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理解
江慎之并不是太过古板的人,江凌把所有话都摊开来讲,反而让他豁然开朗了。
主要这进士的功名能保住,便让江慎之心下稍安。
平心而论,他也对驸马都尉这个名号有点抵触,希望江凌能有更广阔的施展空间。
而皇帝给了江凌这个名次,可见未曾洞悉江凌的真实想法,只当他的才气并无传说中那般顶尖,把他会试和乡试的成绩当成了运气使然。
既然皇帝没觉得被冒犯,江慎之也就安心接受了这个结果。
过了江慎之这关,江凌心里坦然了许多。
至于其余人等那些诸如“徒有虚名”之类的议论,他压根就不当回事。
只是在内心某处,似乎有一个人,让他每每想起,就不能接受她也认为自己是实力不济方才如此。
她究竟会怎样想自己呢?
江凌心里也拿不准。
从江慎之的书房出来,江凌总是忍不住走神儿。
过了许久,他才想起来,陆呈杰和自己约好了要去拜见师座的。
江凌连忙转身,通过南小院西侧的月亮门,进了陆府。
恰巧此时,在外院的垂花门处,碰到了正要出府的陆清容和绿竹。
陆清容今日来陆府,是为了给陆呈杰道喜的。
新科皇榜,陆呈杰位列二甲第四名。
与会试相比,位次亦有所提高。
一时之间,陆府一片欢腾。
尽管陆呈杰去年才到弱冠之年,但多年来,他在求取功名的路上,也算是历经磨难了。如今的收获,更显难能可贵。
陆清容闻得此讯,原本要和蒋轩一起来陆府。
但刚要出门,蒋轩就被皇帝召去了宫里,几个时辰未归,她终于忍不住自己先过来了。
此刻见到江凌。陆清容也和府里的其他人一样,脸上比往日多了一分笑意。
不知为何,江凌瞬间感到踏实了不少。
二人见礼过后,并未刻意回避。尤其绿竹就跟在陆清容身旁。他们这也不算是独处。
江凌率先问道:“世子夫人是过来给陆大哥道喜的?”
陆清容一边点头,一边顺势打量着江凌。
只见他清逸俊朗,一如往昔,神色亦不见一丝阴郁。
这倒和自己的猜测并无出入。
此时他披着一件皓白色素面披风,头发束得整齐。其上一支和田白玉簪。一阵冷风吹过,披风被微微掀起,露出里面同色的长袍。
通身上下,只有腰间所系的霜色缎面镶绿松石腰带,有那么一点点颜色。
待到那阵风飘过,便连这一点颜色都见不到了,又变成白白的一片。
陆清容心里暗道,倘若不是他这瘦高的身型,恐怕看着就要像个雪人儿了。
陆清容将笑意忍了回去,这才发现江凌还在静静等着她的回答。
“正是。”陆清容缓缓点头。“不只是大哥,也要恭喜江公子才是。我和世子也为江公子备了贺礼,原本没料到能在这里碰见,于是刚才一并放在了大哥那边。”
江凌目光转向她身后,并不见靖远侯世子的身影,不免露出一抹苦笑,继而又道:“陆大哥这算是好事多磨,此番终于实至名归,自然值得庆贺。至于我……哪里当得起这声恭喜!”
陆清容看着他这略显惭愧的模样,压根就没当真。
“当然要恭喜了!既然完成了江大人对你的要求。且又完成得如此刚好,这等收放自如,才真真是神来之笔,恐怕再无旁人能及了吧?”
陆清容这话。怎么听都有些揶揄之意。
江凌却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欣喜。
聪慧如她,果然与他人不同。
就连父亲还要亲口试探自己一番,难得她一上来就如此笃定。
他并不知道,陆清容是晓得一些线索的。
早在会试之时,蒋轩就曾跟她讲过皇帝有意把永英公主嫁给当朝青年才俊的事。
而论起青年才俊。江凌自该当仁不让。
谁又能想到,他还就是让了呢!
陆清容一直都有些佩服他的,此事过后,唯有更甚。
而江凌那厢,沉默了半晌,既没承认,也不否认。
不知不觉间,他只感到,与从父亲书房出来时相比,现在仿佛更轻松了。
紧接着,他再说话时,便又自然了几分:“我正要去找陆大哥,约好了与他一同去拜见师座。”
陆清容本就不想刨根问底,此刻便顺着他说道:“刚才大哥还提起了江公子,说要过去问问你,要不要同他一起备考庶吉士!”
这种换成别人根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一旦放在江凌身上,就都要问一问了。
不然还真难保证他乐不乐意。
看来陆呈杰也对江凌很是了解。
江凌果然认真寻思了片刻,才回道:“我这种名次,总要有些自知之明才好,既然考了也是无望,还是不要去添乱了吧!”
确认陆清容已经猜到自己的心思,江凌自嘲起来便更没了顾忌。
陆清容下意识摇了摇头,忍不住反问道:“你究竟是担心考不上,还是怕一个不留神考得太好露了馅儿,被皇上追究你殿试的事儿?”
江凌难得也有接不上话的时候。
只见他面色赧然,半天才憋出一句:“这状态有起有落,也是人之常情,想必皇上定能体谅!”
陆清容无声一笑,所幸直接点破:“既担心皇上怪罪,就怕皇上体谅过了头。换成是我,恐怕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江凌此番更是无言以对。
笑容之中透着无奈,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雀跃。
从小到大,特立独行的江凌,看惯了世人眼中的不解。
偏偏只有面对陆清容时,她那种时而与年龄不符的说教,亦或看似揶揄的犀利之词,听在江凌耳中,无不透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理解。
试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理解更让人动心的呢?
我什么都没说,你竟然就能懂。
江凌想到自己曾有过这番经历,虽然只是短暂一瞬,便也值得满足了。
沉浸在此等感受之中,当他看到蒋轩进来接陆清容的时候,一向对靖远侯世子恭敬有加的江凌,竟然只板着脸行了个礼,就转身进了垂花门。(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七章 换帅
蒋轩并未直接跟陆清容回府,而是先去找了陆亦铎。
与陆亦铎在书房待了约莫一个时辰,才和陆清容坐上回去的马车。
马车里,陆清容还没来得及询问缘由,倒是蒋轩先想起了方才江凌的异状。
“江凌刚刚是怎么了,难不成咱们之前猜错了?”蒋轩纳闷道。
关于江凌为了不当驸马而在殿试中有意失手的事,并不是陆清容一个人这样想。
皇榜名次出来时,他们二人就已经谈起过这事,这算是蒋轩和她共同的猜测。
若认真算起,还是蒋轩最先提到的。
毕竟近几年来,蒋轩与江凌的接触可比陆清容多太多了。
陆清容失笑,继而摇头道:“咱们没猜错,他就是故意的……”
这倒在意料之中,蒋轩只是不解:“既然如此,他应该高兴才是啊!”
“并非因为名次的事儿。”陆清容回想起:“许是我刚才没忍住,揭穿了他,让他脸上有点挂不住吧……”
蒋轩了然一笑,目光格外柔和地回望着陆清容。
他知道,陆清容是当真这么以为的。
但他也清楚,真正的原因肯定不是如此。
江凌的心思,蒋轩自认是看出了几分的,但他绝对不会傻到当着陆清容的面提这些。
蒋轩并未点明,只笑着感叹:“他这种故意考砸的举动,若是讲给旁人听,恐怕都没人会相信!”
陆清容无比赞同,随口讲起了刚刚她和江凌的对话。
蒋轩颇有兴致地听完,而后笑道:“他大可以放心去考庶吉士!皇上今日已经决定,将永英公主赐婚新科状元,圣旨都拟好了。”
陆清容随即一笑,又想起:“皇上这么急召你进宫,且留了这许久,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儿吧?“
“当然不是。“蒋轩脸上添了几分阴郁之色。“皇上已经决定,要召崔琰回京了。”
竟然真的要临阵换帅!
陆清容惊诧,道:“是送信的密使回来了?难道还真有证据了不成?”
蒋轩无奈摇头:“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若有证据,就不会仅仅是召他回京这么简单了。但漠北送回来的是密折。我也查不到具体内容。从皇上的态度不难看出,漠北监军的措辞,定是对崔琰不利的。看来这一次,他真是被风闻奏事害得不轻。”
陆清容叹气,她不很理解:“上次你曾经讲到崔琰所用的战术。是为了化解萨托的游击战,想方设法让番蒙人马聚在一处,一击制胜。这才给人一种“使敌军主力壮大”的错觉。而崔琰也提前向皇帝做过解释。就这么点儿事,我都能听懂一些,皇上又怎会不明白?”
“皇上当然是明白的。”蒋轩非常确定,“只是君心难测,谁也说不好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许是这事传得太厉害,已经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为了维持帝王的威严,皇上觉得必须要做点儿什么吧!”
陆清容也觉得八成就是这么回事儿。
只是想到最近江云佩忧虑到憔悴的面容。陆清容跟着替崔琰不值。
她仍有些侥幸:“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皇上心意已决。”蒋轩接着说道:“我也是刚才和父亲谈过,方才得知,他也曾经在皇上面前力保崔琰,却同样没能挽回。”
陆清容闻言,难免泄气。
陆亦铎身为兵部尚书,对边陲战事是很有发言权的,而蒋轩又曾亲身征战漠北,战功赫赫。这俩人都没能让皇帝改变心意,看来此事已成定局。
这时,蒋轩又说道:“皇上今日找我。早已不是商议崔琰该不该回来,而是讨论该派谁去替换了!”
陆清容听罢,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武定侯世子已经辛苦征战了这许久,按照你上次所说。局面已经在控制之中,只等寻得合适时机,发动总攻灭敌了!这种时候派人过去,根本就是抢功啊!”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蒋轩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可不就是!”
陆清容错解了这个笑容,顿时吓了一跳:“皇上该不会是想让你去吧?!”
“当然不是!”蒋轩的笑意逐渐褪去。颇为不屑地说道:“他们这帮人先是参奏崔琰,继而又在皇上面前谗言不断,但偏偏行事并不缜密,证据也不充足。可见,并不是真要置崔琰于死地的,不过就是想把他提前拉回京城。如此费尽心机,又怎么可能看着这便宜被旁人捡去!”
“那咱们就只能看着崔琰的功劳被人抢去吗?”陆清容问道。
蒋轩冷冷一笑,接着道:“崔琰能把形势控制得这般好,并不代表随便换个人就能顺利取胜!都觉得这军功是手到擒来的,殊不知,战场上瞬息万变,没到最后一刻,谁都说不好会怎样。依我看,崔琰这时候回来也没什么不好。横竖他之前用兵没任何差错,且接连打了胜仗。这花样明目的罪名本就是莫须有,好在那谗言不过是为了抢功而已,只要崔琰回来,用不了多久就能水落石出。经过此事,皇上心里定是对他有所愧疚,等到了论功行赏之时,他同样能是数一数二的!”
陆清容听罢,方才安心了些。
“那你可有向皇上举荐谁?”陆清容问道。
“举荐了几个,都是上次去漠北跟在我身边的将领,尽管皇上应允的可能性不大,但我总要尽心才是。至于人选确认,应该就在这一两天了。
陆清容不由陷入了沉思。
这群给崔琰栽赃的人,明显是以安乐伯为首的。
那么,他们到底想让谁去抢功呢?
