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诬告
吴夫人一刻都不愿多等。◇↓頂◇↓点◇↓小◇↓说,
急着把吴七娘从榆院喊来,都来不及串供,就一起坐上马车,直奔宫门而去。
马车之内,吴夫人、吴七娘和吕妈妈同乘,这才腾出工夫说上几句,商量一会儿进宫的说辞。
吴夫人不停嘱咐着吴七娘。
吕妈妈在旁边一言不发,心里七上八下。
这次任凭自己怎么劝,都没能改变吴夫人的迫不及待。
她就不明白了,如此牵强附会的指控,吴夫人的信心怎么就那么足……
很快,吴夫人那边已经吩咐完毕。
只听她稍作停顿,又对着吴七娘道:“刚才那些话,无论是对着太后娘娘,还是皇上,你都不能出任何差错!事成之后,你这后半辈子的前程,就都包在我身上了!”
吴七娘低眉顺眼地点着头,轻声道:“多谢夫人。”
吴夫人笑得得意:“你是该谢我!当初和你一起进府的那个吴十娘,同样也是太后娘娘赏给世子的丫头,结果怎样?还不是被世子退了回去!听说她后来幸亏有安乐伯帮着做主,才好不容易寻得归宿。只可惜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商贾之家,而即便这样,她也没能当上正室……想来,这些你也是知道的吧?”
她当然知道!
吴七娘心中苦痛难言。
纵然吴十娘很早就被世子送出了府,但她自认更为沉稳。仍是怀有一丝希望的。
可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希望也逐渐消磨了干净。
榆院之中陷入绝望的丫鬟,可远不止她一个。采梅和采莲的姿色并不在自己之下。但这两年来,眼看着她们绞尽脑汁、机关算尽,却连世子爷的一个好脸儿都没得着过,难免让人寒心。
而她自认也想不出什么更新鲜的招数了。
与其等着重蹈吴十娘的覆辙,亦或耗到人老色衰再无他法,还不如铤而走险一次,自己另寻个出路!
正因为此。她才在吴夫人找上门之时,与其一拍即合。
而吴夫人这边,实际上是没太把吴七娘放在眼里的。
她需要一个人证。只是为了能更稳妥些。
至于状告蒋轩是成是败,关键还是要看皇上。
而这一次,她的信心完全来自于皇上的态度。
上次她在皇上面前说完那番含沙射影的话,明显看出龙颜不悦了。想必皇上仔细思量后。定是对蒋轩和成嫔的关系有了怀疑!听说。皇上已经有子日没去过成嫔娘娘的宫里了……
想到此处,吴夫人忍不住冷哼出了声。
当初就因为自己不知道丽鹃的身份,在她身上吃了那么多亏……这次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依照皇上之前对自己的那些惩罚,蒋轩的下场已经可想而知!
什么证人证言,在皇上的心魔之下,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怀着这心思,吴夫人一行人一路来到奉宁殿,很快就见到了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瞅见吴七娘。不由沉了脸,皱眉道:“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吴夫人立刻哭腔满满:“侯爷去得实在冤枉!都是因为蒋轩那个不孝子。强行把侯爷带去榆院,成心用一些死人的东西惊吓于他,方才致使侯爷就这么撒手西去了……”
太后这才知道靖远侯已经离世,神色却未见任何变化,仍道:“我问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七娘是人证,她亲眼看见了事情的经过……”吴夫人连忙解释。
她何尝不明白,这吴七娘的身份有些尴尬,但她实在是找不到旁人。
如今枫院里面一个主子都没有了。榆院更是陆清容一人独大,根本就没别人!总不能随便找个丫鬟在皇上面前充当证人吧……再怎么说吴七娘也是太后娘娘赏给蒋轩的,还算有点身份。
太后叹了口气,看着吴七娘,语气有所缓和:“那你就说说吧,都看见什么了?”
吴七娘的目光先向吴夫人那边瞥去,才一边低泣着,一边开了口:“奴婢也不知道世子爷是怎么把侯爷请去的,只看见侯爷到了榆院之后,就一直想要离开,世子爷却拦着不让,活生生让人把侯爷拉近了后面的库房。库房里面……放的都是姜夫人的遗物,听说当年那些东西就染了病气,后来那里更是时常闹鬼……而这些,世子爷也是知道的。等到侯爷从里面出来,没过多会儿就不行了……”
听着她断断续续说完,太后娘娘更确认她们要干什么了。
对此,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关于蒋轩,太后早就没了耐心。
自己几次三番向他示好,招揽之意尽显,却始终不见他回应。
既然他不肯为自己和东宫效命,那么与其让二皇子身边多一个得力帮手,倒不如趁这个机会除了的干净!
如此一想,再看面前那两个哭哭啼啼的人,便不似刚才那般闹心了。
“行了行了,都先别哭了!”太后娘娘轻声呵斥,又道:“把你们的眼泪都省一省,别全浪费在我这儿,回头见了皇帝到没了!”
吴夫人一听这话,立即明白,太后娘娘这是要帮她们了。
顿时信心更足。
让她颇为意外的是,这一次,太后并没有让她们在奉宁殿等候圣驾,而是亲自领着她们,去了勤政殿。
“皇帝近日风寒未愈,听闻今儿个连早朝都免了。”太后娘娘边走边说:“不过靖远侯枉死,是件大事,这才带你们过去的!”
也不知道她是解释给谁听的。
吴夫人只觉得,既然皇上身体不爽利,想来脾气也是好不到哪儿去。
这一次,蒋轩可真是不走运了!
步入勤政殿,只见皇帝身着玄色常服,斜靠在龙椅之上,见到太后,方才由常公公扶着起身,步履蹒跚地上前请安。
待到太后与皇帝依次落座,吴夫人和吴七娘早已跪下去,涕泣涟涟地讲起了靖远侯的“枉死”。
二人很快泪如泉涌,那戚戚然的神情,远比刚才在奉宁殿时更胜几分。
吴夫人其实哭得并不专心。
她斜眼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常公公,想到今日早些时候,他曾去侯府传旨,是见过靖远侯的……
即便她对皇上的态度再有信心,仍担心会被没有眼色的人搅了局。
当然,常公公绝对不是那么莽撞的人。
常公公眼看着太后娘娘带她们二人进来,跟着又在皇上面前一唱一和,而皇上竟然听得十分认真,明知道自己今日也去过侯府,却自始至终看都不曾看过自己一眼。
显然,皇上心里是有主意的。
常公公自然就没开口。
只不过,皇上之后的反应,竟是连常公公都没有猜中。
只听皇上像是气急所致,先咳嗽了好一阵,才转过头,声音略显虚弱地吩咐:“传朕的口谕,派人先把靖远侯世子押去大理寺……等等!还是押去刑部吧!”(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五章 兼听
皇帝刚才一直沉默着,这突然一开口,就把包括太后娘娘在内的几个人都惊着了。
她们尽管想到这事儿能成,却没料到会如此顺利。
皇上就听了这么一会儿,丝毫不曾质疑,立刻就下令要关押蒋轩。
吴夫人喜出望外。
若不是时刻记着靖远侯才刚离世的事儿,她险些就要露出笑容了。
只是皇上这不经意间的改口,让她心里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皇上先说的是押去大理寺,很快又改成了刑部。
刑部尚书仍空缺着,而刑部如今掌权的侍郎狄大人,他儿子娶的就是陆清容的大姐陆芳玉……有这层关系在,难免让吴夫人心里不大舒服。
转念一想,这可是皇上亲自下旨送人过去,想来任谁也不敢阳奉阴违的!
况且,皇上怕是根本就不知晓其中的关联!
这时,皇上接着说道:“既然你们对靖远侯的死因存疑,朕也不能置之不理,必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把蒋轩关在刑部,不过是为了更方便查案罢了!至于派谁去查,朕还需仔细斟酌一番,你们莫急!”
皇上所言,只提到要查案,并没有给蒋轩定罪。
但听在吴夫人她们心里,就不仅是字面上这些意思了。
毕竟蒋轩的身份摆在那里。历来对于勋贵之家,就从没有过未曾定罪先行关押的例子。
而皇上却连御前申辩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下令押送刑部,其心思可见一斑。
看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次定是要严惩的。
正在吴夫人心满意足之时,皇上又开口了:“要彻查,就不能只听你们一面之词,总要给别人说话的机会……”
皇上的声音仍带着虚弱,说到一半又咳嗽了几声。
正在吴夫人等人都以为皇上想当面审问蒋轩的时候,突然听到他说:“去把蒋轩的媳妇叫过来!那丫头是个老实孩子,咱们先听听她怎么说!”
吴夫人心中立时咯噔一下。
让陆清容来。还不如让蒋轩来呢!
可惜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
皇帝话音一落,常公公立刻下去吩咐了。
靖远侯府之中,原本正在靖春堂里忙碌着的陆清容,面对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变故。着实愣了半晌。
听闻蒋轩在前院被皇帝派人抓走,要送去刑部,震惊之余,她还来不及走出靖春堂,奉命传召她入宫的人就到了。
来的是一个眼生的小太监。看着也就十来岁的样子。
遵循常公公的嘱咐,他把吴夫人等人在勤政殿的一应指控原封不动讲给了世子夫人听。
陆清容听罢,心下稍安。
之前就曾猜到,吴夫人定是在谋划着什么,却没先到她竟然搞出这么大一个手笔,直接把皇上和太后都扯了进来。
这指控皆是子虚乌有,哪里有半分可信?
只不过,皇上竟然不由分说就抓走了蒋轩,颇有要问责的架势,难免让陆清容不敢掉以轻心。
进宫的一路上。她都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该如何应对。
不多时,她就被带到了皇帝面前。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到勤政殿,却只是垂首前行,不敢有半分逾矩。
即便无暇环顾四周,她也能感受到勤政殿的与众不同。
皇权威严,这里亦格外安静,似乎除了皇帝本人,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故而,突然传来皇帝轻咳的声音,变显得更为尖锐。
陆清容跪下行了大礼。被皇上喊起之时,才注意到殿中还有旁人在。
吴太后一脸探究地看着她,面上闪过一丝嘲讽。
吴夫人和吴七娘不敢放肆,各自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皇帝并不知道有人提前知会了陆清容,仍是让她们把刚才那些话再讲一遍。
吴七娘说了那么多回,早已轻车熟路,一字不落地又说了一遍,比之前两次更为顺畅不说,难得她的情绪都保持得不错。眼泪流得一点儿都不比之前少。
陆清容听罢,就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错愕之色尽显。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反问:“既然夫人和吴七娘都一口咬定侯爷离世是世子爷所致,敢问他的目的何在?”
吴七娘并非无言以对,只是吴夫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标准答案,故而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开口。
吴夫人已经等不及了,替她说道:“这还用问么!当然是为了袭爵,不甘心只做个世子了!”
简直可笑!
陆清容心中冷笑,反驳之词简直都不用想。
但她仍先定了定心神。
阴差阳错之间,自己几次给皇帝留下的印象,都是少不更事,温顺又带着些憨实的,此刻的反驳若太过冷静,反而未必对蒋轩有好处。
但思路不清晰又是万万不成的。
陆清容索性把昔日的谨小慎微放在一旁,不管不顾地开了口:“世子爷历来把孝字看得极重,若说他会干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我是断然不能相信的!而世子爷要战功有战功,要名分有名分,如此名正言顺,等到父亲百年之后,这爵位本就没有落在旁人头上的道理……而如今父亲病重,侯府内一应大事,多年来都是由世子爷做主……说句诛心的话,如若世子爷真有这般狼心狗肺,早就等不到今天了! ”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惊。
谁也没想到,陆清容没有先去质疑那些证词,而是一口气说出这些大实话来。
皇帝心下动容,甚至忍不住提醒道:“那靖远侯去榆院的时候,你可在场?”
陆清容这才抹了一把眼泪,道:“吴七娘所讲,皆是一派胡言!去榆院本就是父亲自己的主意,我们只是陪伴左右而已!而直至父亲走出榆院,精神都是极好的!当时正赶上常公公前来传旨,应该可以证明!”
皇上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却并没有去询问常公公。
“行了,你们的话,朕都听在了心里。既然你们各执一词,这还是要查一查的!”皇帝像是累了,又往龙椅里靠了靠,才摆手道:“你们都先回去!事情查清楚之前,蒋轩就先住在刑部吧!”
