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5章 终究是孤亏欠她
真查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有人甚至悄悄比了个大拇指,对赵子仪佩服得是无以复加:“果然是一国之相!真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长公主气得浑身直抖。
“赵子仪!”她怒声道,恨不得一把撕碎他:“本宫早就知道你是个有野心的!只是未曾想到,你的野心竟这般的大!当初娇娇执意要嫁你,本宫虽然知道你不可靠,但,也没有执意阻拦!因为本宫看重你的能力!我知道,你是栋梁之材,是匡扶社稷的好料子!好啊,本宫果然没有看走眼,你果然是个好料子!好料子啊!过河拆桥的好料子!”
她冷冷一笑,只有轻蔑:“赵子仪,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长公主府没有利用价值了?”
“长公主息怒。”赵子仪眉头一皱,提醒道:“殿下面前,请慎言。”
李玄夜却突然发了话:“丞相言重。”
他不辨喜怒,底下的太医捉摸不透风向,就又犯了嘀咕。
这事,太子殿下是管呢,还是不管呢?
看神色,像是一个被迫抓来断家务事的清官……
这是懒得管罢?
也是了,内宅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一国储君哪有闲心管这个。
长公主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和太子之间虽然没有矛盾,但也算不上很亲切。
现在她的孩子出了事,真相还牵连到了宫中妃嫔,太子如果不出面,她总不能指望皇帝去吧?一想到皇帝那个病歪歪的身体,她的心就凉了一大半。
但是求太子……
要换在以前,她是皇帝最敬重的姐姐,是太后最疼爱的女儿,何须要来东宫讨公道?
但现在不同往日了。
太后谋反,她没被牵连已是万幸,哪里还敢作威作福?
年轻时夹在皇帝和太后中间,后来又夹在太子和太后中间,前朝政务,是她多方周旋,宫闱争斗,是她尽心调停。
这一路走来,说风光是风光,说辛苦也辛苦。
她比任何人都知道“审时度势”这几个字的重要性。
想至此,长公主下意识的抬眼,看向了上头的太子。
他坐在那里,冷沉肃穆,威仪万千,恰如君临天下。
这样一个人,这万里江山,除了他能坐镇,还会有谁呢?
长公主忽然就想到了晋王。
她深知权力的残酷,最后一颗棋子未落定之前,谁也不好说谁是真正的王。
也正因为如此,不论前朝闹得多汹涌,她也从未正面站出来支持过谁。
但此时此刻,她轻轻闭上了眼睛,一个声音不可抑制地在脑海里响起。
“这天下,除了他,其他人都是肖想!都不配!”
再睁开眼,眸中浮现一抹坚决。
太子虽然不好说话,但她也不是没有一点筹码……
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重新回到了心底,长公主微微一笑,突然道:“想当年,先皇在世时,曾赐我金山铁矿作嫁。今见天灾绵延,两地税收亏空,我愿将其献于朝廷,以便充盈国库,以解民生之急,太子你看如何?”
“金山铁矿!”
“充盈国库!”
殿内所有人,都被这几个字震得晃了晃。
赵子仪脸色也变了变,惊愕在眼底一闪而过。
他怎么也没想到,长公主可以为了女儿做到这种份上!
竟然……献出了金矿!
有她如此大手笔,国库空虚何愁不解?
作为本朝唯一的大长公主,她身上是自带权力和筹码的。这么多年以来,任凭朝中党争如火如荼,她兀自巍然不动。即便是太后谋反,也没有波及长公主府一丝皮毛。
但她现在就这么轻易地交出了自己最大的筹码!
赵子仪久历朝堂,只不过一个思忖,脑子里便突然有一句话跳了出来!
“坐山观虎斗!”
仿佛心有感应,电光火石之间,上头坐着的太子殿下忽然轻笑了一声。
赵子仪蓦然抬头。
便见太子殿下若有所思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丢下掌中的玉镇纸,闲闲地站起身来。
他双手负在身后,隔着紫檀木的书案,面上笑容淡淡,好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但赵子仪知道,他说出来的话,肯定不会让人好受——
“既然长公主都求情了,孤怎能不给这个面子?”他抬起一只手,示意太医们起身,“着太医院所有太医,即刻前往相府,定要查明真相,还长公主一个公道,亦是还丞相一个清白——”
语罢,又勾了勾唇角,笑意深长:“丞相以为如何?”
赵子仪急急道:“殿下,只是家事而已,微臣惶恐——”
“诶——”太子殿下却摆摆手,“丞相何必如此见外?即便是家事,孤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毕竟……”语气拉长,笑容越发亲切有加,“孤也算是丞相的半个家人,你说呢?”
“殿下——”
最后一句话一出,赵子仪有如被五雷轰顶,当场被轰成了石头人。
什么半个家人!
这厮原来打的是一箭三雕的好主意!
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
赵子仪一步迈出,双手一拱,朝李玄夜恭敬行礼,朗朗道:“微臣有罪之身,殿下厚恩,不敢领受!”
“哦?”太子殿下被当众驳了个没脸,倒也不介意,只摸了摸下巴,一脸真诚发问:“丞相何罪之有?”
“内宅不幸,传出此等谣言,殃及后宫,污染陛下圣听,扰了殿下安宁,微臣罪该万死!怎还敢攀亲引戚,折辱殿下清德!”
他的语气重重落在“攀亲引戚”四个字上,李玄夜怎么听不懂他的意思,但却只是淡淡一笑,道:“丞相何必如此紧张?”
他背着手,缓步至窗边,望着朦胧的夜色,语气轻柔:“孤曾与太子妃琴瑟和鸣,却不料中途分离,终究是孤亏欠她许多。况且当日宫乱,是她冒死入宫,倘若没有她,这座皇城,也许已经改名易姓……”
殿内一片默然。
不知是不是幻觉,此时太子的声音,落在众人耳中,竟然莫名有些温柔。
年轻的太医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太子,只听闻他在朝堂上心性极为冷酷,却私底下对太子妃极尽宠爱,原来只当是宫闱谣传当不得真,哪料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传言不虚。
啧啧啧……
第776章 江山不幸有情种
原来太子殿下,真的是个情种呢!
哎呀呀!可了不得!
太医作为掌握宫闱秘闻最多的一个群体,那些负心薄情的故事听得多了去了,可这么深情不移的事还是头一次见,故而都掩饰不住兴奋,一个个全都竖起了耳朵等待后续。
偌大个殿内,脸色不太好的人只有两个。
那就是长公主和赵子仪。
长公主望着李玄夜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年少时的皇帝。
那时,皇帝对皇后,也是这么温柔……
可后来呢?
皇后早逝,皇帝落了一身病,身强力壮的太后野心日益膨胀,以致两党相争举朝中分。
痴情帝王,是女人之幸,却是江山不幸。
况且,赵氏一门双雄,赵子仪又野心勃勃,一旦女儿成了皇后,将来必定成为大患。
皇帝好歹有她这个姐姐出面周旋,可太子呢?将来有谁能帮他呢?
赵子仪的心情则就更为复杂了。
看太子这表现,似乎是真的没忘记微姐儿……
早知道他这么情根深种,自己费那么大劲干嘛?!
不过话又说回来,久居上位之人,有几分真心?
“殿下抬爱,微臣感激不尽!”赵子仪一撩衣袍,对着背影肃然下拜,“微儿身为大魏子民,忠君爱国是为本分,不敢居高自傲,更不敢让殿下挂念……”
话未说完,李玄夜倏然转过身来。
他眸子微微眯着,几分冷意乍然迸射,居高临下望着地上的人,问道:“嗯?”
赵子仪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大,但又不想把送上门的好处彻底推开,于是斟酌片刻,选择了更为狡猾的话术:“到底夫妻一场,纵是缘分已尽,也是非比寻常。”
“正是。”李玄夜淡淡一颔,“所以丞相家事,便是孤之家事,如今尊夫人受害,孤岂能袖手旁观?”
