在了脖子上。
时刻感受着脖颈间的重量,方才让她稍稍能踏实一些。
此时此刻,陆清容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责任越大,压力就越大……
好在,下午绿竹听说了一个消息,讲给陆清容听,多少分散了一些她的注意。
案子审过刚刚一天,昨日刑部大堂之上的很多细节,就已经在坊间流传开来。
靖远侯世子被人冤枉的事,变成了今日街头巷尾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传播速度之快,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
于此同时,吴夫人作为这次诬告的始作俑者,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贤德形象,轰然倒塌。
陆清容听罢,对那位承平侯府二夫人的能力,着实只剩下佩服。
短短一日之内,她就能将刑部大堂上发生的事传播得如此沸沸扬扬,恐怕换了任何人都是难以做到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还要归功于禇大人的知人善用了!
同样是听说了这事,沁宜院那边,与陆清容的心境截然不同。
吴夫人的鼻子险些就要被气歪了。
昨日看见承平侯府的二夫人,她就在心里腹诽过,觉得她毫无作为,像是在看热闹一般。
没想到,她还真就是去看热闹的!
……
只可惜,陆清容的好心情也只维持了一瞬,东宫来请的人就上门了……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七章 交换
东宫派人来请之时,陆清容正在用饭。
闻言过后,她连仅剩的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请她的不是别人,还是陆蔓玉。
传话的这名内侍,提起“陆侧妃”的名号时,又比之前那次多了一份尊重。
陆清容忧心之余,不由想起上次去东宫的情景。
当时陆蔓玉提出要请蒋轩做皇长孙的武学师傅,陆清容推辞未果,最后还是蒋轩及时去皇上面前推荐了别人,这事方才不了了之。
可见,蒋轩早已将拒绝笼络的态度表现得极为明显……
不知道这一次,又是为了何事?
陆清容当即放下筷子,让东宫的人稍候片刻,自己更衣之后立刻进宫。
回到内室,陆清容换上一件皓白色贮丝褙子,同色的绣莲花暗纹绢裙,头发略整了整,仍是早晨出门时的随云髻,原本只戴了一支木兰花簪,此刻又点缀上几朵白玉梅花。
一炷香的工夫不到,陆清容就领着绿竹一起出了门。
坐上马车,陆清容状似随意地掀开帷裳的一角,向外望去。
待她确认东宫的马车与她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方才放下帷裳。
下一刻,陆清容的举动则让绿竹有点发懵。
只见世子夫人果断摘下了脖颈之上的那枚红翡玉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等绿竹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清容已经帮她把衣领都整好了,看不到一丝佩戴着玉佩的痕迹。
陆清容一脸严肃地吩咐道:“这个你先帮我保管着,一刻都不能离身。若是有个万一,即便摔碎了它,也绝不能落入旁人手中,任何人都不例外!”
绿竹很是诧异。
直觉告诉她,这东西恐怕不只是价值不菲那么简单了……
陆清容不再瞒她,压低声音,将这玉佩的来历。挑拣重点讲与她听。
绿竹听完,直接转变为震惊,吓得有些颤抖的同时,还险些从马车的座位上出溜下去。
“兵……兵符?”绿竹声音极小。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只觉胸前挂着的并非一个玉佩,而是一团炙热无比的火球。
陆清容微微颌首,确认道:“这东西如此重要,留在府里我肯定是不放心的,事到如今。放在我身上恐怕也不见得有多安全!你只管将它戴在身上,旁的事都不用操心。”
绿竹本能地点着头,最初的惊吓已经平复了不少。
等到马车在神武门前停下,绿竹的心跳才勉强恢复正常。
一路陪着陆清容行至东宫,直到陆清容步入偏殿,她才立在殿外等候。
与往日不同,绿竹站在那里,不停用警惕的目光留意着四周,生怕哪里突然冲出人来,把自己身上的玉佩抢走……
反观殿内的陆清容。就比她淡定了许多。
一进门,看见上首坐着的不止陆蔓玉一人,竟然皇长孙也在,陆清容都没有露出半分惊讶,分外从容地与他们见了礼。
倒是皇长孙主动解释起来:“世子夫人来得巧,若是再晚一些,我就要去念书了。”
陆清容以微笑回应。
正值用午膳的时辰,皇长孙待在东宫,其实再正常不过了。
这时,皇长孙有点着急地问道:“靖远侯世子还好吧?”
陆清容早有准备。立刻回道:“劳烦皇长孙惦记,世子一切都好。禇大人昨日已经在刑部审结了此案,世子爷的清白得以证明。如今只剩下向皇上复命,请旨放人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皇长孙毫不隐瞒自己对这案子的关注。“禇大人进宫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他一面。”
陆清容并不意外。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陆蔓玉,突然来了一句:“那皇上下令放人了吗?”
这摆明是明知故问,就连皇长孙听了,都不禁皱眉。
陆清容不以为意。回道:“禇大人似乎并没有见到皇上。”
她是故意说得含糊一些。
毕竟,皇上因为身体的缘故拒见朝臣,并不是她一个内宅妇人应该知道的。禇大人好心告知,她却不宜乱讲。
陆蔓玉没有再继续问,而是一脸玩味地看着陆清容。
皇长孙就直接多了,立刻解释道:“禇大人的确没能面圣……实不相瞒,皇爷爷最近身体着实不好,昨日更是昏迷不醒,直到此时都未见好转。”
听到皇帝已经“昏迷不醒”,陆清容极力压抑着自己心中那阵不祥之感。
这时,陆蔓玉仿佛也是初次听说一般:“什么?我竟然都不知道这事儿!”