此时此刻的靖远侯府,还有另一个人比她更关心这事。
沁宜院中,吴夫人正在内室里来回踱步,心神不宁。
“这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吴夫人嘴里不停念叨着。
吕妈妈侍立在侧,开口劝道:“既然安乐伯答应了夫人,应该不会出什么差池吧?”
吴夫人仍不放心:“这圣旨一天不下来,我这心就一天不能踏实。”(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八章 心机
吴夫人的迫切之情,看在吕妈妈眼里,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吕妈妈知道,这些日子,为了漠北那边的事,安乐伯帮着出了不少力,总算成功把武定侯世子崔琰拉下了马。
听说,今日皇上已经决定要换帅了。
吕妈妈不明白的是,两年前世子爷出征前夕,吴夫人还口口声声说那是一份凶多吉少的差事,恨不得蒋轩有去无回才好。
如今同样是征战漠北,同样是与那个穷凶极恶的萨托对阵,吴夫人的态度怎么变化如此之大,竟这般殷勤地要把二爷推出去……
“夫人,您是真想让二爷领兵出征吗?”吕妈妈终于问出口。
“那当然!”吴夫人的口气极为坚定,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格外心安,“这么多年,轲儿始终没能得到什么重要的差事,再这样下去,让他拿什么跟蒋轩抗衡?”
吕妈妈觉得她过于着急了,忍不住说道:“二爷年纪还小,奴婢琢磨着您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这你就不懂了!”吴夫人完全听不进去,“想当年,老侯爷像轲儿这般年纪,早就领兵四方征战,崭露头角了。而蒋轩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已经是羽林卫指挥使,各种威风!再看看轲儿,这些年连个像样儿的差事都没有,一个什么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本就是个无权的闲差,竟能随随便便就被人免了职!轲儿哪里比别人差了?他缺的无非就是一个机会罢了!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帮他创造这个机会!”
吴夫人说得慷慨激昂。
在她心里,蒋轲的能力丝毫都不逊于旁人。
此刻屋里只有吕妈妈在,吴夫人也不掖着藏着,继续道:“并不是我要着急,而实在是如今的形势逼人!一则,侯爷的身体每况愈下,轲儿真是等不起了,他急需一个军功与蒋轩抗衡,方才保有一线希望;二则。枫院的乱象实难平息,已经严重到影响了轲儿的名声。平妻不明不白地亡故,嫡妻又跑去了娘家嚷嚷着要和离,三催四请都不肯回来。枫院只剩下一个良妾,其来路更是一想起来就让人膈应……”
吴夫人越说越激动。
吕妈妈连忙上前,扶着她坐下,轻轻为她拍背,帮她顺气。
吴夫人则是说得停不下来了:“想那蒋轩。当年漠北大捷,凯旋而归,荣宠加身,风头占尽……”
“当初的声名狼藉,都是咱们辛苦了许多年才造下的声势,如今哪里还有人能记得半分?!”
“可见,轲儿此次若能成行,也是个恢复名声的好机会!”
正因如此,吴夫人才老早就下定决心,务必想办法让蒋轲去漠北!
这些话。吕妈妈感同身受,十分理解。
她和吴夫人唯一不同的,恐怕就是没有她的那份盲目乐观。
吴夫人所有的计划,全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之上。
那就是蒋轲去了漠北,就一定能像世子爷那样,得胜归来。
或许,身为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旁人所不及的。
吕妈妈忍不住提醒:“只是这战场凶险,那萨托又是个经验丰富的亡命徒,若是二爷万一有什么闪失……”
吴夫人用一声冷笑打断了她的话。接着道:“你有所不知,如今漠北的形势,跟蒋轩那次可是天差地别!”
“许多有过领兵经验的人都说,漠北形势大好。已经是胜利在望,这时候,谁去都能捡个大便宜回来!”
吴夫人想起安乐伯转述给她的那些话,嘴角难掩笑意。
话已至此,吕妈妈纵然再担心,也不敢讲太多丧气话了。
既然拦不住。她也帮着出起主意:“夫人您可曾想过,让谁跟着二爷一起去?二爷不比世子爷,身边没有懂得打仗的属下,倘若真要出征,不免还要仔细筹划才是。”
吴夫人了然一笑:“这个你放心!我可不是那种冲动行事的人。既然早就有此意向,自然思虑过副将的人选……轲儿没有实战经验,我自当为他多加准备,以求他没有丝毫后顾之忧!”
吴夫人说得颇为神秘:“就看皇上能否同意了!”
她没有详细解释给吕妈妈听。
“现在讨论这些,还为时过早。”吴夫人淡定了许多,憋在心里话讲出来,便没有刚才那般心神不宁了。
吴夫人转而问道:“榆院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动静?”略显悠闲的口吻,同时目光冲着梨春院的方向瞟了一眼。
吕妈妈心领神会,连忙回道:“世子夫人时常会去梨春院,与那程姑娘处得极为融洽的样子。前些天世子爷请了太医院的徐医正去那边看诊,世子夫人还亲自过去作陪,并未听说他们因此事起过争执……”
吴夫人从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道:“她惯会做戏,我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吕妈妈许是为了安抚她,想起曾经听闻,那日在景湖边上,梨春院的老嬷嬷狠狠扇了贺清宛两个耳光的事,便讲给了吴夫人听。
总归这算是丽鹃张扬跋扈的佐证,吴夫人闻言,难免幸灾乐祸。
说到底,贺清宛也算是陆清容的妹妹,她自己不认是一回事,却未必就能眼看着别人这般放肆……
吴夫人越想越偏,却自认为很有道理。
她倒是没发现,此刻吕妈妈脸上突然浮现出的踌躇之色。
吕妈妈顾自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说起:“其实,还有一件事,是跟榆院有关的,只不过还不很确定……”
“什么事?”吴夫人皱起双眉,直觉告诉她,这肯定不是一个好消息。
吕妈妈欲言又止,过了好半天才下决心道:“咱们在榆院安排的人,早就被世子夫人清理得差不多了,如今剩下的,根本连内室都进不去。只是最近有个浆洗房的粗使丫头,发现了些异状……情况和当初的梨春院有些相似……这个月,世子夫人的月事,像是迟了一些……”
吴夫人腾地一下站起身来,瞪着眼睛,高声问道:“此话当真?!”(未完待续。)
第四百一十九章 疑似
吕妈妈哪里能确定什么,眼看吴夫人神色凝重地望着自己,说话愈发小心起来。
“世子夫人的贴身衣物,从来都是由专门的陪嫁丫鬟收拾,浆洗房的人是碰不到的。这次,不过是个小丫鬟偶然听来,汇报给了咱们,是否属实尚无定论。”
吕妈妈不时观察着吴夫人的脸色,见她双眉始终不曾舒展,连忙又道:“就算是真的,也未必就是世子夫人有了身孕。听闻她以往就不很准时,迟个三、五天是常有的事……”
吴夫人明白,她是在给自己宽心。
吕妈妈一向谨慎,倘若没什么异常,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事。
吴夫人斜眼看着她,沉声问道:“那这次呢,迟了多少天?”
“按照那小丫鬟的说法,起码有十天了……”吕妈妈只能如实道。
吴夫人闻言,像是受了什么大刺激,眼前一黑,跌坐回去。
十天!
看来自己最担心的事,终归还是要来了!
吴夫人坐着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才吩咐道:“下回徐医正再到府里看诊,你立刻来禀报我!”
“是。”吕妈妈道。
吴夫人长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对她而言,陆清容疑似有孕,绝对算是一件雪上加霜的事。
枫院之中,如今只剩下贺清宛一人,又不见她身上有动静。
当然,吴夫也不很希望由她为蒋轲生下子嗣。
只是蒋轲出征的事,虽未有定论,却早已谋划万全,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了。这要是远走漠北数月,想在子嗣上先蒋轩一步,更是难上加难了。
吴夫人突然想起唐珊,想起那次意料之外的一尸两命,登时让她悔不当初。
故而,整整一夜。吴夫人都被这种复杂而矛盾的心情环绕着,没有丝毫困意。心里始终惦记着陆清容的事。
沁宜院这边,吴夫人为了这事,竟是通宵未眠。
榆院的情形。则有些不同。
陆清容的小日子,的确是迟了十几天了。
但她自己压根儿就没注意!
偏巧,周围居然也没人提醒她。
并非由于众人粗心,而是蒋轩有意为之。
这半年来,蒋轩一直留心记着这些。时刻不忘帮她调理身体的事儿,同时也是为了他们已经达成的共识,想要个孩子。
故而,这次最先发现陆清容月事迟了的,就是蒋轩。
不想给陆清容压力,既然她自己没发觉,蒋轩便也佯装无事,想等着太医看诊过后再说。
陆清容这些天还在纳闷。
不知为何,近来蒋轩夜晚格外消停,多日都不曾碰过自己。
起初。她以为是漠北的事儿闹的,蒋轩满心忧虑,方才至此。
但一天天过去了,她发觉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日晚上,陆清容存了心思要弄清楚,坚持等着蒋轩一起睡。
亥正时分已过,蒋轩才磨蹭着从书房回了内室。
一番梳洗过后,蒋轩轻手轻脚地走进里间,心里琢磨着陆清容若是睡着了才好。
行至床边,透过屋中略显朦胧的灯光。见到陆清容静静地躺在内侧,面朝里,身体只有因呼吸带动的微微起伏,俨然一副睡沉了的模样。
见她如此。蒋轩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这几日,软香在怀又不敢碰,让他当真吃了些苦头。
此刻她既然已经入睡,想来自己所受的折磨还能轻一些。
抱着这样的想法,蒋轩蹑手蹑脚地掀开被子一角,正要悄无声息地躺进去。忽然发现床上似乎放着东西。
当他清楚地看到眼前之物,登时愣住,抓着被角的那只手在僵在了半空。
那是一本精装的册子,大红色封皮,其上空无一字。
蒋轩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陆清容嫁妆画中的一本。
无需细想,如此端端正正地放在床上,还用被子盖住,定是陆清容故意为之。
根本不用打开看,单是想想陆清容把嫁妆画放在此处的这个举动,就足够让蒋轩血脉偾张了。
蒋轩多年练就的定力瞬间破功。
只见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想冷静下来,却无济于事。
无奈之间,蒋轩的第一反应就是要转身离去。
正在这时,陆清容忽然翻了个身,面向外侧。
蒋轩还来不及转身。他仍在担心千万不要吵醒了陆清容。
却不想,陆清容根本就是睁着眼睛的。
如此一来,蒋轩那激动不已的姿态,便毫无掩饰地展现在了陆清容面前。
场面顿时变得十分暧昧。
陆清容没料到他的反应竟这样大,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刹那的工夫,她就拉起身前的被子,猛地盖住了自己的脸。
这一系列动作,看在蒋轩眼里,又让刚才那阵难耐不减反增。
想着陆清容说不定已经有了身子,顾及她的状况,蒋轩坚持忍着没动。
蒋轩盯着刚刚手里一直攥着的被角,无奈摇了摇头,轻轻放手,又将那本画册盖了个严实。
顾自调整了半晌,蒋轩才轻声说道:“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情,你先睡,我去书房一趟。”
声音带着不同寻常的沙哑。
话音未落,屋里就响起了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用被子蒙着头的陆清容,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等她缓缓从被子里探出头,才发现蒋轩居然真的走了。
原以为他是在逗自己。
但将近过了一个时辰,仍不见蒋轩人影,陆清容才微微蹙起了眉头。
这里面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蒋轩这是怎么了?