他说得义正词严,平淡中透着威压,仿佛之前的温柔深情从不存在,一时殿内之人皆有些茫茫然。
但赵子仪却是最心知肚明的。
这小子,是在算计自己呢!
言下之意——念着与微姐儿的这段旧情,徐云娇中毒之案他会帮忙摆平。
赵子仪暗自冷笑一声。
他抬起眼,对视着李玄夜的眼睛,问道:“真相尚未查清,殿下怎知是受害?倘若果真是误会呢?”
想用这事拿捏住他?小太子还是嫩了点!
李玄夜眯了眯眼,眸底越发森冷:“既然真相尚未查清,丞相又怎知一定是误会?还是说,此事另有隐情?”
这话不留任何情面,尤其是上位者对臣子,无疑就是在指责对方忤逆不忠了。
赵子仪猛地一个激灵。
看来,此事太子是非要插手不可。
可他一向老谋深算,怎能容忍节外生枝?
微微一笑,他也不再客气,反问道:“殿下口口声声念着与微儿的旧情,心里却对她的父亲如此多疑,难道不怕她心寒吗?”
李玄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倘若不追查,只怕她对你更寒心。”
两人你来我往,表面上波澜不惊,看在众太医眼里只觉得好无聊——
查还是不查,不是一句话的事吗?太子也真是的,一声令下,太医院全体出动,赵子仪还敢阻拦吗?
更奇怪的是,赵子仪居然一点都不着急,就算不担心自家夫人,难道连自己的孩子也不当回事吗?
再这么谈下去,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还有长公主,别人不心疼,可那是你的女儿啊,你也不心疼吗?
长公主确实是心疼。
对权术的了解让她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所以才一直忍到了现在。
胎儿的死活,她其实并不太在意,甚至她并不想要这个孩子生下来。
当初突然怀孕,她就觉得事有蹊跷,现在快要临盆之际却突然中毒,再结合赵子仪一点都不心急的表现,她有充足的理由可以判断一件事——
这个孩子,只是赵子仪的一个筹码!
但,他苦心拿一个孩子做什么筹码呢?
长公主耐着性子,看他和太子过了好几招,也没得到一丝想要的真相。
但她可以确定的是,赵子仪这个很毒的计划,太子并不知情。
否则就不会如此多疑了。
“咚——”
远处鼓楼传来报更的声音,短促而清晰,提醒着众人即将天亮。
三更天了。
不行,不能再拖了!
“殿下!”长公主再也忍不住,才开了个口,忽然有侍卫急冲冲闯入,打断了她的话:“太子殿下!”
“何事?”
来人在原地站定,扫了一眼四周后,焦急的神色瞬间有了一丝古怪,欲言又止道:“殿下……”
“有事说事。”
侍卫还是有些为难:“是您让我说的啊?”
“无事就滚。”
“殿下!”那侍卫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地道:“郡主说要见您……”
“郡主?”对于这个称谓,太子殿下一时有些陌生,但转瞬之间便反应过来:“赵昔微?”
话未落,霍然起身:“她在哪?”
“在偏殿。”
三个字刚落下,太子殿下狠厉如刀的眼神已嗖嗖飞了过来:“谁让你拦下的!”
“殿下恕罪!”侍卫抱头辩解:“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只是想着您在处理政务,让她先等一等而已……”
“蠢货!”太子殿下压根没空听他喋喋不休的辩解,更没空搭理等着他定夺的长公主,只疾步踏向中庭,“人几时来的?”
留下满地太医面面相觑,都一副活见了鬼的神情。
“殿下等一等……”侍卫反应过来,忙飞奔着跟上,“她,她已经……”
半句话还在嗓子里,前方的太子殿下忽然身形一顿。
侍卫躲避不急,一边摸着撞疼了的鼻子,一边呆呆地补上没说完的话:“……过来了。”
殿内众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隔着帘幕,只见太子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定地立在庭前,无声也无息。
有些小太医悄悄拿眼睛朝门外瞄。
这“赵昔微”到底有多大的魔力?以至于让太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至此?
只见夜色深沉,灯光朦胧,白玉石阶上,隐隐有一抹青绿色的身影,如春柳般纤细轻盈,令人耳目一新。
可才看了半眼,太子殿下已回过神来。
他折身进了殿门,对着满殿内好奇的众人,淡淡吩咐道:“丞相夫人身体不适,着太医院刘太医,率全部太医即刻前去相府,不得有误。”
第777章 长公主的秘密
殿内一片惊愕。
全部太医都去?
那岂不是要把赵府查个底朝天?
这不太好吧……
“殿下,太医院共有四百人之多,丞相府……”
“殿下,徐夫人只是胎像不稳,无需兴师动众……”
“殿下……”
一群人围上前来,争先恐后地诉苦。
“行了。”李玄夜一扫袖子,正要迈出殿门,长公主忽然闪身而出,“微姐儿!”
她抢先越过门槛,以迅雷之势,直接一把抱住赵昔微就开始哭:“本宫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嘤!本宫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嘤!”
她眼泪说来就来,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让方才叽叽喳喳的众人瞬间傻了眼。
赵子仪无声默然半晌,忍无可忍之下,重重一咳,道:“长公主,有话好好说,请先放开小女——”
这语气,这神态,分明是划清界限,哪里还有半点女婿的样子?
看得众人直咂舌:不愧是丞相大人!果然铁面无私!
可长公主也不是吃素的。
对赵子仪的轻慢置若罔闻,只管抱着赵昔微哭得更厉害了:“……嘤!多亏你过来了!否则本宫可真不知道怎么办……嘤嘤嘤!”
她伏在赵昔微肩上,泣不成声地道:“……微姐儿,娇娇是本宫心头的肉……嘤!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也活不成了……嘤!你一定要救救她……嘤嘤嘤!”
长公主这变脸的水平,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赵昔微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一双手抬起,想落下时,又觉得不妥——
论辈分,长公主是赵子仪的岳母,她也跟着要叫一声外祖母,哪有长辈扑在小辈怀里哭的?
论身份,这是皇帝唯一的亲姐姐,太子殿下都要给几分情面,哪轮得到她这个所谓的“郡主”来安抚的?
她尚在思忖,长公主却好像已猜到了她的想法,伸手一揽,就把她抬起的手揽住了,然后脑袋顺势往她肩上一靠,就这么紧紧地倚在了她身上,丝毫不在意身份辈分的问题。
“长……”
赵昔微张了张嘴,长公主“嘤”地一声,又哭开了:“……微姐儿,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娇娇,就是救了本宫,就是救了整个公主府……嘤!”
“……”
知道救人要紧,还不赶紧回赵府?
抱着她哭个什么劲?
再拖下去,徐云娇这一胎,肯定是成不了了!
见长公主还在哭个不停,周围其他人也没有动静,赵昔微只好将眼神投向了对面,那个唯一能发号施令的人——
夜色清透,宫灯明亮,他一袭黑衣金纹,负手立在殿前,腰间垂着红色的丝绦,上面系着温润的白玉,显得既尊贵又清冷,却又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柔。
对上她的目光,他忽然扬了扬唇角。
这笑容……
不对!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赵昔微突然想到了什么!