“那靖远侯世子的事,又该如何是好?”陆蔓玉的语气愈发夸张,“刑部大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世子被关了那么久,如今既已洗清了嫌疑,为何还要继续待在那里受苦?”
她这格外焦心的模样,看着比陆清容还要着急许多几倍。
陆清容意识到,自己此刻不该太过淡定,立刻也挂上几分愁容。
许是因为察觉到她的愁容,皇长孙先是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见陆清容始终不曾主动求助,只得自己说了出来:“这办法,其实也不是没有!”
话说到这里,陆清容不接是不行了。
“还请皇长孙明示!”
皇长孙接着道:“如今靖远侯世子这种情况,只要有皇家的****令牌,刑部定然会立刻放他出来!”
陆清容头一回听说令牌的事,疑惑道:“敢问那令牌要从何处求得?”
“皇家的****令牌,只有两块。其中一块,就放于东宫,即便在我父王薨逝后,也未曾被收回;而另一块权力更大的,正是放在皇爷爷的勤政殿,但皇爷爷已经人事不省了……此刻能光明正大把世子从刑部大牢放出来的,就只剩下东宫这一块令牌了!”
纵然陆清容对皇长孙的印象不差,此刻也真想说一句:你们还是留着吧,世子不着急出来……
她当然只是在心里暗道。
正在陆清容寻思着,该如何开口更妥当些……皇长孙那厢,已经表现得格外直爽。
“不如,就先用东宫的令牌,放世子出来吧!”
事出突然,陆清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表现出欣喜的模样。
“不敢!”陆清容坚定地拒绝,“既然是皇上下旨关押的,还是等皇上身体好转之后再去请命的好……皇长孙如此厚爱,我们更不能不知分寸地连累了您……”
皇长孙的坚持,更加不容置疑。
“这案子本就是个误会,既然不是什么大事,想来皇爷爷也不会跟我计较的!倘若真是触怒了龙颜,最多也就罚我抄抄书,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才一直极为稳重的皇长孙,仿佛露出了他这年纪所特有的率真。
陆清容异常谨慎,无论这份好意是真是假,她都不打算接受。
皇长孙像是完全没想到她会拒绝一样,站起身来:“感激的话,世子夫人和陆侧妃说就好,也是她极力劝我出手相助的!眼看午膳时间已过,我要回去念书了!”
话音刚落,就见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偏殿。
陆清容看着那个与成人一般无二的背影,顿感诧异。
这话还没说完吧,怎么就走了?!
此时陆蔓玉突然开口:“剩下的一半,要由我来说了!”
陆清容回望着她,目光之中,既有疑惑,也有忧虑。想印证自己的猜测,又怕这猜测成真。
陆蔓玉根本没注意到她复杂的眼神,悠然说道:“动用令牌,对东宫来说,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自从太子薨逝,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呢!既然如此,四妹总要有些付出才好吧?”
陆清容的面色平淡无波:“你想要什么?”
“一枚玉佩。”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八章 威胁
陆清容如今最担心的两件事,一个是兵符的安全,另一个就是陆蔓玉最好别搅合到争储的泥潭之中。
怕什么来什么。
陆蔓玉短短一句回答,就把她担心的两件事都囊括了进去。
顿感失望之余,陆清容不露声色地问道:“什么玉佩?”
“自家姐妹面前,四妹就不要跟我装了!”陆蔓玉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就是当年你们母女在济南,与姜夫人偶遇那次,姜夫人所赠的一枚红翡玉佩!”
陆清容已经无心追究她是怎么知道的了。
毕竟自己当初不知道这玉佩如此重要,尽管在吴夫人面前始终不肯显露,但在陆府的时候,就远没有那般谨慎小心了。
“三姐要那个玉佩做什么?”陆清容尽量让自己的疑问显得没有杂念。
“喜欢呗!你也知道,我从小就喜欢红色的东西……”
陆蔓玉说得轻松自然。
陆清容都难以从中看出一丝做作。
“我不知道三姐是从哪里听说这枚玉佩的……只不过,既然那是已逝的长辈所赠之物,我又怎能轻易转手送给旁人呢?三姐若是喜欢,等我回府以后,再帮你寻来便是。别的不敢说,这红玉,侯府里肯定能找到成色更好的!”
陆蔓玉有些不耐烦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非要姜夫人的那枚玉佩不可。
再加上陆清容坚定回绝的态度,让她愈发急躁起来。
“你到底给不给?”陆蔓玉语气突然强硬起来。“我现在就跟你把话说开,如果见不到那枚玉佩,****令牌的事就免谈!”
说完。陆蔓玉保持着气势十足的姿态,等着陆清容服软。
她坚信,这不过是早晚的事。
殊不知,陆清容的沉默,不过是无奈罢了。
想把释放蒋轩当作筹码,换取自己手中的兵符?
自己就算再拎不清,也决计不会跟她做这个交易!蒋轩的清白已证。在刑部更是既未受苦,也无危险,完全没必要承东宫这么大一个人情。更何况。还要用兵符去换!
这哪里是在救蒋轩,分明是给他添乱……
陆清容有些猜不透,这究竟是不是陆蔓玉自己的主意呢?
就算她在陆府曾经从某种途径听过甚至见过自己的玉佩,若无人指点。也不可能猜到其来历。
看陆蔓玉的模样。似乎又真像不知道似的……当然,无论如何陆清容都相信这绝不是个巧合。
“刚才我说要帮三姐寻别的玉佩,只是一时兴起想帮忙而已,你可不要误会才是!”陆清容下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恭敬犹在,“至于所谓的交换,就当我从没听过,而你也没说过吧!刚才当着皇长孙的面。我绝不是在客气。世子的事,就不劳东宫费心了!”