陆清容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没头绪,越想越憋屈。
直到过了丑正时分,方才浅浅睡去……
榆院的书房里,蒋轩也没好到哪儿去。
世子爷今夜的举动,让墨南都觉得古怪了。
自从世子爷成了亲,就从没在书房歇过。今儿个不知怎么了,先是急匆匆过来书房,又吩咐人打了凉水进去。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并没到能洗凉水澡的时候吧……
书房里头,蒋轩几桶凉水浇下去,总算平复了些。
想着明日就是徐医正来看诊的日子,到时候不管有无喜讯,总算是能有个准信儿了。
越是期待,这时辰过得越慢。
总算盼到天亮,却先是来了客人。(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章 自荐
江凌来得早,本以为要等好一阵才能见到蒋轩。
奇怪的是,当墨南将他让进书房之时,蒋轩竟然已经在里面了。
只见蒋轩身着一件鸭青色交领直裰,神色俊朗依旧,却透着一丝疲态,像是昨夜没有睡好。
而且他刚刚还是从书房里间走出来的……
江凌眼中的诧异,蒋轩也发觉了。
轻咳一声,蒋轩颇为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犹豫要不要对自己睡在书房的事解释两句,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合适,反而更有此地无银之嫌。
想起自己平日里,这个时辰也正在书房写字,蒋轩不由失笑,暗忖是自己想得太多。
昨晚急匆匆过来书房,一待就是一整夜。
蒋轩有生怕陆清容有所误解,便惦记着早些回去。
这一着急,他索性直接问道:“你过来有何事?”
江凌直表来意:“我是来毛遂自荐的。听闻皇上已然决定将武定侯世子召回,如此一来,总要再派人过去吧!”
“你想去漠北?”蒋轩很是意外。
“正是。”江凌直言不讳,“这几年,我曾多次前往漠北,对那边的形势有一定的了解,且感触颇深,尤其与世子同去的那次,更是从你身上学到不少东西,收获良多。”
江凌似乎仍不习惯说这种夸赞之话,特别还是当着本尊的面。
只见他顿了一顿,才接着道:“我也不愿白白浪费了这番经历。有了近年的积累,再加上我才从漠北回来不久,怎么想都算是个不错的人选。况且,这次科考再不尽如人意,我终归也是个正经的进士了。”
蒋轩对他的坦率极为赞赏,也跟着坦言道:“说实话,原本我也想到了你。若论起对漠北局势的了解,亦或在军中的表现,你都是无可挑剔的。”
“只不过。当初你是和崔琰一起去的漠北,现在他遭人构陷,若是换你去接替他,怕也会有惹祸上身的风险。”
蒋轩并未提及有人在背后筹划抢功的事。以江凌的脑子,估计早就想到了这一层。
但蒋轩仍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只怕皇上心里已经有了人选。”
昨日皇上召他进宫,做出询问自己的样子时,他就隐隐有了这种感觉。
江凌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的希望不大。我就是想着,漠北的形势看似和最终大捷只有一步之遥,但若真随便让什么人去,恐怕仍有凶险。”
“一则,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比起来,我起码更有希望能打胜仗;二则,若是我去顶替,等到回来之时,对武定侯世子的功劳,也更有立场去据理力争。”
对江凌而言。崔琰好不容易创造出现在的大好形势,绝不能让旁人几句话就抹杀了功劳。
蒋轩又何尝不这样想!
“既然如此,咱们不妨一试。我立刻就写折子举荐你!”蒋轩同样不想眼看着漠北局势因为抢功的事功亏一篑,即刻坐于案前,写起了折子。
当着江凌的面,写完过后派人送去了宫里。
得知江凌早晨连饭都没吃,就赶来了侯府,蒋轩留了他用饭。
“去告诉夫人一声,早饭我就不过去用了。”蒋轩亲自吩咐墨南。
本是一句告知的话,没承想。不一会儿,陆清容竟然派了个丫鬟过来回话。
蒋轩倍感舒心,想起自己之前还担心陆清容为了昨晚的事生气,不由松了口气。
想及平素陆清容的嘘寒问暖。再看看面前的江凌,蒋轩兴致大好,喊了那丫鬟进来。
很快,一个梳着双螺髻有些面生的小丫鬟怯生生走了进来。
她心里砰砰打鼓,紧张得不行。
这是夫人第一次让自己给世子爷回话,面对世子爷那张严肃冷峻的脸。她本就有些发抖了,再想起世子夫人的话,更是……
“可是夫人有什么话?”蒋轩故作淡然地问道。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点头,不忘抬眼环顾四周,待看到世子爷身旁有客人在,更是不敢开口了。
蒋轩见状,自以为猜测没错,心里更乐了:“别支支吾吾的,夫人说什么了?”
“夫人说……夫人说……爱吃不吃。”
语毕,那小丫鬟把头低到了极致。
夫人让他如实转达,她可不敢胡乱编排。
只求世子爷不要责罚太狠才好。
谁知蒋轩听了,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一句?”蒋轩问道。
小丫鬟赶忙点头。
“下去吧!”
见世子爷笑意不减,又不像是装的,小丫鬟别提多震惊了,担心世子爷反悔,连忙一溜烟退了出去。
她哪里知道,在蒋轩心中,陆清容若不计较,固然可以让他松一口气,但却不及这般真情流露来得让人动容!
她当真是愈发在乎自己了。
在外人面前,陆清容永远都是得体到挑不出任何错处,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么对自己的。
如今,可是越来越不同了呢……
小丫鬟不知道,不代表江凌也不明白。
若是换了旁人在场,这妥妥是个蒋轩秀恩爱未遂的场景,但看在江凌眼里,却大不相同。
他没有半点幸灾乐祸,只因他清楚地知道,蒋轩脸上的笑容,皆是发自内心。
故而,江凌这顿早饭,吃得味同嚼蜡。
再看榆院,陆清容也没好到哪儿去。
丝毫没有食欲不说,甚至胃里还隐约有点恶心。
一个人随便用了几口,就领着绿竹去了梨春院。
今日,正是徐医正过府请脉的日子。
丽鹃的身子,月份本就不大,再加上她身形高挑,不容易显怀,此刻只是略丰腴了些,肚子倒看不出什么区别。
与丽鹃满面红润的好气色相比,陆清容今日,便显得有些憔悴了。
“世子夫人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丽鹃关心道。
陆清容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不碍的,就是昨儿个没睡好,早晨用饭时有些反胃。”
丽鹃登时一愣。
才刚熬过孕吐期的她,对这“反胃”二字自然十分敏感。
丽鹃的口吻立刻变了,仿佛藏着一抹笑意:“一会儿徐医正就来了,让他好好帮你诊诊脉!”(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一章 喜脉
近日,徐医正每隔半月,就会来一趟靖远侯府。
每次皆是先为丽鹃安胎看诊,再帮着陆清容诊脉,调整滋补的方子。
这一次,同样也不例外。
只不过,给陆清容诊脉过后,徐医正没有忙着去改方子,而是面带笑意地站起身来。
“恭喜世子夫人,您这脉象既滑且细,如盘走珠,虽才上身月余,尤显微弱,但确是喜脉无疑。”
陆清容一直没往这上面想。
乍闻此讯,坐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回过神来,又惊又喜。
心中暗暗算起,自己的月事果真已经迟了那许多天,还有早晨的那阵恶心……
原来都与这个有关。
等等!
蒋轩这些天的古怪行径,该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吧?
想到此处,陆清容不由转头向身侧的绿竹看去。
只见绿竹一脸大喜过望的模样,眼睛都笑弯成了一条线,站在那里不停地傻乐,怎么看都没有自己听到这结果时的意外……
这时,同样惊喜非常的丽鹃,满目含笑地开了口:“世子夫人也有了身孕,这真是府里的一件大喜事!”
“这一年多,为了我的事,没少让世子夫人操心,尤其自从我搬进侯府,更是深觉叨扰,颇为自责。不瞒您说,如今听了这则喜讯,我的愧疚之心可是减轻了不少!”
丽鹃这皆是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陆清容自然明白,却高兴得顾不上与她客气,只以笑容回应。
徐医正此刻重新写好了一张方子:“之前滋补的汤药,要先停了,换上这副温和的方子,用以保胎。”
紧接着,又事无巨细地嘱咐了各种事宜。
陆清容听得极其认真,丽鹃更是不停地帮着她问东问西。
“之前徐医正说世子夫人是寒湿体质,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我看世子夫人身型偏瘦,是不是要多用些营养的东西?”
“世子夫人平日里不常活动。这样是不是不大好?”
……
难得丽鹃这个生过一胎的过来人,还能想出这么多问题,且都是针对陆清容的自身情况。
陆清容心中一暖,不禁暗忖。即便是换了尹屏茹来,怕是也问不出更多了。
徐医正就有些看不明白了。
他一边不厌其烦地解答着丽鹃源源不断的问题,一边在心里纳闷。
这靖远侯府,还真是个奇怪的存在。
上次世子夫人手臂上不过是一片淤青,就被世子爷小题大做得像是有了生命之忧一般。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而世子爷对世子夫人的在意,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如今多了个程姑娘,怎么竟是这般光景?
起先是程姑娘有孕,每次看诊,世子夫人都小心翼翼地在身旁陪着。虽说世子爷千叮咛万嘱咐,每次都要帮着世子夫人也把把脉,以便仔细调理,但世子夫人对自己的身子似乎并不十分用心,反而是更关心程姑娘一些。
此时此刻。世子夫人终于也诊出了喜脉,那程姑娘倒跟着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徐医正自认是个通透之人,几十年来,周旋于宫里贵人之间,再逼真的“姐妹情深”戏码,在他眼中,也会无所遁形。
但眼前这俩人的相互关心,却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
纳闷归纳闷,徐医正秉着事不关己的原则,尽心尽力回答了丽鹃的各种问题。便告辞而去。
还没走出梨春院,又被兴冲冲跑进来的世子爷截住,继而陷入下一轮的惊诧。
世子爷对夫人的重视,他是早就看出了几分的。
但昔日在自己面前。靖远侯世子从来都是面色淡然,无甚表情,看不出喜怒的模样。
现在可倒好,眼前这个嘴角笑得快要咧到耳朵的人,真的就是传说中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狠戾异常的靖远侯世子吗?!
圆滑如他,徐医正心里是想不明白。却不耽误他立刻换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开口道喜:“恭喜世子爷!世子夫人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闻讯赶来的蒋轩,得到徐医正亲口确认,更是喜不自胜。
想到花厅里除了陆清容,还有丽鹃也在,蒋轩并没有进去,而是一路送徐医正出了梨春院,走到府门口。
徐医正并不知道蒋轩这是为了避嫌,便更觉受宠若惊。
然而,蒋轩顾及丽鹃的身份,行事谨慎,却拦不住别人上赶着过去添乱。
正在此时,吴夫人和贺清宛不约而同地赶到了梨春院。
她们并非听到了喜讯,只是得悉徐医正又来看诊,才急着过来一探究竟。
仍是晚了一步,没赶上徐医正。
二人都有过被梨春院挡驾的经历,既不欲自讨没趣,却又不好意思一走了之。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她们没费什么劲就进入了梨春院。
来到花厅,尚未进门,就听到了丽鹃和陆清容相谈甚欢的声音。
丽鹃不时提到对侯府多有叨扰的事,吴夫人二人没有听到。
他们站在门前时,听到的是陆清容总算想起来的回话:“快别这样说了!侯府里一个小孩子都没有,依我看,说不定是你带着大姐儿进府,我才能这么顺利地怀了身孕。坊间不是早有说法,说这孩子啊,都是凑着热闹来的呢!”
