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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魏九九     东宫媚txt下载     东宫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63章 太子来审你

    她脑中飞快的计算着,语气亦是诚恳万分:“我知道大人想要结案,我也想早点结案!可此事我真的不知情啊!大人说我杀人,人证物证俱在,那么能否告知,人证是谁?物证几何?”

    崔安道语塞,此案疑点重重,以他断案多年的经验来看,多半是有什么更隐秘的真相没揪出来。

    但皇帝和太子都亲眼在场所见,他总不能质疑皇帝和太子去吧?他拿起案卷,再度过目几眼,道:“物证已经被你当众毁了,你还好意思问本官?”

    赵昔微挑眉,疑惑更甚:“我,毁了证物?”

    崔安道冷笑:“不然呢?倘若不是你毁了这物证,只怕陛下直接定罪了,何来的让本官审你!”

    情势越来越不利,赵昔微咬唇,略一思忖,又问:“那证人呢?”

    崔安道一抬手,然后示意听审席:“顾小姐、长公主,此二人皆是在场人证。你在秘书阁内,以奇毒杀害裴才人,大家都亲眼所见,这可是抵赖不得的!”

    赵昔微这才看向席间:“顾小姐?长公主?”

    长公主只当她想要替赵家拦罪,便叹息道:“微姐儿,我知道你心善,可赵家如此待你,你犯得着替他们送死吗?”

    赵昔微眉尖又动了动,赵家?

    长公主又道:“我知道你拿赵子仪当亲爹,可他拿你当过亲女儿吗?呵,赵子仪狼子野心,连未出世的亲儿子都能毒杀,你一个从小养在外面的私生女,他能不利用吗?微姐儿,你想好了,这样的人,为他去死,值得吗?”

    听了这一番话,赵昔微愣住了:“赵子仪?”似乎是有这么个名字……私生女……亲爹……头部隐隐作疼,模糊的记忆中,她好像想起来了。

    她爹是赵子仪!

    她娘死了!临终前把她托给了亲爹!

    至于后面的,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跟这有关的一切,仿佛一根藤蔓,生长到爬上墙头,突然就被生生掐断了。

    她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我爹……他现在在哪里?”

    “你爹现在关在大牢。”崔安道脾气还算不错,“你们都是重要犯人,不能相见,以防串供。”

    “我爹也关起来了?”赵昔微蹙眉,那是不是说,她现在只能靠自救了?

    可是……她连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都不知道,怎么自救呢?

    “那请问大人,这些人证,她们都是亲眼看见我杀人了吗?”

    侯夫人听着就气不打一处来,有这么装傻的吗?!一扯帕子就又哭了起来:“大人,您要为我们裴家做主啊,陛下说了,不能让娘娘死不瞑目啊……”

    “赵昔微!”崔安道被侯夫人哭得心惊肉跳,一拍惊堂木,语气冷然:“长公主是人证,顾小姐也是人证!甚至陛下和太子,都是人证!今日提审你,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你倘若认罪,本官也不欲为难你,但你倘若抵赖,那就不要怪本官无情了——来人!”

    衙役一声应下,刑具已被抬了上来。

    “大人!”赵昔微心中一跳,喊道,“此案有问题!”

    崔安道自己也觉得疑点重重,神色便也跟着一顿,赵昔微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急道:“如大家所说,既是太子和陛下都亲眼所见,那便是不需审问直接定罪即可的!可陛下和太子却把我交给廷尉府,那便是另有隐情,还需大人您去仔细探查的!”

    “若是提审不成,便对我动刑,将此案匆匆了结,这样对大人真的好吗?万一被人弹劾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您该作何解释?!”

    崔安道被戳中了软肋,顿时更迟疑了。

    赵昔微的身份不简单,他是知道的,太子全权由他来审,可他也不敢真的造次,可顾玉辞也是未来的太子妃,他亦不能得罪。

    况且,此案涉及了顾皇后之死的真相,他更不能马虎。

    他便把目光投向了治书侍御史,询问之意明显——这案子,到底怎么断,你们倒是也说说啊?

    治书侍御史面容冷肃,执笔如飞,对他的求助充耳不闻:“下官只负责记录案情,监察审讯过程,至于别的,一概不过问。”

    崔安道双眉紧锁,这个烫手山芋,怕是要砸自己手里了。

    赵昔微眼观鼻,鼻观心,深深又施了一礼:“我并非畏罪而狡辩,实在是此案过于复杂,前朝后宫涉及其中,审好了未必有功,可审错了必定有过。因此还请大人三思!”

    崔安道手按在惊堂木上,后背有些冷汗冒了出来。

    赵昔微说的没错,这案子不能贸然结案,须得仔细了审……

    听审的几人都皱起了眉。

    短短一番话,彻底扭转了情势,这赵昔微,不是省油的灯啊!

    侯夫人陷入了悲恸之中,她是这场案子中最希望结案的人,可她却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手帕捧面,呜呜哭泣起来:“人证物证俱在,还不能作数么?顾小姐和长公主都是亲眼所见的哪,陛下和太子也是亲眼所见的哪……她竟然还能执意抵赖……难道要把陛下和太子都亲过来作证不成吗?”

    左侧坐着的秦时开了口:“大人,犯人既然抵赖,便不如请殿下……”

    崔安道打断他:“不可!殿下交代了,此案由本官主审!”

    说完,便觉得有什么不对——而赵昔微已窥见他的软肋,见缝插针:“大人,这么重要的案子,怎可您一人审理?”

    “噗呲”一声笑,众人抬眸望去,见顾玉辞笑意明媚,她望着赵昔微,轻轻把玩着镇纸,似笑非笑:“听你这话,似是想要让太子来审你?”

    赵昔微一怔:“太子?”

    侯夫人急道:“顾小姐,可千万不能!太子殿下以前最是宠她,她故意抵赖,为的就是能引殿下出面……”

    “可殿下根本就不肯见她!”顾玉辞出言打断,她的笑容灿烂,已经迫不及待看一出好戏了,“但赵昔微想见,那我就成全她吧!”

    说罢,转向赵昔微,唇角浮现嘲意:“只是,你要明白的是,太子把案子全权交给廷尉府,这就说明,他不想给你生机!”

    赵昔微还沉浸在侯夫人那句“太子最是宠她”的震惊中:“什么意思?”

    顾玉辞欢快极了,她没想到这药效竟然这么有用,赵昔微真的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了,她笑得越发明媚,恍如万树春花:“没什么意思,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殿下可能不会给你好脸色!”

    赵昔微一头雾水。

    而主审的崔安道也陷入了为难:今晚这是没法审了,不如先暂时告一段落?等明天再给太子殿下上个条陈,请示过了再继续?

    顾玉辞却不给他拖延的机会:“来人,去请太子殿下,就说赵昔微要见他!”

第864章 良娣

    紫宸殿。

    夜色静谧,帷幔轻垂,盏盏宫灯璀璨如珠,连绵延伸至视线尽头——蓬莱阁。

    李玄夜端坐于琴案,一只手按在弦上,许久也不曾动作。

    杨仪捧着玉碗上前,恭敬道:“殿下,药该凉了。”

    李玄夜沉默不语。

    杨仪道:“殿下,风寒尚未痊愈,小心再着凉了。”

    指尖微动,琴弦发出沉闷的一个音符。李玄夜没有回头,只低声道:“焚香。”

    杨仪不敢再多说,向身后使了个眼色,便有宫人小步上前,取了熏香点燃,置于紫金香炉内,顷刻间,轻烟袅袅,香盈满室。

    李玄夜屏气凝神,调整呼吸。而后抬起手,落下,拨动琴弦。

    九霄琴是天下绝品,而他又极擅音律,即便心不在焉,信手拈来的一个音符,也如鹤唳长天。

    他微微一怔,手指顿了顿。

    宫人不知内情,忙捧了琴谱,欲要呈上,却被杨仪一个眼神制止。

    琴音起,夜风凉。

    刹那间,山河俯首,天地臣服。

    杨仪乍一听,便觉曲调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认真分辨,偏又叫不出名字,正绞尽脑汁地回忆,忽然想起了什么——这不是很久之前,太子妃弹奏的那曲《虎啸》么?

    侧耳细听,却又觉得不对,此曲与虎啸相比,少了几分慷慨激昂,更添几分庄严肃穆。

    曲调低沉,似日月交替,神明低语。

    一曲终,余音未了。

    宫人内侍垂眉敛目,沉浸在千古名琴的震慑中,不敢抬头。

    一室静默。

    她初入东宫之时,以太子妃身份赴宴顾府,以一曲琴音惊艳四座。

    也惊艳了他。

    犹记得,满堂金钗华衫,皆被她所折服,个个惶恐下拜。

    而她,向他斜眸浅笑,语气娇娇:“妾身学艺不精,殿下可有赏赐?”

    “太子妃想要什么赏赐?”

    “妾身要什么都可以吗?”

    那时,他当着满堂宾客,答道:“可以。”

    夫唱妇随,一时羡煞多少人。

    他当时只觉这是很平常的小事,既然是他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他便要捧她于掌心之中的荣耀,便要置她于心尖之上的疼宠。

    然而……

    现在呢?

    琴弦还在,可佳偶不复。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门外传来侍卫通禀:“殿下,何奎求见!”

    何奎?

    杨仪眉头一皱,正要说点什么,太子殿下已敛了神思:“进来吧。”

    脚步声轻缓,有人躬身入内。

    “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两道声音前后响起,一个庄重恭敬,一个怯弱胆小。

    杨仪诧异看去,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好!

    跪在案前的那个,他很熟悉,是东宫詹事何奎。

    可何奎后头跪着的姑娘……瞧着有些眼生?

    觉得眼生的不是他一人,太子殿下也一样:“你是何人?”

    姑娘穿着一身荷色清新的绿纱,伏地而拜时,肩头微微颤抖,强撑着胆子回答:“……小女名唤何满枝。”

    何满枝……

    杨仪便有些明白了,之前朝中一直有大臣上书,说太子妃空缺,太子身边没个人服侍不行,要么从民间采选,要么就从大臣府上挑,总之,就是尽快把这事敲定了。

    而其中被众人最为推荐的,便是何奎的女儿。

    第一,何奎出身清白,于京中大族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

    第二,何奎只有一个女儿,不至于出现外戚坐大的忧患;

    第三,何奎的女儿长得小家碧玉,不至于乱了太子的心智。

    所以很快朝臣们不约而同,都达成了一个共识:何家女性情柔顺,可纳为良娣。

    此事太子并未回复,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私底下已经把流程提了上来。

    何奎也有心促成此事——他一介寒门,能在京中有一席之地,全靠太子赏识,然膝下无子,就这么一个女儿,他又高攀不上名门世家,倘若嫁给比何家还差的,岂不是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女儿?

    能入得东宫,侍奉太子,即便是不得宠,也比嫁给那小门小户的强啊。

    再者,何奎是太子最信任的心腹大臣,论仕途发展,也该把女儿送进东宫的。

    是以,何奎也不多含糊,开门见山道:“听闻殿下心绪欠佳,下官十分担忧,正好小女自制了一味莲叶清茶,特携小女敬献于殿下,望能解殿下烦忧。”

    还送茶?

    何满枝手捧一只巴掌大小的盒子,平举于头顶,至始至终都不敢抬头,亦不敢多说一句话。

    杨仪“嘶”地抽了抽嘴角,冲一旁的袁策丢了个“你等死吧”的眼神。

    在太子心情最不好的时候,把这个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良娣”放进来,岂不是嫌自己活太长了么?