此话一出,已再没有转圜的余地。
陪着皇帝恭送太后娘娘回宫,其余人才悉数退出了勤政殿。
吴夫人虚惊一场,面带得意地瞥了陆清容一眼,方才扬长而去。
陆清容心中百转千回,刚才皇帝明明像是被自己说动了,怎么又……
这时,勤政殿内,同样有此疑惑的,还有常公公。
“皇上……”
皇帝回过神来,先是吩咐道:“蒋轩去了刑部,靖远侯的身后事,你帮忙盯着点儿!”
“是。”常公公忍不住问道:“依您看,刚才的对质……”
皇帝叹了口气:“陆氏那孩子,看着不像是在说谎!正因为此,朕才根本没有问你。想必她说的都是实情吧?”
常公公连忙回道:“皇上英明。”
“你现在心里一定在想,既是如此,为何朕还要详查此事,坚持把蒋轩关在刑部吧?”皇帝已经闭上了眼睛,声音比刚才又小了不少。
“奴才愚钝,未曾洞察圣上的深意。”常公公如实道。
“唉……”皇帝仍闭着眼,“朕这些天,总觉得有些力不从心,晚上也睡不着,还时常梦到先皇……你说,这是不是大限将至的兆头?”
常公公慌忙跪地:“皇上千秋万岁,如今不过是风寒体弱……”
“行了行了!”皇帝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大殿之中安静了好一会儿,皇帝才又道:“靖远侯走了,蒋轩总是要守孝的,既然他横竖都不能参与朝事,倒不如去刑部待着,省得搅合到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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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就快到了呢!是……吃饺子还是吃汤圆呢?
第四百四十六章 难测
听罢皇帝这一番话,常公公方才犹如醍醐灌顶。
想起刚才吴夫人等人的说辞,显然是精心设计过的,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又有太后娘娘从旁帮腔……
想来,倘若皇上当场戳穿了这一切,那些人也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与其要面对她们更为周密的卷土重来,还不如就仔细查一查这次的事儿。
常公公试探着问道:“这查案的人选,皇上可曾想好了?”
皇帝仍是一副闭目养神状,反问道:“你先说说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常公公先是一愣,才揣摩着皇帝的意思开了口:“既然人关在了刑部,不如就让刑部侍郎狄大人去查一查……”
他一边提议,一边小心观察着皇帝的反应。
只见皇帝依然没有睁眼,而嘴角微微勾起,笑了一声,道:“你倒是明白朕的心思!”
“朕把人关在刑部,的确是出于保护之心。可刑部侍郎与蒋轩终究有些沾亲带故,看守一下倒也无妨,若是让他主审,难免就要传出闲话了。”皇帝缓缓说道。
常公公的建议被驳回,非但没有半分沮丧,反而心里更有了底。
“奴才愚钝,远不及圣上思虑周全。”
皇帝停顿片刻,随即睁开了双眼,吩咐道:“你去把褚卿找来吧,他是个张弛有度的,又能镇得住那些旁门左道之人,想来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常公公连忙应诺,就要退下去办差。
皇帝很快喊住了他。
“又不是什么着急的事儿,让他明儿个一早再过来吧!”皇帝突然又想到,“他过来的时候,你也要在场才是。”
常公公微微一怔,不明白为何自己还要在场。
皇上问道:“刚才靖远侯夫人还有那个……吴七娘,她们说的话你可还记得住?”
“记得住。”常公公回道。
“那正好!明儿褚卿过来的时候,你转述给他听便是!”皇帝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刚才看见那一个两个三个,全都是吴家的人,朕唯有头疼,哪里还记得她们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她们说是蒋轩故意惊吓靖远侯……真亏她们想得出来啊!”
“蒋轩那个媳妇儿。倒是也有点意思!当着朕的面,竟然也不肯称呼靖远侯夫人‘母亲’,愣是一口一个‘夫人’的……她这个脾气,是不是和朕年轻的时候有点像啊?”
皇帝的口吻玩味十足。
常公公心下稍安,又不敢掉以轻心。旋即回道:“世子夫人只是直率一些罢了,哪里能和皇上的刚正不屈相提并论……”
皇帝但笑不语,又缓缓闭上了眼睛,凝神静气。
常公公侍立一旁,亦不再作声。
然而,陆清容这厢,就没有这般悠闲了。
从打勤政殿一出来,她心里就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思绪纷乱,一时理不清头绪。
吴夫人她们的指控。摆明了漏洞百出。
陆清容绝对不认为皇帝是因为这个才关押蒋轩的。
但若不是因为此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借题发挥,向来是上位者特有的权利。
只是陆清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蒋轩有哪里触犯了皇帝。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百思不得其解之间,陆清容不由自主就放缓了脚步。
她没有直接出宫,而是转身去了后宫,求见成嫔娘娘。
丽鹃未曾让她多等,立刻派了人请她进去。
陆清容也没有见外,一口气把刚才勤政殿发生的事讲了出来,同时夹杂着自己的不解。
“我心中诸多疑问。难以自洽,方才想向娘娘请教一二,不知皇上可是对世子爷的哪里有所不满?”
陆清容问得直接。
丽鹃不以为忤,只认真在心中思量。
“不瞒你说。这些日子,皇上身体有恙,已经多日没有来过我宫里了。”丽鹃颇显无奈,“若是这些天里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怕是也不得而知……”
话说到一半,丽鹃突然顿了顿。想起一件事来。
“说起来,倒是有件事,不知是否重要。”丽娟实话实说,“当年我在宫中当差,在奉宁殿里认识了不少人,有个别要好的,前些日子曾跟我提起过一件事。”
“据说多日之前,吴夫人曾经连续两日去奉宁殿请安,后面那次,还专门挑了皇上请安的时辰去,当时当着皇上的面,说了些含沙射影的话,似有诛心之意……只是后来皇上也来过几次我这儿,并不见任何异常,我便未曾多想。”
丽鹃没有避忌,直接把她当初听来的话,全数讲给了陆清容。
听到最后,陆清容难免有点慌了神。
吴夫人的心思果然恶毒!
拿蒋轩和丽鹃做文章,的确是个事半功倍的法子。
皇帝本就是性情多疑之人,而男女之事往往又是最不容易说清楚的。
即便当时蒋轩多么注意避嫌,但丽鹃终究是住在靖远侯府里,而负责守卫的虽说有为数不少的羽林卫,却也皆是蒋轩的手下。
吴夫人豁出脸面不要,就是想在皇帝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当时信不信都不要紧,只要存了疑,这种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发芽……
陆清容一直双眉紧锁。
丽鹃看在眼里,也跟着着急:“要不然,我去劝一劝皇上……”
“千万别!”陆清容连忙制止,“万一真是那些挑拨的话起了作用,您过去说情,非但不能救世子,反而还会把自己也绕进去……”
丽鹃自知失言,顿时满脸歉意。
陆清容接着道:“经过娘娘提点,我心里总算有了些头绪。还望娘娘对此事佯装不知即可,千万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才好!”
丽鹃面带严肃地点头。
陆清容未再久留,满腹心事地告辞而去。
行至宫门,她方才镇定了一些,坐上马车,她一路都在琢磨着刚才勤政殿之中皇帝的每一句话。
就在马车已经驶回荣恩街之时,陆清容突然吩咐道:“先不回府了,转去静林胡同吧,我要去一趟陆府!”(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七章 忍耐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变故。↑頂點小說,
先是靖远侯离世,紧接着蒋轩被带去了刑部,而自己则进宫与吴夫人等人对质……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傍晚时分。
陆清容赶到陆府的时候,陆亦铎也刚好从兵部回来。
陆清容既没有去正院,也没有去找母亲,而是直接跟着父亲进了东院的书房。
本以为父亲应该早就得到了消息,却不想,陆亦铎非但不知道蒋轩被抓的事,竟然连靖远侯去世都没听说。
陆亦铎闻讯,难掩震惊。
只见他怔然半晌,先解释了一句:“今日兵部事务繁忙,实在顾不上其他。”接着才详细问起靖远侯府发生的事,“你刚刚说,常公公去侯府传旨的时候,侯爷还是好好的?”
陆清容点头:“是。只不过,我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的时候,皇上像是没听到一般,并未当场向常公公求证。”
陆亦铎沉默了好一阵,若有所思。
“这个你不用担心,以常公公和皇上的关系,他的所闻所见,皇上必定是知情的。”
陆亦铎接着又问:“把世子关在刑部,是谁的主意?”
陆清容回忆道:“我奉诏进宫之前,这事就已经定下了。从吴夫人的脸色看来,应该是皇上自己的意思。”
陆亦铎暗暗点头。
为官多年,他对皇上的性情还是知道一些的。
单凭吴夫人她们的一面之词,就下令关押世子。绝对算得上反常了。
至于皇上到底欲意何为,他此刻掌握的信息仍嫌太少,不敢妄断。
陆亦铎先对陆清容道:“虽然皇上还没有指派谁来详查此案。但看样子,皇上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不会轻易被人左右。既然如此,咱们如今并无其他周旋的余地。好在刑部对于世子来说,绝对不是个危险之所。在主审官员确定之前,咱们只能静观其变,别无他法。”
陆亦铎的话说得隐晦。
陆清容却能听出些端倪。
这其中的道理。她也是明白的。
她之所以专门跑来陆府一趟,并非是想寻得什么快速解决的法子,而是让自己的心里安定一些。
既然父亲也看出了这事的蹊跷。她便少了几分彷徨。
“那就等一等,看皇上究竟会派人来查案吧!”陆清容淡定许多。
陆亦铎略带赞许地点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今日侯府突逢变故,此时世子又不在府中,你回去之后。不要与吴夫人争辩什么。更要避免任何正面的冲突,只管小心料理靖远侯的后事便可,其余的事情,仍需静观其变。”
陆清容认真应下,正要告辞而去,突然想起父亲刚才的一句话。
“您说兵部今日事务繁忙,可是漠北有了什么新的情况?”
陆清容也知道这话问得唐突,但她又实在好奇。
如今的大齐朝。朝局平稳,边疆安定。若说有哪里会让兵部忙起来的,恐怕只剩下漠北了。
而蒋轲在漠北首战告捷,今个儿皇上才刚下旨赏赐过,也算是形势一片大好。
怎么兵部反而忙起来了呢?
陆亦铎没有回答,只是露出极为温和的微笑:“这可就不能告诉你了。”
陆清容自知失言,当然不会追问。
等她回到侯府,尽管心里仍在担心蒋轩,但也只是尽力做好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宫中便有消息传来。
皇上派了禇大人详查此案。
陆清容闻讯,心里总算有半块石头落了地。
虽说狄谦与蒋轩是连襟,但若真论起关系,狄大人还远不及禇大人与蒋轩来得亲近。
蒋轩与狄家的亲戚关系在明面上,而与禇大人的深交就不是谁都知道的了。
这一明一暗之间,想必皇上却不会忽视。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陆清容格外安分,始终未曾踏出侯府一步。
其间,狄府的陆芳玉通过陆芊玉给她带了消息来,靖远侯世子在刑部一切安好。
如此一来,陆清容更加不会轻举妄动了。
经过几日的深思熟虑,她愈发醒悟,这事的根源几乎可以说与真相无关,而全在于皇帝的心。这种时候,与其上蹿下跳地去求人帮忙,反而不如以静制动。
听闻蒋轩遭人陷害,景王府和镇北将军府就曾派人上门来请,都被陆清容以府中事忙为由婉拒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避嫌。
但出乎意料的是,禇大人那边竟然也没有丝毫动静。
自从禇大人从皇上那里接下这个差事,数日过去,愣是什么都没干。
取证也好,提审也罢,一概免谈。
据说因为这些天皇上称病免了早朝,禇大人就干脆连门都没出过。
这下,陆清容微微有些着急了。
她自己好不容易才做到按兵不动,可禇大人若始终这般置之不理,难道就让蒋轩一直在刑部这么待下去不成?
对蒋轩的思念和担心日渐难耐,最终还是陆清容先绷不住了。
这一日,她亲自登门褚府。
褚夫人闻讯,立刻出来相迎。
与漠北将领凯旋回京那日她们在茶楼初次相见时一样,褚夫人仍是一袭紫色衣裙,颇显英气。
见到陆清容,她依然爽朗,上来就直接道:“为了靖远侯世子的事,我和我们家老爷已经吵了不知道多少次!”