难道说,李玄夜也不想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可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赵昔微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手掌落在了长公主的肩:“长公主,时间紧急,有什么话,我们回府——”
“让他一起回。”一个声音突然在耳畔低低响起。
“什么?”赵昔微不明所以,下意识问了一句。
长公主靠着她的肩,用只能两个人听见的声音,急切重复道:“让太子一起回。”
赵昔微一愣。
长公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算是我求你。”
赵昔微抽了一下手腕,没抽出来。
长公主一双凤眼睁得大大的,泪水之下,却是出奇的冷静:“作为报答,我可以交换一个秘密。”
“秘密?”赵昔微眉头一皱。
“是。”长公主眼底浮现一抹决然,低声道:“关于沈玉清的秘密。”
“我娘亲?”心底忽然一沉,赵昔微不由自主抓紧了她的手,可还没等问出下一句,赵子仪忽然出声:“太子殿下,长公主情绪似乎有些失控。”
“关心则乱,也是情有可原。”李玄夜步出殿门,吩咐道:“救人要紧,都下去准备吧。”
“是……”太医们苦着一张脸应了。
长公主还抱着赵昔微在嘤嘤低泣。
“……殿下。”赵子仪沉沉地看了一眼,又道,“长公主情绪激动,又对微臣心怀怨怼,恐一时情急伤及无辜。”
赵昔微听着奇怪,就多看了他一眼。
他神态一如既往的冷静,脸上确实有一些担忧,但着实不算太多——很符合赵子仪平时对徐云娇的态度:既无爱意,也无恶意。
而他说出来的话,也不会让人有什么疑心,毕竟全京城无人不知,她是赵子仪最偏爱的女儿,担心女儿被长公主伤害有什么问题?
只是此时此刻,赵昔微整个人正被长公主抱着,手腕还被长公主抓着,被他这话一说,看起来还真有点像是被劫持为质的意思……
果然,李玄夜眼神一变。
东宫侍卫皆是训练有素,根本不用他开口,瞬间齐齐踏步出列。
“哐当”一声,手中长矛亮出,声音整齐划一:“长公主,请——”
长公主再是个狠人,也不可能干出在东宫劫持人质的蠢事。
被赵子仪当面阴了一把,要说没有恶心,那肯定是假的。
这个老狐狸!
就不怕她受了刺激,真的拿赵昔微当人质?
长公主盯着面前一排排锋利的长矛,心底那一股恶气忽然涌了上来,怎么也找不到发泄口。
手腕力道倏然加重。
瞳孔也跟着露出凶光。
不得不说,如果要劫持的话,现在是个最佳的机会……
她现在和赵昔微的距离挨得很近,就算侍卫成排的围着,就算太子在一旁盯着,但她要是想出手,还是会有胜算的。
一抹杀机悄然而生。
长公主嘲讽地笑了笑。
这些年,从朝堂纵横到幕后运筹,又从幕后运筹到隐退嫁人,她可不是个只会相夫教子的贵妇人。
当年,为了这江山社稷,她是杀过人也害过人的。
赵子仪真是吃了豹子胆,竟然敢算计到她头上!
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赵昔微已嗅到了危险。
长公主的目光,如尖锐的剑锋,冷冰冰地刺向她——那杀气已经毫不掩饰,强烈到周围的侍卫都捏紧了兵器。
赵昔微无声一笑。
她到东宫来是为了救徐云娇的,但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光看他们明里暗里的拉扯算计了。
最后他们算计来算计去,顺手就拿她当棋子了?
第778章 你以为太子会护着她?
赵子仪,长公主,还有李玄夜,他们有谁是真的担心徐云娇的生死吗?
不,他们连她的生死都不在乎。
可笑她却想着放下恩怨,先救人要紧……
她不知道他们到底在争什么,但她知道,徐云娇这事,背后肯定牵扯到了很多东西。
而且这个东西很重要,最起码——比她的命重要。
赵昔微忽然觉得很累。
图什么呢?
一次次的蹚这些浑水,她图什么呢?
此时——
“太子!”
一个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脸上忽然一凉。
是长公主。
她的手轻轻抚上了赵昔微的脸颊,轻叹道:“这张脸,果然是令人疼惜……”
李玄夜目光冷了下来:“姑母!”
听见这么一声,长公主手指一顿:“你叫我什么?姑母?”她侧目看着李玄夜,忽然笑了,“这么多年,你还是头一次这么叫我……”
说到后半句,语气隐有哀伤。
这些年来,因着太后的缘故,太子对她这个姑姑十分冷淡。
再加上她曾经掌过权,这冷淡之中又有了几分忌惮。
没想到的是,头一次叫她姑母,却是为了一个外人……
李玄夜目光稍微温和少许,道:“你是父皇唯一的姐姐,不论如何,都是李家人。”
这话安抚意味明显。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太后谋反,也没有赶尽杀绝,虽然处置了王家,但长公主府依旧富贵如常。
百官纷纷上书,夸赞皇帝仁爱孝悌,但心里都知道,这是太子的意思。
待下了朝,一出紫宸殿,就凑在一起嘀咕:老夫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小太子还有这样宽容的一面呢?你说,他不会是装的吧?他不会是留着什么后招吧?
别人不知道太子是否有后招,但长公主是知道的。
毕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前朝后宫的这些事。
留着太后,不过是为了等待揪出当年的真相。
“是啊……”长公主点了点头,长长低叹,“不论如何,我们都是李家人……”
她盯着赵昔微,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自古江山美人不可兼得,本宫作为李家人,很想知道,如果有一天,赵昔微威胁到了我们李家的江山,你该如何取舍?”
“……”
赵昔微笑了。
长公主可真是看得起她!
不过是皇帝一句话,李玄夜说废就废了她,还威胁李家的江山?
李玄夜也笑了。
只是温和的目光淡了许多,如同审视祸国乱臣似的,淡淡审视着她。
赵昔微表情平静,迎上他的目光。
长公主的手指往下一滑,落在了她的脖颈之侧。
杀机凛然。
“长公主!”挖坑之后就没说话的赵子仪突然沉不住气了。
他只是激将法刺激她一下,想要借太子之手打压她的气焰。
但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准长公主真的想杀人,更没算准太子竟然选择袖手旁观!
他不能让微姐儿有事!
他不能对不起沈玉清!
乍一听见他的声音,赵昔微有些怔愣。
呆呆回头,竟忘了咽喉被人掐住,只见赵子仪表情狰狞,大喝道:“住手!”
待反应过来时,脖子已被长公主扼住。
“住手?”长公主哈哈大笑起来,“赵子仪,你也知道心痛了?我还以为你没有心呢!”她一手掐着赵昔微的脖子,“在你拿娇娇当棋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能有棋子?”
“长公主!”赵子仪面色一白,那份不动如山的镇定不复存在,“冤有头债有主,你心里有气大可以冲我来,不要伤害微姐儿,她一心想着救云娇,你不该这么对她!”
“你现在知道了?”长公主笑了笑,“可你用激将法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不该利用她?还是你觉得——”语气一顿,满是嘲弄,“太子会护着她?”
“我——”赵子仪被戳中了内心最阴暗的想法,顿时一噎。
长公主嗤笑道:“就凭你这点小算盘,也敢跟我玩心眼?呵!”
她冷冷一哼,“本宫玩心眼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知道这宫廷之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是筹码。”
她很有耐心,一边这样掐着赵昔微,一边慢慢说着话,存心要把赵子仪这口心气彻底吊死:“……可你有什么筹码?就一个微姐儿吧?是,太子是挺宠你的女儿,这是你们赵家的福分。可他再宠你的女儿,那也只是宠而已,算不得什么。”
她垂了眼,怜悯地看向手里的人儿,缓缓道:“我生于这座皇城,比任何人都懂得,这皇宫中,男人的疼宠,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有些人之所以会把这些当真,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江山社稷的担子有多重……”
“……赵子仪啊,你以为,光是靠心狠、豁得出去就能成功吗?你错了。你还记得吗?是什么让你平步青云的?是你的心狠吗?不,是你娶了我的娇娇,有了我公主府的支持,你才得到了那么多的青睐——不然,以你赵家的底子,凭什么能坐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凭什么能镇住那些盘根错节的家族?”