    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太子倒也没有雷霆之怒,只淡淡“哦”了一声。

    “起来吧。”太子殿下甚至还免了二人的礼,“看茶。”

    “是。”宫人便端了茶水出来,一一奉上。

    至于何满枝送来的那盒清茶,宫里伺候着的都是经过严格调教的,太子既然没有发话,那东西怎么处置就是门学问了。

    自有掌事女官接过,当场持笔墨记录在册,而后对何奎微微一礼。

    何奎猜不透太子心思,但他也知道,太子最忌有人自作主张,今日此举已是冒险,哪里还敢多费口舌?

    因此捧着茶,也不敢提话茬。

    何满枝性子更是胆怯,坐在下首揪着手帕,低垂着眼眸,不敢乱看一眼,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就连呼吸都怕惹来什么是非。

    室内的寂静更增加了她的不安。

    她知道,婚嫁乃女子人生大事,若错了一步,便是满盘皆输。

    现在这两个男人,一个决定了她的后路,一个决定了她的前程。他们两个一起,就能确定她的一生。

    而她作为女子本人,却只能如受困小兽一般,等待他们的发落。

    可他们两个,却什么都不说。

    何满枝十分局促,只觉得如坐针毡。

    碗盖轻响,她心中一跳,宫女将茶放在了小桌子上,并向她微笑颔首。

    她忙站起身来:“谢谢姐姐!”

    饶是宫女礼仪周全,也抽了抽嘴角,这何家女如此不识礼数,怎能入太子青眼?

第865章 情窦初开

    这微不可察的一个表情,却入了何满枝的眼帘。

    她脸上一热,顿时烧红了一片,想想自己的来这里的意图,她只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站在那里,如同置身无边的湖水。

    按理说,她应该坐下的,但是贸然起来,又贸然坐下,这显得她多莽撞无知啊!

    她似乎已经感觉到,宫女们在笑话自己,笑她不自量力,笑她痴心妄想……

    是啊,她顶着长安城所有高门贵女的嘲笑,顶着嫡母喜怒无常的谩骂,她居然还跟着父亲来见太子殿下……

    不过是两个呼吸的时间,何满枝却感觉过了千万年。在这千万年的煎熬里,她多希望父亲能说点什么,可是没有。

    何奎本人,虽说是太子最信任的官员,但在太子面前,实在是不敢造次。

    眼眶霎时一热,她知道,明天一早,自己又要为京城增加新的笑料了。

    泪水就要滴落之际,终于有一根救命稻草出现了。

    “免礼。”

    是那个尊贵的男人开口了,淡淡的两个字,却让她如临大赦。

    她忙颤声应了“是”,便垂着头落座了,谁料才捧起茶,何奎突然发话了:“方才殿下抚琴,小女不觉沉醉。小女别无所长,只闲来无事习得一手琵琶,愿为殿下献上一曲。”

    献曲?

    何满枝猝不及防,惶恐地看向何奎:突然说献曲,可她没有准备啊……

    她绞紧了手帕,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正要开口时,忽听一声冷笑!

    “何奎!”

    李玄夜只轻声一喝,何奎顿时一僵,忙起身拱手:“殿下!”

    李玄夜淡淡睨着他,手指在案上轻叩:“你跟在孤身边,几年了?”

    “回殿下的话,当年下官贫困交加,寄居京城,以贩卖笔墨为生,常遭人耻笑,因一纸文章得殿下赏识,那年您十四岁,距今已经六年了。”

    “六年。”李玄夜笑了笑,问,“那你可知,当时孤为何选中你?”

    “臣知道。”说起过往,何奎眼神满是感激,“殿下说,文章如做人,做人如文章,您说下官的文章有正气,如今朝野,正需要这样的人……”

    说到此处,忽然反应过来,伏身往地上一跪:“殿下!臣知罪!”

    李玄夜看了他一眼,道:“当年你上书陛下说,君主心明,则臣性刚正;君主失察,则臣德有失;君为水源,臣为水流,水源浊而求流清,不可得矣。”

    语气微顿,他问,“何奎,你跟随孤六年之久,可知孤之心志如何,今作此举,可是在你眼里,孤不够清啊?”

    一番话不疾不徐,何奎神色越发肃然,他拱手,深深一礼,郑重道:“殿下教诲,下官当谨记在身!下官自知有罪,不敢求饶,任凭殿下处置!”

    “处置你?”李玄夜冷笑一声,“你是什么根基,你以为你比得上顾家?经得起几贬几召?”

    何奎一怔,急忙辩解:“此事和顾家无关,是下官一人所为,并未与任何朝臣勾结——”

    他尚在思索如何自证清白,一旁的何满枝忽然跪了下来,她的神色还是充满了惶恐,但语气已放松了很多:“小女子替何家满门,谢殿下恩典……”

    说罢,双手平举过眉,俯首伏地,深深一拜。

    再直起腰身时,半垂的眸子,微红的脸颊,羞怯而慌乱,竟是少女情窦初开之模样。

    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成为东宫的女人,每每思及,她是惶恐和无助,有过挣扎有过认命,可现在她却突然明白了。

    明白为何赵昔微会爱上眼前的男子,明白为何父亲要苦心筹谋帮她铺路。

    他分明是不喜父亲今日所为,但他并未降罪,他提及顾家,一是为了敲打父亲,二是在提醒她。

    当年顾雍试图把女儿塞给太子,遭太子无情处置,从此顾玉辞成了全长安的笑话。

    当初的太子年少,心性不足,行事冲动,而现在的太子年及弱冠,心性沉稳平和,做事已经懂得考虑大局为重。

    她心里忽然有些失落,也有些酸涩。

    何奎此时也全然明白过来,他忙拱手再拜:“殿下思虑周到,今日之事,乃是下官愚昧无知——”语气一转,脸色凝重,“可小女……”

    何满枝是被他、以及满朝大臣强行推出来的,可现在再要平息议论,谈何容易?况且,私底下都知道她要送入东宫侍奉太子的,虽未摆在明面上说,然京中各人皆是心照不宣的。

    此事就算败了,也不过是他手段过于激进所致,古来皇室宗亲,谁不是左拥右抱,难不成太子要做这个例外?

    想来也不可能。

    既然纳别的女人也是纳,纳他家女儿为什么不可以?

    何奎心中大定,拱手再要开口,一旁的何满枝忽然抢了个先:“殿下!小女有禀!”

    他吓了一跳,正欲阻止,李玄夜却已发了话:“讲。”

    何满枝绞着手帕,目光望着地面,至始始至终,都不敢看太子一眼,可光是听到他说了一个字,她的耳根便红透了。

    她鼓起勇气,声音还有些发颤,道:“小女此番进宫,不过是求殿下一个恩典……”她轻轻咬着唇瓣,终于抬起眸子,看清了眼前的男人。

    他玄衣金冠,面容俊朗,威仪与风采兼具,既有年轻男子的容貌,又有久居上位的气度。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她这一颗心,忽然就落入了一个不可名状的大海,再也不能回到她的胸膛。

    他看着她,目光淡然,似看着一朵花,一棵草,道:“嗯?”

    何满枝的心里既酸楚,又绝望。

    何奎惊愕地看着她,他发现女儿失态了,重重一咳想要提醒,可何满枝却置若罔闻。

    她微微仰起头,眼里有泪珠打转,望着面前的男人,声音极轻:“小女听闻京中有一道观,乃是皇室供养,小女从小信奉道教,此番进宫,求殿下开恩,准许小女入观修行,愿终生不出,为……为我大魏祈福……”

    12点后还有一章,也许两章(写多少发多少)算明天的更新

第866章 殿下念旧

    何奎满面错愕:“什么?!”

    他的唯一的女儿,要出家??

    李玄夜似乎也没料到,看着何满枝,眸光微闪。

    何满枝主意已定,她出身卑贱,生母不过是个婢女,而父亲不过是寒门,嫡母又粗俗无礼,她此生活在嘲笑里,养成了胆小怕事的性子,可头一次勇敢,才明白勇敢的好处:她不用再任由别人做主了。

    道观或许清苦,可这是她最好的选择了——如果是皇家诏书,以祈福的名义送她修行,想必日子也不会太艰难。

    想至此,她伏地再是一叩:“臣女自请出家,愿为大魏修行,请殿下——”

    话未说完,被何奎强行打断:“胡闹!”他咬牙一喝,何满枝张了张嘴,却被他抢先一步挡在身后。

    何奎向李玄夜拱手:“殿下!小女年幼冲动,下官管教不严,自当领教责罚!至于出家修行,此乃下官家事,还请殿下由下官自行处置……”

    李玄夜不答,只从案头抽出一卷文书,丢在案上:“明日你去一趟晋王府,把这个给他吧!”

    这便是不予过问了,何奎松了一口气:“是。”取过文书,却没起身。

    “今日固然是下官鲁莽,可下官有一事不明……”

    李玄夜挑眉:“何事?”

    何奎斟酌了一下,道:“殿下后院空置,无有一人,朝臣难免议论,恕下官斗胆,殿下作何打算?”

    李玄夜眸光沉了下来。

    何奎仍继续道:“此事虽是殿下私事,下官本不该置喙,可殿下身为储君,下官身为您的属官,不闻不问才是失职……”看向太子,目光诚恳,“殿下,就算下官不为着私心,即便是为了大魏江山,下官也要谏言几句的!”

    “说吧。”

    “前太子妃赵氏……”何奎才提了一句。

    “放肆!”李玄夜一声低喝,“出去!”

    何奎一愣。

    李玄夜站起身,脸色阴沉:“来人!何奎言行失礼,押下去!”

    “殿下!”何满枝心中大急,一步抢出,跪在了李玄夜脚边:“殿下!您为着此事心情不好,父亲心知肚明!可他身为您的近臣,有谏议规劝之职呀!”

    懦弱之人勇敢起来,像极了行刑前的告别,一腔热血和决绝。

    倒让在场的两人都怔了怔。

    “您方才也说,君主心明,臣子才刚直,父亲这也是为了大魏啊,您心性纯粹,朝中之人才清正!倘若殿下为此惩戒父亲,以后朝中谁还敢跟您说真话呢?”

    她仰着脸,眼神充满祈求,看似在替父亲说话,可其实也是在替自己陈情:“殿下念旧,不肯将就他人,这是极好的,说明殿下是个至情至善之人。既如此,殿下何不再给她一次机会呢?”

    何奎大感欣慰,没想到女儿竟有这番胆色,便也拱手劝道:“小女此言不无道理,虽然下官希望殿下一刀两断,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殿下不如再给赵氏一次机会,亲自去廷尉府审问,万一有什么误会,也好当面说清楚!”

    李玄夜冷笑:“这是误会吗?此案牵涉到母后,赵子仪涉嫌谋逆,这是孤给不给机会的事吗?赵昔微私自销毁证据,当着陛下和朝臣的面,孤如何能给她机会?”

    何奎语塞。

    何满枝心内骇然,她知道太子对赵昔微有情,但她没想到的是,他竟是真的要了断。

    又想到自己竟然听了这么一段话,这怎么能是她一个闺中女子能听的?正惶恐不安中,廊下忽然传来急促脚步声。

    有人通传:“殿下!廷尉府有要事禀报!”

    “进来!”

    便有一侍卫入内,恭敬禀

    道:“赵昔微要见您!”

    “什么?”李玄夜一步踏出,“你再说一遍!”

    侍卫吓得一哆嗦,道:“廷尉府今夜提审,不想赵昔微当场翻供……”

    不待他往下说,李玄夜拂袖一甩:“当场翻供?”