这一次。陆清容说得极尽直白。
陆蔓玉立时暴躁起来。
“你当真就置靖远侯世子的安危于不顾吗?”
陆蔓玉的火气,终于再也压不住了。
“你以为他肯定能出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对吧?那你可就太天真了!”
“我告诉你,刑部同样也是有东宫的人……刑部大牢是个什么所在,想必不用我多说了吧?靖远侯世子身体本就不好,又养尊处优惯了,在那暗无天日之所,还能坚持多久,你想过没有?就算他自己尚能挺住,还难保不会有个什么意外呢!你可别忘了,历来被关进刑部大牢的勋贵子弟,有几个是活着出来的?”
陆蔓玉的话停在这里。
她就不信,尤其是最后一句话,陆清容听了还能无动于衷!
事实上,陆清容心中的确有过一阵小小的波动,是听到她说刑部有东宫的人……
只不过,很快就释然了。
陆蔓玉竟然用“暗无天日”来形容蒋轩所处之地,可见刑部就算真有东宫的人,也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陆清容淡淡说道:“皇上洪福齐天,说不定很快便会大好,如此一来,世子也不用等太久了。”
陆蔓玉闻言,已然气得说不出话了。
想不到陆清容竟是一副软硬不吃的态度,仍凭自己如何威胁,都不顶用。
更可恨的是,陆清容既不急,也不恼,说出的话都是不咸不淡的,不给自己留下半分余地。
她此刻方才反应过来,原来陆清容是真心拒绝这个交换,而不是在跟她讨价还价。
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不就一个破玉佩吗,再值钱又能如何,难道比人命还重要吗?她就不想想,若是靖远侯世子有个万一,她就算有再多金银财宝,又如何能守得住!
陆蔓玉的脑子本就不擅长琢磨这些,既然拉拢和威胁都不顶用,那就只能硬来了!
横竖皇上已经昏迷不醒,太后又肯定是向着东宫的,此刻闹出多大的动静都无甚大碍。
陆蔓玉越想胆子就越大。
她先盯着陆清容,上下打量了一番。
正值盛夏,陆清容的衣裳单薄得很,颈间亦未曾佩戴任何物件。看样子,那玉佩她并未随身携带。
陆蔓玉顿时恼羞成怒:“你现在就派人回府,把东西给我取来!若是见不到东西,你就别想走出东宫一步!”
陆清容诧异地看着她,不知如何才能让她迷途知返。
“你可知道,那玉佩是用来做什么的?”陆清容试图确认,陆蔓玉在这件事里到底处于怎样的位置。
而陆蔓玉的个性,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知道的,此时干脆闭上嘴不理陆清容了。
陆清容见状,转头就要走。
她并非真要离开,只是想印证一下陆蔓玉刚才是不是在说气话。
却不想,只走了几步,尚未迈出偏殿的门,外面就有了动静。
先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过后,门前明显多出了许多侍卫,列队挡在门口。
陆清容停下脚步,看着门口的人墙,暗道不好。
再看陆蔓玉,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再次恢复了自信。
正在这时候,人墙之外,突然传来另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底气十足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连本宫也要拦着吗?”
(未完待续。)
第四百六十九章 解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頂【点【小【说,
陆清容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个声音,她并不熟悉。
但偌大一个皇宫之中,有谁能够以“本宫”自称,她还是知道的。
下一刻,门前那堵人墙迅速往两边退开,让出一条颇为宽阔的通道,迎接来人。
当景王妃唐玥随着皇后娘娘步入东宫偏殿之时,陆清容已经不再诧异。
陆蔓玉见状,惊讶过后,当即收起刚刚那份趾高气昂,与陆清容一同给皇后请安。
陆蔓玉表面上低眉顺眼,心中忍不住纳闷,平日鲜少露面的皇后娘娘,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溜达到东宫来了!
余光在景王妃和陆清容之间几番游移,她似乎明白了一些。
这时,皇后娘娘像是才看见陆清容似的,转向陆蔓玉问道:“这是靖远侯世子的媳妇吧?”
“是。”陆蔓玉极为恭敬。
“最近她们府里事多,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这一句,依旧是问陆蔓玉的。
陆蔓玉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我听说昨日刑部开审了靖远侯世子的案子,心里着实为四妹担心,便想着找她过来问问详情。”
昔日的陆蔓玉,几乎从未在皇后面前说过话,此刻拿不准该如何应对,想及皇后一向独善其身,与奉宁殿和东宫都无甚瓜葛,更是不敢多说了。
今日的皇后娘娘,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着诸色团衫,其上的金绣龙凤纹样式比太后的低调了许多,竟还能显出一份清雅。实属难得。然而她通身未曾佩戴一件首饰,似乎出来得十分匆忙。
皇后娘娘端坐上首,听完陆蔓玉的说辞,双眉微微一挑:“我倒是忘了,你们都是陆家的姑娘!只不过……你们姐妹二人叙话,为何外面围着那许多人,像是把东宫的侍卫都聚在了门外!”
陆蔓玉涨红着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陆清容沉默半晌,索性上前一步:“回皇后娘娘,刚才只因我与陆侧妃意见相左。许是说话过于激动,让外面的侍卫误以为我们起了争执,方才至此。”
陆蔓玉的第一反应是,这话并无任何对自己不利之处。便跟着点头。
皇后娘娘迟疑片刻。接着问起:“为了何事争执?”