陆清容与她四目相对,满脸诧异。
褚夫人叹了口气,道:“听说皇上派他去查案,我原本还庆幸许久,想着总算有人能尽快帮世子洗清干系了……但他可倒好,这么些天连刑部都没去过一趟!每次面对我的询问,只知道说‘不急,不急’,任凭我怎么讲都没用!”
褚夫人明知道陆清容定是比自己还要着急的,却仍忍不住发了这些牢骚。
只因她实在猜不透禇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为自己没帮上忙而自责。
陆清容知道褚夫人是真心诚意,自然不会介意,只隐隐担心,今天可能见不到禇大人,恐怕要白跑一趟了……
正在此时,褚夫人领着她七拐八拐过后,居然直接进了禇大人的书房。
只见褚夫人朝里面一努嘴,一脸无奈地说道:“他已经等了你许久。真不知道他怎么还有脸见你!”(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八章 允许
褚夫人领着陆清容来到禇大人的书房。
刚一进门,褚夫人便停下脚步,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正在陆清容为此愣神的工夫,禇大人已经站在了眼前。
只见禇大人身着略显宽大的浅灰色直裰,头发以白玉发冠整齐束起,配上他消瘦的身躯,仍是往日那般道骨仙风。
尤其他还不声不响走到自己面前,仿佛飘过来的一般。
这反而让陆清容回想起当年,那些有关腿脚不便的说法,简直更像是玩笑了。
那时候禇大人只有进士的功名,尚未入仕,只以先生的身份每日前往尹府,教尹子昊和陆呈杰等人念书。彼时虽无官职在身,却已经与皇帝有了某种若有似无的联系,而且深得皇帝信任。这对于大齐朝这位生性多疑的皇帝来讲,的确是很不常见的……
陆清容很快收回思绪,与禇大人见了礼。
禇大人回礼过后,方才顾自转身,踱回了窗边,在其中一张紫檀木圈椅上坐下,漫不经心地回望着陆清容。
陆清容跟着走了几步,顺便以余光环顾一番。
这只是书房的外间,却已经溢满了十足的书卷之气。
只因除了南边靠窗摆着两张以四方茶桌隔开的圈椅,其余的几面墙,则被书架占得毫无空隙,其上更是摆放着满满当当的书,别无他物。
如此一来,摆在屋子中间的那张紫檀雕花书案,便显得形单影只了。
陆清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名副其实的书房。
不知为何,此时褚先生的随性而坐,伴随着书房里的阵阵墨香,反而让陆清容分外安心。
她没有拘谨,径直走向另一边的圈椅上坐了。
褚先生闪过一抹浅笑,转瞬即逝。
紧接着,便听到他悠悠地开了口:“世子夫人能忍耐这么些天,才来找我。可见的确比小时候稳重了不少!”
陆清容立刻反应过来,这指的是小时候自己贸然跑去想要与表哥他们一同上课的事儿。
陆清容微微一笑,面对褚先生,她始终难以寻得在其他长辈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威严。
于是。她忍不住回道:“禇大人也不一样了,起码没有再把我赶走……”
褚先生闻言,当即哈哈大笑了一阵,才问道:“不知世子夫人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此时的褚先生。似乎满脸都写上了“明知故问”四个字。
陆清容不以为然,语带恭敬:“我是想问问,如今世子被关在刑部,禇大人可否准许我去探望?”
褚先生的脸色微微一变:“你专门跑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个?”
陆清容极为认真地点头。
褚先生面露古怪,语气充满了探究:“你就不想替他喊个冤什么的?”
陆清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您该不会真的相信,侯爷的离世是世子故意惊吓所致吧?”
褚大人既然接了这个差事,自然是不能表态的,只含糊道:“这要详查一番才能有定论。”
那您倒是赶紧查啊!
陆清容心里暗道。开口只说:“相信禇大人定能明察秋毫,不负皇上所托。”
禇大人顾不上谦虚,好奇道:“听说你这些天哪儿都没去,连景王府和镇北将军府的邀请都回绝了,难道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靖远侯世子?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该为此事四处奔走了吧!”
陆清容也不兜圈子,实话实说道:“这案子是皇上钦点的,奉旨查案的是禇大人您,除去圣心难测不论,也算是权责清晰了。我哪里还有去别处奔走的道理?世子如今被关在刑部,我自是使不上什么力的,但总还算能做到不去添乱。”
此话一出,禇大人也忍不住点了下头。
陆清容接着又道:“今日来找您。也绝非想要申冤陈情,亦或借着昔日您与世子的渊源攀交情……不过是担心世子在刑部的处境罢了。想来您也知道,世子的身体本就不大好,再加上漠北回来之后旧伤未愈,这突然之间被关在刑部,难免让我们措手不及。这才想着过去探望一二,方才能踏实些。”
不知不觉之间,禇大人刚才的漫不经心,被收起了大半。
此时的他,正色了许多:“你能这样想,真是再好不过了!没想到靖远侯世子果真是个有福气的!”
言尽于此,禇大人没有再往下说。
陆清容隐约感到,自己真的做到了没给蒋轩添乱。
这时,禇大人才表示:“虽说把世子关在刑部,是皇上亲自下的旨,但也并未提到不许探视。你什么时候想去,只管去便是!只是不要过分久留,探视多少次都不打紧!”
禇大人答应得痛快。
陆清容没想到竟是这样容易,连忙谢过。
禇大人摆了摆手:“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还没见到世子,你都能稳住阵脚,想来也不需要我提醒你什么了。你只需明白,我查案进度虽慢,却自有我的道理,世子清白与否,早晚都会有定论的。”
说着,禇大人已经缓缓起身。
陆清容刚才就想告辞了,此刻多得了一句提醒,不免更加释然几分。
从书房出来,一直等在门口的褚夫人立刻迎了上来。
面对褚夫人的询问之色,陆清容只点了点头,未曾多言。
与褚夫人简单别过,陆清容从褚府出来之后,就迫不及待直奔刑部而去。
既然有了禇大人的应允,她自然急着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蒋轩才好。
不多时,靖远侯府的马车就停在了刑部门前。
有禇大人的同意,又有刑部侍郎狄大人这层关系在,陆清容很容易就进到了刑部。
刑部一名主事亲自在前面领路。
对于刑部大牢,陆清容早先就有所耳闻。
当初那个番蒙将军萨托,就是从这里逃跑的,她曾经从蒋轩口中听过一些关于刑部大牢的细节。
然而,此刻自己脚下的路,似乎并不是通往刑部大牢的……
正在陆清容心里犯嘀咕的时候,前面那名主事已经停下了脚步。
抬眼望去,陆清容难掩错愕。(未完待续。)
第四百四十九章 刑部
眼前的院落,分明不是什么刑部大牢,倒像是个花园。☆→頂☆→点☆→小☆→说,
透过紧闭的院门,陆清容仿佛都能感到里面的枝繁叶茂。
只因伴随着夏日的微风,不断有阵阵香气从里面飘出,似是几种花香混合在一处,难分彼此。而紧贴着院墙之内,间隔不等栽着数棵柳树,不时有几条柳枝随风摆荡出院墙之外……
这幅画面,再配上浓郁的花香,怎么看都和刑部的气氛毫不相符。
陆清容正纳闷着,前面那名刑部主事已经转过身来。
“世子夫人稍候片刻,待在下先去请示一声。”
说完,那人上前轻轻拍门,很快就从漆红大门开启的一道小缝之中闪入,大门随即又紧紧关上。
整个过程极为迅速,就发生在转瞬之间。
陆清容甚至都没来得及出言询问。
禇大人已经允许她探视,而刑部也放行了,这走到一半,怎么突然又冒出需要请示的人了?
既来之则安之。
陆清容立于门前,望着这古怪的院落不由出神……
然而,此时的陆清容还没见到蒋轩,靖远侯府的沁宜院里,就有人开始着急了。
“你说什么?禇大人答应了陆氏去刑部探望蒋轩?”吴夫人双眼微瞪。
吕妈妈点头,道:“世子夫人一大早就去了禇大人府上,没过多久,出来之后就直奔刑部,未被阻拦。”
吴夫人冷哼一声。道:“褚府不是从来都将前去拜访之人挡在门外吗,怎么让她这么容易就进去了!”
吕妈妈没有应声。
她知道吴夫人不过是在发牢骚罢了。
世子爷与禇大人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她们总不会也没有察觉。
吴夫人始终咽不下这口气:“当初太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提议让安乐伯主审此案,被皇上断然拒绝,之后竟然钦定了禇大人……我当时心里就有些不安。如今看来,着实对咱们不甚有利。”
吕妈妈附和着点头,但她关心的重点倒不是这个。
“皇上派谁来查案,着实不是咱们能左右的。只是这世子夫人的反应……竟是与咱们的预想南辕北辙了……”吕妈妈忧心忡忡地说道。
“可不是!”吴夫人说起这个就来气,“本以为她定会失了心神。上蹿下跳地四处斡旋,最好把景王府和镇北将军府什么的都扯进来才好。到时候皇上心中对蒋轩的那份回护,定会消磨个干净!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把别人也搅进来,也不用太严重,只要皇上因此对二皇子颇有微词,咱们就又能在太后娘娘那边记上一功了!”
吴夫人越说越火大:“没想到。那个陆氏果然狡诈。居然一口气忍了这么多天,愣是什么都不做!”
此时,吕妈妈突然心中一动,开了口:“说不定,禇大人这次出于好意,让她去探视,反而是帮了咱们的忙……”
“此话怎讲?”吴夫人皱眉问道。
“世子夫人毕竟年轻,这次能忍这么久。估计也是有人提点所致,比如陆家的人……但这都不重要了。您想想。刑部大牢那是什么地方?世子夫人之前没去过,勉强还能忍上一忍,若是让她亲眼见到那处人间地狱,不一定会有多震撼呢!到时候,任谁再劝,恐怕她也难以淡定如初了!”
吴夫人闻言,双眉渐渐舒展,脸上首次露出了笑容,很快又止住。
“可是还有刑部那个狄大人……该不会对蒋轩有所优待吧?”
吕妈妈了然一笑,接着道:“夫人您别忘了,那日可是皇上亲自派人将世子爷押去刑部的,若说那个狄大人敢给他什么优待,最多也就能避免动刑,其他的恐怕就不敢妄为了……”
吴夫人这才冷笑一声,心满意足道:“咱们就等着那陆氏从刑部回来,看看她受过刑部大牢的惊吓,还能不能这般从容!”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信心十足。
而刑部这边,陆清容在院门跟前,并没有等太久。
那位刑部主事很快又从院门之中闪出,恭敬地向陆清容走来:“世子夫人请!”
话音未落,就见他身后的院门缓缓开启,远不只是刚才那道小缝,而是大敞开来。
陆清容不禁十分惊讶。
原本她以为,这院子里面是某个管事之人所在,那位刑部主事只是进去请示而已。
而此时此刻,她才惊觉,原来蒋轩就是关在这里!
陆清容顺势上前几步,突然又停住。
只听她像是随口问道:“不知这位大人刚才是去向何人请示了?”
刑部主事闻言一愣,如实道:“禇大人虽然还没亲自来过刑部,但已经传了命令过来,说无论谁来探望靖远侯世子,都要先经过世子爷同意才可进入。”
陆清容尽量不让自己的惊讶表现出来,边走边问:“把世子爷关在这里,也是禇大人的主意吗?”
她本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
那位刑部主事却一副知无不言的架势:“那倒不是。禇大人还没接这差事之前,世子爷就已经住在这儿了。据说是当天押送的人直接吩咐的,至于那些人的来头,在下也不清楚了。”
他不清楚,陆清容可知道。
那是皇上派的人啊!
陆清容还想再问些什么,转头才发现,那人在她进门之后,便没有再跟着,而是规矩地站在门外等候。
陆清容未再多言,继续向院中而去。
这院子只有二进,并不很大。
但其内十分幽静,反而显得更加宽敞些。
陆清容思念心切,没有去绕两旁的抄手游廊,而是径直走上中间的青石小道,好在院中绿树成荫,亦感觉不到烈日当头。
穿过一进的厅堂,仍是空无一人,她毫不犹豫继续往里走。
步入后院那一刻,陆清容立时停下了脚步。
后院并不似前面的绿树林立,只有一颗半丈来宽的槐树,似有百年之久,单就那一棵树的枝叶,就将院子的大半罩在了树荫之下。
只见蒋轩偏偏就站在树荫之外,阳光洒在他脸上,让那笑容都染上了温度。
陆清容见了,眼前突然就是一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章 探视
走进刑部之前,陆清容做了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
刑部大牢绝非寻常之地,不管蒋轩变成什么什么样子,邋遢也好,憔悴也罢,自己都一定要淡定,切莫显露哀愁之色,平白让他又多几分烦恼。
然而,此刻眼前的蒋轩,与自己想象之中哪有半分相同!