    侍卫被劲风一扫,险些掼在地上,好容易稳住身子,才道:“殿下息怒。”

    李玄夜背转身,又转过来,抬手指着地上的侍卫,语气几分震怒几分急切,“廷尉府都是死人吗?人证物证俱在,还怎么翻供?”

    “赵昔微说,她对此案毫不知情,她没有杀人,也没有下毒……”侍卫一五一十把审讯过程简要告知太子,又补充道,“赵昔微还问我们大人,说,‘这些人证,是都亲眼看见她杀人了吗?"廷尉大人深知此案复杂,牵涉极广,不敢贸然决断,便让小人先来请示殿下一句:赵昔微要见殿下,殿下可否能过去一趟?”

    让太子过去一趟?

    好大的口气!

    何奎满脸惊愕,看着李玄夜。

    李玄夜背过了身。

    他望着窗外,只觉心潮翻涌,无法平复。他不知这是怒还是恨,或者是那压抑着的情。

    毒杀宫妃、陷害皇后、甚至涉及谋逆,这不论哪一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过。

    可他依然给了她应有的体面——没有当场赐死,而是走司法流程。

    然而,她竟然当场翻供,这还不算,还要让他亲自过去?!

    她把他当什么了?

    把他的感情当什么了?

    把他们两人曾经的恩爱当什么了?

    以为仗着这些,能戏弄他、欺骗他、让他心软吗?

    何满枝懵了很久才回过神来,赵昔微翻供了?否认杀人?

    那是不是说,这有可能是个误会?

    她想起了赵昔微还是太子妃时,笑容温柔、气度平和、从未嘲笑过她一次。

    她又看向李玄夜,他背对着她,或许,她不能成为他的女人,但她能为他做点什么。

    他很好,赵昔微也很好,他们应该好好在一起的……

    “殿下……”何满枝再次鼓起勇气,轻声开了口,“微姐姐既然说要见您,那或许是有什么话想跟您说,您不妨去问问?倘若是误会,能解开也是好的,我还是相信,微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李玄夜猛地转过身。

    何满枝吓得一抖,声音都打着颤:“殿、殿下……”

    李玄夜却笑了。

    何满枝不敢看,飞快低下了头。

    “你既然这么相信她,不如跟孤一起去?”

    何满枝震惊地抬起头:“什么?”

    可李玄夜却不答,他甚至没看她,只丢下这么一句话,负手便往门外而去了。

    先更一章,明天再说吧,不能熬夜,不宜养病

第867章 扭转乾坤

    廷尉府众人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太子殿下驾到——”的宣唱,便在府外响起。

    不过稍许,便有宫灯引路,一行人肃然而至。

    为首的那人,黑衣金纹,大步而来时,衣袍摆动,火光之下,既飞扬又耀眼。

    是太子殿下。

    顾玉辞暗中一叹,天底下只有他,从灵魂到气质,都那么的威仪万千。

    不得不说,有些人,生来就是执掌权柄的。

    他是,她也是。

    李玄夜一步跨进来时,一眼就看见了赵昔微。

    所有人都跪地请安,除了长公主位份高,其它人都矮了下去,只有赵昔微伫立在那里,他就算是想装看不见,也不能。

    只一眼,呼吸一滞。

    来时路上,他是怒火翻涌的,可看到她的一瞬,一颗心莫名就软了几分。

    她孤零零地立在室内,手脚被镣铐锁住,一头乌发垂散,几缕发丝落在脸颊,偏那肤色苍白如雪,如此弱不胜衣的姿态,他就算想心狠,也狠不起来了。

    “大胆罪人!见了太子还不下跪!!”衙役怒喝,横起刀柄拍了过来。

    赵昔微尚未回过神,刀柄如电,眼看就要打中她的脸。

    李玄夜眸光猛地一变。

    “退下!”冷喝声起,不是太子殿下。

    众人惊愕看过去,见那衙役两手空空,佩刀已被夺去。

    “殿下小心!”秦时一声暴起,“来人!把这罪人抓起来!”

    他得了顾玉辞许诺的好处,心知赵家无力回天,有心要表现一番,横袖一扫,就要来擒人。

    赵昔微捉着刀,想也不想,抬手就打。

    “啪!”刀柄厚重,结结实实地抽在秦时脸上,瞬间浮现肿了巴掌大的一块。

    “你……”秦时愣住,他摸着脸,不敢置信,“你竟敢殴打主审命官?”

    两位御史怒声高呼:“公堂之上,悍然行凶,还不快速速拿下——”

    “?什么?”赵昔微捏着刀,双眉一皱,“不是你们先动手吗?”

    官员一时语塞。

    侯夫人不干了,她一抹眼泪,就开始哭诉了:“太子殿下,您要为我们裴家做主啊,才人娘娘到底是晋王生母啊,晋王为了陛下才受过伤,又添了这么一重噩耗,他可怎么办啊……”

    又一手指向赵昔微,怒目而视:“她分明是仗着殿下宠爱,不肯认罪伏法!殿下,您千万不可让她得逞呀!”

    赵昔微自醒来之后,就一直被人讽刺“太子宠爱”,如今见了太子,她却完全想不起有什么情分,就算是个泥人也有三分性子,又见侯夫人极尽羞辱,薄怒顿时涌起:“你给我闭嘴!”

    侯夫人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挨骂,张口结舌:“你,你,你杀了我的女儿,还敢这么骂我?”她又看向太子,噗通就跪在了他脚下,“殿下,赵昔微欺人太甚,您要为裴家做主啊!”

    她又悲又恨,眼泪扑簌簌地滚落,叫场上所有人都于心不忍。

    顾玉辞挽了她的手臂,将她扶起,颇有几分主持大局的风度:“夫人放心,此案关系到皇家体面,殿下自然是会秉公处置的。”

    又抬眸去看李玄夜,唇角笑意似有似无:“殿下,这赵昔微当场翻供,否认下毒罪证,你看该怎么办才好?”顿了顿,笑意就有了些嘲讽之色,“殿下念着旧情是好事,可有些人,似乎并不领你的情呢。”

    李玄夜没说话,目光沉沉地看着赵昔微,看着她手里捉着的刀。

    当着他的面,就敢打主审官员,看来,翻供不认,是确有其事的。

    那刚刚软下来的一点柔情,顿时就冻结了。

    侯夫人又开始哭:“殿下,她说她没杀人,可您和陛下都亲眼所见,就是她毒死了娘娘啊……不仅如此,她还销毁了证据……”

    “我没杀人!”赵昔微捏住了刀,咬牙驳斥了一句。

    “殿下您看!她就是这么翻供的!”主审崔安道终于找到了说话机会,他拱着手,及时向太子自证,“非下官办案不力,实在是罪人太过狡猾。”

    赵昔微很难受,她的头痛得厉害,这些人又吵嚷不休,每说一句话,都像有针扎在头上。

    但她知道,她要扭转乾坤,就不能任人宰割。

    “我说了,我没杀人。”赵昔微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镇定,吐字清晰,“要审我可以,但是总得给我辩驳的机会吧?”

    她瞥了一眼哭哭啼啼的侯夫人,又扫视了一眼堂上各人,视线最后看向了李玄夜,眼神平静如水:“既然有殿下亲自来审,那其余闲杂人等,都该闭嘴吧?”

    扭转败局第一步,反客为主,把话语权从敌人手里夺过来。

    “你!”裴夫人险些要气晕过去,长公主也看不下去了,刚要开口。

    李玄夜抬起手。

    众人就又闭了嘴。

    他缓缓走近赵昔微,打量了她几眼,道:“主审官员留下,其余人等,都退下。”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殿下——”侯夫人挣扎着要喊,却被侍卫捂住嘴,强行带离下去了。

    顾玉辞走到门边,又停了脚步。

    门边,一个荷叶绿衫的小姑娘,窘迫地绞着手帕。

    顾玉辞目光往她身上一扫,意味深长:“何奎的女儿?”

    何满枝垂着脸,声如蚊蝇:“是……”

    顾玉辞便不走了,眼眸微眯,冷意渐露:“你来干什么?谁让你来的?”

    “我……我也不知道……”何满枝老老实实回答道,“是、是太子殿下让我来的……”

    顾玉辞又笑了一声。

    何满枝吓得脊背都凉了,急忙抬起头来,红着脸道:“顾小姐你别误会,我跟太子没有什么的——”

    顾玉辞“扑嗤”又是一笑,桃花眸子潋滟,既骄傲又明媚:“你解释什么?就你?也配跟太子有什么?嘁!真是不自量力!”

    何满枝通红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强挤出一丝笑:“顾小姐说得是,是我浅薄无知了……”

    顾玉辞没理她,径直往内堂折去了:“你也别一味地自谦,既然太子让你来的,那也别杵在门口了,跟我进来吧!”

    内堂,赵昔微与太子相对而立,四目交汇时,她神色有些疑惑,双眉轻轻蹙着,似在思索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第868章 恩爱两不疑

    只是她手里抓着一柄刀,与身上的囚服有些格格不入。

    崔安道虽是主审,但着实猜不透太子的用意,案子该怎么审下去,他也没个准数,便把手一拱,提醒道:“殿下,赵昔微说,她没有杀人,您看……”

    李玄夜转身,缓步走到案台,于主审位落座,抬起手掌,淡淡道:“笔墨。”

    “是。”

    太子要亲自审问,崔安道松了一口气,亲自捧来文房四宝,忙不迭地呈给太子,又殷勤地铺开案卷:“此为方才庭审对话,请殿下过目!”

    李玄夜“嗯”了一声,目光略往纸张上一扫,又抬眸看向堂下,眉头动了动。

    他觉得,赵昔微有些不一样了。

    但哪里不一样,他又不能确定。

    他翻了一页案卷,复又抬头看赵昔微,视线落在了她手上:“此乃官刀,交上来。”

    秦时挨了一记打,脸还是肿的,见太子发话了,便径直去夺:“拿来!”

    可手还没挨着刀,赵昔微突然横刀一掷。

    “小心!”崔安道脸色大变,顺势一扑,以身挡在案台。

    “扑!”刀柄凌空飞来,秦时没个防备,腰腹挨了一记,痛得险些翻到在地上。

    治书侍御史沉下脸:“这是公堂,罪人藐视官员,应杖责以示惩戒!”

    “回大人的话。”赵昔微不卑不亢,“我既没有杀人,亦没有认罪,所以我不是罪人。而秦大人无礼在先,我横刀相掷,也不过礼尚往来而已。”

    “啪!”地一下,室内一惊。

    李玄夜合上案卷,一把丢在案头,他看向赵昔微,目光沉沉,问:“赵昔微,你刚刚说什么?”

    赵昔微声音明亮,回答他:“我没有杀人。”

    秦时连着挨了两次打,痛得嘴角直抽,道:“太子殿下,她就是这样翻供的!把所有自己干过的事都否认了!”

    李玄夜脸色更阴沉了。

    翻供了个干干净净,还非要见他。

    当他什么了?此案牵扯的,可是他的母后!

    就算裴才人不是她杀的,可她烧毁三千方是真的。这么重要的证据,她说毁就毁了。

    事涉他的母后,他明知道赵家脱不了干系,但还是放手让她去查,这是他的信任和情意。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想与她恩爱两不疑。

    然而她还给他的是什么?

    暗流涌动,威压迫人。

    他的语气冷沉:“赵昔微,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

    他盯着她,有股子山雨欲来的恼恨。

    赵昔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便多看了他一眼,语气稍稍柔和:“太子殿下,我没有杀人,如何认罪呢?你说有人证,那谁看见我杀了?我用什么杀的?又是怎么杀的?这些都没有,即便是我认罪,可也难以使天下人信服啊。”

    李玄夜冷冷一笑,没说话。

    顾玉辞适时出声:“按太医院查实,裴才人乃是中毒身亡,而她所中的毒药,又恰好是三千方。”

    “三千方?”赵昔微十分不解,“什么三千方?”