陆蔓玉心中暗道不好,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清容继续说下去。
“陆侧妃说东宫有一个****令牌,可以让将世子提前从刑部放出来,便好心提醒我,可以去求皇长孙开恩,借那令牌一用。我并不认同此事,拒绝之时,难免过于激烈了些……”
陆清容这话说得并不实在。
她没有拉皇长孙下水。却没有放过陆蔓玉。
陆蔓玉气结,当着皇后的面就瞪了她一眼。
陆清容不以为然。
她的确是故意的。
陆清容言谈之间自有分寸。皇长孙的事。轮不上自己去管,而且在事情尚不明朗之际,更不宜轻率出言。
而陆蔓玉就不同了。
陆清容与她再没话说,也不能看着她再这么执迷不悟,越陷越深,害了她自己事小,若因此连累到陆家,就让人无法容忍了。这才在皇后面前如此应对,只看皇后会作何反应。
皇后闻言,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为何要拒绝呢?”
“我对这令牌的行使并不很懂,只觉得既然是皇上下令关押了世子,还是等皇上亲自下旨放人更好些。动用东宫的令牌,总归还是有先斩后奏的嫌疑,倘若皇长孙真的同意了,只能让我们更添惶恐……”
听过陆清容的应对,不等皇后娘娘表态,旁边的唐玥就先松了一口气。
果然,皇后随即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只是短短一瞬,便足以让陆清容心下稍安。
只见皇后娘娘再次转向陆蔓玉,沉声问道:“她说的可是实情?”
陆蔓玉的恼怒被紧张盖了过去,不想承认陆清容的指责,一时又想不出其他说辞。
毕竟,刚才发生的真实一幕,远比陆清容的指责还要严重许多倍。
“是。”陆蔓玉咬着牙点头,“是我唐突了,自己尚未思虑周全,就先讲了出来。”
陆蔓玉胡乱给自己开脱着。
皇后竟然也对着她微微一笑:“姐妹之间相互帮扶,一时情急思虑不周,也是情理之中,无甚所谓。只是陆侧妃毕竟还有照顾皇长孙的职责,行事仍须切忌鲁莽才是!”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陆蔓玉连连点头,见皇后并未深究,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皇后没再理会她,转而对身边的唐玥说道:“本宫也是老糊涂了,一时兴起,让你陪着来东宫,想看一看皇长孙的,却忘了他此刻该是正在念书!”
唐玥笑着应道:“哪里就是您糊涂了!咱们不过是来晚了一步,看时辰,皇长孙应该也是才离开不久。”
唐玥话里有话,在场的人心知肚明,只是没人戳破。
皇后释然一笑:“既然如此,咱们也回吧!”
起身行至门前,皇后停下脚步,回头招呼陆清容:“你也随我们一起走吧,省得留在这里又起争执。”
这略带嗔怪的话语,明明是对着陆清容说的,却让陆蔓玉心里咯噔一下。
难道皇后娘娘专程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给陆清容解围来了?
同样觉得难以置信的,还有陆清容自己。
走出东宫的一路上,她心里的疑问愈发强烈。
唐玥怎么知道自己在东宫遇到了麻烦?
她又是如何请动皇后娘娘前去解围的呢?
陆清容当然不会在皇后面前问这些。
好在,自打离开东宫,皇后娘娘便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回了后宫。
陆清容是和唐玥一起出宫的。
走出神武门之前,二人都一直忍着没说话。
出了宫门,唐玥才主动提到:“你先陪我回景王府吧!”
见陆清容似有犹豫,唐玥又道:“如今宫里都乱成了这样,咱们也没什么好避嫌的了!”
陆清容心中疑问甚多,着实需要问个究竟,此时便未曾拒绝,跟在唐玥身后,登上了景王府的马车。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章 揭开
马车上的陆清容和唐玥,始终小心谨慎,各自想着心事,不约而同地都没开口,直到回了景王府。
二皇子此刻不在府中,唐玥直接领着陆清容去了内院。
待到厅堂里只剩下她们二人,陆清容再也忍不住了:“王妃是如何得知,我在东宫遇到了麻烦?”
唐玥亲自把桌上的青釉雕花茶杯递到陆清容手中,才开始徐徐道来:
“自从靖远侯世子被关押,王府几次去请你都被你拒绝了。我和王爷明白你的心意,乃为了避嫌,这才没再主动相邀,只是对侯府多加留心罢了。”
“刑部审案的事,我们都知道了。禇大人思虑周详,既没有请王爷出面,又拒绝了镇北将军府的人,而是拉了毫不相干的冀大人过去……这话扯远了!说回今日,你被东宫请去,我得到消息后,立刻也进了宫。原本我是直奔东宫的,但行至门前,察觉出侍卫的换防似乎有些不大寻常,这才又去把皇后请了来……你放心,皇后是个颇为超脱之人,甚至都没有多问什么……”
唐玥的话,并没有消除陆清容的疑问。
陆清容最疑惑的,是两件事。
唐玥为何认为自己去了东宫会有危险?
还有那兵符的事,她又是否知道?
关于后者,陆清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直言相问的。
蒋轩将兵符之事告知自己的时候,表示得很清楚。只是为了确保侯府的安全,并无帮助任何人争储的意思。
纵然他们心里再偏向二皇子,也断不会如此行事。毕竟。皇长孙同样有这个资格。
只不过,经过今日一事,陆清容心中隐隐有了些动摇。
面对唐玥,陆清容仍有所保留,只解释道:“我在皇后娘娘面前说的那番话,并不完整。按照皇长孙离开之前的意思,他也是愿意动用那令牌救世子的。至于后来那些侍卫。其实是我三姐命他们挡在门口的,只是其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唐玥沉默半晌,突然抬头:“咱们俩还是别再打哑谜了。我先挑明说吧!”