“你心里有人,娇娇执意要嫁,是她死心眼,我也认了。这些年你对她不好,她闹和离,我也劝了。这是为什么?是因为我知道,她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她没有想真的离开你!如果她哪天死了心真的要和离,就算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我偌大个公主府,我还怕养不活她?”
长公主说着,想起了还在饱受折磨的徐云娇,还是忍不住有泪水涌了上来:“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狠毒到这种地步,任由淑妃下毒陷害她!虎毒不食子啊!”
一句句的质问,是一个母亲最痛彻心扉的伤口。
或许是情绪过于激动,也或许是真的恨到了极点,让她的手臂猛地绷紧。
赵子仪瞳孔猛地收缩:“你干什么!别乱来!微姐儿是无辜的!”
长公主冷冷地笑了。
“无辜?可我的娇娇不无辜吗?她肚子里可是有你的孩子!纵然你不喜欢她,可孩子总该是你的骨肉吧??”
赵昔微眼前忽然一黑。
不好!
与此同时,忽听见李玄夜冷声喝道:“姑母!”
第779章 孤不喜欢被人威胁
这充满威慑的语气,让对峙的两人都怔了怔。
赵子仪收回伸出去的手,缓缓退后一步:“长公主,有话好好说,殿下也不想让你伤害微姐儿。”
“是吗?”长公主冷冷笑了,“我想你是忘了太子方才的话了吧?殿下刚刚说,无论怎样,我都是李家人——”她看向李玄夜,语气不疾不徐,“殿下,这话还作数吧?”
四周陷入沉寂。
侍卫们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赵昔微强撑着一丝呼吸,一边悄悄寻找机会,一边盯着李玄夜——
只要他一声令下,她就能一击自救!
然而……
李玄夜没有看她。
他立在那里,目光淡淡的,落在包围圈外,似乎在斟酌着要不要撤下侍卫……
如同冷水浇头,赵昔微心底的一丝希望,瞬间就被浇灭了。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李玄夜是个多在意权位的人,他一心想要将来做个好皇帝,怎么会为了她放弃利好江山的筹码?
正思忖间,脖子上忽然一阵刺痛。
是指甲划破了她的肌肤!
局势已经失控,你死我活无法避免!
狠狠一咬牙,赵昔微刚屈起手肘,便听见李玄夜突然又开了口:“取剑!”
“是!”
一声应下,一名侍卫踏出队列。
是袁策。
只见他出列,转身,然后屈膝,半跪在李玄夜面前,双手平举,呈上一个寒光闪闪的东西——
一柄宝剑!
长公主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把剑,具有生杀大权。
李玄夜取过长剑,端详片刻,然后伸出两根手指,一寸寸擦过剑刃。
他的动作十分缓慢,慢到所有人都觉得陷入了煎熬,直到长公主心焦地张了张嘴唇,他擦剑的动作倏然一顿!
“哗——”
说时迟那时快,手腕一转,长剑横出,剑尖如芒,凌厉刺向赵昔微!
耳畔有风声呼啸,还有赵子仪几乎失控的呼唤:“微姐儿!快躲开!”
赵昔微没有躲闪,她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定定地盯着那锋利的剑刃,如果……
如果他真的要借此机会杀了自己,那她……
寒芒闪过,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剑尖迎面而来,如流云,似闪电,在她眉心一寸的距离,动作忽然一收。
赵昔微猛然抬手——
寒光划过眉心向下,微凉的感觉贴着肌肤,让她反射般地眨了眨眼。
睫毛轻颤之间,脖颈间恍然一轻。
随后有惊呼声响起,赵昔微定睛看去,见长公主捂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
鲜血自指缝间渗出,染红了大半个手掌,她踉踉跄跄,连退了好几步,直到身子贴着廊柱,才停了下来。
“太子你……”她伸出手掌,看看上面的血,又看看面前的人,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你竟然……要杀我?”喃喃问出这么一句后,她陡然瞪大了眼睛,表情变得凌厉起来:“你竟然要杀我!我可是你姑母!我是你父皇的亲姐姐!你竟然为了一个赵昔微,要杀我!”
“父皇的亲姐姐?”李玄夜重复了一声,笑了笑,然后收剑入鞘,“要不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孤又如何会手下留情?”
说着,随手将剑丢给袁策,这才将目光看向赵昔微。
“太子!”长公主不甘心地又上前一步,“你怎能偏袒至此……”
“嗯?”李玄夜一拂袖子,转向长公主,忽然笑了。
他的语气可以说得上是温和,甚至还有几分莫名的亲近:“姑母,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也不想你失了长公主的脸面,所以才兴师动众,调动了整个太医院。但,凡事要懂得适可而止,切忌昏了头得寸进尺。否则,就算是我不介意,父皇那边也说不过去,姑母你说是不是?”
这话说来和颜悦色,但训诫意味十分明显,长公主这辈子向来自恃聪明得体,还从来没有被人当面这样驳斥过,更何况还是自己的侄儿?
可是她又不是真的昏了头,忙解释道:“太子,姑母不是这个意思,姑母只是觉得……”
“好了!”李玄夜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摆了摆手,淡声道:“姑母的心思,我和父皇都明白。你既能为了国库之急而献出金山,便足以证明是个胸怀天下之人,怎会为了这些小打小闹而伤了朝堂和气?当然,话又说回来——”
他轻笑了一声,目光往赵昔微脸上一转,道:“我只是不喜欢受人威胁,特别是在女人的事情上。”语气一顿,目光转向长公主,“姑母可明白了?”
长公主捂着受伤的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玄夜又看向赵子仪,眸光幽冷:“丞相你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孤再说第二遍吧?”
一场较量占尽上风,赵子仪正拢着袖子垂着眼,装出一副恭敬谦逊模样,这时忽然被点名,却也没有半点惊慌,只把双手一拱,肃然下拜:“殿下教诲得是,微臣定当谨言慎行。”
李玄夜又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手,道:“都退下吧。”
“是。”
待侍卫悉数退下,他才又将目光投向赵昔微。
而赵昔微也正一瞬不瞬地回望着他。
隔着几步的距离,两个人就这么对视,既没有言语,也没有表情,仿佛时间定格了一般。
时近后半夜,空气里泛着阵阵寒意,恰巧起了风,呼呼直往袖子里灌。
赵昔微出来得急,也没来得及披件披风,此时只觉遍体生寒,忍不住就打了个冷噤。
“阿嚏——”一声,突然一阵头晕,整个身子往下倒去。
李玄夜顿时变了脸色,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她整个人揽住:“你怎么了?”
赵昔微被他半抱住,努力仰起脸,却只看见一片朦胧的光晕。
睁大眼睛找了好久,也找不到清晰的视线,只依稀模糊看见他熟悉的轮廓,还听见焦急的声音:“醒醒!赵昔微,你醒醒!”
“有点累……”
她张了张嘴,费力地吐出这句话,任由自己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再醒来时,已是午后。
日光透过薄纱,洒落一片斑驳。
空气里散发着幽冷的花香,伴随着若有似无的药味,闻起来让人倍加舒心。
赵昔微躺在床上,盯着床帐愣了好一会儿神。
第780章 不要脸的一对
再醒来时,已是午后。
日光透过薄纱,洒落一片斑驳。
空气里散发着幽冷的花香,伴随着若有似无的药味,闻起来让人倍加舒心。
赵昔微躺在床上,盯着床帐愣了好一会儿神。
室内的翠玉珠帘轻轻摇曳,与窗外的花影交相辉映,一片流光溢彩,令人如同置身天宫。
抬起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纱帐。
触感丝滑细腻,令赵昔微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东宫,过着金尊玉贵的日子,还有那个将她宠在手心的人,他们同床共枕,琴瑟和鸣……
那个人……
赵昔微躺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在帐子上画着圈,终于回过神来——
这里是东宫!