只见他一袭青灰色交领直裰,通身连个褶皱都不曾有,头发亦整齐束起,其上白玉发冠戴得十分端正,显得整个人分外从容。
此刻他就在那阳光下,身姿挺拔,负手而立,冲着陆清容笑。
陆清容心里的疑问多极了。
他怎么会被关在这里?
近日来可有人从旁照顾?
这院子又是否方便说话?
……
就在她看见蒋轩的那一瞬间,这诸多疑惑,竟是没有一句能问出口。
陆清容鼻子一酸,下一刻,就不争气地有两串泪珠滚下。
院子的角落,被人忽略之处,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正是刑部安排伺来候蒋轩的。
从靖远侯世子第一天被关进来,他就开始随侍在旁。
多日以来,他打心底里佩服靖远侯世子。
只因世子爷对一切都是淡然处之,自始至终不见一丝慌乱。
于是,当此刻靖远侯世子淡定不在,疾步上前之时,那小厮本能地一转身,回避而去。
而无论是陆清容,还是蒋轩,眼中只有彼此的两个人,则完全注意不到这些了。
陆清容还来不及责怪自己的失态,下一瞬间就被冲过来的蒋轩抱了个满怀。
“别哭。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蒋轩的声音,比夏日的暖阳还要温和几分,幸亏刚才那个小厮及时回避了去,否则听到他这般语气,定是要惊得走不动路了。
陆清容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在他胸前蹭了蹭眼泪,探出头来。
盯着他的脸,端详半晌。见他似乎并未消瘦,陆清容才稍稍放心,却仍忍不住冲口而出:“这么多天……我就是想你了。”
软糯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未曾褪去的哭腔。
刹那间,蒋轩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许久无法平复。
片刻过后,才听见他带着笑意的打趣:“我倒没什么变化,反而是你,哭得像个小花猫。若是让别人看了去,到时候又要怨我了!”
果然,陆清容立时杏眼微瞪,左右张望了一番。
“这里还有别人?”
“刚才有,想来是不愿打扰咱们相见,才退了出去。”
若是以往,陆清容听到这话。定是会有些无措的。
此刻却坦然得很,不见一丝羞赧。
只是才刚分开,她就开始贪恋刚才那个怀抱,忍着想要扎回去的冲动,陆清容吸了吸鼻子,问道:“这里还有多少人?”
“只有刚才那个小厮,再无旁人了。”蒋轩想了想,又回忆起,“原本他们是安排了个丫鬟的,是我不乐意。坚持换了个小厮过来。”
这似笑非笑的口吻,让陆清容也拿不准,他这是在表功,还是在逗自己。
只嗔了他一眼便罢。陆清容问起正事:“这么好的一个院子,恐怕是刑部之中最惬意之所了吧?把你关在此处,是谁的主意?”
“应该是皇上的意思。”蒋轩轻声道,“这些天,除了不能踏出院门一步,其余皆不受什么限制。身边的用度。也是一应俱全,与府中没什么差别。”
蒋轩一边说,一边牵起了陆清容的手,与她在院中随意踱着步。
已近正午,艳阳当空,二人却很有默契地没有去荫凉处,而是围着那个大大的树荫,绕起圈来。
“你无需担心,既然有此安排,又派了禇大人负责此案,皇上定然是心中有数的。”蒋轩缓缓道来,“且不说那些证据让人啼笑皆非,倘若皇上真想发落了我,自然不会这般大费周章了。虽然圣心难测,我此刻也不好跟你多说些什么……但起码你看到了我一切安好,多少都能安心些了吧!”
陆清容与他并肩前行,用力点了点头,继而尽量简洁地把自己这些天的状态说了。
其实原本也没几句话,因为自己根本就没干什么。
蒋轩听罢,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你能如此冷静,已经是帮了我大忙了。”
他接着解释道:“我人虽然关在这里,但一直是准许我往外写信的。我就是怕平白无故横生事端,才没有多此一举,果然你还是懂我的。既然如此,今日看到我安然无恙,回去后你一切照旧,只管照顾好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便不用再想其他了。”
陆清容点头应下,忍不住提起:“你可曾见过禇大人?我只是不理解,凭着你和禇大人的关系,他理应尽快替你洗脱嫌疑才是,怎么反而躲在府里不出来了?”
“皇上之所以选了他,恐怕就是看中他这一点。”蒋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满朝文武之中,除了禇大人,还有谁能如此镇定地将皇上交代的案子这么拖着……禇大人自有他的道理。如今可着京城去找,也寻不到比我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陆清容听得似懂非懂,隐约抓到一丝头绪,很快又消失不见了。
她是相信蒋轩的。
此时她摇晃着蒋轩的手,故作轻松地笑道:“那倒是!我看你这里比榆院还要好上一些,起码占了清静这一点!”
“怪不得我过来之前,禇大人提醒我不要久留,当时我还以为刑部大牢有什么吓人的东西呢,现在才明白,若是没有禇大人的嘱咐,恐怕连我都想住在这里了!”
陆清容这话也不全是打趣。
只要有蒋轩在的地方,就算真是货真价实的刑部大牢,她也是愿意来住的。
话音未落,蒋轩一个没忍住,轻轻一拽,又把她揽入怀中。
双臂圈着陆清容,缓缓俯身过去,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既然这么舍不得我,那你明日再来看我便是!”
陆清容微微一愣:“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一章 劝慰
陆清容起初并没当真,以为是蒋轩在哄自己。
纵然这院子环境再好,那也是刑部的地界,绝不是想来就能来的。
可转念一想,适才自己进门之前,那位刑部主事却是先请示过蒋轩的,一副见客与否都由蒋轩自己决定的架势……
陆清容一脸茫然地望着蒋轩。
蒋轩先对着她轻轻点了下头,随即脸上浮现出几分隐忍的悲伤。
“我只是随便说说……毕竟你这些日子,定是十分劳累的,更何况还有孕在身,这样跑来跑去怎么行!。”蒋轩的声音带着无奈,“父亲的后事,我竟然没能操办,如今头七都过去了那么多天,府里的事全靠你了。”
只见蒋轩双目微垂,与陆清容相握的那只手缓缓滑落身侧。
紧接着,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吴夫人那满篇诬告的说辞之中,有一句话倒是没讲错。我……的确是个不孝的……”
“父亲离世当天,我就被囚禁于此,竟是连他老人家最后一程都没能相送。蒋轲如今身处漠北,父亲身边本就只有我一人……”
蒋轩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忽然之间,十几年前的一个画面从陆清容脑海之中闪过:姜夫人病逝,当时的蒋轩还是个小孩子,在浩浩荡荡的送殡队伍中,银山压顶般的喧嚣,但那个小小的身影却显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单,仿佛整条街都是空的,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走在其间……
这一次,换成陆清容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你心里的伤痛,我明白。想来不管换成是谁,面对这种无奈,都不可能心中无憾。只是你实在无须自责,是皇上下令把你关在此处,圣命难违,你总不能抗旨不尊吧?”
发现蒋轩的表情依旧凝重。陆清容接着又道:“更何况,侯府里不是还有我在!你我二人,难道还有什么分别不成……”
蒋轩极少见到陆清容如此严肃认真的神情,心中难免随之释然了几分。
陆清容还在继续:“既然我不能在此久留。那从明日起,我有空就会过来看你,把这些天的事情细细讲给你听,就像你也亲身经历了一遍一样!”
她的语调仍然轻缓,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蒋轩也拿她没辙。
见他面露踌躇。陆清容看出他的担忧,连忙补充道:“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太医说如今胎像很稳,正是应该多多走动的时候!而且刑部与荣恩街离得又不远……”
陆清容不停地说着。
阳光之下,只见她的嘴一张一翕,双唇尤显晶莹剔透,而那满含关切的双眸,更是仿佛一滩清凉幽静的湖水,阳光照在上面,映出波光粼粼。让人感到一阵宁静的温暖……
她每次劝解自己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变得这般絮絮叨叨。
蒋轩却十分受用,一点不觉得厌烦。
此时的他,紧紧盯着她的眸子,有些出神,似乎想从那潭幽深的湖水之中找出一丝光影,却反而把自己深陷其中。
很快,陆清容就发现了他的走神。
佯装嗔怪,陆清容冷着脸问道:“你在看什么?”
“你的眼睛。”蒋轩实话实说。
陆清容险些就装不下去了,仍板着脸胡乱问道:“从里面看见什么了?”
“我。”蒋轩的神情异常认真。
“……”
陆清容并未移开视线。依旧看着他。
心里多少松了口气。
尽管蒋轩还是一脸严肃,未见笑容,但能有这番应对,已经让人放心多了。
正在此刻。她注意到蒋轩突然抬起头,往自己身后看去。
陆清容立刻转过头,这才发现,刚才帮自己引路的那位刑部主事,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不再于门外等候。而是站在了后院的门边。
见到陆清容回头,他立刻拱手行礼,接着说道:“时辰已经不早,还望世子夫人莫在久留,若是……改日再来即可。”
陆清容没有让他为难,回身对着蒋轩微微一点头,便随着那人一同离去了。
不忍离别,陆清容也只是在走出院门之时,才忍不住回了一次头。
她自嘲一笑,蒋轩留在了后院,她隔着一进的院子,哪里还能看到什么!
殊不知,此时此刻,蒋轩仍是立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出神。
倘若这花草树木、院墙回廊都不存在,二人的视线便正好能对上……
出了院子,还要走一小段才能到刑部大门。
趁着这个空档,陆清容随口询问起:“刚才大人说我可以改日再来,可有什么时辰限制吗?”
她拿不准刚才他的话是否当真,方才有此试探。
那位刑部主事连忙应道:“仍旧是不能久留,至于世子夫人什么时候过来,倒是没有限制。”
紧接着,他立刻又补了一句:“只要世子爷应允即可。”
果然如她所料。
除了出不了门,蒋轩的自由度还是很大的。
陆清容恭敬地道谢,心里想着这刑部主事也是有品级的官员,又不算相熟,不好轻易馈赠,只能以礼相待了。
不多时,陆清容就走出了刑部的大门。
由于每次探视只能进去一人,陆清容刚才便把绿竹留在了马车里等她。
此时,绿竹一个人站在马车旁边,左右张望着不知在看些什么,神情似乎带着一丝慌乱。
陆清容走到近前,还没有询问,就也感觉出了异样。
刑部门前这条街,在六部之中算是比较清静的一处所在,但此时此刻,正直正午时分,本该更安静才是,却不想,道路两旁反而挤满了好多人。
都是普通百姓的装扮,像是在看什么热闹一般。
陆清容原本并不好奇,只担心她们的马车会不会受到影响。
只是绿竹那略显躲闪的眼神,到让她有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这些人挤在此处,是在干什么?”陆清容问道。
“没干什么……是在……等人。”绿竹吞吞吐吐。
陆清容盯着她的眼睛不放。
绿竹只好硬着头皮回道:“据说皇上发落了贺家的人,一会儿他们就要流放出城了,据说会经过这里……”(未完待续。)( )
第四百五十二章 流放
京城之中,对于陆清容与贺家的那些陈年渊源,大都听说过一些。
靖远侯府中的丫鬟仆妇们也不例外。
然而,能说清楚陆清容对贺家的态度究竟如何的人,恐怕就没几个了。
绿竹却是其中之一。
自小跟着陆清容一起长大,绿竹深知,她对贺家情感,并非旁人那些各式各样的猜测。
诸如憎恨、怨怼、愤怒,甚至是仇恨报复之心,那是全然没有的。
在世子夫人心中,贺府上下的所有人,就像是路人一般的存在,从不曾多加关注,也不会刻意避讳。
就像当初贺府办堂会的时候,世子夫人见推辞不掉,亦不会过分针对,而是自然而然地以侯府的名义登门……
但绿竹总觉得陆清容对他们的忽视,似乎太过仁慈了些。这些年邱沐云和贺清宛母子二人,可是没少添乱,也不见世子夫人有什么动作。
故而,今天贺府遭遇这种凄惨的下场,她还是不大想让陆清容知道……
陆清容听了,却依旧平静。
“原来贺府的事已经了结了!”陆清容像是在自言自语,“皇上在他们的事上倒是真干脆……都谁要被流放?”