    李玄夜眸子一眯,幽幽冷意悄然而生。

    顾玉辞抿唇,眼底有幸灾乐祸的光芒:“微妹妹,你忘了?你亲手烧毁的那张药方,就是三千方啊!”

    脸色一正,作厉色状,“哦,对了!你爹还用这种药方,陷害了顾皇后!赵昔微,顾皇后乃是殿下的生母,殿下如果帮你翻供,以后殿下该如何自处?如何面对陛下?如何面对天下人?”

    这一长串质问,突如其来,赵昔微懵了一瞬,旋即很快捕捉到破绽。

    她吐出一口气,缓缓问:“所以,你当时见证了我杀人的过程?也见证了我烧毁证据?”

    “当然!”顾玉辞毫不犹豫。

    赵昔微眸光一寒,脸色瞬间冷厉:“那你为何不阻止?你眼睁睁看着我杀人,看着我烧毁三千方,你竟然什么都不做?!你明知道此事牵涉皇后,你还袖手旁观?!顾小姐,你其心可诛!”

    她喝了一声,一步走近案台:“太子殿下,如果是我,亲眼目睹别人下毒,我会先出手阻止,而不是等着人死了,再出来揭发真相!”

    顾玉辞一愣,赵昔微原来是挖了个坑,等着自己往里跳!

    她忙去看太子,见他脸色难看至极,顿时心惊,忙道:“殿下,她在狡辩!她说这些不过是为了替自己找借口,不论如何,三千方是她亲手烧毁的!如果不是她这样做,殿下何至于无法结案?”

    李玄夜不言,眼底漆黑一片,如万丈深渊,似要把一切吞噬。

    顾玉辞趁热打铁:“殿下,你放手让她去追查,是为信任;而她私自烧毁证据,是为背叛!她宁愿背叛你,也要包庇赵府……呵……”

    讽刺一笑,丢出最刺心的一句,“说明在她心里,殿下为她做得再多,也不过是成为她赵府的铺路石,殿下难道还要继续被她利用吗?赵子仪野心昭然若揭,你今天放过她——”

    “赵昔微。”李玄夜忽然开口,打断了顾玉辞。

    他盯紧了赵昔微,语气低缓,却隐有几分迫切:“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为何要烧掉证据?”

    赵昔微一怔。

    他的眼底,有恼恨,有杀气,还有几分说不清的……期冀。

    期冀……

    他在期冀什么?

    赵昔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她根本就想不起来,她完全不记得,她跟太子有过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她要扳回一局……

    见她沉默,李玄夜眸子闪了闪,声音一淡,道:“你说人不是你杀的,那你为何要烧掉证据?”

    “我……”赵昔微眉头一皱,正要开口。

    李玄夜道:“因为烧掉证据,就能让赵子仪免于罪责。只要赵子仪咬死不认,朝廷便无法给他定罪。”

    他笑了笑,几分自嘲、几分疲惫,“赵昔微……你毁掉的不仅是一份证据,还是我对你的情分。”

    赵昔微惊愕抬头,眼底一片茫然。

    李玄夜触及她的视线,只觉一颗心如坠冰川,是尖锐的怒和刺骨的寒。

    极度的情绪翻涌,他反而笑了,笑得温柔缱绻,隔着案台,他道:“当初你带兵救驾,是为于国有功。而我弃你而去,是为于情有负。”

    微微一顿,他取了墨笔,“两两相抵,终是我负你在先,如今也不应有怨……”他望着她,语气缓缓,”你既然翻供,便是为了活命,我亦不忍送你去死……”

    他蘸了墨,“你曾是我的太子妃,我也不想你受牢狱之辱。”语气一顿,似下了什么决心,“只要你说出三千方的配方,我便可放你一条生路,免去你一切罪责,从此还你自由身……”

    顾玉辞一脸惊愕:他竟然,要放过赵昔微!?

    不过很快,她又浮现一丝冷笑:赵昔微,还真说不出那个药方了。

第869章 恭喜殿下得此佳人

    顾玉辞一脸惊愕:他竟然,要放过赵昔微!?

    不过很快,她又浮现一丝冷笑:赵昔微,还真说不出那个药方了。

    果然,赵昔微皱了眉头,满脸疑问:“什么三千方?殿下,我当真不知道啊!”此话一出,李玄夜墨笔一顿,抬起头来。

    赵昔微被他看得心头一惊,立时语气一转,解释道:“殿下!非是我故意隐瞒,而是我当真不知!”

    “不知?”李玄夜眉心一蹙,语气不善,“赵昔微,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赵昔微很想解释,可她张了张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真的想不起来……

    可偏偏她神色清明、思路清楚,如此摸样,落在李玄夜眼底,便是有心欺骗,有心利用,将他的恩情视同粪土。

    赵昔微自然是也意识到了这一层,她略一思忖,道:“三千方对殿下很重要,可对我也很重要。现在殿下愿意放我一条生路,如果我真的知道药方,便应该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只是……”

    她望着他,眼神诚恳:“只是,我真的不知道……”

    “啪”地一下,李玄夜搁下墨笔,沉声怒喝:“赵昔微!”

    他站起身,极力压抑着情绪,语气又快又急:“我是一国储君!我能为你徇私至此!我愿意放你生路,只要你说出实情,可即便如此,你还要对我隐瞒……赵昔微……”

    他唤她名字,表情晦涩,“是否我过于纵容,使你如此待我?”

    太子殿下这番肺腑之言,可赵昔微只感到茫然。

    她站在那里,镣铐沉重,让她腿麻;而男人的话语,字字诘问,让她头痛。

    她皱眉,眼底是无尽的思索,语气谨慎:“殿下能否再给我一些时日?”

    又想起她一个人关押在牢房,根本无从找到出路,便又加了一句,“能否让我见见父亲?”

    李玄夜目光骤然一缩:“你说什么?”

    他忽然又笑了,“你想见赵子仪?”

    赵昔微望着他,没有回答,实在是她觉得,太子有些喜怒无常……

    但李玄夜也没等她回答,他绕下案台,走到了她跟前。

    他在她身前站定,伸出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赵昔微大骇,太子殿下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就要动手动脚?

    她脑袋往后一避,想要避开他的触碰。

    他目光猛地收缩,手上力道骤然加重,紧紧捏住了她下巴。

    赵昔微下意识就去掰他的手。

    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让你见赵子仪,好让你们父女俩串供,如此便一起逃脱罪责,是不是?”

    赵昔微被捏得下巴生痛,想要别开脸,却被他强力转过来,被迫对上他的眼睛。

    “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态度,做这样不甘不愿的模样,倒像是孤强迫你了似的——”他目光幽冷,话语带刺,“又不是没求过,昔日太子妃最是温柔小意,迷得太子神魂颠倒不知所以,孤看你本事大得很呢!”

    赵昔微听出话中的轻蔑,便抬眼直视,道:“殿下何出此言?纵使我以前有什么过错,现在不还是沦落阶下囚、由着殿下掌控生死吗?”

    又一顿,“殿下是一人之下,要风得风要有得雨,天下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又怎会受我所迷惑呢。”

    “是啊!”李玄夜忽地一笑,“我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他唇角一勾,“要不要看看我的新欢?”

    “?”赵昔微瞪大眼睛,满是疑惑:“……我们不是在说案情吗?”

    他的新欢,跟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李玄夜顿时心头一刺。

    他冷冷盯着面前的女人,忽然一股暴戾之气涌出,高声道:“杨仪!即刻通知有司——何奎之女性情柔顺,可入主东宫,册为良娣!”

    赵昔微整个呆住了。

    事态的变化太不受控制,她根本没弄明白怎么会是这个走向。

    顾玉辞则瞳孔放大,仿佛被人勒住了脖子。

    何奎之女……何满枝,要成为良娣了,太子亲口选定的良娣。

    而她,却还没有登上太子妃的位置……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压下去,扯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去看何满枝:“恭喜何姑娘!还愣着干嘛,不赶紧谢恩?”

    何满枝一直默默站在角落,好似一个隐形人,被顾玉辞这么一叫,所有人就都纷纷看了过去。

    她的脸涨得通红,那眼神里满是惶恐,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不知所措地望着众人。

    可李玄夜正在看着她。

    这是他第一次与她对视,可她却很想逃,他的眼神太有压迫感,可她又无法回避,只好垂下眼睫,任由滚烫的感觉蔓延到了耳朵根。

    “你是殿下亲自选定的良娣,还是第一个呢!”顾玉辞满脸喜色,款款携了何满枝的手,将她往前一推,“快去谢恩吧!”

    何满枝猝不及防,被推得两步踉跄,险些扑倒在李玄夜脚下。

    她又怕又羞,忙伏地跪下,结结巴巴了好一会,才只说出一句话:“殿下……我……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李玄夜寒声打断她,“今晚你就搬进东宫,自有宫人为你打点一切,从今以后你就是太子良娣!”

    又唤杨仪,“你现在就去通知何奎,叫他着手准备事宜!”

    “……我……”何满枝完全吓傻了,双肩瑟瑟,说不出一个字来。

    杨仪不敢多问,应了一句“是”,又看了何满枝一眼,再看了赵昔微一眼,轻声一叹,告退了。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赵昔微,此刻如坠云雾,搞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玄夜发了这通无名怒火,一见她神色并无异常,仿佛置身事外的模样,那股子恼怒又升腾而出。

    可脸上却冷冷笑着,问:“孤刚刚册下新欢,前太子妃怎么也不恭喜一句?”

    赵昔微就算再摸不清头脑,此时也知道他是在针对自己,可她所求的,不过是想要他宽限时日,不是想要争风吃醋啊……

    便点点头,语气诚恳:“何姑娘柔顺貌美,恭喜殿下得此佳人!只要殿下高兴,便是我等的福气,更是天下的福气!”

第870章 碎银几两

    赵昔微回到大牢时,已经半夜了。

    一整日滴水未进,饿得头昏眼花,房间只有半个硬邦邦的馒头,便又向值夜侍卫讨了一碗水。

    体力和睡眠缺一不可,她就着冷水咽了半个馒头,却睡不着了。

    今天太子的反应,没有她想的恶劣,但也绝对算不上好——她没能扭转局势,依旧被关了回来,也不知道下一次将要面临的会是什么?

    苦于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要自救,谈何容易?

    思索许久,才迷迷糊糊合了眼,忽听窗外叩叩作响,侍卫低喝:“罪人赵昔微,出来!”

    这大半夜的,又怎么了?才起身,“吱呀——”门被打开了,侍卫出现在门口:“赵昔微,赵府来人看你!”

    赵昔微又惊又喜。

    来的是个年轻男子,看着十八九的样子,跟她一样穿着囚服。

    他看见赵昔微,眼眶微红:“微姐儿!祖母让我来看你!你还好吗?我听狱卒说刚刚廷尉大人提审了你……”

    “别忙着嘘寒问暖的!”侍卫掂了掂手里的银袋,不客气道:“说好了三句话!多了不行!”

    赵昔微也顾不上多问,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她想不起谁谁谁,而是如何自救。

    看着侍卫去了那头巡房,她忙压低声音问来人:“我还好,你们可是有了什么法子?”

    “微姐儿,我们现在见不到伯父,也往外送不出消息。我来,是问你,可否联系到柳寄山?”

    “柳寄山?”赵昔微皱眉,这个名字她一点都没印象,她到底忘了多少东西?