丽鹃笑得爽朗:“世子夫人也太会说话了些!既然如此,我也就不跟你见外了,大姐儿眼看快满周岁,如今不少衣裳都小了,正好可以拿给你穿,都说这旧衣裳好处多呢!而且小孩子也不用区分什么,少爷或是小姐,都能穿。”
陆清容连忙谢过,心里却拿不准,这凤子龙孙的福气,会不会太过厚重了些……
然而,这番悠闲相谈的景象,足以把驻足门前的吴夫人和贺清宛搞得晕了头。
她们始终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
为何陆清容跟丽鹃之间似乎毫无芥蒂,甚至连尊卑都不分,俩人皆是一副没大没小的模样,竟然还聊得其乐融融?
说不定是知道她们在门外,才故意如此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二章 和好
等到吴夫人和贺清宛二人走进花厅,陆清容和丽鹃原本热络的对话顿时停了下来。
厅中陷入一片安静,就连她们与吴夫人见礼,都是静悄悄的。
场面略显尴尬。
吴夫人明知自己不受欢迎,并不当回事。
刚才已然在门口听了个明明白白,此刻她仍在侥幸,巴不得自己听错了才好,再次确认道:“听说刚才徐医正来看诊,结果如何?”
陆清容思忖的工夫,丽鹃已经抢先说道:“恭喜靖远侯夫人,世子夫人今日诊出喜脉,侯府里就要添丁了!”
她原本想说恭喜吴夫人就要抱孙子了,但话到嘴边,立刻咽了回去。
她怕陆清容不爱听。
住在梨春院已有些时日,对侯府里的情形,丽鹃也算知道了不少。无论是世子爷,亦或世子夫人,向来都是称吴夫人为“夫人”,从不曾喊过一声“母亲”……
果不其然,吴夫人听了自己的道喜,脸色奇怪得很。
那神情,说不清是嫌恶、失望,还是无奈,复杂极了。
只是这副神情稍纵即逝,很快便被一张假到不行的笑脸所取代。
“这真是太好了!”吴夫人硬扯出一声笑,同时不忘揶揄,“你嫁进来这么些年,总算是有动静了!”
陆清容回以淡然一笑,丝毫不以为意。
她和丽鹃,都没指望能从吴夫人嘴里听到什么好话。
而事实上,吴夫人已是尽力克制了。
看着陆清容和丽鹃,此刻竟是都有了身孕,吴夫人着实被气得不行,却又不能在明面上说出什么过分的话。
一时间,憋得颇为难受。
而与她一同进来的贺清宛,似乎比她的怨气更甚。
贺清宛早就看不惯陆清容了,一直觉得是她把自己的运气都抢了去,占尽便宜。还总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这时,贺清宛便唯恐天下不乱,目光在丽鹃和陆清容之间不断飘来飘去,观察她们的肚子。
“这真是巧呢!世子夫人和程姑娘。竟是都怀着身孕!只是世子夫人这肚子慢了些,定是要生在程姑娘后面了!”
贺清宛意有所指的话,并没有对她们二人产生半点影响。
倒是陆清容突然想起一事,转头对着丽鹃,打趣道:“刚才你说要把大姐儿的衣裳给我。可别忘了给你这小的留几件呢!”
丽鹃笑着点头:“原本也不是要都给您的!”
不仅吴夫人看不惯这俩人的亲密互动,贺清宛同样烦躁。
贺清宛索性说得更直白了:“倘若世子夫人和程姑娘都能生个哥儿,那世子爷一定极为高兴,这嫡长子和庶长子都有了!”
陆清容收起了笑容。
眼看着贺清宛在这儿不遗余力地搬弄是非,她就想不明白了,即便丽鹃真是榆院的人,自己与其水火不容,那么对她一个枫院的妾室来说,又能有什么好处!
当年她那个装扮成白莲花抢别人夫君的母亲,起码人家还目的明确。就是要损人利己的。
比起邱沐云,贺清宛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一通瞎搅和的做派,真不知算不算青出于蓝了。
陆清容不欲和她们多说,起身告辞道:“夫人和贺姨娘既然过来这里,想必是要探望程姑娘的,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世子还在榆院等着,恕我先走一步了。”
话音刚落,陆清容辞别丽鹃,只留下了一个离去的背影。
她走得轻松,完全不担心吴夫人和贺清宛会闹出什么事。
丽鹃并不是个好惹的。有自己在,恐怕她还有所顾忌,自己这么一走,那俩人才不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吴夫人是吃过梨春院那些羽林卫的苦头的,贺清宛更是被林嬷嬷的巴掌扇得不轻,这俩人必不敢在梨春院造次。
陆清容猜的一点都没错。
她前脚刚走,那俩人便不敢久留,灰溜溜地离开了梨春院。
而陆清容,回到榆院之时。发现蒋轩真的在等自己,顿时有些无措。
她刚才说蒋轩在榆院等她,只是随便找个借口罢了。
昨儿晚上蒋轩扔下自己独自去书房歇息的事儿,虽说陆清容刚刚隐约猜到了原因,但从昨夜到今晨的那些闷气,却是实打实的,无法立刻烟消云散。
蒋轩见到陆清容回来,马上起身,走到她跟前,一边执起她的手,一边轻轻揽着她的腰,行至外间的沉香木罗汉床边,小心扶她坐下,又在她身后放了个大大的软垫,才算踏实。
这一系列动作过后,陆清容早就顾不上生闷气的事儿了,只觉得他太过小题大做。
蒋轩连忙解释:“徐医正说了,头三个月要格外注意,切莫动了胎气。”
不知为何,此话一出,陆清容居然脸颊微微一红。
这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
诊出喜脉,是她和蒋轩都在盼望的事,自己怎么还扭捏起来。
“我没事,就是早晨不很舒服,胃里有些泛酸。徐医正刚才说过,这都是正常的,不碍事。”
陆清容是要告诉他无需担心。
蒋轩听了,却立刻想起早晨传来的那句“爱吃不吃”……
只见蒋轩伸出双臂,将陆清容揽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后背,缓缓说道:“昨儿晚上,我是怕自己控制不住……才一夜没回来。没提前跟你说,也是怕万一猜错了,空欢喜一场,让你心里难受……”
“好在不是空欢喜。”陆清容的声音细不可闻。
蒋轩双臂突然收紧,难以抑制地激动:“你可知道我有多高兴?”
陆清容窝在他怀中,无声地笑着。
笑在脸上,也笑在心里。
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她感到小腹传来丝丝暖意,与后背传来的阵阵舒缓缠绕在一起,周身腾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自己要有孩子了……
一个小生命,正孕育在自己的身体里,是自己的,也是他的。
同样是靠在蒋轩怀中,这次却显得那么不同。
总以为自己和他的距离已经很近了,没想到竟然还能更近,就像现在。
突然之间,陆清容又想起了一事,连忙探出头来:“你怕自己忍不住……是不是这些日子都要在书房睡了?”
蒋轩登时哈哈大笑,胸膛在她面前一起一伏。
“你别想着法子折磨我,我就勉强还能控制得住。”(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三章 副将
陆清容大窘。
只见她先是连连点头,保证一定会把那些嫁妆画收好。
日子久了,她早已习惯有人相伴入睡,偶尔独自一人,实难入眠。
她生怕蒋轩真的跑去书房,一住数月。
蒋轩看着她那急切的样子,心里不知有多欢喜,也跟着点了头。
陆清容这才放下心来,随口问起:“那你早晨怎么也没回来用饭?”
话一出口,陆清容自己都觉得有点别扭。
往日,她从不会刻意询问蒋轩的行踪。
才刚得知有孕在身,这随之而来的任性,让她自己都有些措手不及。
陆清容暗自失笑。
蒋轩则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怪我没说清楚,早晨是江凌过来了,我见他还没吃过东西,就留了他一起用饭。过来传话的小丫鬟也看见他了,我以为她会给你回话的。”
他哪里知道,那小丫鬟先是被陆清容的话吓得够呛,战战兢兢在蒋轩面前传话过后,方才如蒙大赦。这大起大落的感受,让她什么都记不清了,回来根本就没提起书房里有客人的事。
“那她是当着江凌的面传了话?”陆清容略显懊恼,她并不知道蒋轩书房里还有旁人。
“可不是!”蒋轩自嘲,“他倒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只怕心里已经笑得不行了!”
陆清容更加自责:“是我不好,我不知道……”
蒋轩的手指指轻轻贴在她唇上,挡住了她后面的话。
很快又把手放下,温声说道:“跟你有什么关系!要怪也是怪我,先惹了你生气。”
陆清容忍不住鼻子一酸,又想着,他是不是因为自己怀有身孕,才这么哄着自己……
蒋轩立刻看出端倪,索性把今日江凌过来的事由,一五一十讲给她听。最后还不忘添上一句:“所以你不用担心,刚才是我夸张了,说不定他真就没听见,毕竟他一直惦记着漠北的事。”
陆清容不再纠结。转而感叹:“没想到,他也有征战沙场的志向,我倒是觉得挺合适!这些年,他待在漠北的时间比京城还长些。”
“那倒是。”蒋轩笑了笑,又补充道:“只怕他成行的希望不大。你也知道。有人费尽心机把崔琰弄回来,这替换的人选肯定是准备好了的。”
“知道是知道,但我这些天也琢磨过这事儿,安乐伯那边,怎么也想不到有谁关系亲近,又能担此任的!”陆清容十分不解。
蒋轩不经意间往枫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说不定是自己猜错了也未可知。
蒋轩只说道:“挂帅虽然困难些,但江凌表示,跟着当副将也行,如此一来,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当然。蒋轩很是替他不值,但为了大局着想,他更希望漠北的局势能尽快平定。
陆清容讶异得很:“他连挂帅的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做出这样的决定?”
蒋轩道:“江凌是个聪明人,咱们能猜到的,他也同样能猜到。想来,是他自有计较吧。”
陆清容听得似懂非懂:“可咱们并没有猜到具体是谁啊!万一主帅是个整日游手好闲的酒囊饭袋,皇上点他做副将,他可是想反悔都不能够了!”
蒋轩踌躇片刻,终于还是讲了出来:“八成。就是蒋轲了。”
“什么?!”
陆清容险些就要跳起来,觉得难以置信:“不会吧?吴夫人为了抢功,连亲儿子的命都不要了?再说,皇上也不能同意吧!”