手指猛地一收,顺势撩开了床帐,环顾四周,书案、字画、屏风……室内陈设一一入眼,让她心头霎时狂跳:昨夜,她在这里睡的?!
她怎么会睡在这里?
她不是来东宫求助的吗?哦,她被长公主挟持了,然后就晕倒了……
所以昨夜是太医给她问诊的?
冷汗瞬间从后背渗了出来,一个更严重的问题摆在了她的面前——
既然太医看过了,那关于那个孩子……他是不是知道了?
其实一开始,她并没有抗拒让他知道真相,可是后来他护着裴才人的态度,深深刺痛了她。
她不敢想象,如果她把伤口撕开,却只得到他的权衡利弊,那她该有多绝望……
既然已经不能在一起了,那还是保留一丝美好的幻想吧……
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那她该怎么应对?
赵昔微觉得整个脑子都是乱糟糟的,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睡醒了?”有声音从中庭传来,她尚未反应过来,人已到了床边。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而后指尖落在她眉心,问:“眉头紧锁,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又温柔,仿佛初夏的风轻轻拂过,让她一瞬间忘了所有的防备,下意识地喃喃回答:“孩子的事……”
话一出口,心尖立时一阵刺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了?”李玄夜目光一凝,似乎有些疑惑,“孩子?”
“是徐云娇的孩子!”不知是心脏太痛,还是脑子太乱,一句话急急冲口而出。
话说完,却见他眸光变了变,眼底有什么东西闪过。
赵昔微顿觉万分后悔。
李玄夜向来机警,任何蛛丝马迹的细节都逃不过他的注意,更何况她这么欲盖弥彰的搪塞?
果然,他眉头一挑,立即察觉了异常:“徐云娇的孩子?”
语气一顿,他弯下身来,近距离地盯着她,极其温柔、也极其缓慢,一字一句道:“微儿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嗯?”
“……”四目相对,他挨得那样近,近到能看清他瞳孔里的自己,是那么的紧张,那么的无措。
“没有,殿下想多了……”赵昔微别开脸,不去看他的眼睛,语气淡了下来,“有什么事能瞒着殿下呢?”
他的眼睛太过清明,被他这么盯着,人心一览无余。
说话间,理智立即归位。
他既然能问出这样的话,那说明昨晚太医并没有发现什么。
否则,以他的性格,就算不处置裴才人,也不至于还有闲心盘问她。
“我在担心府中的事。”赵昔微爬坐起来,岔开话题,“一夜过去了,不知徐云娇怎么样了?孩子还好吗?”
这个补充十分完美,但李玄夜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淡淡应了一个字:“哦。”
“……”
说多错多,赵昔微本就心情不好,索性掀开被子:“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不行!”脚尖还没着地,就被他一手捉住,“你当东宫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
肌肤相触,条件反射一般,她猛地一缩脚尖,嚷道:“李玄夜!”
“嗯?”只这么一声,太子殿下眉尖立时一挑,眼神瞬间染上了一抹暧昧,“你刚喊我什么?”
“……喊你怎么了?”赵昔微冷哼了一声,一边伸出另一只脚去够地上的鞋子,一边瞪了他一眼,“又不是没喊过!”
几个月不见,太子殿下竟然喜欢被人喊名字了?
脚尖才将将够上鞋面,又被他捉住了。
这下好了,双脚都被他握在手里。
赵昔微动弹不得,只好恼怒地瞪他。
他半蹲在床边,仰头看着坐在床上的她,看着看着,忽然低笑了一声。
赵昔微更加莫名其妙了:“你笑什么?”
不就是喊了个名字而已,他高兴个什么?
“嗯……”他不笑了,眼神却更暧昧了,道:“微儿说得对,又不是没喊过!”
话说一半,手指忽然一收,指腹贴着她的脚踝,若有似无摩挲了两下,语声低低,道,“微儿以前可是天天喊呢——”
“……”
赵昔微反应过来,顿时半张脸都红了,忙抬手半掩了面,斥道:“好不要脸!什么话都敢说!”
“哦?”太子殿下仰头看着她,只觉得她生气的样子又娇又俏,可爱到了极点,便忍不住想逗她:“我不过是随口一提,你脸红什么?”
“……”
赵昔微恨不得咬了舌头。
“来让我猜猜看——”他松了手,俯身靠近她床边,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低低笑道:“小脸这么红,定是想起了什么不要脸的事……”
“……”
赵昔微又不傻,怎么能在同一个坑里栽倒两次?
干脆双手蒙住整个脸,装听不懂:“我能想起什么?”
“嗯?”话一说完,双肩就被人按住了:“既然想不起,那我帮你想想?”
这要再装下去,可不好收场了!
赵昔微睁开眼,便见他倾身而来,又惊又羞忙去推他,奈何身子被他捉住,情急之下抬起膝盖,顺势一脚飞踢——
“砰!”
只听一声闷响,就见李玄夜身子往后翻仰。
完了!
赵昔微暗叫一声不好,这要是真摔了,她怕是出不了东宫了!
她一个废太子妃,一脚把太子殿下从床上踹了下去……这事要传出去,她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情急之下,她忙去抓他的手。
然而……
手才伸出去,就被他反握住了。
太子殿下是摔了,但又没摔。
因为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当赵昔微跌落在他怀里的时候,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好不要脸!”
“好不要脸!”
她才这么想了一下,门口就传出这么一个声音来。
惊愕抬头,便见门口站了个人。
红衣似火,明媚倾城,正是顾玉辞。
第781章 金屋藏娇
不得了了!
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竟在寝殿里藏了个美人!
顾玉辞来得突然,侍卫阻拦不及,呼啦啦全部跟了过来。
众人得了命令要看好殿门,只当是殿下不想被人打扰,哪料里面会藏着这么个秘密?
一瞬间,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个个定在了原地。
不对……
这个女人可不是别人,是才被废了妃位,又被封了郡主的赵昔微!
众侍卫脚跟一转,不过一个瞬间,殿门口顿时空荡荡的,只留下顾玉辞一人。
她一身红衣红裙,双手抱胸,眼神冷凝,这么笔直地伫立在门口,颇有一副正宫娘娘的气派。
赵昔微正要起身,手腕却忽然被人捉住,还没等反应过来,腰上又是一沉,那人竟把她整个人圈住了。
不光如此,在她试图挣脱的瞬间,他甚至借着衣袖交缠的掩护,手掌在她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他这是干什么?
故意气顾玉辞吗?
一股怒意涌了上来,赵昔微脸色一沉,正要说什么,顾玉辞先发作了:“孤男寡女,席地而抱,成何体统!”
真是够了!
赵昔微一抬手,腰上忽然一轻,整个人已经被放在了榻上。
“……”
她被李玄夜抱着起来的。
如果说之前落地相拥是意外,那现在抱着起身又算什么?
这样不加掩饰的偏爱,顾玉辞又不瞎,怎么可能自欺欺人?
她从小和太子一起长大,他的性情是如何的凉薄,没人比她更了解,他对女人有多无情,也没人比她更了解。
她自是不相信李玄夜会对一个女人柔情蜜意到这种地步——起码不至于起个身都非要抱着。
他这么做无非就是为了打她的脸,让她以后安分点!
想当年,她也是长安城一等一的美人,是国舅府尊贵无上的大小姐,凭什么要一次次忍受这种屈辱?
“呵!”冷冷嗤笑了一声,顾玉辞斜了眼,一脸讽刺意味。
然而,只一眼,妒火就蹭蹭蹭的钻了出来。
他在干什么?
她没看错?
她未来的丈夫,一国之储君,竟当着她的面,为另一个女人整理衣衫!