绿竹刚才已经打听了一番,此刻便如实道:“贺老太爷,贺家的大老爷和二老爷,还有十二岁以上的男丁,都要被流放岭南。如今贺家的大老爷和家眷都在山西,皇上恩准在流放之前不用回京城了,由当地安排游街示众即可。一会儿路过此处的,应该只有贺老太爷和和二老爷一干人等。”
贺致远和贺楷……
陆清容在心里算了算,除了这俩人,贺府应该也没什么十二岁以上的男丁了。
“那女眷的,还留在府中吗?”陆清容问道。
“女眷要没入教坊为奴,没有年龄限制,贺家的大爷贺岚因为年纪尚小,也要跟着贺夫人她们一起去。至于贺府。今日就要被封了。”绿竹打听得清清楚楚。
陆清容听了,倒也不觉得又什么不妥。
毕竟贺家那些罪证摆在那里,虽说参奏他们的起因颇显荒诞,那些证据却是实打实的。如此处置,绝算不上冤枉。
只是听说邱沐云和贺清宛仍旧会留在京城,陆清容不由就皱了皱眉。
很快她又觉得有些奇怪,这些人虽然都是罪有应得,但大都各有各的错处。皇上的发落难免太过一刀切了,只分了男女,其他就是同一个待遇了。
只因她并不知道,皇上最近的精神很不好,根本没空多用心思在这些事上。
当那些参奏贺家的奏折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之时,皇上只是随意派了个人稍加核实,便有了结论。既然贺家一个好人都挑不出来,那就没什么可斟酌的了!
其实,皇帝当时的原话是“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后来还是常公公。凭借多年对皇帝的了解,一句句地提醒之下,才得到了流放和没入教坊的具体旨意……
陆清容突然又问:“就算流放,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吧,为何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看热闹的?”
绿竹则是越说越顺畅,越说越解气:“如果只是流放,的确不算什么热闹,但流放之前还要绕城游街的,据说这么多年都不很多见呢!”
“这也是皇上的旨意?”
“那就不清楚了。”绿竹想起刚才百姓们提起贺家的事,各个都是兴致高涨的模样。“现在连街边看热闹的人都在传,贺家之所以会被重判,是因为他们得罪的人是当今圣上……这游街的主意,说不定就是下面官员揣摩圣意的结果。”
陆清容不由对绿竹刮目相看。
没想到她竟能想到这一层。
感慨之余。陆清容并不欲在此地久留。
正打算趁游街开始之前离开刑部门前这条街,偏巧这时候,从街尾那边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两旁的人群逐渐躁动起来,立时就把这条本就不宽阔的街道堵了个严实。
行人尚能勉强通过。马车就肯定不行了。
靖远侯府的护卫们见状,立刻纷纷上前,不动声色地将陆清容和绿竹围在中间,护送她们先登上了马车。
即便一时无法离去,也总不能让世子夫人与看热闹的人群挤在一处。
陆清容安静地坐在车里,一言不发,似乎完全不好奇外面的状况。
外面的混乱很快就恢复了些。
当游街的队伍路过此处之时,由于有衙差在两旁维持秩序,反而空出一条路来。
就在马车正要启动之时,街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既然来了,何须这般躲躲闪闪!”
声音格外洪亮,沧桑之中似是带着满腔的忿恨,让坐在车里的陆清容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为何,她瞬间就感到,这是喊给自己听的。
靖远侯府的马车,还是很好认的,纵使她未曾露面,仍逃不过贺家人的眼睛。
陆清容索性撩帘下车。
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略显意外。
每每提起贺家,她最先想起来的还要算是贺楷,毕竟他算是自己来到大齐朝时比较先看见的人,当时的冷漠与那层转瞬即逝的父女关系相比,反差之大,显得尤为讽刺。
陆清容本以为,刚才那声应该就是他喊的。
但此刻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衣放眼京城,对于世子夫人与贺家那些陈年渊源,大家多少都听说过一些。
靖远侯府中的丫鬟仆妇们也不例外。
然而,能说清楚陆清容对贺家的态度究竟如何的人,恐怕就没几个了。
绿竹却是其中之一。
自小跟着陆清容一起长大,绿竹深知,她对贺家的情感,并非旁人那些各式各样的猜测。
诸如愤恚、怨怼,甚至是仇恨报复之心,那是全然没有的。
在世子夫人心中,贺府上下所有人,就像是路人一般的存在,从不曾对其多加关注。也不会刻意避讳。
就像当初贺府办堂会之时,世子夫人见推辞不掉,亦不会过分针对,而是自然而然地跟着吴夫人登门赴宴……
忽视归忽视。但绿竹总觉得陆清容对他们似乎太过仁慈了些。这些年邱沐云和贺清宛母女二人,可是没少添乱,也不见世子夫人有什么动作。
故而,今日贺府遭遇如此凄惨的下场,还真说不准世子夫人的心境如何……
好在陆清容听了。依旧平静得很。
“原来贺府的事已经了结了!”陆清容像在自言自语,“皇上在他们的事上倒是毫不拖延……都谁要被流放?”
绿竹刚才已经打听过,此刻便如实道:“贺家的老太爷、大老爷和二老爷,还有十二岁以上的男丁,都要流放辽东。如今贺家的大老爷和家眷都在山西,皇上恩准在流放之前不用回京城了,直接于当地动身即可。一会儿路过此处的,应该只有贺老太爷和和二老爷他们。”
贺致远和贺楷……
陆清容在心里算了算,除了这父子俩人,贺府应该也没什么十二岁以上的男丁了。
“那女眷呢。可还留在府中?”陆清容问道。
“女眷皆入贱籍,大部分要没入教坊为奴,贺家的大爷贺岚因为年纪尚小,也要跟着贺夫人她们一起去。至于贺府,今日就被封了。”绿竹打听得清清楚楚。
陆清容听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想起贺家的一桩桩罪行,虽说参奏他们的起因颇显荒诞,但那些证据都是实打实的,如此处置,绝算不上冤枉。
只是听说邱沐云和贺清宛仍会留在京城。陆清容不由皱了皱眉。
很快她又觉出一点奇怪。
这些人全是罪有应得,但大都各有各的错处,皇上的发落难免太过一刀切了,只分了男女。其他就是同样的处罚了。
只因她并不知道,皇上最近的精神很是不济,根本没空多用心思在这些事上。
当那些参奏贺家的奏折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之时,皇上只是随意派了个人稍加核实,便有了结论。既然贺家一个好人都挑不出来,那就没什么可斟酌的了!
其实。皇帝当时的原话是“让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后来还是常公公凭借多年对皇帝的了解,一句句提醒之下,才得到了“流放和没入教坊”的具体旨意……
陆清容突然又问:“就算流放,也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吧,为何这里聚集了这么多看热闹的?”
绿竹则是越说越解气:“如果只是流放,的确不算什么热闹,但流放之前还要绕城游街的,据说这么些年都不多见呢!”
“这也是皇上的旨意?”
“那就不清楚了。”绿竹摇头,想起刚才百姓们提起贺家的事,各个都是兴致高涨,“现在连街边看热闹的人都在传,贺家之所以会被重判,是因为他们得罪的人是当今圣上……这游街的主意,说不定就是下面官员揣摩圣意的结果。”
陆清容不由对绿竹刮目相看。
没想到她竟能想到这一层。
感慨之余,陆清容不欲在此地久留。
正打算趁游街开始之前离开刑部门前这条街,偏巧此时,从街尾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两旁的人群逐渐躁动起来,立时就把这条本就不宽阔的街道堵了个严实。
行人尚能勉强通过,马车肯定是不行了。
靖远侯府的护卫见状,立刻纷纷上前,护送她们先登上马车。
即便一时无法离去,也总不能让世子夫人与看热闹的人群挤在一处。
陆清容安静坐于车中,一言不发,似乎完全不好奇外面的状况。
街上的混乱很快得到了控制。
当游街的队伍路过此处时,因有衙差在两旁维持秩序,反而空出一条路来。
就在马车正要行进之时,街上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既然来了,何须这般躲躲闪闪!”
声音格外响亮,沧桑之中带着满腔的忿恨,坐在车里的陆清容听得真切。
不知为何,她瞬间就感到,这是喊给自己听的。
靖远侯府的马车,还是很好认的,纵使她未曾露面,仍逃不过贺家人的眼睛。
陆清容索性撩帘下车。
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略显意外。
每每提起贺家,她最先想起来的还要算是贺楷,毕竟他算是自己来到大齐朝时比较先看见的人,当时的冷漠与那层转瞬即逝的父女关系相比,反差之大,显得尤为讽刺。
陆清容本以为,刚才那声应该就是他喊的。
但此刻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衣衫褴褛的贺楷搀扶着老态龙钟的贺致远,而前者满脸局促不安的神情,似乎还有阻拦劝说之意,后者却是一脸气愤,正横眉怒目地瞪着自己看……
陆清容这才反应过来,喊话的是贺致远。
见到陆清容下车,贺致远忍不住又上前两步。
他这一走,陆清容才发现,就在贺致远和贺楷的左手上,绑着同一条锁链,与后面几个似是贺府管家的人串在一起,每个人只见只有不到半丈的距离,行走之时互相不受影响,但他向陆清容这边一来,立刻就牵动了后面的贺楷。
贺致远随即停下脚步,此刻他距离陆清容仍是一丈开外的距离。
只听他大声喊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丧门星,贺府当初跟你们母女断绝关系,都没能逃过厄运!”
短短一句话,既将当年之事颠倒了黑白,又连带着破了陆清容一身脏水。
陆清容只觉得可笑。
衫褴褛的贺楷搀扶着老态龙钟的贺致远,而前者满脸局促不安的神情,似乎还有阻拦劝说之意,后者却是一脸气愤,正横眉怒目地瞪着自己看……
陆清容这才反应过来,喊话的是贺致远。
见到陆清容下车,贺致远忍不住又上前两步。
他这一走,陆清容才发现,就在贺致远和贺楷的左手上,绑着同一条绳子,与后面几个似是贺府管家的人串在一起,每个人只见只有不到半丈的距离,行走之时互相不受影响,但他向陆清容这边一来,立刻就牵动了后面的贺楷。
贺致远随即停下脚步,此刻他距离陆清容仍是一丈开外的距离。
只听他大声喊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丧门星,贺府当初跟你们母女断绝关系,都没能逃过厄运!”
短短一句话,既将当年之事颠倒了黑白,又连带着破了陆清容一身脏水。
陆清容只觉得可笑。
“贺大人出言还是谨慎些好!”(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三章 激将
看着靖远侯府的马车缓缓驶离,贺清宛始终未曾移开视线。
直到再怎么张望都看不到任何影子,她仍盯着陆清容离去的方向出神,满眼不忿,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射出几支利箭才好。
自己费尽周折才得以进入侯府,没想到在那个丽鹃身上栽了跟头,一切还没来得及开始,便已经草草结束。
如今贺府全家受累,恐怕再难有翻身之日。
贺清宛实在想不出还能把这恨意归向何方,唯有都算在陆清容头上,心里才能达到少许平衡……
马车之内的陆清容,则很快就把这些人与事尽数抛于脑后,不再多想。
从刚才开始,她就下意识地把手轻轻覆在小腹之上,不愿让未出世的孩子受到这些满心仇恨之人的影响。
一路上,她都在想蒋轩,不知他究竟还要被关在刑部多久……
那院子的环境再好,总归行动受限,让人想起来还是不踏实。
她可不希望自己生产之时,要独自面对一切。
自嘲地笑了笑,陆清容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那可是好几个月之后的事了……
回到侯府,毕竟知道蒋轩安然无恙,陆清容与早晨出门时相比,还是更加安心了几分的。
只是有人却专门过来想要破坏她的好心情。
陆清容步入榆院,便发现吴夫人带着吕妈妈已经在堂屋里等着她了。
曹妈妈今日不当值,正由叶妈妈在一旁伺候着上茶。
见到陆清容进门。吴夫人把刚刚接到手里的霁蓝釉茶杯放在了桌上,站起身来上前两步,满脸忧虑地问道:“自从世子被关在刑部。我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听说你今日去探视他了,我这才等不及你回府,就先过来等着。世子在刑部大牢里可还习惯?”