“皇上怕是早就被说服了。”蒋轩无奈。“多年来,皇上是真心想重振靖远侯府的将门之威。皇上曾经当着我的面,亲口说过,他原本希望派我去漠北,再把萨托生擒一次,却又担心大材小用。倒让前线官兵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反而适得其反。话里话外,都透着对靖远侯府的信任。”
说到一半,蒋轩顿了顿,才如实相告:“其实,皇上当时就提起了蒋轲,是被我挡了回去,说他年纪尚小,且对兵法之类一窍不通。”
“那皇上总该相信你吧?”陆清容自己都拿不准了。
“怕是没有。”蒋轩当时的预感就很不好,“皇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觉得我是在举贤避亲。看来,定是之前有人在皇上面前保举过蒋轲,说了些言过其实的话。”
陆清容总算听出了头绪。
原本还觉得荒谬的,但回想当年,仅仅为了借助靖远侯府这面旗帜,皇帝就能派靖远侯率领大军去西北平叛,险些被其搞得全军覆没,回到京城后又一病不起。这两年,靖远侯的身体愈发不济,靖春堂也随之更为寂静。
即便是蒋轩征战漠北那次,事先也是没什么把握的。
尽管最终蒋轩大胜而归,也不能掩盖皇帝这种赶鸭子上架的莽撞之举。
这一次若真选了蒋轲,谁又知道他是能像蒋轩一般凯旋,还是像靖远侯一样……
“这都是吴夫人的谋划?”陆清容再次问道。
“那是肯定。蒋轲从小就是个没主意的,只知道跟在吴夫人身后,唯唯诺诺,哪里又能堪此大任!吴夫人也是鬼迷心窍了,把领兵打仗看得如同儿戏,父亲那么惨痛的教训都挡不住她的抢功心切!”
不知为何,听了蒋轩这番话,陆清容对他给蒋轲的这个评价,似乎总感到有些异样。
蒋轲,真是个没主意的吗……
隔天,蒋轩的猜测就被印证了。
圣旨已下,封原五城兵马司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蒋轲为漠北总兵官,即日启程前往漠北,替换武定侯世子。
武定侯世子崔琰,及一应副将,交接完毕即刻返京,不得有误。
至于随行蒋轲的副将,也有了定论。
即便江凌不求抢功,当不成主帅当副将也愿意,但仍是没有被皇帝选中。
圣旨之中,根本找不到江凌的名字。
随军的副将,是新科进士陆呈杰。
陆清容闻讯,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蒋轩远没有她那么意外。
选陆呈杰为副将,他们打得什么算盘那是昭然若揭。(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四章 成行
陆清容远没有蒋轩的淡定。
听闻皇上选了陆呈杰做蒋轲的副将,陆清容双眉紧锁。
“皇上是怎么想的?既然让蒋轲挂帅,怎么也要找个经验丰富些的副将才好。我大哥只是新科进士,尚在备考庶吉士,他自己绝不可能为了这事毛遂自荐,如何最后就选中了他呢?”
皇榜之上,陆呈杰位列二甲第四名,优势显著,入选庶吉士可谓十拿九稳,如今为了圣旨上那句“即日启程”,只得与翰林院这条路失之交臂。
陆清容不禁为他可惜。
尤其这趟远征之行,纵使漠北形势一片大好,也总让人感到阵阵揪心。
陆清容忍不住在屋里来回踱步。
蒋轩连忙过去,小心翼翼扶了她坐下:“虽说徐医正嘱咐要多活动,但你早晨已经在院子里溜达了半个时辰,此刻还是先歇一歇。”
看着陆清容坐定,他才接着刚才的话,解释道:“当然不是你大哥自荐的,必定是有人举荐了他。”
“谁会举荐他呢?”陆清容隐约发觉,“除了蒋轲之外,此行大多数人亦与安乐伯吴家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如此一来,我大哥在其中便显得更为奇怪了。”
蒋轩则表示:“并不奇怪,之前倒是我小瞧了他们,现在想想,若换了我是吴家的人,也要千方百计拽上你大哥的。”
陆清容一时没转过弯来,仍是满脸费解的模样。
蒋轩接着道:“吴家的人,在军中毫无根基可言,在兵部亦如是。为了这次抢功万无一失,自然要做好周全的准备。而他们习惯了以小心之心揣摩他人用意,这才非要将蒋轲和你大哥绑在一条船上,以防你父亲在后方不肯倾尽全力。”
陆清容听到这里,才总算恍然大悟!
原来,吴家的人是怕陆亦铎在背后给他们使绊子。
陆亦铎官居兵部尚书,此类远征之事。必定是后方最为重要的坐镇之人,一应粮草物资,也都是由兵部集中调度的。
故而,倘若陆亦铎有心添乱。其影响对前线将帅来说都是致命的。
当初吴夫人就是深知这个道理,才在蒋轩出征之时,企图挑拨陆家和他的关系……
陆清容明白过后,不由叹气:“他们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父亲怎么可能为了一己私欲,去阻碍大气兵马打胜仗!更何况。父亲与蒋轲又没有任何冲突,难为他们竟是这般深谋远虑!”
陆清容气得够呛。
蒋轩连忙宽慰:“吴家行事一贯如此,倒也不新鲜了,咱们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
见陆清容的面色有所缓和,蒋轩才接着道:“其实,能有你大哥这个副将,倒是让我踏实了不少。虽说都是没有实战经验的,但与蒋轲相比,你大哥无疑是个更稳妥的人,抛开所谓功劳归属之事。大齐能最终战胜萨托,才是重中之重。”
话到此处,陆清容也想通了。
既然圣旨已下,陆呈杰出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与其感慨吴家人的小人行径,倒不如开看些,期盼陆呈杰能速战速决,立个军功回来。
当天晌午,蒋轲和陆呈杰一行人,便奉命离京。
最得意的。就是吴夫人了。
与蒋轩和陆清容的想法不同,在吴夫人眼里,漠北战场早已胜利在望,这功劳。犹如天上掉馅饼一般,谁抢着算谁的。
既然蒋轲已经成行,这军功便已成定论,只是早点晚点的区别罢了。
尤其还成功带上了陆呈杰,更是能事半功倍。
吴夫人只觉得,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至于这功劳是大是小,就要看蒋轲自己争取了。
想到此处,吴夫人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却很快又沉下了脸。
“如今,是时候集中精力,解决一下府里的事儿了。”吴夫人的语气格外阴冷。
吕妈妈并不确定她所指何事,小声问道:“依您看,咱们是先解决梨春院那边,还是先对付世子夫人?”
吴夫人冷笑一声:“梨春院那边,根本不足为惧。虽说她的肚子月份更大些,但总归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身后更无人为其撑腰,咱们大可以不用着急,先看看她这一胎是男是女,再作打算也不迟。”
吕妈妈立刻明白过来:“您的意思,是要先对付世子夫人那边了……”
“当然!”吴夫人毫不掩饰,“她若真的生下嫡子,可是个大麻烦!如今的陆家,已经不容小觑,倘若等到她把孩子生下来,咱们更不方便贸然动手了!”
吕妈妈附和着点头。
只不过,主仆二人嘀咕了好一阵,也没想出个万全的法子。
吴夫人认定,陆清容诡计多端,不到紧要关头,自己还是不要亲自出手为妙。
之前,她就因为行事鲁莽,受了不少教训。
其中,直接来自皇上的训诫就有两回,直到如今想起来,还甚是后怕。
尤其皇上送来的那本女戒,到现在她都没想明白是因为何事。
吕妈妈深知她的担心,适时提议道:“奴婢倒是觉得,侯府之中,肯定还有人也不希望世子夫人产子!既然如此,倒不如咱们略施小计,坐收渔翁之利更好。”
吴夫人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只是无奈:“你的想法,我明白。但是自从那个程丽娟进府,咱们也没少在她身上下功夫,可她似乎是个油盐不进的,自始至终都与陆氏更为亲近,虽然说不好这是真是假,但咱们也没辙啊!”
吕妈妈却不这样认为。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世子夫人还没有身孕!如今世子夫人也也诊出喜脉,难道她就不担心自己孩子的将来吗?只要从这件事上做做文章,不怕她不动心!”
吴夫人被她说得动了心,二人低声谋划起来……
与此同时,枫院之中,还有一人跟她们打着类似的盘算。
不同的是,贺清宛并不想借助旁人之力,而是打算自己动手。
这一日,初春暖阳之下,景湖岸边,就被她等到了相伴出来散步的陆清容和丽鹃。(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五章 湖边
自从上次在景湖岸边被林嬷嬷扇了耳光,贺清宛便记住了这里。
忿恨难平。
她一心惦记着要在这里扳回一城,方才解恨。
接连多日,她每天都会过来此处,机关早已设计妥当,就等着梨春院的人落网了。
守株待兔这么久,今日总算把人盼了来。
数十丈外,陆清容和丽鹃相携而行,正沿着景湖北岸缓步溜达,用不了一炷香的工夫,就能走到此处。
贺清宛心中窃喜。
竟然只是陆清容和丽鹃两个人!
身旁一个丫鬟婆子都没有!
贺清宛压抑着心中的兴奋,躲在湖边一棵柳树后面,悄悄等着她们过来……
陆清容这边,之所以把丫鬟们都支开,是因为有事要与丽鹃商量。
丽鹃去年生下了大姐儿,如今眼看着就要周岁了,但这周岁宴的事,让陆清容有点拿不定主意。
若是大办,由于尚无名分在身,这宾客都该请些何人,用什么名义请,全是问题。
但若是不办,这总归是实打实的公主,如果周岁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过去,还真说不准皇帝会不会怪罪。
进退两难。
陆清容索性把话说得明白些,询问丽鹃的意见。
丽鹃其实也拿不准,只得如实道:“自从大姐儿出生至今,皇上连个名字都还没给起,我也不敢多问。之前想过随便起个小名儿先叫着,被林嬷嬷拦住了,说这不合规矩……”
这话乍听起来,似乎答非所问。
陆清容却听出了话外音。
看来皇上的态度模糊得很,连丽鹃都难以看透圣心。
丽鹃接着道:“不瞒您说,我甚至都不能确定,皇上是否知道大姐儿就要过周岁了……”
陆清容觉得不至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皇上不是前几天还来过吗?”
丽鹃叹了口气,道:“来是来了。但一直心不在焉的,像是安乐伯那边做了什么让皇上为难的事,惹得皇上很不高兴。”
丽鹃的口吻很随意,全无避忌的样子。
陆清容犹豫了一瞬。没有接话。
丽鹃竟然继续说道:“我不是要在背后议论皇上的日常,只是想起当时提到了陆家的事,才忍不住跟您唠叨几句,您不要介意才是!”
纵然陆清容再好奇,也不敢往下追问。
丽鹃倒像是收不住了一般:“皇上有意留陆家大爷在京为官。先去翰林院历练些年,没想到吴家众人都推举他去漠北。上至太后娘娘,下至安乐伯的那些簇拥,轮番举荐,使得皇上不厌其烦。原本即使是这样,皇上也不打算应允的,只是又想起这段日子对吴家太过严苛,安乐伯的降级更是对吴家打击甚大,这才没有驳回,顺了他们的意思。”
说到此处。丽鹃顿了顿,似是在观察陆清容的表情:“世子夫人心里,可千万不要为此埋怨皇上才好!”
陆清容不能再沉默了。
“我哪里敢埋怨皇上!翰林院也好,漠北军中也罢,都是为朝廷效力,哪里又有什么分别!皇上对陆家,已是君恩深重,如今还能顾念着家兄的前程,已然让我们受宠若惊了。”
陆清容斟酌着用词。
尽管她自己都觉得,这话太过冠冕堂皇。但也只能如此了。
只不过,若只是对着宫里的贵人也就罢了,陆清容自认早已游刃有余。偏偏面前是和自己颇为投缘又相处了一年之久的丽鹃,这才让她微微有些尴尬。
丽鹃见她一脸纠结的神情。突然就笑了起来。
“瞧您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我就是随便唠叨两句,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丽鹃的口吻依旧轻松。
陆清容并不确定,这话真是丽鹃随口之言,还是有意为之。
陆清容笑着点头,道:“我自然是听完即忘的。只是你也别再‘您您’的了,别人不知内情也就罢了,我这儿听着,可真折煞我了!”