他俯着身,旁若无人地替她理了理衣领,又抚了抚裙摆,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顺理成章,仿佛在做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而更可气的是,那个女人,竟然就这么坦然自若地受着!
其实赵昔微并没有坦然自若,她比顾玉辞更恼怒——当着你的新太子妃对我做这些,你考虑过两个女人的感受吗?
赵昔微张了张嘴,几乎是同一时刻,顾玉辞一句话已破口而出:“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阿辞!”赵昔微眉头一皱,却听李玄夜先开了口。
他从容转身,淡淡问:“阿辞说谁不要脸?”
这语气云淡风轻的,但无形的压力却席卷而来,哪怕是再没有眼色的人,也知道此时要忍气吞声为好。
但对上李玄夜,顾玉辞永远是无法冷静的那个,骨子里的倔强和不服输也令她无法选择退缩。
她呵呵又笑了一声,语气越发尖锐:“这还用问?”
“嗯?”
这都什么跟什么!
赵昔微顿时觉得这事情真令人无语。
顾玉辞骂人固然不对,但他刺激顾玉辞在先啊!
或许是她真的放下了,一点都没有要和顾玉辞争的想法,所以她反倒是很理解顾玉辞的怒火。
试问天底下,哪个女人能忍受得了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举止亲密?
而顾玉辞还捏着她的把柄。
想到那封神秘的血书,她下意识地就打了个激灵。
不行!
赵昔微站起身,道:“阿辞误会了,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玉辞突兀地打断了:“我还能说谁?”她红唇微翘,抬高音量,一字一顿道,“不要脸这三个字,除了太子殿下还有谁当得起?”
“……”
顾玉辞声音很高,门外的侍卫明显也都听到了。
羞辱储君,这可是大罪!
风静云止,杀气悄然而至。
不过一眨眼之间,门外已悄然摆出队列,只待太子一声令下。
被当面这么骂,李玄夜先是愣了一下,待明白过来后,反倒是笑了一声。
顾玉辞的傲气完全被激发了出来,只见她眼皮子懒懒一掀,毫不留情地道:“你若爱她,就不要让她走,既让她走了,就不要再藕断丝连。现在她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殿下难道还妄想玩金屋藏娇的把戏不成?”
李玄夜眸子一眯。
顾玉辞又笑了笑:“作为你的太子妃,东宫有多少女人我都不在意,但是作为女人,有必要劝诫殿下几句——自古男人多情女人受罪,殿下应当知道这个道理吧?而后宫之中,越是受宠的那个,越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殿下若是真心爱着微妹妹,便应要克制情感,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亲近她。毕竟你是一国储君,满朝大臣再有不满,也不敢有微词,可微妹妹就不一样了,她只是一介女子。那些言官口诛笔伐起来,殿下能怎么护她周全?”
在感情上,顾玉辞十四岁就栽过跟头。
这十多年来可谓是吃够了求不得放不下的苦。
她不是个只懂一味争夺的蠢货,她已经明白,打蛇打七寸,要拿下一个人的心,首先就是要拿捏对方的弱点,其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徐徐图之。
这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礼有据,饶是赵昔微听了也要暗暗点头。
但李玄夜的脸色却更沉了些,眯眼看着顾玉辞时,甚至还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不知道怎么,顾玉辞看着他这个眼神,不仅没有畏惧,反而更蠢蠢欲动了——没有什么比攻克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更有成就感了!
在以前,他可是一生气就拔剑相向的,现在只是甩脸色,这已经是好的预兆了!
再不喜欢她,他也不接受了她做太子妃吗?
只要能和他并肩而立,谁管他有多少个女人呢!
光是能看开这一点,她就比所有女人都强!
心中愈发冷酷,面容却变得柔和,顾玉辞缓步近前,主动拉了赵昔微的手,笑道:“微妹妹,你也不必跟我解释,我知道你没那意思,你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还记得那日,你我闺中小叙,你跟我说过的话么?”
盗墓般的作者,带着诈尸般的更新来了……
第782章 敲山震虎
“什么话?”李玄夜长眉一皱,亦望了过来。
“……”迎着他探究的目光,赵昔微下意识就避开了脸。
还能有什么?
顾玉辞不就是看她出现在东宫,觉得她没有信守承诺,所以出言敲打她罢了。
那封神秘的血书,就像是一块压在她心头的巨石,只要一想到,就让她喘不过气。
若按血书去猜测,皇后早亡,似乎和她娘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若仅凭一封写了生辰八字的血书,就认定她娘亲是凶手,这又说不过去。
毕竟,沈玉清和皇后本来关系不错,又没有利益冲突,谋害皇后的动机是什么呢?
难道就因为皇后反对沈玉清这段感情?
可是,不接受这段感情的不是皇后,是赵府的老夫人啊。
沈玉清若真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干嘛不直接对赵府下手呢?
疑点重重,如雾里看花。
这块巨石压在她心头这么久,她半点都不敢轻举妄动,就是怕让李玄夜发现端倪,到时候……
可她压根没想到,顾玉辞竟然这么咄咄逼人,选择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事。
见她迟迟不回话,李玄夜眼底的探究更深了:“阿辞和你说了什么?”
问的不是“你和阿辞说了什么”,而是“阿辞和你说了什么”,几乎可以确定,李玄夜起了疑心。
“没什么。”赵昔微垂下眼,逃也似的避开他的打量。
“赵昔微。”李玄夜忽然唤她,声音有着几分冷肃,“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这种话了。
或许是她不擅长伪装,或许是他太擅长读心,她总有一种没多久就要暴露的压力。
她应该抓紧时间,尽早去查一查……
“没有。”简短地说了这两个字,她还在斟酌怎么应付过去时,手背忽然被人捏了捏,顾玉辞握着她的手,冲李玄夜道:“不过是姐妹之间的闺房私话,殿下怎么连这个都要打听?”
“我没问你。”李玄夜冷冷一眼,就把她的笑堵了回去。
顾玉辞最讨厌的就是他这样的眼神。
这不是一个男人对女人该有的眼神,不是厌恶,不是憎恨,也不是无情——这都是建立在男女感情上才有的情绪,而他看自己的眼神,她知道那是什么。
她曾见过他看那些臣子的眼神。
就是这样,充满了威慑、防备、以及警告!
他压根就没把她当女人!
不仅如此,他还把她当做一个不可信任的女干臣!
她忽觉悲从心来。
“顾玉辞啊顾玉辞……”她在心底唤着自己的名字,“你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喜欢他而已,何德何能可以和那些觊觎权势的女干臣相比?”
“而有些人,即便是揣着惊天的秘密,也能被他捧在手心?”
是这样吗?
不!
没有人能容忍这样的真相!
不是她要破坏他们的感情,是老天注定他们不能在一起!
而她这么做,是用最两全其美的办法,助他们脱离苦海!
敛去情绪,顾玉辞牵起赵昔微的手,桃花美眸轻眨,无限风情流转:“微妹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有些话不好意思开口。”
赵昔微迎着这样的眼神,忽然就有种被挟持的感觉。
她想起了刚刚回到赵府的时候,赵承燕也是这么拉着自己的手,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但是顾玉辞和赵承燕又有很明显的区别。
那就是顾玉辞更聪明、更强悍、也更有手段。
毕竟,赵承燕再笑里藏刀,不过几个回合就成了手下败将。
可顾玉辞呢?
她们还从未正式交锋,就已经彻底拿捏住了她的软肋。
见她不说话,顾玉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作关爱状,道:“没关系,知道你为难,阿辞来替你说!”
“不!”这一拍,赵昔微瞬间回神,“阿辞!”
然而,还是迟了。
只听顾玉辞提高声音,语速极快,道:“她说,和殿下缘分已尽,这辈子都不会回头!”
“……”
一句道出,二人皆是一震。
李玄夜望着赵昔微,眉头皱了皱:“嗯?”