    “嗯!柳寄山武功高强、交游四方、而且还是你娘的同门师兄,你出事,他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准有办法救你出去。”

    他面有难色,“微姐儿,现在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就只有你了。你可有法子往外送信?”

    赵昔微傻眼了。

    她现在脑子一片空白,连人都认不全,只模糊记得赵子仪是她爹,还能有什么办法啊?

    这真是雪上加霜啊。

    她咬着唇,正想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他时,侍卫大摇大摆地过来了:“时间到了!赵兄弟,你该回去了!”说罢,不由分说就要押人。

    他被侍卫推搡着,忽然往她手里塞入一物:“二哥对不起你,让你受这样的苦却帮不上忙……微姐儿,保重!”

    赵昔微顺势拢住掌心,是银子。

    “等等!”她抬起头,突然想起来什么,冲他抿唇一笑:“二哥,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送走了赵家的人,赵昔微摊开手掌,掂了掂,不多,打开袋子一看,就几块碎银子,约莫四五两左右。

    赵昔微吐出一口气。

    碎银几两,能解一愁。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狱卒来送餐。

    赵昔微发现,今天这人竟然态度很不错。

    狱卒走进牢房,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把餐盒放在地上:“今儿去得早,给你多领了一份粥,好生吃着吧。”

    赵昔微从袖子里摸出一点碎银子,笑道:“多谢,有劳你了!”

    狱卒兜着手,就把银子顺进了腰包,表情越发和善了:“哪里哪里,您以前好歹是太子妃,我们做下人的,多照顾一下,应该的,应该的。”

    赵昔微便做遗憾状:“这话可不能乱说,现在太子新得佳人,何姑娘柔顺貌美,想来正是得宠呢。”

    一边说,一边打开餐盒,咸菜、馒头、粥,都是温热的,比起昨晚只能啃硬馒头,已经好多了。

    赵昔微一手捧了粥,一手拿了馒头,神色自若地吃着,毫无半点嫌色。

    狱卒心中好感度大大上升,便打开了话匣子:“那你可是有所不知,这何姑娘乃是何奎的闺女,而何奎又是东宫属官,伴了太子多年的,就凭这一重缘由,何姑娘早晚是东宫的!”

    赵昔微听狱卒说来,吃了一口馒头,细嚼慢咽地吞了下去,才道:“这话原也不错,想当初,在东宫时,何奎还得看我脸色呢——”

    她随口胡诌几句,骗得狱卒信以为真,“那何奎的女儿,当初我还设宴招待过她呢,也算是投缘的人儿!”

    “那敢情好!何大人为官清正,我们没有不服他的!”狱卒连连点头。

    赵昔微顺水推舟:“这便叫做物以类聚惺惺相惜,你是个清正之人,所以才崇敬何大人这样的官。”

    她拿筷子夹着一根咸菜,轻轻叹息:“可惜我不能出去,否则得跟何良娣说一声儿,让她去何奎面前多多美言你几句,不说多大的好处,给你换个好点的差事是不在话下的。”

    狱卒两眼放光:“真的?”

    赵昔微喝完了粥,又拿冷水漱口,笑道:“这是什么难事不成?你也知道,我从前是太子妃,恩宠也曾不薄的,就算现在落难了,可要出去也不是难事,如今你跟我聊得来,也算是患难与共,帮你寻个好差事,这叫顺手人情。”

    狱卒不疑有他,心思热络起来:“您这话说得有理,这种事对我们做下人的来说,是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但对于您这样的贵人来说,不过是随便弹一手指头的力气罢了!就是您眼下这么个情景,哎哟,希望案子早点弄清楚吧!”

    “弄不弄清楚,也不耽误你的前程呀!”赵昔微放下水,泰然伸出三根手指头:“你要是想,不出三日,便能换个轻松的活儿!”

    “真的?”狱卒眼睛都瞪大了,“不瞒您说,家里才生了个大胖小子,婆娘身体还不好,每一处都要钱呐!哎哟,我当了十年的差,是半个子儿也没涨过啊……”

    赵昔微抿唇,不说话了,只管收拾餐盒。

    “我来我来!”狱卒忙接过碗筷,“您说说,我该怎么做?”

    赵昔微也不急着回答他,整理整囚衣,悠悠道:“你也得容我想想法子,现在外头人见不着我,我也出不去,何来的帮你呢!”

    狱卒倒也不全是个傻的,苦了一张脸:“这我也帮不上啊,您的案子是太子殿下指定的,您也知道,昨晚太子驾到,我们廷尉大人都挨了好一顿骂呢,小的就是有心给外头送信,也不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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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1章 你不吃醋吗?

    赵昔微早料他会这么说,微微一笑:“既这么着,你就先回去,待我慢慢想法子。”

    狱卒脸上顿时露出沮丧,他张了张嘴,还待再说,赵昔微摆了摆手:“这事急不得,我既说了要帮你,就不会食言,且等着时机吧!”

    狱卒欲言又止,唯唯诺诺地走了。

    赵昔微心情大好。

    她捏着剩下的几小块碎银子,眸子眯了眯。

    小虾上钩了,小鱼也快来了,她只管沉住气就行了。

    第二日,送餐的又是这狱卒,这日多给她捎了一份米饭、一叠炒鸡蛋,连称呼都变了:“赵姑娘,这是我从公厨顺的,您凑合着吃吧!”

    赵昔微又照常摸出一块碎银子给他,还是一边慢慢吃着,一边跟他有说有笑聊着。

    这狱卒确实个心眼实在的,赵昔微又是算计好的,几个回合下来,就已经让他服服帖帖的了。

    赵昔微心中大定,但却没有开口求他。

    要把事情做到不留痕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先开口求自己。

    等第三日,狱卒又来送餐,这次多了一份鸡肉。他亲自打开食盒,将鸡肉放到赵昔微面前,讨好地道:“这是我家婆娘亲手做的,让我带给姑娘吃的!”

    赵昔微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她望着面前外焦里嫩、色香味俱全的鸡肉,神色徐徐:“无功不受禄,我无恩于你,怎么能接受你娘子的好意呢?”

    狱卒早被吊得七上八下了,“哎哟”一声就道:“姑奶奶,您忘了?”

    赵昔微“啊”了一声,一头雾水:“什么事?”

    “嗨……”狱卒压低声音,“您那日说的,要帮我寻个好差,可还当得真?”

    “当然!”赵昔微拿起筷子,敲了一下碗,狱卒立即会意,给她倒上准备好的热水,“不过呢……”

    她捧起茶,眉头微微一挑,“我现在困在这里,也出不了手啊,等我出去了再说吧!”

    “啊?”狱卒面色一忧,等她出去?谁知道她还能不能出去?

    赵昔微一笑,又道:“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狱卒面色一喜:“什么办法?您说!”

    赵昔微道:“我于何良娣有些交情,你去找她,让她来一趟,对了,为了你的饭碗着想,这事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你应该明白吧?”

    “小人明白!”

    第三天的夜里,赵昔微就等来了要等的人。

    何满枝来了。

    这完全在赵昔微的意料之中。

    虽然她已经忘了东宫的事,可三日前,何满枝被太子亲口封为良娣时,顾大小姐的脸色,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这是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敌意。

    何满枝进来时,格外的小心,披着一件洗得发旧了的青色披风,大半个脸藏在帽子里,直等人都退下了,才解下披风,露出半张红肿的脸。

    赵昔微怔住了。

    这脸上,赫然一个巴掌印。

    顿时有些了然,看来,东宫内院,争风吃醋的战火,不是一般的激烈啊……

    何满枝十分窘迫,用手摸了摸脸颊,眼睫低垂:“这事……说起来……”

    赵昔微接过她的披风,搭在床头,微微一笑:“你先坐。”

    她走到窗边,取下一个纸包,翻开,是几颗小糖,递给何满枝:“我这里比不得别处,没有热茶款待,只有这点心意了。”

    这还是从狱卒那里诓来的。

    赵昔微说她胃疼,想吃点甜的,实心眼的狱卒还巴巴的盼着好差事,立即就从外面买了一包酥糖。

    何满枝燕窝一热,泪水差点就涌了出来:“多谢姐姐……”她双手捧着糖果,几乎哽咽了。

    赵昔微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她现在忘了所有的事,于她而言,所有人都不是能完全信得过的,在扳回胜局之前,她不能轻易对任何人交底。

    她静静地剥了一个糖,递到何满枝嘴边:“尝尝,挺好吃的。”

    何满枝的眼泪终于汹涌落下:“微姐姐!”

    赵昔微是真惊住了:“好端端的,怎么了这是?”她抬起手,想给何满枝擦泪,但一看自己这一身粗布囚衣,便顺势从何满枝怀里抽出手帕,递了过去,“受了什么委屈?”

    心中一动,她想起三天前太子的脸色,问:“可是太子让你难受了?”

    “没有,不是的,不是的。”何满枝擦了泪,眼睛红红的,连连摇头:“太子他……他没有给我委屈受。”看一眼赵昔微,有些迟疑,“可是、可是……”

    赵昔微更奇了:“那挺好啊,可是什么?”

    “姐姐……”何满枝有些难为情,半垂下了头,声音闷闷地:“他没有给我委屈受……但是……他也没有管我……”

    “没有管你?那不是更好?”赵昔微只当她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替她擦干净泪痕,安慰道,“你当他的良娣,住在东宫,吃好喝好,就是最好的了,要他管你做什么呢?”

    何满枝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微姐姐,你,你不吃醋吗?不难过吗?”

    赵昔微一脸茫然:“吃醋?吃什么醋?为什么要难过?”

    “你们以前那么恩爱,殿下那么宠爱你,现在他……”何满枝仔细打量着赵昔微,试图找到一丝伪装,但是找不到,眼前的人,是真的没有一点失落或生气。

    可她不知道,赵昔微根本忘了这一段曾经,也丝毫感觉不到什么男女之间的爱恨,只摇摇头,劝道:“你不用想这么多,既然他亲自选你做了良娣,你就坦坦荡荡的接受,别为了不相干的事影响自己,至于太子殿下,他对你好,你就接着,若是对你不好,也别放在心上,何必要在乎他管不管你呢。”

    “不是这样的……”何满枝摇了摇头,目光望着自己的裙摆,有些空洞,“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知道,他心里还有你。”

    赵昔微只当听了句梦话:“有我?我一个阶下囚……”不由笑了一声,“真是荒谬。”

    “姐姐,我说的是真的!”何满枝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捉住她的手,“他是故意气你的,他选了我为良娣,就是为了跟你赌气,你不知道,在这之前,他为着此事,把我爹好一顿训斥,说什么君为水源,臣为水流,他有他的志向……”

    何满枝回忆着,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结果他一听说你,就生气了,叫我跟他一起来,还当众宣布册我为良娣,这都是跟你置气的。”

    赵昔微一个字也不信,她眼里所见的太子,喜怒无常、凉薄无情,纵然对她言辞是有些不对劲,但也不过是曾经有过纠缠,情绪复杂罢了!

    便摆摆手,道:“他既然已经选了你,你就安安心心跟着他罢,别为了我而想东想西了,你要明白,太子不是你想的那样,此人心性成熟,杀伐果断,绝不是儿女情长之辈!”

    这几天事多,更新有点拖,但是欠下的我会补上,太晚了先睡了,明天尽量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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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2章 转机

    何满枝脸上的伤,跟顾玉辞有关系。

    赵昔微早猜着有此风波,这也是她要见何满枝的原因。但此时还是有些错愕:“怎么回事?”