“好,好!”丽鹃连连点头,含笑道:“我不再跟你客气,你也莫要这般谨小慎微了!”
陆清容正要回应,丽鹃脸上的笑容却忽地僵住了。
下一刻,丽鹃与陆清容相互搀扶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用力一按。
陆清容立刻警觉起来。
顺着丽鹃的视线看过去,只见距离她们几丈之外,岸边一颗垂柳后面,伴随着阵阵微风,一片桃红色衣摆时隐时现。
陆清容甚至都不用想,单凭这人鬼鬼祟祟的作风,就大概猜到了是谁。
刹那过后,想起此前林嬷嬷那两个响亮的耳光就是在这里打的,便更为确定了。
陆清容轻轻拍了一下丽鹃的手,以示安抚,继而放慢脚步,仔细观察着四周。
很快,就在正对着那颗柳树的位置,景湖岸边原本整齐的一小片草地,显得极为凌乱,倒像是杂草一般。
陆清容猛地一惊。
她猜到贺清宛要使坏,却没料到她竟阴毒到这种程度。
陆清容当即停下脚步,同时拉住丽鹃。
“贺姨娘!”陆清容不留一丝情面,直接喊道。
贺清宛听闻,非但没有躲藏,反而立刻从树后面冲了出来。
只见她几步跑到丽鹃跟前,脸上是慌张至极的神情,焦急地问道:“程姑娘可看到了大姐儿?”
丽鹃对她心存提防,只摇了摇头,但事关自己的孩子,总归难以想刚才一般淡定。
贺清宛见状,心中的冷笑更甚,脸上却愈发慌乱。
“刚才我从远处过来,看见林嬷嬷抱着大姐儿在岸边玩耍,待我走近,却不见了大姐儿身影,而林嬷嬷则在一旁茫然无措地四处搜寻,我好心相问,林嬷嬷才说是大姐儿不见了!”
贺清宛话音未落,丽鹃已经有些慌了。
陆清容明知她多半是在胡言乱语,却也理解丽鹃的心情。
为人母者,碰到这种事,必然都是宁可信其有的。
陆清容不再耽搁,为免丽鹃轻举妄动,立时大声喊人,希望林嬷嬷尽早出现才好。
丽鹃原本还能勉强待在原地未动,但当她看到湖边漂浮的那只小小绣鞋之时,脸色骤变。(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章 救人
景湖之上,距离岸边约莫一丈的位置,漂浮着一只小小的绣鞋。
微风吹过,随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荡来荡去,似乎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陆清容盯着看了许久,也只能隐约看到那是一只芙蓉色缎面绣鞋,至于上面的绣样,则看得不很清晰。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种三寸来长的鞋子,整个靖远侯府,也就梨春院才有了。
怪不得丽鹃会满目骇然。
陆清容一刻没有耽误,当即大喊:“快来人!”
即便她再不相信贺清宛的话,出于对大姐儿的担心,她也只能如此。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只不过,身旁的丽鹃,却一刻都等不了了。
只见丽鹃挣脱了陆清容的手,疯了一般向岸边奔去。
今日,丽鹃穿了件浅紫色绣丁香褙子,略显修身之余,也让小腹那微微凸起变得明显许多。
陆清容担心她的身体,连忙伸手,想要拉住她。
却晚了一步。
丽鹃已经疾步跑到岸边。
看到她并没有踩上那一小片杂乱的草地,陆清容尚来不及庆幸,就见丽鹃甚是焦急地左右张望一番,只一瞬,便听到扑通一声。
陆清容清楚地看到,丽鹃纵身一跃,跳入了湖中。
才刚走到湖边的陆清容,手就这样悬在了半空。
回身望去,只见贺清宛仍立在不远处,微风拂过,桃红色的衣摆随之起舞。初春的阳光洒在她脸上,却使之倍显阴冷。刹那间,她的嘴角闪过一丝笑容,伴着那直勾勾的眼神,诡异极了。
陆清容根本没空理会她。
只是丫鬟婆子都被留在了梨春院门前,喊人过后,一时还没人能赶到。
陆清容有些急了。
她同样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完全顾不上自己也有孕在身,犹豫着要不要也跳下去帮忙。
就在这时,湖中的一幕让她更为惊讶。
刚才那般急切跳到湖里的丽鹃,竟然根本不会水!
只见她不停在水中挣扎。双手高举,仍能保持露出水面,但脑袋已然开始在水面上下起起伏伏了。
这不是添乱吗!
陆清容没有工夫再腹诽什么。
事态紧急。
尽管远处隐约可以见到府里的下人正往这边狂奔,但相距甚远,恐怕还要跑上一阵。
陆清容当机立断。甩了鞋子便跳进湖里……
一直站在后面的贺清宛,完全没料到她会有此举动。
贺清宛先是惊讶,很快面色如常,随即还浮现出一个夸张的笑容,半点遮掩都不曾有了。
就在刚才,她还在担心不知道今日能否碰到丽鹃和陆清容,之后的一幕幕,承蒙上天眷顾,竟是给了她一个又一个惊喜。
先是陆清容和丽鹃结伴而来,身旁居然一个伺候的人都没带!
紧接着。那俩人又一先一后跳入湖中。
那个丽鹃,摆明是不会水的。
陆清容跟着跳下去干嘛?
难道是要救丽鹃不成?!
贺清宛肯定是不信的,却又忍不住好奇,往湖边挪了几步。
她一心想要看个究竟。
在她眼中,陆清容行事一向稳妥,这次竟会不顾自己有孕在身跳下去,难道就是为了踩上几脚,以求万无一失?
以贺清宛的心性,她也只能想到如此了。
行至湖边,有意绕开了那一片杂草。贺清宛伸着脖子往下看。
丽鹃刚才跳得猛,本就与岸边有了些距离,再加上后来的扑腾,便愈发远了。
倒是陆清容丝毫不显狼狈。甚至在水中还有几分从容,正缓缓往丽鹃那边游去。
贺清宛见状,难掩失望。
若是这俩人一起沉下去,该有多好……
正想着,陆清容那边已经游到丽鹃身边。
只见陆清容一把揪住丽鹃的头发,将她的脑袋从水里捞出来。紧接着伸臂过去,收回小臂的同时,将丽鹃的头卡在自己臂弯之中……
贺清宛见状,登时来了精神。
没想到陆清容平日里斯斯文文,要起人命来下手比自己还狠!
原本,贺清宛的计划就是要陷害陆清容的。只要丽鹃一死,刚才自己那些谎话便没了人证,到时候自己和陆清容各执一词,但陆清容却与丽鹃有着不小的利益冲突……以世子爷对丽鹃的回护程度,陆清容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此刻再看陆清容的所作所为,她更是恨不得梨春院的人能早些赶来,看个真切才好。
贺清宛回头望去,见人群逐渐靠近,眼看就快要到岸边。
她立刻换了姿态,使劲挥动手里的帕子,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冲着人群喊道:“快来人啊!世子夫人和程姑娘落水了!”
人群之中,跑在最前面的,便是蒋轩派去梨春院的羽林卫,六七个人的样子。
贺清宛见了,心中更是窃喜。
然而,当她再次向湖中望去时,当即浑身一僵。
陆清容哪里是要勒死丽鹃,她分明夹着她的脖子,已经拖着她游回了岸边!
羽林卫赶到得也算及时。
否则凭借陆清容一人之力,是绝对没办法将丽鹃托上去的。
羽林卫的动作极为麻利,一边拉丽鹃上岸,另有两个人跳入水中,要将陆清容架上去。
陆清容不用再顾丽鹃,只一个人在水里,轻松得很。
只是仍没忘记大姐儿的事,她冲着两边的羽林卫摆了摆手,不肯上去,反而扒着岸边,往岸上羽林卫的身后望去。
紧随其后的林嬷嬷也赶到了,见丽鹃坐在岸边不停地咳嗽,而世子夫人仍在水中,目光盯着自己。
林嬷嬷先向陆清容这边跑来。
“孩子呢?”陆清容急着问道。
林嬷嬷虽不知世子夫人为何有此一问,仍立即回道:“奴婢刚才抱着大姐儿在院门口晒太阳,听到世子夫人的喊声,便把大姐儿交到丫鬟们手中,自己赶了过来。”
陆清容这才松了口气,任由羽林卫把自己拉上岸。
此时丽鹃也听到了林嬷嬷的话,不再急切地想发问,咳嗽得便没有刚才那般厉害了。
陆清容上来后,通身湿透的她,立刻有丫鬟上前帮着披上了斗篷。
陆清容暂时忘了寒意,眼神凌厉地向贺清宛看去。
只见她指着贺清宛,大喝一声:“把她给我绑了!”(未完待续。)( )
第四百二十七章 怒气
岸边众人,听到陆清容那声充满愤怒的命令,皆是一怔。
包括最先赶到的几名羽林卫在内,大家都不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过来的时候,只是看到了颇为惊险的一幕。
世子夫人和程姑娘都落了水,而贺姨娘正在岸边拼命喊人来救。
世子夫人竟然懂水性这事,带给他们的震撼仍未散去,一时间怎么也猜不透,为何世子夫人上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贺姨娘发难。
羽林卫才不欲细想,当他们确认世子夫人所指的就是贺姨娘无误,立刻有两个人上前,将贺清宛绑了起来。
对他们而言,绑人就是绑人,哪里管你是穷凶极恶的壮汉,还是柔弱无骨的女子。
故而,贺清宛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捆了个结实。
她甚至觉得,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贺清宛的心中,却是并不慌张。
她可以理解陆清容的震怒,换了任何人,经历刚才的事,难免都会恼羞成怒。
但她心中认定,既然没有人伤亡,她们给自己扣再多的罪名也都是未遂而已,又能把自己如何?
想到此处,贺清宛索性连辩解的话都省了,等着陆清容消气之后再说。
若是到时候能当着吴夫人和世子爷的面,效果恐怕还能更好些!
陆清容可没打算给她任何狡辩的机会。
“把她先带回梨春院,找个柴房关起来,听候……发落!”