赵昔微看看李玄夜,又看看顾玉辞,心中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她说的是这个……
不得不说,顾玉辞太懂拿捏人心了……
“这辈子不回头?”李玄夜一步踏近,近距离的凝视着她,重复问了一遍。
“……”
赵昔微还在想着血书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愣愣地看着他。
他盯着她片刻,忽然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算了,不跟你计较。”
不计较?
这都不计较?
那以后可就有你受得了!
顾玉辞抿唇一笑,望向李玄夜,目光似有几分挑衅,几分嘲弄,“殿下还真是一片痴心呢!阿辞都要感动死了!”
李玄夜笑意顿收。
顾玉辞其实很懂他,几乎可以精准捕捉他的情绪变化。
但她就是不想顺着他,不想让他好过。
所以几乎是李玄夜要发作的时候,她又抢先开了口:“微妹妹,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阿辞也就是这么一听罢了!”勾唇一笑,语气悠悠,“你要是后悔了,阿辞就当那天的话都不作数……只是……”拉长了声音,“那阿辞答应你的,也就一样不作数了哦……”
“来人!”眼见她这么拿捏赵昔微的情绪,李玄夜愈发不可忍耐,“把她拖出去!”
“是!”一声应下,赵昔微忽然打断:“且慢!”
侍卫已经踏入殿内,但赵昔微喊了停,李玄夜便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们退下。
“微儿要说什么?”他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较之前更温柔了,甚至带着点儿宠溺意味,大有一种“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计较”的架势。
对着这样的他,赵昔微心中不是没有一丝犹豫的。
但是犹豫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之间已成定局,越是藕断丝连,最后只会让伤害更深。
长痛不如短痛,择日不如撞日,迟早要说清楚的,顾玉辞虽然态度不好,但是说的话是对的,她总得有自己的生活,让他一直这样缠着不放,对她是百害无一利。
二更~写顾玉辞的时候,一直琢磨着怎么写个不一样的女配,感觉她确实很不一样。。
第783章 你娶我嫁,各不相干(加更)
定了定心神,她眼神里一片清明,语气极其认真、也极其果决:“殿下不必生阿辞的气,阿辞说的都是真的,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从殿下废掉我那天起,我们的缘分就已经结束了。而现在,我是陛下亲封的郡主,是殿下名义上的妹妹,我们更不可能再有回头之路。”
“嗯?”
她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决绝的话,但他却好似早就预料得到一般,一脸的古井无波,只盯着她问了这么一个字。
彻底了断的话,赵昔微说了不止一次,每一次都比一次轻松,每一次说完都如释重负。
所以这次她的心情更平静了,哪怕是他这样温柔的注视,她也能坦然地接受,并且还点了点头。
“嗯。”
他问了一个字,她答的也是一个字。
一问一答,简短的两个字,却胜过千言万语。
这一个字落下,太子殿下的脸上,终于显现出了那久违的情绪。慌乱、紧张、还有小心翼翼,看得一旁的顾玉辞暗爽得无以复加。
她捂嘴而笑,眼角眉梢都是幸灾乐祸:“哎哟,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殿下第二次被拒绝吧?好巧不巧,可都让我看见了……”
但对于她的冷嘲热讽,太子殿下却压根没心思搭理,只伸出一只手,捉住了赵昔微的手掌,然后轻轻托起来,放在下颌,让她的掌心贴着自己的皮肤,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她最心底深处的心跳。
他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她,见她没有把手抽回去,也没有抵触的心理,便又止不住扬起唇角,一点笑意若有似无,柔声道:“微儿真是狠心,每次都说这样绝情的话,你的心难道不会疼吗?”
心疼吗?
赵昔微看着他,心底慢慢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曾几何时,他眼角眉梢的温柔让她贪恋,他温暖亲密的怀抱让她依赖,只要一想到离开,她的心就会撕扯着疼。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疼痛慢慢的淡化了。
或许是第一次被他放弃的时候,她伤心流泪的时候。
或许是第一次和他认真诀别,她忍着痛苦的时候。
或许是失去孩子,她一个人捱过那些夜晚的时候。
也或许是……
她仅仅只是看开了,看开了,也就放下了。
顾玉辞笑盈盈地在一旁看着,从来没有觉得这样痛快过。
一个是自己的情敌,一个是伤害过自己的男人,有什么比亲眼看着他们决裂更爽的事呢?
但是笑着笑着,心底就有一种酸涩的感觉涌了出来。
“说这么绝情的话,你的心不疼吗?”
他原来也不是真的冷酷无情,被伤害了还要问对方疼不疼。
她第一次撞见他被拒绝的场景,那天他还是很能沉得住气的,握着的手说放就放了,干脆利落,沉稳冷静。
但这一次他显然没那么傲气了。
他原来可以这么温柔,只是对她却一点儿都不曾施舍。
赵昔微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道:“一开始是疼的。”她笑了笑,目光澄净透明,像是山间的溪水,“疼得次数多了,后来就不疼了。”
她的语气平淡自然,可却好比利剑插入心脏,令他心底揪紧。
疼的次数多了……
他究竟伤了她多少次?
他竟然从来没想过……
李玄夜的身子僵了僵,覆在她手背的手指也有些凉意,四目相望,他心头有千言万语,却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说起。
这一副情根深种的模样,哪里还像是那个威仪赫赫的李玄夜?
满朝文武要是见了,怕是要连夜从床上爬起来上奏表,请皇帝考虑改立太子了!
这不行!
顾玉辞的目的只是要断绝他这份感情,而不是断送他的权位!
“哎哟”一声,顾玉辞轻拍脑袋,似乎想起什么似的,故意道,“听说江夏王妃很喜欢妹妹,正托了朝中重臣做媒,准备要和赵府议婚呢,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若此事为真,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微妹妹可不能再想着那些难过的往事了!”
“江夏王妃?”他眸光一冷,双眼眯了眯,语气淡淡的:“要和赵府议婚?”
这哪儿来的谣言?
赵昔微诧异地看了顾玉辞一眼。
就算是为了斩断李玄夜的情丝,也不必拉江夏王妃下水吧?
但转念一想,江夏王妃上次在宫门前,为她出头的那番话语,看着也不像是普通的套近乎……
可她一个废太子妃,身上也没什么利益,江夏王妃图什么呢?
她片刻的沉默,在他眼里成了默认,顿时冷冷一笑,手上一用力,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背:“难怪这么迫不及待与我划清界限,原来是寻了如意郎君,怕我扰了你的好姻缘!”
他这酸溜溜的,让人十分不适。
赵昔微简直要气笑了:“殿下何必吃这个醋?本就是你抛弃我在先,如今你有了新的太子妃,我也成了新郡主,到那时候你娶我嫁,大家两不相干,岂不是皆大欢喜的好事?殿下说这种话,倒像是我——”
赵昔微心中有气,话说得又快又尖锐,根本没考虑过后果,等察觉有异时一抬眸,正对上他的眸光,心头猛地一惊。
他的眼神沉沉的,唇线抿得紧紧的,看起来像是受伤,但又不完全是,好像更多的生气。
“倒像是你怎么了?”见她忽然停顿,他紧绷着声音追问了一句。
看来是真的动怒了。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
堂堂太子殿下,被一个女人拒绝到这种份上,没要她小命都算是心地仁慈了……
罢了,说了好聚好散,何必要跟他闹得你死我活呢。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放柔了语气:“殿下,你我既然已经分开,何必还要藕断丝连呢?阿辞才貌双绝,定能尽心辅佐殿下,望殿下珍惜眼前人,别再为旧事挂怀。”
赵昔微觉得自己真的仁至义尽了。
明明先放手的是他,到最后却要她来安抚他。
当初他一纸废令,可没有半点安慰她的话。
可她的仁义,换来的却是他的沉默。
哪句话又说错了?