    何奎好歹也是东宫属官,怎么能由着女儿受欺负?那这样的话,她的谋算岂不是要落空了……

    何满枝忍着眼泪:“她到底是有陛下赐婚的,见我先她入了东宫,心里不舒服也是有的……况且我家世不如她,我母亲又……只能认命了……”

    赵昔微蹙眉:“认命,那也不能由着她打啊。”

    她凝视着何满枝红肿的脸颊,忍不住提醒道,“家世差,不是她欺负你的理由,论家世,谁能大得过皇家去?况且,你父亲乃东宫重臣,也不算太差。最要紧的,你是殿下亲自选定的太子良娣,怎么能由着她肆意打骂?”

    “……她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何满枝抬起眼,泪眼迷蒙,好不可怜,“她只需要给我母亲甩个脸色。我母亲自然就气打不一处来。”她说着,泪水啪嗒掉下来,“谁叫我不是她亲生的呢,她向来粗鲁无礼惯了的。”

    赵昔微愣了愣:“是你母亲打的你?你现在可是太子良娣……”话说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为何何满枝会说“太子不管她”的话来。

    何满枝含泪点头:“……因着我选为良娣,父亲为我办了小宴,请了朝中大臣及东宫同僚们……我母亲不识礼数,叫顾玉辞训斥了,母亲便迁怒与我,一巴掌打在我脸上……这事论理我母亲过错更大,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赵昔微握住了何满枝的手。

    她很同情何满枝,但她却给不了多的帮助,甚至不能给支招,因为她要拿这“惨”字做文章。

    沉默片刻,她安慰何满枝:“不用怕,事情很快就会有转机的。”

    何满枝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微姐姐,我多希望你早点出去,只要你恢复清白,殿下一定让你复位的,你相信我,他心里只有你一个……”

    赵昔微笑了笑,对于复位,她并不是很在意,至于太子心里有没有她,她也没什么感觉。

    但是“早点出去”,这是她现在最重要的目标。

    她望着何满枝,温声道:“我会出去的,只是能不能出去,还需要你帮我一把。”

    何满枝泪水顿时收住。

    送走了何满枝,赵昔微摸出银袋,数了数剩下的碎银。指甲大小的,只有三块了。

    不知道何满枝此一去,能不能办成,倘若失败,她就只能靠这三块银子再想办法了。

    太阳晒上宫檐的时候,何奎散了值,出了东宫前殿,折身去了后殿。

    碧荷轩,何满枝倚在朱栏旁,望眼欲穿。

    见何奎匆匆而至,焦灼的神色多了一丝欣喜:“父亲。”

    父女二人步入中庭,宫人奉了茶水后,低头退下。

    何满枝亲自斟了一杯茶,双手恭敬捧给何奎:“父亲,请用茶。”

    何奎微微点头,接了茶,又皱眉:“你现在是太子良娣,这些礼数就不用尽了。”

    何满枝垂着脸:“女儿知道了。”

    何奎又谆谆教诲:“女子出嫁从夫,你现在是太子的女人,自是尊贵无比的身份,切莫再做小女儿拘谨之态,恐有失礼之嫌。”抿了一口茶,“须记着,说话时要把头抬起来。”

    何满枝便顺从地抬起头:“多谢父亲提醒,女儿谨记在心。”

    何奎抿茶的动作一僵:“怎么脸还肿着?没敷药?”

    何满枝是故意没敷药的,赵昔微交代她说,要让父亲看见她的难处,才会尽心尽力帮她出头。

    何满枝便撒了个谎:“昨晚睡得迟了,忘了……”

    何奎板起脸,神色肃然:“你这孩子,忘了爹爹方才的话了?你现在的太子的女人,你的脸就是太子的脸,让他看见你肿着这半张脸,会作何感想?”

    何满枝心中凄凉,她被母亲打了,父亲不是想着这么护着她,而是想着她失了太子的脸面。

    何奎看出她眼底的伤感,心中一软,脸色便柔和些许:“本来,这些话不该爹来教你,可你母亲——”

    在女儿面前责备妻子,这着实有损父亲威严。

    他捧起茶,饮了一口,便不说了。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何奎再度开了口:“你说有事求爹爹帮忙,可是殿下冷落了你?这事爹也没法帮你,殿下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不过你也放心,太子不是腹内空空的草包,只要你安分守己,他不会苛待你的——”

    “爹爹,我为的不是这个。”何满枝突然出声,“我……昨夜去了廷尉大牢……”

    “什么?”何奎眉心一皱,“你去廷尉大牢?你去见了——”他目光猛地锐利,把茶盏重重一搁,“胡闹!”

    何满枝一提裙摆就要往地下跪,何奎又是一声:“起来!”

    何满枝一惊一乍,吓得不知所以。

    何奎眉头皱成了小山:“你是太子良娣,岂还能跪父亲的?给我坐下!”

    “是……”何满枝回过神,便往椅子上坐了,心里还有些紧张,“父亲,女儿去见赵昔微,也不全然是胡闹,此事……女儿也是有计议的。”

    “怎么?”

    “太子的心还在赵昔微身上,却偏偏选了我为良娣。”何满枝语速缓缓,“女儿不图能得他的宠爱,父亲不是大族,背后无人依靠,女儿只希望,好好地待在东宫,能给父亲挣一些体面,那便是值得了……可顾家小姐虎视眈眈,她心里不痛快,只要一日没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便会一日的折辱我……”

    何满枝绞着手帕,声音很轻:“倘若能还赵昔微清白,那太子殿下必然会迎她回来,赵昔微为人和善、从不欺负我。”

    她且说且思索,把赵昔微的情况细细讲给何奎,“父亲您跟在殿下身边多年,最是了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而您也最是得他信任的幕僚。此事如果有父亲出手,赵昔微也许可以脱身……”

    “她脱了身,若太子重修旧好,于女儿来说是好事;若情意难续,于女儿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她回想起太子殿下,那般的身姿气度,虽然知道这是痴心妄想,是不可能的事,可少女隐秘的情动,却仍是不可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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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3章 你是不是失忆了

    眼睫轻轻垂下,遮掩了她的羞怯,可耳朵却藏不住一片红色。

    她的声音低如蚊虫:“如果殿下对她彻底死了心,也许……也许女儿的处境便不至于那般的……那般的无助了……”

    她不奢求能得到他的宠爱,她只是想,想要可以让自己活得有尊严一点,不再被人看不起,不再被人随随便便地打耳光……

    只要太子给她一丝丝的恩赐,她就能迅速摆脱这种困境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阳光直射庭前,暑气袭来,蝉鸣阵阵,格外的刺耳。

    何满枝悄悄看向何奎,见他双眉紧锁,满脸的肃然。

    不由得就捏了一把汗。

    父亲为官向来清正,做人也向来刚直,这样的事,怕是很难同意……

    何奎久久地计算着。

    他为官几载,朝堂的沉浮也看了不少。

    现在后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死的死,坐牢的坐牢,他知道,这是前朝在较劲。

    明面上,是顾家和赵家在较劲。

    而暗地里,是太子要借机清扫这些这些旧势力——太后党羽、到裴家,不过是铺垫,真正剑指的,是那些从先帝一朝起,便扎根朝中、人脉深厚的旧势力。

    也因着这些势力,以至于当今陛下受尽掣肘——太后公然谋反,却能留下性命,这便是有力的证据。

    可太子不是陛下,他有手段,有谋略,还有志向,他必定不能忍受处处受制于人。

    那么太子削弱了旧势力之后呢?该被重用的,肯定是他在东宫培养的自己人了。

    假以时日,太子登基,何奎,作为太子一手挖掘、一手提拔的人才,必定是新帝最器重的心腹近臣。

    何奎想了很久,直到茶都冷了,终于轻轻“嗯”了一声,问:“赵昔微怎么说?”

    何满枝一颗心怦怦直跳,有些激动:“回父亲的话,微姐姐说,让您去找一个人。”

    何奎目光一动:“谁?”

    “柳寄山。是济世堂顾大夫的师父,您认识的。他武功高强、云游四方,此案说不定能从他处得到一些新的线索!”

    何奎将茶一口饮尽:“为父心中有数了。”

    何满枝心头一松。

    父亲答应了!

    接下来就剩下等消息了。

    在东宫的日子很清静,清静得让人每日只想打瞌睡。太子没有别的女人,何满枝就成了名义上唯一的女人。

    可他根本就没来看过她一眼。

    即便如此,何满枝也不敢掉以轻心,处处都提醒自己,不能出了差错。

    何奎一去三四天,没有半点动静,这样等消息的日子很难熬。

    难熬的不只有她,还有在大牢里的赵昔微。

    这世上比坐牢更痛苦的是什么?是失去了记忆。

    赵昔微终于确认了一件事:她忘了这一年多发生的所有事。

    她想不起来和太子之间有过什么,虽然所有人都告诉她,她曾是太子最宠爱的女人,但她想起他,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算了,想不起来就算了,她揉了揉发痛的脑袋,不想再为这事浪费精力——想不起来,那么说明太子对她而言不重要,如果重要,又怎么会忘掉呢?

    那既然不重要,又何必苦苦思索呢?

    天气慢慢热了起来,牢房湿气混合着暑气,让她越发难以忍受。

    她已经好多天没洗澡了。

    赵昔微叹了口气,那手掌当扇子给自己扇风,心里想着,等张宝送饭来的时候,一定要托他给自己送把小扇子来。

    张宝,是那个狱卒的名字。

    念头才起,外头脚步匆匆,顷刻间,提着食盒的狱卒已进来了。

    正是张宝。

    “姑娘久等了,看我今天给你送的什么?”赵昔微和他已经混成了熟人,一进门,他就把餐盒往桌上一摆,“这个,是馒头,这个,是花生米。”

    张宝把吃的一样一样的拿出来,最后扬起一个酒壶,“这个,烧刀子,我从公厨顺的!”

    赵昔微望着有些发黑的馒头,哭笑不得:“你从公厨就顺了这个?”

    张宝嘿嘿一笑,得意地讨好她:“这可是好东西,大伙难得喝一次酒呢,我可没舍得喝,偷偷顺来给你喝!”

    赵昔微不由扶额,无奈道:“既然你都带来了,我就留着吧,免得浪费你一番心意。”

    说完,又摸出一块碎银子,给张宝:“这个你拿着,看能不能帮我带把扇子来。”她摸了摸头发,“梳子也弄一把来。”

    “得嘞!”

    张宝走后,赵昔微又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她拿着烧酒瓶,百无聊赖地把玩着。

    自从太子提审了她一次之后,廷尉府像是忘了还有她这号人一般,既不见官员也不见侍卫,只有衙役按时给她送饭。

    赵昔微想,这太子也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起码,没人再来敢打扰她了——毕竟,太子插手的案子,别的官员不敢擅自做主了。

    不过她更好奇的是,按理说,她身上的案子很重要,“毒害宫妃”、“陷害皇后”、“涉嫌谋反”,不论哪一重,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但居然就这么搁置了?到底在做什么?

    太反常了。

    不得不让她警觉起来。

    只是,这种警觉没维持一天,当天夜里,她等来了一个重要人物!

    柳寄山!

    不对,是两个!

    柳寄山还带来了一个人。

    赵昔微望着面前的两个人,看他们一老一少,一个俊逸,一个不羁。

    但见老的那个,白发如雪,一袭青衫,神色沉郁。少的那个,唇红齿白,一身红衣,姿态潇洒。

    记忆一片空白,她一时无从分辨,到底谁才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阿微……”柳寄山打量了赵昔微好几眼,感觉到了异样,“你还好吧?”

    赵昔微如梦初醒:“还好……”

    柳寄山一挥手,看守的衙役悄声退下,他又望了望赵昔微,眼露担忧。

    李凤仪与他对视一眼:“怎么样,我没说错吧,这东西邪门得很!”