看着她那一脸关切的模样,仿佛诬告蒋轩的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陆清容感叹她高超演技的同时,想不通她何苦还要摆出这副架势来。
那日在勤政殿里,当着皇帝的面,吴夫人与自己对质时信口雌黄。一心只想置蒋轩于死地。
早在那时,吴夫人昔日那副本就有些残破的伪善面具,早已被揭了个干净。
“世子在刑部一切安好。”陆清容不欲跟她多讲。
吴夫人那厢。继续装腔作势,用手里的帕子抹了一把干涸的双眼,脸上愁容更甚。
“怎么可能安好!”吴夫人声音渐弱,“我就是怕看到世子落魄的样子。心疼难忍。才不敢跟你一起去探视……”
吴夫人越演越上瘾:“你老实跟我说,世子到底怎么样了?刑部大牢那是什么地方!听说在里面待久了,尤其是悬案未决之人,就算不死也是要脱层皮的!”
听到此处,陆清容总算恍然大悟!
原来吴夫人并非是来刺探虚实,而是认准了蒋轩此刻正在刑部大牢里受苦,方才这般假惺惺地表示关切,实则为了让自己陷入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陆清容只能认为。吴夫人的智商和她的狠辣程度怕是有些不成正比。
“恐怕要让夫人失望了!”陆清容淡淡地开口,“世子既没有死。也没有脱层皮。”
吴夫人仔细观察她的神色,一时看不出端倪。
“听你这语气,是还在怪我吧?”吴夫人的自知之明也就到此为止了,“你年纪轻,不懂我也是有顾虑的,在皇上面前,当然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才是!”
“夫人说笑了!”陆清容忍无可忍,“这话若是让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那日夫人带着吴七娘进宫,并非是您主动为之,而是被皇上请去的呢!”
陆清容这带着情绪的反驳,反而让吴夫人十分受用。
她就是要让陆清容着急上火,心绪难平。
倘若陆清容继续像之前那些天一样,异常冷静地窝在榆院里按兵不动,才真是让人头疼!
“我并不知道吴七娘进了宫竟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着实让我也很震惊。”吴夫人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当时我就想,万一真的是世子一时糊涂,被这靖远侯的爵位冲昏了头脑,做了傻事……这案子不察不明,过这么一道关,咱们大家心里都踏实不是!”
纵然已经洞悉她的真正来意,陆清容听了这番话,仍有些压不住火。
“恐怕被爵位冲昏了头脑的,是另有其人吧!”陆清容首次挑明了说。
吴夫人不怒反笑:“哪里还有什么别人!难不成你是在说我和轲儿?他如今可是漠北总兵官,旗开得胜,势不可当,赫赫战功指日可待!到时候加官进爵都是顺利成章,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您要真是这么想,自然最好。”陆清容继而反问,“只是不知道夫人好端端怎么就提起二爷来了?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此地无银’?”
头一回见到陆清容出言这般咄咄逼人,吴夫人微微一怔。
想来,定是在刑部大牢看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画面,方才至此吧……
吴夫人就是过来刺激她的,此刻见了成效,心中自然窃喜。
“夫人若是没什么事,我这折腾大半天也着实累了,恕我先去更衣,不能奉陪了!”
话虽如此,陆清容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明摆着要赶人了。
无论是榆院的叶妈妈,还是吴夫人身旁的吕妈妈,见到世子夫人如此,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吴夫人不当回事,见到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回了沁宜院。
她自以为把陆清容激了个气急败坏,但几天过去,仍不见她有任何异动!
只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去刑部看蒋轩,算着时辰都不算很久,且每次回来都格外心平气和,让人捉摸不透。
吴夫人就奇了怪了,难不成去的次数多了,就感受不到刑部大牢的阴森恐怖了?!
这一日,禇大人终于要开审此案的消息传来,吴夫人再也无法坐以待毙了。
她急着对吕妈妈吩咐道:“你去,趁陆氏出门的时候,悄悄把曹妈妈给我叫来!看来咱们不出手是不行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四章 棋子
“世子夫人今日还没出门。”吕妈妈回道。
她并没有撒谎,但也是存了心思,想拖一拖。
几天前,她陪着吴夫人去榆院,亲眼看见吴夫人把世子夫人的火拱了起来。
但事到如今,榆院那边依旧风平浪静,倒是吴夫人愈发心神不宁,先坐不住了。
“那就赶紧派人去盯着,等她一出门,你立刻就去把曹妈妈找来!”吴夫人语速极快。
吕妈妈却觉得吴夫人尚在慌乱之中,有点多此一举了。
而且这些年里,身处榆院的曹妈妈与她逐渐疏远起来,难免让吕妈妈对其增添了几分不信任。
此时,她便劝道:“您看……咱们已经有吴七娘这个人证了,您也说过,她在太后娘娘和皇上面前的表现都无可挑剔,而且这些天您一直把她留在沁宜院暂住,世子夫人那边,拿她也是毫无办法。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去找曹妈妈呢?”
吴夫人长叹了一口气。
“禇大人自从接下这案子,就一直对案情不闻不问,如今总算就要开审了,但正式过堂之前,他却先把吴七娘一个人叫去刑部问话。而吴七娘回来之后,我就总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儿,像是在刑部受了什么委屈……”
“不会吧?”吕妈妈觉得吴夫人想多了。
吴七娘当天就从刑部回来了,给吴夫人回话的时候,她也是在场的,并没看出什么端倪。
吕妈妈道:“想来她那煞白的脸色皆因紧张所致,她自己也说了,那日的应对并没出什么纰漏。毕竟刑部是个煞气极重的地方,像她这种柔弱的女子去了,定然会被吓得不轻,这也在情理之中。”
吴夫人听了这话,不由走神了一瞬间。
突然就想起陆清容来,表面上也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现在去刑部就跟串门儿似的……
据说每天都是满怀期待地出门,神采奕奕地回府。
吴夫人心中腹诽,她该不会是急疯了吧?
明知道可能性不大,想想也是挺解气的。
收回思绪。她对吕妈妈说道:“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刑部最大的威慑手段,就在于那些千奇百怪的刑具,但吴七娘可是毫发无损回来的!而且当初她面对皇上和太后,都能把准备好的情绪和说辞发挥得淋漓尽致,不见半分怯场。事后亦如常人一般。区区一个刑部,怎么说也不该让她害怕成这样!”
吕妈妈闻言,自知很难打消吴夫人的疑虑,又实在希望尽量避免让曹妈妈掺和进来。
“或者,咱们等这案子开审之后,看看情形再定夺?”
“不行!”
吴夫人一口回绝。
“这些天,我这心里一直不踏实。最近去宫里给太后娘娘请安,时常听她提起皇上身体欠佳的事……而且朝廷的早朝也着实免了些日子了!蒋轩这个案子,宜早不宜迟,必须尽快有个结论!”吴夫人把声音压得极低。“若是皇上那边有个万一,而这案子却还没有定论,是万万不行的!”
吕妈妈被吴夫人嘴里这句“万一”吓得浑身一震,提心吊胆地张望了一圈,确保四下无人偷听,才稍稍喘匀了气。
她的声音比吴夫人还弱上几分:“您的意思是,如果东宫继位自然无碍,可若是景王……”
这话,只把吴夫人的心思说中了一半。
另一层意思,就要更晦涩些。
近几年。蒋轩表面上和二皇子走得不远不近,但与他对东宫的分外疏离相比,便能看出些苗头了。
既然自己能看出来,皇上必定也能。
故而。当皇上不由分说将蒋轩关起来之时,吴夫人的欢喜,便又多了一层意思。
那就是东宫总算扳回一局了!
如此一来,倘若蒋轩最后未受重惩,可就不是什么好兆头了……
这一重心思,吴夫人并未跟吕妈妈言明。
“总之时间紧迫。这事儿不能再拖着了,为求万全,咱们必须再留一手!让曹妈妈先准备着!”
吕妈妈是真心在替吴夫人着想,只得如实道:“奴婢也知道这事的重要,方才担心万一弄巧成拙……曹妈妈这些年,在榆院混得太过顺风顺水,或是真的被世子夫人收服了也不一定!”
“不可能!”
吴夫人非常确定。
“她对姜夫人的记恨可是实打实的!否则当初遣散靖春堂下人的时候,我也不会单单把她给留下,又安排在世子院子里这么多年……”
吕妈妈当然知道这些,仍犹豫着道:“听说她现在这个男人,对她非常不错,近年家里很是和睦,不像是装出来的。”
吴夫人不以为意,轻笑两声,方才道:“当年姜夫人做主,把她嫁给了那个带着拖油瓶的残废。这恨意是一辈子都不可能褪去的。而那家人对她越好,这恨意就越会集中在姜夫人身上……你说,她又怎么可能会帮着蒋轩呢?她这么多年在榆院尽心尽力,不过是为了趋利避害,真到了生死关头,肯定是不会站错队的!”
“况且她如今深得陆氏的信任,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吴夫人信心满满、不容置疑的样子,让吕妈妈没法再多说什么了……
而此刻的榆院,陆清容之所以比平日出府的时辰晚了些,正是因为曹妈妈有事要说。
一早来到堂屋,曹妈妈就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在陆清容面前欲言又止。
陆清容有心先去看蒋轩,等回来再说的。转念一想,曹妈妈平素极少会如此,便主动问了一句:“曹妈妈可是有什么事?”
曹妈妈这才下决心说道:“这些天,沁宜院的人总在奴婢家的院子周围转,还趁我在府里当值的时候,进去过一次,跟家里的孩子说了些奇怪的话……我总觉得这里面似是不大对劲,也不知道该不该在夫人面前提及……”
陆清容登时停下了脚步,没有出门,而是回去坐下:“您只管说,若是不相干,就当咱们在闲谈罢了!”直觉告诉她,曹妈妈不是这么莽撞的人。
“沁宜院那婆子跟孩子问了许多我们夫妇之间的事,探究之意尽显。我想着,该不会是沁宜院的人已经有所怀疑,知道他们就是我早年逃荒之时失散的夫君和孩子,而姜夫人并非是在糟蹋我,而是对我有恩……”
陆清容认真寻思片刻,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此等陈年旧事,时间越久,越是难以察觉的。
更何况吴夫人此时正一门心思盯着蒋轩的案子,哪里还有心思去怀疑这些琐事……
想到蒋轩,陆清容心中忽地一动,似乎明白沁宜院那边的意图了。
她们并非是在怀疑曹妈妈,而是打算要动用这颗埋藏多年的棋子了!(未完待续。)( )
第四百五十五章 提防
沉默良久,陆清容才对曹妈妈说道:“这一次,恐怕是您想偏了……沁宜院那边,应该还是把您当做了自己人!”
曹妈妈愣住。
这些年,她与沁宜院已经没什么来往了,偶有联系,也是极尽敷衍,难道她们仍未感觉出自己的疏离之意?
曹妈妈的难以置信直接挂在了脸上。
陆清容了然一笑,提醒道:“您与那边是否亲近,她们并不在意。吴夫人真正想利用的,是您对姜夫人那份‘根深蒂固无法消除的恨意’。敌人的敌人,再怎么合不来,都是最好的利用对象!”
这话已经不能再直白reads;。
曹妈妈立时恍然大悟。
脸上露出焦急之色,曹妈妈有了几分不知所措:“世子爷已然被她们害得不清,想来定是在刑部受了不少委屈的……如今案子的走向尚不得知,咱们榆院里的人,都跟着捏了把汗,已是心神难安了。她们还想怎样?”
陆清容并没有把蒋轩在刑部的真实境况透露给任何人。
故而,榆院众人都以为世子爷就是被关在刑部大牢。而通过吴夫人等人的有意渲染,那个赫赫有名的刑部大牢,在众人心中早已是一个地狱般的所在,只想一想便能惊出一身冷汗。难为世子夫人还日日前去探望……
对于曹妈妈的疑问,陆清容心里早已冒出许多种可能性,当然都与这个荒唐的案子有关。
“她们想怎么样都没关系!”陆清容镇定自若,“无论她们有何要求,您只管答应来!至于该表现出的踌躇拿捏……我相信,您是不会露出破绽的。”
陆清容毫无保留的信任。让曹妈妈很是感激,不由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陆清容接着道:“倘若真与世子的案子有关……那可就是把主动权拱手让给了咱们!”
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吴夫人终究还是太过心急,开始自毁长城了。
曹妈妈听出世子夫人话中隐含的深意,更是心潮澎湃,只愿自己真的能为营救世子爷献出一份力量,也不枉当初姜夫人对自己的百般照顾。
“世子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决不辱命!”