“关于东宫今日为何要找你的麻烦,而他们给你开出的条件又是什么,我绝不追问。今日找你过来,就是有些事情想告诉你。至于该如何行事。我相信你自有判断。”
陆清容闻言过后的惊讶,只维持了一瞬间。
这本来也没什么可意外的,皇帝的病情堪忧,景王府自然也无法泰然处之了。
唐玥接着说道:“你刚才问起,我如何知道你在东宫会有麻烦。不瞒你说,我只是猜测而已,但绝不是胡乱猜的!对于东宫,恐怕我了解的要比你多一些。”
“愿闻其详。”陆清容无比郑重。
“太子妃被软禁一事。外人不解内情,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唐玥先问道。
陆清容没有隐瞒:“知道。成嫔娘娘初次有孕之时。住在木樨胡同的宅子里,是太子妃命人过去放了把火,险些搞出一尸两命。”
唐玥叹了口气,继而说道:“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想的,但我对太子妃的为人还算有些了解,当初就不大相信这事是出自她的手笔……后来得知皇上只是下令软禁,并未禁止探望,我便过去了几次。不出所料,太子妃言谈之间对那事的描述,与当时案情出入很大……”
陆清容并未质疑,她相信唐玥,如果没有详细调查过,绝对不会信口胡说。
“可是,听闻太子妃是在皇上面前认了罪的,如果不是她所为……”陆清容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倘若这事真的不是太子妃干的,那么她是在为谁顶罪,就不难猜了……
陆清容觉得难以置信,眼前浮现出皇长孙沉稳与稚气并存的模样,冲口而出:“他才多大啊!如此小小年纪,应该不至于吧……”
唐玥神色平静地回望着她,轻声道:“你能一下子想到这里,可见也是觉出蹊跷了。”
陆清容不置可否。
只因她自己也理不清头绪。
这话哪怕只是早一天跟她说,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不信。
但是现在……
不知为何,今天在东宫看到的皇长孙,总让她感觉与昔日不尽相同。
陆清容双眉越拧越紧:“这……可有直接的证据?”
“有。太子妃刚被软禁之时,东宫那个负责与外面联系的内侍,也被下了死牢,许是心有不甘,许是良心发现,最后留下一份证词,写明派他安排行凶的主谋并非太子妃,而是皇长孙。”
“这份证词为何没有呈给皇上?”陆清容追问道。
“官场之中,尸位素餐的本就不少,更何况这又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监指证东宫的皇长孙……搁谁手里都是个烫手山芋,权当他是在临死之前胡乱攀咬罢了。当这份证词辗转递到王爷手中之时,那名小太监早已被处死了!”
陆清容颇有感触,低声道:“人都死了,王爷若再拿这证词去给皇上,定是要被反咬一口的。”
唐玥长出了一口气:“你能理解就好。”
陆清容转而又道:“既然死无对证,万一他真是在胡乱攀咬也未可知……”
“王爷也是这么说的!最终才没有跟皇上提及此事。”唐玥的神色又严肃了几分,“这件事,终究还是个悬案,本不该说出来扰乱于你,而我之所以在你面前提起,是因为另一个案子刚刚有了定论,那可是有实打实的证据,而且……也算与你有些关联。”
“什么案子?”陆清容完全没有头绪。
“你可还记得,去年三月,皇长孙在光隐寺遇刺的事?”唐玥问道。
“记得。”陆清容回忆道,“当时我就在现场,最后证实那些刺客大都是番蒙的死士。”
陆清容想起,那次自己的手臂还受了伤,是被一个连刀锋和刀背都分不清的刺客跌倒时砍伤的。
而且她清楚地记得,皇长孙一直坚称自己是替他挡的这刀。
那时陆清容并未多想,只当皇长孙是惊魂未定所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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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险恶
皇长孙在清潭寺险些遇刺之事,已经过去一年有余。~頂點小說,
况且,当时唐玥并不在现场。
陆清容疑惑道:“王妃对那件事,也有所了解?”
“当然!”
唐玥甚至还带着愤懑的情绪:“就是为了那件事,我大哥堂堂一个燕国公世子,还被抓去了顺天府问话!”
陆清容恍然记起,曾经砍伤自己的那个人,也就是刺客之中唯一的大齐人士,正是燕国公府的小厮。
“还好,后来证实与燕国公府并无关联。”陆清容回忆道,“那个小厮一看就不是习武之人,与其他刺客混在一起,更是显得格格不入,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后来想想,他的存在,恐怕全是为了把这事与燕国公府扯上关系,进而……”
进而牵连到景王府,陷二皇子于不义。
陆清容没有说完,唐玥早已心领神会。
“那时多亏了靖远侯世子,查出刺客乃是出自番蒙,燕国公府的小厮不过是被胁迫带路,而燕国公府与番蒙人并无半分干系……否则,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陆清容并不想听这些感谢的话,她急着问道:“王妃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
“不瞒你说,毕竟燕国公府和王府险些被卷入其中,王爷与我对此案一直有些耿耿于怀。果然,皇长孙遇刺一事,并非因为所谓的‘番蒙与大齐的国仇家恨’,而是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陆清容瞬间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那些刺客,在行刺未遂之后。便当场服毒身亡,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这倒是没错。”唐玥确认道,“只不过,在那段时间潜入京城的番蒙人里,他们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关于这事,陆清容也是知道的:“还有跟着宋世祥的那几个人。可是没过多久,他们也在光隐寺被捉。之后或是自缢,或是服毒,尽数死于狱中。”
那更是一件让陆清容不堪回首的往事。
当时若不是蒋轩带人及时赶到。被迷香迷晕的自己,恐怕已经不知身处何方了……
唐玥多少也听说了一些,此刻没有提及那些往事,而是捡了重点说:“那一次被捉之时。便有漏网之鱼了!靖远侯世子固然没有疏忽。那人当时并不在光隐寺中,而是在远方暗处伺机接应。”
“后来,光隐寺中大乱,紧接着,宋世祥等人就被押送去了顺天府。那人闻讯过后,当即乔装易容,连夜逃出京师,回了漠北。直到前几日。才被秘密押回京城。”
“抓到人了?!”陆清容震惊非常。
当时有漏网之鱼,也属情理之中。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过去一年多,人都逃回了漠北,竟然还能再抓回来!