    “什么邪门?”赵昔微把烧酒拿出来,又拿出一个纸包,打开,是花生米,笑道:“两位将就着吃吧!”

    柳寄山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赵昔微把瓶子打开,先递到了他面前:“您是前辈,给。”

    柳寄山默默接过瓶子,没有喝,而是放在地上,缓缓问出了一句话:“阿微,你是不是失忆了?”

    赵昔微的笑凝固在脸上。

    李凤仪愣了愣:“失忆?”而后又似明白过来,“很正常的啦,我跟你说了吧,这三千方有还魂之效,一时记忆混沌也是有的!”

    柳寄山不作理会,径直朝赵昔微示意:“伸出手,师叔替你诊脉。”

    这几章铺垫写得好痛苦,感觉跟在水字数似的,可是不写又不知道怎么铺垫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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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剧情

    好久没翻评论,今天看到有读者反应,说前面写得很好,后面变差了,感觉是作者力不从心。

    在此回复:

    你的感觉没错,作者我就是力不从心…(泪)

    因为生病的原因,就是经期一来就不走,持续不断流了一年多的血还是快两年,我都记不清了(老读者应该知道)

    反正就是经历在医院那一波之后我身体彻底垮了。(当时我在医院陪护,但那时我也是病着的,一整个雪上加霜,加重了病情)

    于是后来吃什么药都不见好,检查又没毛病,睡也睡不好,一夜顶天睡三四个小时就醒了,然后就睡不着了。

    中药都吃了不知道多少。

    现在还在养病,什么也干不了,很绝望的感觉,我做梦都会梦见血崩吓醒,总之给我搞出心理阴影了。

    这个体验太吓人我也不想一直跟读者说,怕影响大家阅读体验。

    基本上我更新的日子就是正常的时候,然后月经一来,完了,又不走了,于是我又只能断更了。

    然后这月有所好转。

    写的是感觉确实力不从心,还经常忘词,有时还脑雾(不知道的可去百度)

    我本来一直在等,等彻底好起来再更,但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不知道何年何月到时候我剧情都忘光了可能得烂尾那就太可惜了,所以就是尽量写完。

    我会保证,一定按原剧情完结,可能质量确实有所下滑了,但是身体就支棱到这个程度,实在是力不从心。

    感到很不好意思,没有做到完美,我也不想的……我以前对质量的要求很高,经常写了又删删了重写,没想到后面居然质量下滑,我自己都不能接受?

    所以在此特意跟大家说声抱歉,请大家多多包涵一下!

第874章 控制魂魄

    廷尉府,巡夜狱卒昏睡。

    牢房内,幽暗的灯火下,一截衣袖翻卷,一只白皙的手臂探出。

    白发侠士席地而坐,为赵昔微诊脉。

    他低着头,目光凝聚在她的脉上,越发沉郁如潭。

    “怎么样?是不是通玄秘术在作祟?”李凤仪好奇问道。

    柳寄山眉尖收紧,按在脉上的指尖跟着一沉,默然诊了片刻,脸色愈发难看。

    “怎么了?”李凤仪忍不住又问。

    赵昔微一颗心也吊了起来,等柳寄山诊完时,她蹙眉看了他一眼,神色警觉:“柳前辈,我是怎么回事?”

    “你失忆了。”柳寄山收了手,“有人陷害于你。”

    “陷害我?”

    “是。”他眼底浮现一抹怒色,“有人给你服用了药物,使你忘记了一切!”

    “你是说,有人给我下毒?”

    “是!此毒名为忘情药,服用之后会失去近一年的记忆。”他抬手,放在赵昔微的头顶,满是怜惜与心疼,“阿微,是师叔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李凤仪围着赵昔微转了一圈。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赵昔微面前晃了晃,赵昔微只觉这人没个正形,立即后退避开。

    李凤仪哈哈一笑:“你看,她这不是挺正常的吗?哪个失忆的人不是呆呆傻傻的?世上哪有这么厉害的药!我瞧着是通玄术在作祟!”

    柳寄山摇头:“通玄术仅存于古籍,是否确有其事,尚未可知。”

    赵昔微一头雾水:“什么是通玄术?”

    李凤仪解释:“……你娘亲生前所研究的一种秘术,此术涉及天象谶纬,能让人魂魄往生,案发之前,你还找我一起观测天象呢,在月圆之夜,持符文望天,可预知天命呢……”

    他滔滔不绝讲了一堆,见赵昔微越来越疑惑,便匆匆一句话总结了:“简单来说,这个秘术很厉害,它正巧也是害你入狱的元凶!”

    赵昔微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害我入狱?你是说,只要证明这是秘术,那我就能出狱了?”

    “是啊!”李凤仪十分笃定,“你别听柳寄山的,你不是中毒,你是中了秘术!元魂迷失!”

    赵昔微瞪大了眼睛:“秘术?元魂?那不是比毒药更麻烦吗?”毒药可解,秘术如何解呢?

    “……”李凤仪答不上来了。

    柳寄山又摇头:“她脉象虚弱紊乱,分明是服用药物所致,如果只是中了秘术,不可能有此体征。”

    “通玄术不也是依靠药物么?就是那个什么三千方!”李凤仪坚持己见。

    柳寄山亦是相信自己的判断:“柳某行走江湖从医多年,从未出过错。”

    “那你不是也没诊出沈玉清的病症么?”

    “……”

    赵昔微忙出来调停:“或许,害我中毒的药物,也正与这个什么通玄术相关呢?”她问李凤仪,“这位公子——”

    李凤仪一噎,气得打断:“什么公子,本人是世子好么!请称呼我世子殿下!我乃江夏王府堂堂正正的世子爷!”

    “……”赵昔微默了一下,“世子殿下,您似乎对通玄术十分了解?可否与在下细细说来?”

    “嘶……”李凤仪惊疑不定,“你这还真是有点像是失忆啊!”

    “有何区别?不都是想不起来过去吗?”赵昔微问。

    “这不一样。”李凤仪背着手,在室内踱步,“如果是失忆,那便是有人害你,但如果是秘术,那便是证明我的推断是对的!”他停住脚步,隐有一丝兴奋,“你果真是中了秘术,那真是好极了啊!我就有法子了!”

    “什么意思?”

    柳寄山也冷了脸色:“你若是来添乱的,请出门慢走!”言罢,就要推他出去。

    “慢慢慢!”李凤仪急了,“你们还想不想听我说通玄术!”

    “快说!”

    李凤仪一撩衣袍,直接在地上坐下来,他看向赵昔微,脸色十分严肃,问:“你信不信,人的魂魄可以穿梭千年?”

    “什么?”

    “这跟阿微失忆有什么关系?”柳寄山刚要训斥,忽然眸光一凝,“你是说,通玄术能控制魂魄?”

    赵昔微十分吃惊:“控制魂魄?”她指着自己,“你是说,我不是失忆,而是被人控制了魂魄?”

    柳寄山若有所思:“此等玄秘之事,我曾略有耳闻。据说在古老深山,有一种神秘隐士,精通天象与符咒,可知天命,可改寿元,可控魂魄——”

    他看向赵昔微,语气幽沉,“说起来,你娘亲曾经也一心要做山中隐士。”

    “山中隐士,可知天命,可改寿元,可控魂魄?”赵昔微默念了一遍,“你是说,我娘亲会这个?”

    “咿!”李凤仪一摸下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他瞳孔放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赵昔微,你能出去了!我也有救了!”

    “什么?”

    李凤仪一把抓住赵昔微的手,激动地举了起来:“我知道了!为什么皇后娘娘会死,为什么你娘亲会死,为什么会有无字天书,为什么你会失去记忆……如此种种,都是因为——这所谓的通玄术!”

    他语速极快,一口气说了下去,“……可改寿元,所以你娘亲和皇后都死得离奇;可知天命,所以你娘亲留下的那本无字天书,可以预测一些后事;可控魂魄,所以你突然一夜之间忘记了发生过的事!”

    他紧紧地握住赵昔微的手,全然忘了男女有别,“你马上就要出狱了!而我,也马上得救了!”

    “什么意思?”赵昔微一头雾水,抽出手来,“我出狱,和你得救,有什么关系?”

    “这个么……”李凤仪试着解释,可一开口却觉得说不清楚,只好道:“简而言之,就是,你娘亲和顾皇后,她们曾经试图尝试通玄术,结果都失败了!于是就都死了!所以,这事跟你没关系,你是冤枉的!只要我们还原通玄术,把结果摆上来,你自然就洗清嫌疑了!而我——”

    他吸了一口气,眸子亮晶晶的,“我马上就能找到我的魂魄了,可不就是得救了吗?!”

    “找到魂魄?”赵昔微仿佛在听什么天书,“你也失忆了吗?”

    “……”李凤仪摸了摸脸,“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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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5章 他不配

    赵昔微还待细问,柳寄山沉吟着开了口:“世子所言,到底有几成把握?”

    “九成九!”李凤仪打了个响指,满脸的喜笑颜开,“柳大侠,只要重启玄术,将真相还原,那么一切迎刃而解!不过——”

    他眉头一皱,“这事可不好做啊……”

    “为何?”赵昔微半信半疑,可苦于自己什么都忘了,根本无从质疑。

    柳寄山想起了沈玉清和顾皇后,种种隐情,脸色微变:“难道跟皇家有关?”

    李凤仪重重点头。

    他的神色凝重,一点也不似玩笑:“此绝妙秘术,感应天地、连接阴阳,非凡夫俗子所能及。需天子出面,持玉玺、饮秘药,拜祭天地,方可达成……”

    赵昔微一怔:“需要天子出面?这怎么可能呢。”

    她本来背负的就是杀害妃嫔、涉嫌谋逆的罪名,还要皇帝亲自出面,惊动天地,就为了验证所谓的“通玄术”是真的……这何止是痴人说梦,简直是自投罗网!

    李凤仪点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此举有丧命之险。”

    赵昔微顿时一叹:“那还怎么办?”

    柳寄山却淡淡开了口:“此事不难。让陛下出面即可。”

    “你开什么玩笑?”李凤仪吃惊,“那可是陛下,你让他祭告天地,跟你玩儿什么通玄术?让他怎么相信啊!”

    柳寄山神色平静:“你是世子,是皇家宗亲,你去说服他不就行了。”

    “不不不,我不行。”李凤仪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摆手,“这可是有生命危险的!陛下本来身体就不好,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柳寄山语气依旧:“陛下不行,那就换一个陛下。”

    李凤仪惊得张大了嘴:“什么?你想造反?你你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寄山道,“我是说,假如太子登基呢?”

    “太子登基?”李凤仪一跳,目光警觉:“你——”

    柳寄山神色淡然,拿起那瓶烧酒,问:“你还想不想找回自己的魂魄了?”

    “我当然想!”李凤仪急忙一答,“可我也不想陷害陛下,谋逆可是要诛九族的!”

    柳寄山饮了一口烧酒:“我没说谋逆。”

    李凤仪瞪大了眼睛。

    赵昔微反应过来:“柳前辈的意思是……让陛下禅位?”

    “正是。”柳寄山席地坐下,背靠着牢房的墙壁,唇角微动,阴郁的面容上浮现一丝淡得近似于无的笑,“新帝即位,必然要祭告天地,那时,我们可趁机而行事。”

    李凤仪一想到太子,顿时打了个冷噤:“你说得轻巧,太子难道是什么好相与的?”又四下一看,压低声音,“那该怎么让陛下禅位呢?”