陆清容微微颌首,赞赏之余,不忘安抚:“您也不用太过忐忑。沁宜院若是找上门来,顺势而为即可。”
说完,陆清容方才缓缓起身,随意嘱咐几句过后。便动身前往刑部了。
这些天,她每日都按时出现在刑部的那个小院里。与蒋轩待上不到半个时辰。
起初那些关于靖远侯后事的交代,事无巨细,也早就尽数讲完了,最近几天。话题逐渐变得随意起来。
有时候陆清容会绘声绘色地把自己怀孕的感觉讲出来,这是蒋轩最爱听的。明知道她的描述有些夸张,才不过三四个月的身孕。在陆清容的描述之中,那俨然已经是个活蹦乱跳的孩子了。生命的气息是如此强烈,让人无法抗拒。
还有的时候,二人什么话都不说,肩并肩坐在院子西侧的抄手游廊边,看着从东边院墙越过来的阳光,边界逐渐东移,从院中青石甬道的一块方砖慢慢游走到另一块方砖。仿佛时间就在眼前流动,让人真真切切感受到每一刻的存在。这远比沙漏中的流沙,亦或漏刻中的滴水,更能打动人心。
每日皆是半个时辰的相聚,却日日都不相同。
而今天,算是比较沉闷的一次。
陆清容不得不在蒋轩面前提了曹妈妈的事,让他心里有数。
“后天就要开审了,倘若到时冒出什么新鲜的人证物证,你心里也要有个准备才是reads;。不过无需担心,我会提前做好应对的……”
蒋轩不以为然,仿佛早就想到她们会有这一招。
他反而提醒起陆清容:“到时候,这冒出来的人若不止曹妈妈一个,你也不要太惊讶才是!”
“什么?”陆清容不解。
蒋轩直接讲出自己的猜测:“曹妈妈怕只是个开头,吴夫人这次定会亲自上阵了。不信你等着看,刑部过堂之时,她一定会千方百计亲自前来的!”
“这……”陆清容怎么都想不通,“当初在宫里,那是没办法了,在皇上和太后面前,她必须亲自领着吴七娘去告状不可。但论起审案过堂,她只是个‘苦主’罢了,而这种身份的苦主,哪有出现在公堂上的道理?”
“而且,她多年来苦心经营的贤德之名,来之不易。这次她既然没有充当证人,为何不干脆袖手旁观在一旁看戏,非要掺和得越来越深,这不是连退路都没有了吗?”
“她之所以要亲自上阵,就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蒋轩满脸不屑,冷笑一声,“别忘了,在名分上,她还是我的母亲。在外人眼中,在世俗**之,我们是不可分割的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如今变着法子想把我拉马,扣的又是这种不忠不孝的大帽子……她冲出来站在最前面,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要跟我划清界限。只有这样,才能在搞倒我的同时,不会影响到她们母子,甚至不会影响到靖远侯府的兴盛……要知道,她的最终目的,只是要打倒我一个人,并非要整个侯府跟着一起落败……”
原来是这样!
陆清容嫁入侯府多年,早就习惯了榆院和沁宜院各行其是的状态,难免思维受了些局限。
纵然她也奇怪,吴夫人这种窝里斗的决心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却始终没有蒋轩想得这般透彻。
“曹妈妈我是相信的,但如果吴夫人亲自上阵,咱们是不是……”陆清容隐隐有些担心。
蒋轩却笑得轻松:“你忘了,禇大人可不是个糊涂之人,你觉得他会被吴夫人那些伎俩所蒙蔽吗?”
陆清容摇了摇头,仍皱着眉:“那自然不会!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还觉得皇上不会相信她那荒唐至极的诬告呢,但他还不是把你关了起来……可见,他们在乎的,很可能根本就不是事实的真相!”
再之后,任凭蒋轩如何相劝,陆清容坚持不肯掉以轻心……
等她回到侯府,得知吴夫人果真是要利用曹妈妈在公堂之上发难!
好在曹妈妈忠心不二,立刻来找陆清容汇报情况,二人商量了整整午,算是有了对策……
开审那日,陆清容不甘示弱,与吴夫人一样,赶到了刑部大堂。
虽说她已经预想了很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但刑部大堂里的样子,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陆清容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要审案,还是要开堂会?
看着刑部大堂之上聚集的这些熟悉的面孔,陆清容不由扶额,这事儿跟他们都有关系吗……(未完待续。)( )
第四百五十六章 开审
吴夫人和陆清容一前一后走进了刑部大堂。
二人皆当场愣住。
只见刑部大堂之上,除了在长案后面坐着的禇大人与他旁边的刑部侍郎狄大人之外,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孔,分坐于两旁。
其中有江慎之和江凌父子二人、武定侯世子崔琰、安乐伯吴兴春,还有承平侯府的二夫人……
而禇大人的另一侧,距离他最近的位置,竟是赫然坐着老成持重的当朝首辅、文华殿大学士冀铭!
纵然陆清容早就有所准备,也没能想到会有这么多出人意料的角色出现。
而吴夫人,就更懵了。
这所有人之中,她提前知道的就只有安乐伯,因为那是她自己找来的。至于其他人为何会出现,她则是一头雾水。
大堂之上,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单是相互见礼,就耗费了不少时间。
待到众人坐定,才听到上面传来禇大人略显玩味的声音:“这些天为了查案,本官多方查证,搜集到不少相关的证人、证词……人是多了点,但兼听则明嘛!总比有所疏漏的好!”
禇大人说话之时,人依旧微微斜靠在长案后面的黑檀木太师椅上,无论语气亦或姿态,都显露出十足的漫不经心。
但不知为何,却自有一股威严之感隐含其中。
陆清容忍不住以余光向冀大人那边看去……
禇大人在内阁首辅的面前,居然都是这番姿态,的确令人咋舌。
而内阁首辅冀大人,陆清容还是头一次见。
刚才能够一眼认出他来,主要是因为他的穿着,绯袍玉带,其上绣着径五寸的大独科花,正是一品文官的冠服,加上曾经听蒋轩提到过冀大人的样貌,方才知晓。
只是不明白。难不成冀大人也能跟蒋轩的案子扯上关系?
禇大人并没有看着陆清容,却仿佛猜中了她的心思一般,开口解释道:“劳烦内阁首辅冀大人过来,只是旁听的。怕是有人诟病于我,说我曾经与靖远侯世子有过共事之谊,担心会有偏袒!”
禇大人说到后面,还轻笑了一声,像是夹杂着某种讥讽之意。
这时。他正是看向吴夫人的。
紧接着,禇大人又道:“至于安乐伯,就不是本官请来的了!”
那声笑还在,且又加重了几分。
陆清容也在心中跟着暗笑一声,安乐伯为何会出现,完全能够想象。
这时,禇大人当即下令,将被告靖远侯世子带上堂来!
“被告”二字一出,吴夫人脸上没能掩饰住那份得意,同时她将下巴微微抬高。显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只等着和蒋轩的垂头丧气作对比。
于是,当蒋轩在两个衙差的陪同下,昂首挺胸走进刑部大堂时,吴夫人只能失望了。
今日蒋轩身穿一件青灰色松江三绫布直裰,头发仍用那顶和田玉发冠束起,一丝不乱,整个人干净整洁、神清气爽,哪里能看出半分被囚禁的模样!
吴夫人很快收起诧异之色,心中冷笑。他定是为了过堂而强装体面罢了!
陆清容却知道,他这一身装扮,似乎比平日被待在小院的时候还要随意了几分。
蒋轩此刻站在公堂正中,禇大人没有跟他客气。仿佛他刚才就一直站在那里一般。
只听禇大人一本正经地说道:“靖远侯夫人曾去圣上面前喊冤,状告你设计惊吓靖远侯,导致侯爷受激过度,暴毙而亡。你可认罪?”
与禇大人四目相对,蒋轩淡定地开口:“此番言论,皆系子虚乌有。”
禇大人的神色未见任何波动。好像这话再平常不过。
下一刻,禇大人已经转向了吴夫人:“那就让原告的证人先上堂吧!”
丝毫没有提及现场其他人的打算。
原本信心十足的吴夫人,此刻目光不由扫过两旁的几个人。
之前她一直觉得,以禇大人并不算太高的官阶,自己这个侯夫人还是可以在气势上占些先机的,但如今,看着内阁首辅冀大人就这么老老实实坐在他下首……心中登时腾起一阵异样之感。
但禇大人已经发了话,她只能故作镇定,等着吴七娘被带上来。
此时此刻,她突然又觉得,这些人说不定只是找来充充场面,吓唬一下自己罢了!他们哪里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吴七娘,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都不曾怯场,当然也不会在这刑部大堂里失手!
吴七娘很快就被带进来,站在蒋轩身侧较远的位置,略微往后半步。
与蒋轩不同,她是要跪下的。
禇大人的坐姿依旧悠闲,未曾让她起身,而是字正腔圆地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奴婢吴七娘,是榆院之中的一名丫鬟。”吴七娘异常恭敬。
禇大人听罢,还状似无意地看向两旁的几个人,小声提醒:“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丫鬟!”
除了冀大人闻言微微皱一皱眉,其余的人,都几乎没什么反应,他们早就知道。
禇大人这才接着发问:“靖远侯离世那日,你在榆院有何所见所闻,此刻需如实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是。”
吴七娘开始不紧不慢地讲了起来……
自始至终,她都是低着头,像是不敢看禇大人一般,这倒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从走进刑部大堂开始,也没有看过吴夫人一眼。
起初吴夫人还不以为意,但当吴七娘陈述开来,几句过后,就越来越不对劲了。
乍听起来,这与她们之前商量好的说辞,并不算南辕北辙,但似乎每句话里,都与设计好的有那么一点出入。
比如她说起靖远侯受到惊吓的过程时,不再言之凿凿地声称是自己亲眼目睹。而那些确信之词也统统被舍弃,换成了诸如“听说”、“好像”、“应该是”之类极为模糊的说法。
通篇下来,则是显得闪烁其词,思路杂乱。
这时,吴夫人已是脸色煞白,心中忿恨!
刚刚担心是吴七娘没发挥好,听到最后方才发现,她这也只能是故意的了!
吴夫人实在没想到,吴七娘竟在这种重要关头摆了自己一道!
好在,自己并非全无准备……(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七章 人证
吴夫人的第一反应,先是转头瞪了陆清容一眼。
明知道吴七娘这些天一直住在沁宜院,去刑部那次也有人护送进出,绝不可能让陆清容有机会与其接触。但直觉告诉她,肯定是陆清容捣的鬼!
陆清容平静无波地回望着她,眼神不见闪躲。
这一次,吴夫人当真是冤枉了她。
陆清容的确为了今日开审做足了准备,但其中并不包括吴七娘。
一则,吴七娘身在榆院,着实被隔离开了。
二则,吴七娘毕竟出身吴家,在家族利益的裹挟之下,有此行径实在不难理解。
没承想,陆清容觉得她不会背叛吴家,却是高看了她。
禇大人当初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让吴七娘心里开始了松动……
此时垂首跪在刑部大堂的吴七娘,总感到禇大人的那些话犹言在耳。
“倘若你的证词果真没有一句虚言,倒也罢了,但若是受了旁人的挑唆,就要看这险冒得值不值当了!”
当时只有他们二人在场,禇大人的话要直白很多。
“你在靖远侯府也待了不少的时日,想来比外人更清楚吴夫人的处境究竟如何……她许了你什么条件,猜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不知你是否想过,她当真有能力去实现吗?你可别忘了,当初你能进侯府,甚至还是太后娘娘的手笔,可最后结果又是否尽如人意?”
禇大人那天既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
而这些所谓帮她权衡利弊的说辞本身,并不具备太大的颠覆之力。
真正让吴七娘心里有所震动的,是褚先生这些话中透露出来的立场。
他。绝不是站在吴家这边的。
这案子是彻头彻尾的诬告,没有人比吴七娘更清楚了。
在主审官员不配合的情况下,这诬告还能有几分胜算?
而如若事败,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当天回去之后她的失常,皆因思虑此事所致。
而今日来到刑部大堂,看见世子爷如往日一般风淡云轻地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被囚禁的狼狈与无措。则更加坚定了她反悔的决心。
一番含糊其辞的证词过后,吴夫人强忍着想去扇她一巴掌的冲动,静待禇大人的反应。
这时。倒是内阁首辅冀大人先开了口。
“听你这意思,一切都并非你亲眼所见了?”