唐玥点了点头,笑容之中带着一丝钦佩,道:“这一次,仍旧多亏了靖远侯世子。”
蒋轩?!
陆清容更懵了。
唐玥接着道:“许是事关重大,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靖远侯世子一直没有放弃追查这件事。”
不知怎的,陆清容突然就想起,一年前那句让她印象颇深的话。
当时蒋轩握着她的手,声音温柔而郑重。
“……旁的都不论,就为了你手臂上所受的伤,这事在我这里,就没完……”
彼时的陆清容,只觉得这事一句极为暖心的话,却没想到,蒋轩当真就这么干了。
唐玥后面的话,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这些事,我也是才知道不久。一年前,靖远侯世子仅凭着极为模糊的线索,就派了人前往漠北,想尽各种办法来寻人。后来武定侯世子崔琰领兵出征,借着身处漠北的便利,也帮了不少忙,虽说后来崔琰被召回京城,但总归还有一些旧部留守漠北,最终帮着将那个逃回去的死士成功抓获!”
“此人现在何处?”陆清容问道。
“已经秘密押送抵京。”唐玥又解释道,“靖远侯世子被皇上关去刑部的时候,那人正好还在来京城的路上……前几日到了之后,正是由王爷接手的。毕竟当时已经定了案,这次便只能先在暗中审问一番。原本,王爷也没抱太大希望,却不想,昨日竟有了意外的收获!”
陆清容自始至终都听得极为认真,脑子也跟着不停地思索,一边回忆当时的情景,一边琢磨着唐玥的话。
这时,不等唐玥说出结果,陆清容就忍不住问道:“难道……光隐寺遇刺的事,也是出自东宫的手笔?”
话虽然从她嘴里讲出来,但陆清容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自己找人刺杀自己……这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东宫之中,一个是慈眉善目、言语温柔的女子,一个还是尚未成人的孩子!
下一个,唐玥却肯定了她的猜测。
“正是。”唐玥的脸色和语气一样阴沉,“根据那个番蒙人的口供,宋世祥带着他们潜入京城后不久,不知通过什么途径,竟是与东宫有了联系。只因他们这些死士是被番蒙大将军送给宋世祥的,生死不由自己做主,故而当宋世祥命令他们其中一部分人去行刺皇长孙的时候,他们也只能听命。当时的命令很清楚,就是‘佯装刺杀’,可以让皇长孙受些轻伤,但绝不能伤及性命。而那些被选中的番蒙死士,则是在临行之前,就注定是要赔上自己的性命了。”
“既然是宋世祥负责联系此事,那个番蒙人又如何能确定是奉了东宫之命?”陆清容颇为谨慎。
“按照那人的说法,他当时也不很确定。只不过,事发之后,东宫并没有放过他们这些剩下的人,而是打算赶尽杀绝……这才在几次交手之中,逐渐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听完唐玥的话,陆清容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她并不需要再问什么了,比如到底奉了东宫何人之命,是太子妃,还是皇长孙?
因为这些话,已经足够解答她当日的疑惑了。
她清楚地记得,那日与太子妃的张皇失措相比,皇长孙是如何的临危不乱,事后又撒谎,坚称自己帮他挡了刀。
(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二章 前夕
陆清容只觉得思绪纷乱。¤頂點小說,
去年在光隐寺发生的一幕幕,不停在眼前闪过,与刚刚唐玥所说的话叠加在一起,瞬间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在此之前,陆清容对皇长孙从来没有过半分怀疑。
即便是蒋轩叮嘱她“要小心东宫”的时候,她也不曾往皇长孙身上想过。
此时此刻,所有的线索摆在面前,已经让她不能不信了。
木樨胡同的那把火,还有光隐寺的遇刺,竟然都有皇长孙参与其中,甚至,还有可能是主谋……
一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因为生在皇家,就能有这般险恶用心,这难免让陆清容不寒而栗。
唐玥的一声叹息,将她从思绪之中拉回现实。
唐玥跟着说道:“我刚知道这事的时候,也和此刻的你一样震惊。”
“若说为了避免皇上再有子嗣,一时冲动,对怀有身孕的成嫔起了杀机,这我勉强还能想象。”唐玥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只是光隐寺的虚假行刺,实在太过让人心惊。既要勾结朝廷钦犯和番蒙人,同时又设计陷害燕国公府,甚至自己还要身处险境之中充当靶子……且不说此事是否他亲自谋划的,单就这份胆识,已经不是那个年纪的孩子能有的了!”
陆清容唯有苦笑。
其中既有一丝伤感,同时又带着几分庆幸。
沉默片刻,陆清容才缓缓说道:“好在这两件事。最终都没能让他们如愿。皇长孙毕竟年纪还小,阅历尚浅,终是狠戾有余。谋划不足,这才让咱们当时得以破局。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唐玥微微颌首,同时再次感叹:“这种狠戾程度,着实为同龄人所望尘莫及!”
唐玥顿了顿,又道:“现在你该知道,为何我今日一听说你被东宫请去。就急匆匆进宫去找你了……”
“多谢王妃搭救之恩!”无论唐玥是否还有其他考虑,陆清容都是发自内心地感谢。
“此时说这些,恐怕还为时过早。”唐玥倍显无奈:“不瞒你说。自从得知皇上陷入了昏迷,我这心里就没踏实过一刻。今儿个早晨,王爷就进了宫,到现在还没传个音信回来。更是让我忐忑难安。”
陆清容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难道,东宫又有了别的动作?”