陆清容中间略顿了一顿,隐去了心中的“圣上”二字。
羽林卫得了令,很快就把贺清宛架去了梨春院的柴房。
由于梨春院距离此处最近,陆清容想着尽快把湿透的衣裳换下来,便也一同跟着去了梨春院。
另外,她也有点放心不下丽鹃。
丽鹃上岸之后,一直不停地咳嗽,尽管声音渐弱。却始终未停。
想来,她是在湖中呛了不少水,方才至此。
陆清容早已吩咐人去请太医了。
等她们回到梨春院,梳洗更衣过后。太医适时来到。
并非她们熟悉的徐医正,而是一个眼生的面孔,年纪约有四十上下,比徐医正年轻了不少,身型却同样消瘦。且才过不惑之年,就已经驼背得厉害。
据说是徐医正去了宫中请脉,这才临时由他出诊侯府。
好在这位周太医的动作十分利索。
一炷香的工夫不到,他不但接连替丽鹃和陆清容诊了脉,而且望闻问切一项不落,连方子都写好了。
“世子夫人和这位程姑娘的身体并无大碍,胎像也都是稳的,暂时未受影响。”周太医安抚过后,转而说道:“但是毕竟湖水偏冷,虽不及寒冬腊月的刺骨。却也是一股不小的寒意,倘若侵入体内,同样不可小视。故而,如今最要紧的,便是驱寒。”
“微臣开了一副方子,根据二位的体质,用药稍有不同,但功效却是一样的,皆是为了暖身驱寒。”
周太医又嘱咐了几句,才分别将方子交到绿竹和林嬷嬷手中。
正要告辞时。吴夫人火急火燎地从沁宜院赶来了。
她当然是过来看热闹的。
一进门,就听她大声道:“听说你们散步时掉到湖里了?怎么能这样不小心!要知道,你们都是有孕在身的人,即便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也要想着咱们侯府的子嗣才是!”
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埋怨。
陆清容没有言语。
对于吴夫人这种装聋的人,你跟她说再多都是徒劳。
果然,吴夫人顿觉无趣,目光不断在陆清容和丽鹃之间飘来飘去,来回打量着。
见这二人皆是面无表情。吴夫人看不出端倪,便转向周太医问道:“她们的胎像可还好?”
周太医见识过太多这种只管子嗣、不顾他人死活的人,此刻面对吴夫人,自然驾轻就熟,绝不会将鄙视摆在脸上,而是语带谦恭地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吴夫人听罢,果然难掩失望。
陆清容见状,心中冷冷一笑,随即把贺清宛的阴毒行径讲了出来。
从湖边那一小片异常湿滑的杂草,到贺清宛谎称林嬷嬷找不到大姐儿……
陆清容并非要让吴夫人帮着评理,不过是知会她一声罢了。自己把枫院的姨娘绑了,又关了起来,总要有个说法。
吴夫人这厢,许是因为与贺清宛目的相似的缘故,对于贺清宛那些心思,她一听便知。
这时又听陆清容说道:“枫院的事,按说应该由二爷做主,但如今二爷却不在京城……”
吴夫人立马接话:“轲儿出征之前,我曾经答应过他,代为照顾枫院的一干人等,这样说来,由我来处置,也算理所当然了。”
“那夫人打算如何处置?”陆清容追问。
“容我好好想想。”吴夫人不敢轻言。
“好!”陆清容竟然痛快地应下,“您慢慢想着,只是在此之前,贺姨娘还是要关在梨春院!至于您有什么想要问的,大可以亲自去问,或是派吕妈妈来问也是一样的!”
吴夫人觉出了不对劲。
在她的印象中,陆清容虽说不好欺负,但绝不是个凌厉外露之人,以往处事皆是笑脸迎人,举重若轻。
这次先是不问缘由就果断将贺清宛关起来,此刻又在自己面前如此咄咄逼人……
吴夫人暗道不好,更不敢轻易留下什么话柄。
只见她胡乱点了头,匆忙带着吕妈妈先行离开了梨香院。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周太医都看愣了。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离开,这个靖远侯夫人就像一阵风一样来了又走。
陆清容这厢,原本是想多留周太医一会儿的。
若是不让他当面告诉蒋轩自己没事儿,依着蒋轩的脾气,说不准又要把徐医正再折腾来一次的。
只是蒋轩早晨就出了门,陆清容也不知道他何时回来,方才作罢。
周太医走后,总算平静下来的丽鹃,当即站起身来,走到陆清容对面。
下一刻,就见她跪在了陆清容身前。
陆清容当即站起身,伸手去搀扶:“你这是做什么!”
丽鹃低泣道:“世子夫人又救了我们母女的命,怎能不受我一拜!”
陆清容不习惯这种戚戚然的气氛,忍不住打趣道:“大姐儿今日可一直是安全的,咱们不过是被人诓骗了。我勉强也就算是救了你,而且羽林卫赶来得迅速,就算没有我,不过是迟上一会儿罢了!”
丽鹃却不这样认为。
“没有谁比我自己更清楚了!若不是你及时相救,我定然坚持不到羽林卫赶来的……”
丽鹃没有继续掰扯这个,她已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世子夫人是否自认,反而不打紧了。
“世子夫人舍身相救的事,即便是皇上问起来,我也定要如实相告的。”丽鹃极为坚持。
只是很快又见她犹豫了起来:“至于贺姨娘的事,若是皇上问起,我该怎么说合适呢?”
丽鹃仍记得贺清宛与世子夫人的微妙关系,故而有点拿不准。
陆清容直接表明:“在皇上面前,实话实说即可。且不说她只是枫院的一个妾室,与我没有半分相干,单就说她的人品,已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陆清容忍不住叹气,复又说道:“说来惭愧,刚才我就曾暗暗自责,当初贺清宛做出的那些恶劣行径,我若是能不顾一切地追究到底,而不是任其自生自灭,说不定今日的惊险根本就不会发生了……”
“这次我心意已定!务必要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切莫帮她说项才是。”
陆清容把话说得决然至此,是丽鹃没料到的。
想来,世子夫人这般仁心之人,提起她会如此咬牙切齿,定是被她害过不止一次了!
丽鹃认真点着头,道:“世子夫人放心,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陆清容会心一笑,顾及丽鹃的处境,又道:“这事儿你还是不要先开口,等皇上主动问起时,再说不迟。今日世子爷一回来,我会把事情告诉他,由他先去禀报皇上,以免皇上因此猜忌于你。”
丽鹃闻言,终是没忍住,潸然泪下。
有时候,是真可怜,还是装可怜,真的就在于他人一念之间。
倘若她主动提及此事,难免会让皇上以为自己是为了尽早进宫,方才有意把自己的处境说得这般不堪……
丽鹃只是没想到,自己还要反应一阵的事,陆清容竟然提前替她想到了。
这种感觉,对于在皇帝和太后之间如履薄冰了这许久的丽鹃来说,已经远非感动这么简单。
陆清容见状,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未再久留,她告辞回了榆院。
从刚才到现在,她心里一直存着个大大的疑问,非要回去找蒋轩问清楚不可……
陆清容满腹疑问。
丽鹃惊魂未定。
吴夫人思绪万千。
没有一个轻松的。
反倒是被关在柴房的贺清宛,仍有些不当回事。
她自以为是地认为,横竖并无人伤亡,只要自己咬定了没撒谎,丽鹃的证词又算什么!
自己可是靖远侯府的正牌姨娘!那个丽鹃再得宠,也是个没名分的!
殊不知,这名分,说来就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八章 密道
陆清容回到榆院时,蒋轩还不在。
而她才刚于堂屋坐定,就呼啦啦来了一群人求见。
自从得知陆清容有孕,蒋轩就吩咐下去,榆院的一应丫鬟婆子,都不许去世子夫人跟前搅扰。
府中事物自有叶妈妈和曹妈妈帮着打理。而请安之事,一概全免。
如此一来,像采梅采莲这种,就盼着给夫人请安时能偶尔见上世子爷一面的,尤为失落。
这才一听说世子夫人在景湖落水的事,全都上赶着过来探望。
听到绿竹来报,陆清容隐约感到堂屋外面的嗡嗡之音,想都没想就摆了摆手。
“让她们回吧!就说我歇下了。”
陆清容是真的累了。
刚才满心愤怒,恨不得亲手把贺清宛揍一顿方才解气,之后又思虑颇多,想着丽鹃该如何在皇上面前解释此事。总归是分了神,反而不觉得累。
此刻身边清静了,才顿感周身酸软,甚是疲乏。
来到大齐朝这么些年,她可是从来没下过水的。虽说前世记忆愈发模糊,却没想到水性犹在。
刚才她是真没工夫多想,直接就跳了下去,好在没出什么事儿。
只不过,力气用得太猛,又赶上有孕在身,此刻难免虚弱了些。
陆清容趁着蒋轩尚未回府,便先去内室歇息片刻。
蒋轩一早去了镇北将军府的大舅舅那里,公事私事皆有之,原本是要留下来和姜元昭用饭的。
可是墨南过去把陆清容落水的事一说,尽管明确告诉他世子夫人已无大碍,但蒋轩哪里还坐得住,当即快马加鞭赶回侯府。
待到蒋轩进了榆院,才被告知陆清容已经歇下。
他仍是放心不下,轻手轻脚去内室走了一圈。
看到陆清容侧身躺在床上,面朝外,呼吸极轻。伴随着每一次呼吸,睫毛微微颤动,似有晶莹落在其中。
蒋轩也不确定,那晶莹究竟为何物。
心里却不受控制地一紧。像是被人仅仅抓住了一般,撕扯着疼。
自从姜夫人离世之后,这么些年多去,蒋轩已经有多久没体会过这种感觉,这种没能保护好至亲之人的愧疚……
刹那间。各种复杂的情绪喷涌而出。
怜惜、悔恨、愤怒……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很快回过神来,蒋轩先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确认并未发热,方才定下心神,轻声退出内室。
他不欲吵醒陆清容,想让她好好歇一歇。
另外,他得先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太了解陆清容了,若是让她来说。指不定就要轻描淡写地含糊过去。
……
等蒋轩再次回到内室,已近酉初时分,天色微暗。
陆清容许是歇过来了的缘故,听到一丝细微响动,便睁开了眼睛,就要起身。
蒋轩赶忙快步上前,在床边坐了,又把她按回去躺好。
陆清容不习惯两个人这种一躺一坐的姿势,觉得没法说话,坚持非要起来。
蒋轩见了。赶紧又凑得近了些,把她才撑起来的身子揽入怀中,自己也顺势半靠在床头。
陆清容没再坚持,微微扭动两下。在他怀里寻个舒服的姿势躺好。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清容轻声问道。
“回来快两个时辰了。绿竹说那时候你才刚歇下。”
“我原也只是想躺一躺便罢,你既是回来了,怎么没叫醒我?”陆清容还有点迷瞪。
“趁你睡觉的工夫,我先后去了一趟梨春院和沁宜院。”蒋轩如实相告。
陆清容闻言,突然就彻底清醒过来。
一时间,她却不知道先说什么好。
原本她还打算把自己主动跳水救人的细节糊弄过去。但听他说刚才竟然已经去过了梨春院,想来是不能在他面前扯谎了。
陆清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春天的湖水,还真不是特别冷!”
蒋轩随着她的话敷衍着笑了笑,抱着她的双臂却收得更紧了。
陆清容连忙又道:“我没事,一口水都有没呛着!太医也过来看了,说无甚大碍,胎像也稳得很。”
她觉得自己这次总算说到重点了。
蒋轩却没有太大动容,面无表情地说道:“这我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在侯府门口碰上了周太医。”
陆清容泄气。
她刚才没有特意提到来的是哪位太医,就是怕蒋轩信不过别人,非要徐医正再看过不可。
好在这次她白担心了。
蒋轩猜出她的心思,安慰道:“周太医我是清楚的,当初他曾随军去漠北,其医术和人品我都信得过。既然他说没事,你只需安心服药便是!”
陆清容这才松了口气。
蒋轩明显感到怀中的小脑袋忽地放松下来,心中立时一软。
原本想要嗔怪她不顾自身安危逞强的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话一出口,竟是带了几分笑意:“没想到,你还会游水?”