吴七娘这时才偷偷瞥了吴夫人一眼,看到她气急败坏的神色后,立刻收回目光。异常坚定地回道:“是。”
冀大人立刻皱眉看向禇大人。仿佛在问“这也能算是人证吗?”
禇大人无奈一笑,略显玩味地小声道:“她在皇上面前好像并不是这么说的……”
吴七娘还是听见了,立时慌乱起来,急忙解释:“当时侯爷才刚离世,奴婢心中悲痛非常,说话便有些语无伦次、用词不当,绝非有意欺君!”
禇大人随即冲她摆了摆手,道:“既然皇上没有匆匆下结论。而是派本官审理此案,可见也知道你悲痛之下的言辞做不得数。只要你在这里如实道来,自然就不算欺君!”
这话似有诡辩之意,冀大人听罢,虽说仍双眉紧锁,却没有反驳,似乎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吴七娘见状,如蒙大赦,更加确信自己没有做错选择,连连保证,自己刚才所言句句属实。
禇大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转向吴夫人,道:“夫人之前只提供了这一个人证,如今证实她的话皆系道听途说……不知夫人可还有其他的证人?”
吴夫人正等着他问呢,立刻高声道:“有!”
其实她心里的气势远不及表现出来的这般高涨。
每每看到两旁坐着的江慎之父子和崔琰等人,就总是让吴夫人有些分心,她恨不得想先发问,问清楚这些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但作为原告,她必须先请出自己的证人。
好在,吴夫人对曹妈妈的证词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只听她继续道:“另一位,同样是出自世子的院子,乃是世子夫人屋里的管事妈妈曹氏。”
“那就赶紧带上堂来!”禇大人一脸正色。
下一刻,在两个衙差的陪同下,曹妈妈低着头走进来,自觉地跪在了吴七娘的身旁。
禇大人照例开始询问,让她如实道来。
曹妈妈的确实话实说了:“那日清晨,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先是去了靖春堂,至于在靖春堂发生了什么,奴婢并不知晓。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世子夫人派人回榆院传话,说侯爷今日精神颇佳,稍后会来榆院散步,让大家尽量回避,莫要喧哗吵闹,还让奴婢嘱咐那些随侍的人,说话务必小心,切莫提及二爷出征的事,以免刺激到侯爷……”
早在曹妈妈开口之前,吴夫人就对着陆清容扬起了下巴,等着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她自然是未能如愿。
正在吴夫人为此纳闷的时候,曹妈妈那厢已经说了不少话。
而当吴夫人将注意力放在曹妈妈身上之后,惊慌失措的立刻变成了她自己。
她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曹妈妈仍未停顿:“后来侯爷来了榆院,果真是精神很好的样子,走路都不大用人扶。在院子里转了小半圈,侯爷便主动提议要去放着姜夫人遗物的库房去看看,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没拦住,只好陪着去了。而侯爷从库房出来之时,也未见任何异常。直到宫里来了人传旨赐赏,侯爷得知二爷去了漠北战场,才急得昏了过去……”
话已至此,每字每句连在一起,犹如一挂鞭炮,在吴夫人心里霹雳巴拉地炸开了花,震得她如此彻底,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与吴七娘的左右为难不同,曹妈妈的话条理清晰、立场鲜明,而且显然是斟字酌句过的。
吴夫人此刻只觉得手脚都有些发麻。
她怎么也想不通,本该对姜夫人和蒋轩恨之入骨的曹妈妈,怎么会有如此举动!
然而,此时此刻,还有一个人也同样有点想不通,便是内阁首辅冀大人。
这案子审得也太古怪了些!
原告的两个人证,一个说的全是些道听途说、捕风捉影之词。
另一个,则干脆是在替别人说话……(未完待续。)
第四百五十八章 纠缠
这案子还有再审下去的必要吗?
冀大人不禁心中暗道。
这两个人证一个比一个荒唐,但倘若忽略掉其中的蹊跷,其实也算正中了冀大人的下怀。
对冀大人而言,他并不希望案情过于错综复杂,也不希望审讯过程太过曲折。双方难分伯仲的局势,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当初禇大人请他来旁听的时候,他就从心里不愿意出面。
若不是最后皇上发了话,他肯定是不会来的。
位居内阁首辅,冀大人到了这个位置,对事情的看法自然不像旁人那般流于表面,难免一针见血、直抵本质。
靖远侯夫人和世子蒋轩的纠纷,往小了说,事关勋贵内宅的爵位之争,往大了说,甚至与景王府和东宫的势力均衡不无关系……
禇大人深得皇上信任,审起案来当然没什么压力,想审就审,不想审就耗着,皇上不说话,就没人敢管他。且不说自己与他谁更得圣心,单凭自己这个内阁首辅的名头,就太过风口浪尖,不适合掺和进这种事里!
故而,没有人比冀大人更希望这案子能赶紧了结。
此刻见到吴夫人那边接连两个人证都像在胡闹一般,冀大人顾不上究其细节,当即向禇大人那边看去,催促之意尽显。
禇大人心领神会,却没有冀大人那般乐观。
毕竟他自认更了解吴夫人一些,知道她绝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只听禇大人问道:“靖远侯夫人您也听到了,这位曹妈妈的证词与您的说法南辕北辙,毫不相关,若是再无其他证据,那本官可要……”
“禇大人!”吴夫人果然打断了他,先朝着吴七娘与曹妈妈跪着的地方狠狠瞪了一眼,才解释道:“这两个都是榆院的人,必定是为求自保,才翻了供。说出这般与事实不符的证词!”
禇大人不紧不慢地反问道:“靖远侯夫人毕竟也没有亲眼所见,又如何能肯定,她们在所谓的翻供之前,说的就是真话呢?”
吴夫人反应极快:“我是看着世子长大的。对他性情之中不为外人所知的那一面,自是比旁人更加了解!早年关于他骄傲自大、任性妄为的传言,绝非空**来风!这些年因为他在漠北的战功显赫,外人对此多有淡忘,殊不知。在侯府之中,他可是更为变本加厉,把侯爷和我都不放在眼里了!”
陆清容在一旁听着,险些就要笑出了声。
先不说这些话尽是虚言,就算全都是真的,又和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吴夫人就打算靠撒泼耍赖赢官司?
她还没糊涂到这份儿上吧……
陆清容时刻提醒自己,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的安乐伯,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
只听他一出口就带着戾气:“这一点,我可以证明!”
在座之人。除了吴夫人以外,没有一个对他有好感的。
就连冀大人这种素不结党偏私之人,因着心中那份文人的清高,也看不上他们这种外戚封爵的权贵。
冀大人可以无视他,禇大人却不能不理。
“您能证明什么?”禇大人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折扇,开始慢悠悠地扇起来。
安乐伯的满腔怨愤压抑已久,每每想起自己原先安乐侯的爵位被降成了安乐伯,就总觉得全是蒋轩陷害所致,此时大有报仇的意思:
“世子对靖远侯不敬,乃是老夫亲眼所见!逢年过节。不知道看见多少回他把靖远侯气得说起胡话……我曾经嘱咐过他,让他对靖远侯的身体多上点心,需对症下药,才能药到病除。但他理都不理,依旧听之任之,才让靖远侯的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到了无药可医的境地!昔日侯府还有个蒋轲可以在床前尽孝,如今蒋轲出征,想来是世子更加无所顾忌了!依我看。不管这次是不是他设计的惊吓,就凭他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也该脱不了干系!”
安乐伯越说越激动,最后甚至还有一点颤抖。
只不过,配上他瘦小枯干的身躯,以及颧骨微凸的一张脸,怎么看都与他那慷慨激昂的架势有些违和。
陆清容听罢,更是连反驳的动力都没有。
这是吴夫人那边第三个掉链子的人证了吧……
她以往对安乐伯的印象,只是急功近利、尖酸刻薄、个人作风不佳……现在看来,还要再加上一条智商堪忧。
果然,别看他说得格外卖力,吴夫人那厢,也在心中暗道不妙!
她就是太过信任安乐伯,才没有跟他仔细串通说辞。
没想到这个唯一不是有心反水的人证,竟然这般词不达意!
他竟然用“无药可医”来形容之前靖远侯的病情,而且还说什么“不管这次是不是蒋轩设计的惊吓”,这到底是在指证,还是在替他开脱!
安乐伯居然这般不堪重用!
吴夫人说不清是在气他,还是在气自己。
禇大人坐在长案后的黑檀木太师椅上,依旧扇着他的扇子,待到余光从冀大人脸上瞥见一丝哂笑,便知道已经不用再理会安乐伯。
禇大人把目光转向江慎之父子和崔琰所坐的那一侧,缓缓说道:“既然提到了往日世子对靖远侯的态度,堂上倒是还有几个相关的人证!”
江慎之率先站起身来,不等禇大人发问,便主动说道:“对于靖远侯的病情,世子绝非像安乐伯所说的那般不作为。靖远侯世子知道我在组织编纂《景熙大典》,曾多次亲自前往翰林院,试图从医药分卷之中寻求治病良方,以求让靖远侯恢复康健。不只是我,翰林院的几位编修,还有太医院的徐医正,都可以证明。”
说到此处,冀大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也冲着禇大人点了点头。
作为《景熙大典》挂名的总编纂,冀大人偶尔一次去翰林院,就曾经碰到过蒋轩。
而江慎之这边才刚说完,武定侯世子崔琰立刻接上了话茬。
“我们随靖远侯世子出征漠北时,一路上也曾亲眼目睹他时刻惦记着替靖远侯寻求奇方良药。”崔琰与靖远侯府的往来更为密切,“而且这些年,像是刚刚提到那些逢年过节的场合,只要是安乐伯在的,我大多也在。靖远侯的确有过神志不清的时候,若究其原因,并不见世子有何不当言行,倒是安乐伯和吴夫人不经意间的刺激更多些……”
吴夫人闻言一惊。
没承想,平日里一贯温文恭谦的武定侯世子,说起这些话来竟是不留一丝情面。
尤其是她不得不承认,崔琰并没有撒谎……
原来这群看似不相干的人,竟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于此同时,陆清容同样很是意外。
想不到禇大人也这般了解吴夫人,连她如此生搬硬套的间接指控都有所防备,还找了这么些人等在这里。
若是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人,都不用上堂了……想到这里,她状似随意地向门口望去,朝门外等候着的绿竹摆了摆手。
但吴夫人可不这么认为。
在她心里,他们不过是人多势众罢了!
禇大人或许会偏心,但冀大人会相信谁,可就说不准了!
殊不知,抛开对蒋轩的印象不提,单就江慎之、崔琰对上安乐伯,该信谁不该信谁,在冀大人心中根本连想都不用想。
就在此时,一直还没过出声的江凌,也上前一步。
刚才他只在崔琰提及漠北之时,跟着点了点头,现在则颇为大胆地提醒起禇大人:“靖远侯世子平素对侯爷是否孝顺,程度如何,想来与此案并无直接关系吧?”
这正是陆清容一直想说的,此刻从江凌嘴里讲出,显然比自己出言更为妥当。
与此同时,之前无论听到任何话都淡然至极的蒋轩,似乎稍稍挑了挑眉,动作之细微,包括陆清容在内的所有人都未曾察觉。
江凌话音一落,禇大人就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微微颌首。
冀大人却已经有点坐不住了,声音都不曾压低,直接对禇大人说道:“既然如此,若是没有新的人证物证,现在是不是就可以结案了?”
禇大人微微一笑,旋即转向吴夫人,话都懒得多说,只投以询问的眼神。
吴夫人用力深吸一口气,瞬间挺直了腰板,大声道:“还有一个人证!”
堂上众人,早已被她几次三番折磨得没了耐性,此时谁都没把她的话当回事。
只有禇大人不得不问道:“还有何人?”
“我。”吴夫人异常坚定。
“你?”禇大人合起手中的扇子,确信自己没有记错,“靖远侯离世当天,您不是自始至终都未曾踏入榆院一步吗?”
“我是没有亲眼看见他们行凶,但侯爷是在靖春堂去世的,在侯爷闭眼之前,曾经亲口向我指证,就是世子故意惊吓于他!”
此话一出,着实有些不好办了。
死者为大,若要质疑死者的遗言,总归需要思虑得更为周全。
禇大人脸上亦显出了为难之色。
陆清容明白,这一回,必须自己上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