“除了今日把你叫去的事,东宫倒是未见其他异动。毕竟,皇长孙没有调动兵马的权利,他能动用的,也就只有东宫的那些侍卫,与羽林卫和宫中的禁军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了。”唐玥如实道。“只不过,太后娘娘和吴家那边。似乎已经蠢蠢欲动了……”
陆清容顺着想到了安乐伯,登时暗道不好!
果然,唐玥接着说道:“今日王爷进宫之前,就已经察觉出五军都督府那边有了异动,乃是安乐伯正在急着调兵遣将……”
“他们好大的胆子!”陆清容忍不住惊呼,“五军都督府历来只有统兵之权,并无调兵之权!没有兵部的调令,他们竟然就敢私自调兵!”
陆清容非常确定,这件事,兵部是绝对不可能参与其中的。
陆亦铎官居兵部尚书,对兵部有着绝对的权利和控制。而陆清容深信,除了皇帝之外,父亲断然不会听从其他任何人的命令行事!
唐玥当然也知道,这事和兵部是不相干的。
“恐怕他们早已决定要孤注一掷了,既是如此,私自调兵又如何?”唐玥叹息道,“只要最终能成事,还担心会有人追究他们不成!如若真有那么一天,恐怕真正被追究的,反而变成了咱们……”
陆清容深知,这并非危言耸听。
以往被皇长孙的表象所蒙蔽,倒不觉得如何,只想着若是皇上最终真的属意东宫,不过是吴家那些外戚会愈发做大罢了。
如今知悉皇长孙的真面目,方才发觉,无论是蒋轩,还是自己,都已经有意无意地多次阻碍到了东宫的谋划。
景王府就更不用说了,其本身对东宫而言,就是绊脚石一般的存在。
可见,倘若有朝一日皇长孙即位,必会将睚眦必报展现得淋漓尽致……
陆清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尽量保持些清醒。
寻思半晌过后,陆清容想起:“即便安乐伯能控制五军都督府的兵马,恐怕如今也没多少人能让他调动吧?”
这次漠北的战事,无论是早先崔琰出征,还是后来换成蒋轲,都从京师驻军带走了不少人。
此刻算下来,五军都督府能在短时间内调动的兵马,全部加起来,应该并不比羽林卫和禁军多多少!
唐玥也明白她的思路,故而提醒道:“靖远侯世子仍被关在刑部,羽林卫正是群龙无首的状态,如若宫中突然生变,难保还能有往日那般的战斗力!甚至……”
甚至还有临阵倒戈的危险。
陆清容在心里帮她补全了这句话。
这一次,陆清容没有犹豫,郑重说道:“王妃所言,我都明白了。只是事关重大,我一个女子也并不能决定什么。您只需要记得,世子也好,我父亲也罢,都只会效忠皇上,绝无二心。王妃刚才的话,我都记下了,此刻先行一步,还望王妃不要怪罪。”
言下之意,自然是肯定不会与东宫有任何的勾结。
唐玥心领神会,此刻亦不会得寸进尺。
她本也只是担心,陆清容慌乱之中会被东宫的人利用,此时知道陆清容已经看穿那边的把戏,也就足够了。
无人阻拦,陆清容一路走出了景王府。
她没有半分耽误,直接让马车驶向刑部。
突然得知这么多消息,她必须第一时间告知蒋轩,让他心中有数。若是能拿个主意,保证羽林卫不会被奸人利用就更好了。
马车疾驰进入刑部所在的胡同,才刚在大门口停下,下一刻陆清容就跳了下去,一路奔向蒋轩所在的小院。
刑部早已对她的到来有些习惯了,并任何人上前阻拦。
只不过,直到行至小院门前,面对敞开的大门,陆清容才被告知:
靖远侯世子被皇上诏入宫中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七十三章 大限
陆清容呆立当场,不禁重复道:“被皇上召入宫中?”
刑部小院门前,那个眼熟的小厮连连点头:“正是!世子夫人如果早来一步,许是就能碰到宫里的人了。”
陆清容的心登时悬了起来。
真的是奉了皇上的命令吗?皇上醒过来了?
倘若不是如此……
陆清容有点不敢往下想。
“宫里来的是哪一位,你可认得?”陆清容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那名小厮挠了挠头,回道:“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不过,当时那人是由我们刑部侍郎狄大人陪着,小的听周围有人议论,说那位公公是在勤政殿里当差的,像是来头不小的样子!”
听他提到勤政殿,陆清容心里总算稍有缓和。
走出刑部,她仍带着些许不安。
于是,回去的时候,她没有直接让马车回荣恩街,而是绕了个远,想从皇宫门口经过。
马车之上,绿竹远比之前还要更慌张。
绿竹觉得,今天发生的事,一件接一件,让人应接不暇。
虽然她并不知道世子夫人在东宫遭遇了什么,也没听见景王妃和世子夫人说的话,但是东宫那些挡在门前的侍卫,她可是看见了的!
当时那个剑拔弩张的架势,若不是景王妃和皇后娘娘及时赶到,恐怕她们此刻仍被扣在东宫!
而现在,世子爷竟然也毫无征兆地被请进了宫!
紧张之余,绿竹隔着衣裳,攥住胸前那枚玉佩,问道:“夫人,您是不是……要动用这枚玉佩了?”
陆清容感受到她的焦灼,先露出一抹安慰的微笑,才开口:“这只是用来以防万一,岂是能随便动用的!”