    柳寄山仰头,将烧酒一饮而尽:“我自有办法。”

    柳寄山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问题赵昔微想不到。她目前的记忆力,无法应对京城的任何情况。

    这一点,她想到了,柳寄山也想到了。他走之前,遣退了李凤仪,将她进京之后所发生的一些事情,挑了些紧要的,一一告知。

    赵昔微这才知道,短短一年的时间内,自己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初入赵府、嫁入东宫、离奇失宠、带兵勤王……一桩桩一件件,即便柳寄山是数语带过,听得她也皱紧了眉头:“柳前辈,如此说来,我这个太子妃,做得似乎并不轻松呢。”

    柳寄山听得心中一痛,接下来的话,便有些如鲠在喉了。

    赵昔微先是失去了名分,接着又失去了孩子。

    经历了这么多,她依旧没有怨恨过谁,即便是想复

    仇,也未得偿所愿。

    柳寄山心中绽出一丝冷意——早知如此,还不如他来出手,直接刺杀裴才人。

    现在,沦为阶下囚,生死都捏在他人手里。

    这算什么!

    阿微够对得起太子了!他给了那么一点恩宠,阿微为此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他不配!

    不配阿微不离不弃!

    幸好现在失忆了……不然阿微得多伤心?

    想至此,一股子怒意腾起,柳寄山抬起一只手,放在赵昔微肩上,唤道:“阿微,你听着。”

    “嗯。”赵昔微不疑有他。

    柳寄山按着她的肩,语气低柔:“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你难过,也可能会让你恨我,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因为我不能让你再犯傻,再原谅他,再跟他重修旧好,所以有些事,我必须要让你记住。”

    “谁?”乍一听,赵昔微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你是说,太子殿下?”

    “是。”柳寄山语气一沉。

    赵昔微望着他的面容,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柳寄山把牙一咬,狠心说道:“……你失了一个孩子。你与太子的孩子。”

    赵昔微“嗡”地一下,脑袋都大了:“什么?”

    “是……”柳寄山觉得自己很残忍,但是他必须要这么做,太子既能狠心把阿微扔进这天牢,那阿微便须认清现实,不再回头。

    趁着失了记忆,果断割舍,是最好不过的。

    “……柳前辈……”赵昔微咬了一下唇,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失去了一个孩子?你是说……”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你是说,我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

    “是……”迎着她探究的眼神,柳寄山几乎心软,但他不愿,便转头避开她的眸子,冷声继续道,“孩子怀上的时候,你已经与他和离了,和离的原因是,你爹有陷害顾皇后的嫌疑。”

    他语速又冷又快,生怕自己不忍心而停下,“太子出征,京师空虚,太后谋逆……是你只身入宫,勤王救驾。后来,你的孩子便没了,是裴才人陷害的。”

    听到“裴才人”三个字,赵昔微瞳孔猛地一缩:这么说,她是具有毒杀裴才人的动机,所以太子才那么深信不疑?

    柳寄山不看她的表情,只继续道:“……太子班师回朝,未替你复仇。再后来,你入宫追查你娘亲生前秘籍,裴才人忽然暴毙在你身边,于是你便被当场拿下,送入了天牢。”

    赵昔微屏着一口气,听完他所述,忽然觉得胸口酸涩。

    短暂的难受之后,便是愤怒。

    她都遭受了些什么!

    她醒来之后,提审之时,时不时能听到说她“深受太子宠爱”之言。她不以为然,因为真的记不起来了。

    可此时,她才明白,所谓的宠爱,原来有这么多伤害!?

    “柳前辈。”她唤,声音有些沙哑,“你是说,在我失去孩子之前,太子将我抛弃;在我失去孩子之后,太子把我关押?”

    柳寄山望着她,平静回答:“是。”

    赵昔微狠狠一咬牙。

    她垂眸,望向自己的腹部,手掌下意识抚在上面。

    静默片刻后,她抬起头,眼底一片坚毅:“柳前辈,我们什么时候重启通玄术?”

    她不能再等!

    作者补刀:

    作词、作曲:柳寄山

    在太子耳边循环播放100遍

    ps:谢谢读者_木衍的打赏,(??)我写得不好

    ,还给我打赏,很感动,也有一点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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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6章 蓬莱惊变

    转眼到了端阳节。

    雨幕茫茫,天地氤氲,群臣亦步亦趋,沿游廊步入蓬莱池。

    按照惯例,皇帝应在麟德殿大宴群臣。然而今年风波连连,皇帝也龙体欠佳,便只在池上设了小宴,邀三品以上重臣入内赏景。

    顾雍位于东面之首,接受来自同僚的问候。

    没了丞相赵子仪的朝堂,顾雍便顺理成章成了炙手可热第一人,是以京中风向一夜大变,文武百官,莫不以巴结顾氏为荣幸。

    但顾雍到底是经历过磋磨巨变的,对于这种入座云端的感觉,心里十分清醒。

    只见他一面与同僚寒暄,一面留意着御座之上——皇帝看上去十分虚弱,两名内侍一左一右支着他的臂膀,仿佛有油尽灯枯之象了。

    顾雍对此并不意外,他目光往旁边一扫,落在了御座之侧、珠围翠绕的妃嫔席上。

    那里的首位,坐着的不是赵淑妃了。

    顾雍的目光再移动,在最末等的位置上,看到了赵淑妃。

    赵淑妃受赵家牵连,由四妃之一降为嫔位。

    此时她把盏而起,款款向皇帝见礼:“贱妾柔嫔,敬陛下一杯,吾皇万岁万万岁。”

    姿态谦卑,表情柔顺,挑不出一点错处。

    顾雍的目光沉了沉。

    识时务,懂分寸,还肯放低身段,这赵嫔恐怕不好对付啊。

    雨丝纷飞,莲叶亭亭,丝竹环绕。

    皇帝支起身子,与跪地的赵子柔说话,没两句,突然眸光一厉:“胡闹!”

    声音不大不小,却令在座的臣子变了脸色。

    顾雍立即看了过去。

    赵子柔双手举着酒盏,跪在地上含泪乞求:“……贱妾自知有罪,不敢再奢求陛下恩宠,只盼着能戴发修行,了此残生……”

    “胡说八道!”皇帝面色铁青,指向赵子柔面门,“你诞育了两位公主,怎能出家修行!胡闹!”

    赵子柔俯首,把额头放在了皇帝膝上,语声哀哀:“公主虽年幼,可有陛下宠爱,也有太子垂怜,必不会过得艰难,倒是我这个做娘的,怕是拖累了她们……”

    “休要提这种胡话!”皇帝病得难受,性情变得暴躁了许多,“今日是朕和爱卿们的好日子,你若是难受,就回去好生抄抄佛经!”

    说得急了,气息逆流,瞬间一阵大咳,身子如风中落叶,在龙椅上佝偻成了一团。

    眼看皇帝如此痛苦,可赵子柔仍不肯放弃,“贱妾——”

    内侍大惊,忙“噗通”跪了下来:“娘娘,娘娘!求您少说两句吧!”

    “不好了,陛下心疾发作了!”惊叫声起,众人迅速围拢过来。

    “快拿药丸来!”

    “药,药丸没了!”内侍摸了摸身上,膝盖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陛下入席之前,奴、奴婢已伺候陛下吃过药了!”

    “陛下!”赵子柔脸色苍白,她一把抓住皇帝的手,指腹往上一探,顺着袖口悄悄放在了脉搏上,含泪的眸子闪过一丝幽光。

    无人觉察。

    “蠢货!”

    那边厢,顾雍两步冲上来,他一把推开内侍,看了一眼皇帝,扭头向外怒吼:“太医!!”

    “是!!”

    四下里人群奔忙,没有人发觉,赵子柔搭在皇帝脉上的手,死死压住了脉息。

    太医很快入内,来不及见礼,先是拿出一颗药丸,直接塞入皇帝嘴里。

    曹德抚着皇帝的背,又是喂水,又是顺气,又是一阵人仰马翻。

    而赵子柔,则一边偷偷掐着皇帝的脉息,一边眼泪啪嗒啪嗒坠落

    李玄夜匆匆而至的时候,她依旧跪在皇帝身边,保持着这样凄婉柔顺的姿态。

    “太子殿下!”宫人噗通跪地,众臣子一个激灵,膝盖一滑,擦着地面也跪向了门口。

    顾雍也起身迎了一步:“殿下。”

    袍摆掀动,裹挟了满身的风雨,李玄夜快步而来,他的肩上被雨水打湿,一滴雨水挂在发冠上,随着他急促的步伐,悄然滑落在鬓边。

    他一路疾行,到了门边,看也没看众臣一眼,大步踏了进来。

    “殿下来了。”

    赵子柔不动声色地抽出手,站起身来,她拿帕子拭泪,“陛下方才动了气,一时晕厥过去,现在已经好多了……”

    李玄夜没理她的解释,径直越过她,一步来到御座边。

    “父皇,您怎样了?”他在皇帝身边蹲下,一手握住皇帝的肩,另一只手,抚上皇帝心口。

    手指修长,有力,贴在皇帝胸口,紊乱的心跳隔着指腹传来,让他的手背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朕没事……”皇帝气息尚有些不匀,他睁开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你怎么过来了。”

    “父皇。”李玄夜心神略定,他接过曹德递来的热棉巾,替皇帝擦了擦太阳穴,“忙完了,正要过来赏景。”

    皇帝点点头,又看他肩上打湿了一大片,眉头皱起:“伺候着的人呢,也不知道撑把伞。”便又看他身后,表情有些不满,“你不是才得了个何良娣?怎么也没跟在身边?”

    “儿臣听说父皇身子不适,便急着赶来,一时忘了撑伞。”李玄夜一抬手,曹德便奉上了汤药。

    赵子柔见太子手里还捏着棉巾,忙伸手去接,李玄夜却抬了眼,眸光有些冷:“听说赵嫔娘娘想要出家?”

    赵子柔一怔,心里没来由地一慌,险些露了怯。

    后宫没有皇后,皇帝向来是个脾气好的,后妃们日子说好不好,说差也不差,尤其是对着皇帝,遇着他精神头好的时候,还能像寻常夫妻那样,说些家常话。

    但对上太子,却是人人都有些惶恐的。

    谁人不知,这位太子虽年轻,却是实权在手的!

    四目交汇间,她已恢复镇定,便眼眶一酸,泪水盈出:“回殿下的话,妾身娘家犯下大罪,陛下念着我诞育了两位公主,不忍废了妾身的位份,可妾身深感惭愧,承受不起陛下这份恩典……”

    没等她说完,李玄夜站起身来。

    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子柔,语气咄咄逼人:“赵府一案尚未分明,你便急着自请出家,以致陛下心疾复发,赵嫔,你到底是出于惭愧,还是别有用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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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媚介绍:
家族陷入危难,赵昔微成了一颗棋子,被迫嫁给了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太子。传言太子他性情冷酷、手腕铁血,治得满朝文武服服帖帖……
面对这炮灰的命运,赵昔微做好了远离太子保小命的准备。却没想到,婚后太子忽然转了性,夜夜低声诱哄:给孤生个孩子,好不好?
赵昔微挣扎不从:臣妾体弱,太医说要静养。
太子俯身下来,在她耳边低声而笑:既是体弱,就更需要贴身照顾了。
转头却吩咐左右:传令下去,太子妃身体不适,任何人等不得随意打扰。
第二天,太子妃就真的病了。
……
日复一日,于是宫中盛传,太子妃美貌多姿,可惜命不好是个病秧子。
得了一种脸色红润、四肢酸软的病,而且无药可医……
本书又名《婚后太子殿下他真香了》
1v1,先婚后爱东宫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宫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宫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