陆清容明白丽鹃这是把所有经过都告诉了他,自知不能抵赖,才道:“回京前那几年,父亲还在湖广总督任上,我们跟着住在武昌,府衙后院就有一小片池塘,盛夏时节,趁着父亲不在府里的时候,母亲曾偷偷带着我和二姐游过水……”
陆清容是想着,蒋轩和陆亦铎交往甚密,最近更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为免露馅,她只提到了尹屏茹和陆芊玉,这俩人一个极少与他交谈,另一个更是见到他就绕着走……
蒋轩不疑有他,只感叹道:“没想到你瘦瘦弱弱的,水性竟这般好!”
陆清容扑哧一笑:“分明是丽鹃已经慌乱至极,被我胡乱拉到岸边,才这样认为罢了!”陆清容绝非谦虚,就她那三脚猫的水性,是绝对称不上好的。
蒋轩微微勾起唇角,凑到她耳边轻声道:“等咱们的孩子生下来,寻个机会我带你去游水,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
陆清容竟然点了点头。
她其实是走神儿了。
蒋轩不再逗她,说起正事:“既然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即刻要进宫一趟,这事闹得不算小,务必尽早知会皇上,方才妥当。”
说着,就要起身。
陆清容一把拉住他:“我还有件事想问你。”
蒋轩以询问的目光回望陆清容,这才发现她的神色如此严肃。
蒋轩原是想从宫里回来再说的,此刻见状,坐着未动,等着她的下文。
陆清容这才说起:“今日丽鹃上岸后,我一个人在水里待了片刻,当时扒着岸边向林嬷嬷问话时,本想用脚攀着湖边省些力的,却不料,似是有块板子从边上掉落,让我踩了空!岸边侧面一米多深的位置,分明就有一个大洞,你可知道这事儿?”
蒋轩先是一愣,方才面色赧然地说道:“我知道。这事……没让旁人知晓吧?”
陆清容摇头:“那洞口似是只有一人来宽,被我一挡,别人也就难以察觉了。而且羽林卫各个身手矫健,也不用着像我这般狼狈地攀着岸边……”
蒋轩才刚渐缓的神色,听到陆清容今日的遭遇,不免又凝重了几分。
陆清容继续追问:“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蒋轩实话实说:“不是什么东西,是一条暗道。”
暗道!
陆清容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一些模糊的回忆,却颇为零散,抓不到头绪。
“通向何方?”陆清容问道。
“太液池。”蒋轩语气平稳。
陆清容唯有震惊。
靖远侯府的景湖之下有条暗道,竟然通到皇城西苑的太液池!
要知道,西苑与皇宫只有一墙之隔,以西苑门相连。
而那西苑门,守卫级别与其他对外的宫门根本就没法比,加上皇帝和太后娘娘喜欢山水风景,一年里有时大半年都住在西苑,那边俨然像是紫禁城的后院了。
故而,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条暗道也就等于直接通入了皇宫!
“这是你干的?”陆清容把声音压得极低。
“当然不是!”蒋轩温声道:“最早,我也对那密道的存在毫不知情,是小时候和二皇子在太液池中嬉戏胡闹,无意中发现的。那时候年纪小,胆子却大,一路摸过来,才知道另一端竟在咱们府里!”
“当时,里面就像是荒废了许久的模样。故而,应该是祖父那会儿的事。谁都知道,祖父和先皇的交情非同一般……当然,这也仅是猜测而已。”
陆清容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洞口在水面之下,且又那么窄,如何能通行?”
“只有洞口小一些,里面还是宽敞的。”蒋轩解释道:“景湖和太液池,地势都不高,就拿景湖的北岸来说,便有一个缓坡下来,整条密道,也就洞口附近的几丈是在水面以下的。而且为了防止意外,两边入口附近,都挖出了一个坡道,阻止湖水涌入。”
陆清容突然觉得有意思了。
先皇和老侯爷,在外人面前已然十分亲密,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挖出这么一条奇怪的密道……
一想到如此位高权重的两个人,要从这密道出入,就免不了得浑身湿透……这画面感未免太强了些。(未完待续。)
第四百三十章 重赏
听闻常公公来侯府宣旨,众人皆是若有所思,却心态各异。
陆芊玉和范氏从没见过这种阵势,甚至连常公公是谁都不知道,但许是替陆清容担心的缘故,仍不免有些紧张。
吴夫人则害怕得紧。
近年来,她已经被皇上斥责过不止一次,听到“圣旨”二字,就心里发慌。
她们这些情绪,陆清容都不曾有。
陆清容只是好奇,不知皇上想要如何。
昨晚蒋轩进宫,回来时,自己已然入睡,而今日又起得晚了些,一早晨都没来得及和蒋轩打照面。
故而,她对这圣旨的内容,没有半点准备。
陆清容回房更衣之前,先道:“大嫂和二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等宣旨的人走了,咱们再接着聊!”
范氏和陆芊玉连忙点头:“世子夫人不用管我们,赶快去接旨才是。”
陆清容终归还是没有吴夫人的动作快。
说话的工夫,吴夫人已经匆匆离去,赶往前院一探究竟了。
陆清容没有理会。
在内室更衣时,她才悄声问绿竹:“这圣旨是给谁的?有没有通知梨春院那边?”
绿竹摇了摇头:“好像没有梨春院的事儿。听墨南说,这圣旨就是给夫人您一个人的。”
“给我的?”陆清容大吃一惊。
她原本以为蒋轩请她去前院,只是出于礼制规矩,圣旨之上至多能捎上自己一两句,也就了不得了。
没承想,这圣旨竟只是给自己一个人的!
陆清容赶忙加快动作,换上一件茜红色如意纹妆花褙子,水粉色综裙,梳起凌云髻,戴了一副赤银镶南珠头面,立刻疾步前往前院。
只见吴夫人果然神速。她回到沁宜院换装,还能抢在自己前头过来,可见其内心该有多焦急。
此刻吴夫人正和蒋轩一起,陪常公公在外院的前厅里坐着说话。
常公公笑容满面。不时往门口瞟上一眼。
陆清容进门之时,常公公第一个先站起身来,捧着手中的明黄卷轴,上前两步。
“劳烦常公公久等!”陆清容连忙告罪道。
“世子夫人言重了!”常公公分外恭谨。
未再寒暄,常公公随即展开卷轴。高声唱道:“圣上有旨,靖远侯世子夫人接旨!”
陆清容原地跪下,准备接旨。
吴夫人和蒋轩随着跪在两侧。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靖远侯世子夫人陆氏,性行温良,忠孝识理,且危急时刻挺身而出,救成嫔于险境,忠义之举,深得朕心。赐黄金百两。玉如意一柄,玉石摆件两座,织锦十匹,以示嘉奖。钦此。”
陆清容听罢,心中一震,表面上仍不露声色,领旨谢恩。
她心中着实是欣慰的。
并非因为自己得了赏赐,而是圣旨之中那“成嫔”二字。
虽说她头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但所指何人,已经不言而喻。
一夜之间。丽鹃便由原本无名无分的可怜人,变为了名正言顺的成嫔,而且如此光明正大出现在圣旨的言辞之中,可见皇帝终于下定了决心。不再迟疑。
陆清容接旨过后,本以为常公公就要告辞。
终究是皇上身边伺候的,总不好在外面久留。
却不想,常公公那厢还有后话。
“皇上另有一道口谕,只是涉及之人身份低贱,不如就由靖远侯夫人代为听旨好了!”
常公公语气之中。丝毫不见刚才的笑意。
吴夫人颤巍巍着上前,心里七上八下。
她已经顾不上为了皇上重赏贺清容的事而烦恼,而是满心疑问。
那个成嫔,是何许人也?
她自认对后宫局势颇为熟悉,却不记得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一位!
而且,身居府中的陆清容,竟然不声不响地跟人家攀上了关系……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常公公所传的口谕,就像一道响雷,在她头顶上,以不暇掩耳之势劈了下来。
“靖远侯府姨娘贺氏,莽撞无礼,不思敬仪,惩廷杖二十,望尔以此为诫,诚心悔过,钦此。”
话音未落,吴夫人险些就要昏了过去。
若说刚才陆清容所得的赏赐很是蹊跷,那这贺清宛所得的惩罚更是让人难以理解。
毕竟陆清容是世子夫人,尚有机会出入内宫,行那拉拢之事。
可贺清宛她一个姨娘,平日里都没办法出府,如何就能把皇上给得罪了?
尤其这口谕言辞含糊,什么“莽撞无礼,不思敬仪”难免太过笼统,一点儿具体内容没有,根本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惩罚……
这一赏一罚,都是透着古怪,让人难以捉摸。
突然之间,昨日种种,如同电光火石一般,在吴夫人心中极速闪过。
丽娟落水,陆氏相救,贺清宛被关……
这般明显的线索,她竟是此刻才发觉,却仍不愿相信。
并不是她非要自欺欺人不可,只是倘若这猜测成真,以自己这一年来的所作所为,恐怕就要惹祸上身了……
吴夫人心怀侥幸,却不敢对常公公直言相问,只得代替贺清宛谢过皇恩。
常公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刑之人,咱家已经带来了。劳烦靖远侯夫人把那贺姨娘请到院子里领罚,行刑过后,咱家也好尽快回去向皇上复命。”
吴夫人却站在原地不动,面露难色。
她不好意思说实话。
贺清宛被关在了梨春院的柴房,由羽林卫把手,她的人根本连院门都进不去。
蒋轩适时上前:“请公公稍等片刻,人马上就带到。”
等待的工夫,吴夫人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难以平静。
昨晚她还自以为是地认为,贺清宛诓骗丽鹃一事,并无物证可循,单凭陆清容她们几句说辞,根本无法轻言定罪。而若是她们敢滥用私刑,可就给自己留下了把柄……
却没想到,世上还有一人,根本无需这些繁杂过程,就能轻易定人生死。
那便是皇帝。
若真的被自己不幸猜中,为了自己和蒋轲的前程,务必要尽快跟贺清宛撇清干系才好……
不多时,便有两个府里的婆子,押着贺清宛来到了前院。(未完待续。)( )
第四百三十一章 廷杖
只见贺清宛仍穿着昨日的桃红色衣裙,衣衫发髻之间,都颇显凌乱。
整个人灰头土脸,却不见惊慌,而是一脸倔强站在院中,面露嫌弃地甩开了身边的婆子,两眼直勾勾盯着陆清容看。
从她的眼神之中,陆清容找不出一丝悔意。
贺清宛当然没有半分悔意,即便有,也只能算是遗憾。
遗憾丽鹃没有一命呜呼,遗憾陆清容没有深受牵连,遗憾世子爷没有因此跟陆清容反目。
满目忿恨。
在贺清宛的眼中,似乎再也看不到旁人,只有陆清容,这个处处占先、事事顺遂的女人!
正在此时,已于院中等候多时的几名行刑官,立刻上前,就要将贺清宛压在一旁的长凳之上,准备行刑。
贺清宛完全没有料到。
自从昨日事发,她就被关进了梨春院的柴房,从头到尾没人就此问过她一句话。
她原以为,今日把她押到此处,无非就是要审问,免不了唇枪舌战一番。
却不想,这一上来居然就要动手!
贺清宛自然不服,当即大喊:“世子夫人和程姑娘都是自己跳进湖中的,与我没有半分相干!单凭她们的一面之词,如何就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