绿竹心下难安,正想再问些什么。却发现陆清容已经开始走神了。
只见陆清容掀开马车的帷裳,向外望去。
想着这里离宫门还有段距离,绿竹略显好奇地循着陆清容的目光看过去。
原来是到了五军都督府!
绿竹忍不住问道:“五军都督府平日里总有不少人出来进去,今日如何这般冷清?还有门口那辆马车。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安乐伯。”陆清容放下帷裳,心中的不祥之感再次升起。
果然如同唐玥所说,吴家那边已经按捺不住,迫不及待要力保皇长孙上位了!
陆清容默默转过头,面向绿竹。似乎能透过衣裳看到那个玉佩。
难道,所谓的万一,终是到来了吗……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犹如往日一般平静。
若说哪里稍有不同,便是勤政殿了。
黄昏时分,太阳就快落山之际,之前一直昏迷着的皇帝,醒来有一会儿了。
皇帝醒来过后,对等候求见的一干人等置之不理。第一件事就是点名传召几个人进宫。
其中一个,就是仍关在刑部之中的靖远侯世子蒋轩。
常公公不敢耽误,立刻派了人去传召。
同时,他也没有忽视,皇帝的精神好得有些不寻常……
“皇上,您看是不是让徐医正先过来请个脉?”常公公将心中忐忑掩饰得极好。
见皇上像是没听到一般不置可否,常公公连忙又道:“几位大人要过会儿才能赶到,而徐医正一直守在偏殿,此刻叫他进来,定是不会耽误皇上和大人们谈正事。”
皇上这才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常公公旋即把徐医正唤入殿中。
龙塌一侧。徐医正在那里跪了足足两柱香的工夫,将医者的望闻问切来了个全套。
徐医正越是磨蹭,常公公的心里越不安。
待到徐医正发现皇上明显有些不耐烦时,方才跪着往后退了两步。
常公公见状。正要上前询问,却在看见徐医正脸色的一瞬间,心里咯噔一下。
只见徐医正满头大汗,脸色煞白,刚刚诊脉的那只手仿佛还在发抖,此时正用另一只手使劲压着。只是效果甚微,仍被看出了端倪。
常公公的心越发沉了下去,几次想出言询问,都没能张开嘴。
一时间,勤政殿内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之中。
徐医正与常公公互相对看着,似乎都希望对方先说些什么。
最后还是皇帝忍不住了。
只见皇帝用手撑着想要起身,最后由常公公扶着,也不过是勉强换了个斜靠的姿势。
“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清楚。你但说无妨!”
“是。”徐医正先行应诺,继而在心里斟酌起用词。
他颇为无助地左右张望一番,见殿中实在没有旁人可以解围,最终把心一横,打算实话实说。
正在那些“无力回天”之类的话尚未出口之时,殿前适时想起了一声禀报。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来了。
皇上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不再继续追问,而是对着徐医正差遣道:“你去,把她们挡在外面!就说朕需要静养,其他的话随你怎么说,朕先恕你无罪!”
徐医正不敢违抗,当即领命而去。
皇上想了想,又吩咐常公公:“你也过去,万一他不顶用,就说这是朕的旨意,请太后她们先行回宫。”
勤政殿门前,吴太后当真对挡在前面的徐太医视若无睹,最后还是常公公出来将其拦住。
吴太后看了一眼身边跟着的皇后,想到刚才用尽办法也没能把她甩掉,突然觉得进不去也挺好。
只不过,吴太后并没有回奉宁殿,而是去了勤政殿的偏殿小坐。
“皇上那边若有什么情况,随时来报!”吴太后转身之前留下这么一句。
常公公恭敬应下,心里却极不是滋味。
太后娘娘口中的“情况”所指为何,已经不言自明……
偏殿之中,皇后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吴太后心中冷哼一声,想起之前听说的消息,开口询问道:“听说,皇后今日下了命令,让东宫的陆侧妃去侍奉正在软禁之中的太子妃,而将照料皇长孙的责任,改由徐侧妃代劳了?”
皇后的态度不卑不亢:“正是。”
没有过多的解释。
东宫侧妃徐樱,娘家母亲出自安乐伯府,论起来也算是吴家那边的人了。吴太后固然对此没有异议,横竖陆蔓玉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换不换都无所谓。
只是她对皇后的态度有些不满,便追问道:“这是为何?”
皇后淡然回道:“东宫的两位侧妃,本就地位相当、不分上下。既然陆侧妃已经受累了这么久,我就想着,也该换一换人了。”
看着吴太后一脸狐疑的模样,皇后又加了一句:“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摆明一副爱信不信的架势。
吴太后心中有气,想到此时正是关键时刻,切莫因小失大,才没有与她计较。
正在这时,皇上召见的人,已经到齐了。
蒋轩是最后一个步入勤政殿的。
一进来,就看见了斜靠在榻上的皇上,旁边除了常公公,还有垂首而立的冀大人和禇大人,以及老态龙钟多年都未曾露面的燕国公。
只见两位大人均是双眉紧锁,面色凝重。
而皇上毫无血色的面相,再加上殿外徐太医满头大汗却瑟瑟发抖的模样,似乎都预兆着某件大事即将要发生了。
突然,皇上缓缓说道:“朕把你们叫来,就是为了做个见证。”
这一瞬间,几个人都屏住呼吸,大殿之中安静得落针可闻。
皇上又吩咐常公公:“去把笔墨取来,朕此刻就要写下传位诏书。”
平淡至极的语气,说着天下最重要的决定。
谁都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等着常公公出去又回来,在榻上摆了一张金丝楠木小桌,将笔墨和诏书放于其上。
皇上几乎没有挪动,只略微坐直了些,提笔而下,一气呵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