哦,他不喜欢顾玉辞。
可他喜欢她,最后又怎么样呢?还不是皇帝一句话,他说放弃就放弃了。
顾玉辞要手段有手段,要谋略有谋略,又是皇帝亲自选定的,确实是很适合他的人选。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补救一下的时候,他终于笑了一声,淡淡问道:“我娶你嫁,你要嫁谁?”
三更~没有了,希望明天状态顺利保持加更~
第784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嫁给谁?
赵昔微一时还真被问住了。
她这个身份,不是随随便便能再嫁的,况且她也还没想过这种事。
可是她也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了。
暗暗一咬牙,赵昔微回答道:“殿下不是已经猜到了?”
李玄夜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得她心里有些发怵。
她的手还被他牢牢地捏着,真怕他稍微一用力,就把她捏死了……
良久,他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他的眼底冷冷的,分明半点笑意都没有,但语气仍算柔和:“赵昔微,你可真是心狠。”
赵昔微默然看了他一眼,还是把“哪有你心狠”给咽了回去。
太子殿下的占有欲好像有点过分。
她是不是真的该考虑一下嫁人的事了……
仿佛是心有灵犀,那人身子忽然一动,当他靠近来时,她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
他捏着她的肩,咬牙道:“我还没死呢。”
如山的压迫感侵袭而来,赵昔微往后又是一躲。
他托起她的下巴,令她被迫与他对视,问:“你想嫁给谁?嗯?”
赵昔微对上他的视线,又别过脸去。
他可以随便放弃,她为什么就不能离开?
难道她就要做一个凄凄惨惨的怨妇才好?
先毁掉信任的人是他,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赵昔微又转过脸,拿开他放在自己下巴的手,平静说道:“商贾也好,权贵也好,甚至平民百姓也行,只要他对我是真心实意的好,我都会考虑。”
偌大个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就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顾玉辞也屏住了呼吸。
窗外日光正盛,即将进入暑天,廊下蝉鸣此起彼伏,与殿内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更添几分焦躁和压抑。
赵昔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想闹到难看的地步,两个人曾经那么恩爱过,整个长安城都是他们的见证人。现在就算是彻底决裂,她也想保持应有的体面。
可他呢?
他会也保持体面吗?
赵昔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敢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虽然他也没太多表情,但她仍可以从他的眼神中窥探一二。
对视良久,他忽然张开双臂,将她整个人卷进怀里。
“不要这样……”他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贴着自己的胸口,声音压抑得让人害怕:“赵昔微,不要说这种话……”
他抱得很用力,仿佛恨不得把她按进胸膛去,好让她亲眼看一看自己的那颗心。
他将自己的下巴搁在她肩窝,低声唤着她的名字:“赵昔微,不要这样……”
他的情绪还算平稳,但那是极力克制的结果。
他抱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会难受……”顿了顿,又低声道,“对不起……”
赵昔微沉默着,任由他这样抱着自己。
她知道他说的对不起是什么。
可是这哪是一句对不起就能重修旧好的呢?
“以前的事,是我不好……”他在她耳畔低低诉说,“可是我……”
他说出了这个三个字,却没再说下去。
赵昔微很想问,可是什么呢?
但话到嘴边,她忽然又想起了自己瞒着他的秘密。
她有什么资格问呢?谁不是承受着不该承受的东西呢?
或许是同病相怜,也或许是余情未尽,鬼使神差的,她缓缓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腰。
最后一次,就当是告别的拥抱吧。
她闭上眼睛,轻轻地对自己说。
只是这样轻轻的一下,他却像是抓到了一丝希望。
他捧起她的脸,眼底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微儿原谅我了,是不是?”
“……”
赵昔微顿时万分后悔。
她干嘛要感情泛滥抱这一下……
见她沉默,他又唤了一句:“赵昔微?”停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我刚刚想说——”
“李玄夜!”赵昔微却突然很怕他往下说。
他要真的把感情和盘托出,她又该如何面对?
“我知道!”几乎是慌乱之下,她急急打断他的话,“我都知道!”
他忍不住笑了:“你知道?都知道些什么?”
赵昔微张了张嘴,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她是真的很讨厌伤害别人。
可是她要是这样,他就会一直想着和好。
这不是她想要的,也是不利于他的。
“李玄夜……”她拿开他的手,“你对我的心意,我都知道。但是……”
“但是什么?”
“……”她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一点距离,道:“……是我不好……”
他目光瞬间一冷:“你想说什么?”
“是我不好,我是个自私又贪心的人,受不得冷落,受不得和别人分享丈夫,更受不得他无缘无故的放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太子妃,陛下对我也不满意,我和你在一起,只会拖你的后腿,我对于你,实在难为良配。所以,你当初选择放弃我是对的。”
她说了一大堆,可他听着却笑了:“赵昔微,你是不是还在生气那纸休书?”他凝视着她,语气诚恳,“当初确实是我处理欠妥,但这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现在凉州平定,内患已除,我再无后顾之忧。即便是父皇那边,我也自有应对之策。微儿,只要你给我时间,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我绝不食言。”
“不。”她一个字就斩断了他所有的期待。
“没有必要了,太子殿下。”她压下心头起伏的情绪,尽量平静地道,“事情已经这样了,没有必要再大费周章,真的。”
“为什么?”见她如此坚决,李玄夜只当她不明白自己的心,不由得再次去抓她的手,可谁知才碰到她的指尖,便被她一手拂开了。
他的手僵了僵,就这么停在半空中。
这疏远的动作,仿佛彻底划清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界限。
仿佛他再坚持下去,便是一种不依不饶的尴尬。
李玄夜缓缓收回手,然后走到她面前,问:“告诉我,为什么?”不等她回答,又道,“如果是为了新太子妃的事,我可以向你保证——”
“啪嗒。”
一声响动,赵昔微循声望去,见顾玉辞,捏着一根断了的发簪,脸色发白。
而这边,李玄夜还在继续道:“此事事发突然,父皇也并未过问我的意见,但你放心,我——”
第785章 成全
“太子殿下!!”
赵昔微的心脏砰砰直跳。
有的话,可不能再说了!
情急之下,她一句话脱口而出:“可是我已经喜欢别人了!”
一语既出,如同炸雷轰动,殿内三人皆是一愣。
李玄夜当场僵住:“你说什么???”
顾玉辞别有深意地看了看赵昔微,然后缓缓收回断掉的簪子,笑着提醒道:“殿下,她说她有了喜欢的人。”
李玄夜没搭理顾玉辞的话,只静静地看着赵昔微:“你刚刚说的什么?”
“……”赵昔微真想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怎么就撒了个这样的谎!
不过又一想,不管什么谎话,能让他死心就对了。反正他贵为太子,又不缺女人,总不能一辈子都惦记她吧!
到时候她说服赵子仪离开京城,带着秘密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结局。
“回殿下的话。”她面带微笑,吐字清晰,“我有喜欢的人了,还望殿下成全!”
话音一落,四周一片冷凝。
殿外的蝉鸣也戛然而止。
赵昔微站在他对面,仿佛置身天寒地冻,觉得整个人都冷嗖嗖的。
令人尴尬的沉默。
顾玉辞眉头一皱,说道:“其实……”
她也不是好心到要替两人劝和,她只是觉得赵昔微的谎言不够绝情,刚想补充点什么,才开了个口,李玄夜就抬起了手:“行了。”
顾玉辞识趣地闭嘴了。
他又看向赵昔微,目光很柔和,但也很冷,像是冬日湖面反射的阳光,看似温柔和煦,却不可触摸。
他笑了笑,像是神明在问凡人:“赵昔微,你所言是真?”
顾玉辞手指猛地一收,狠狠捏住了半根断簪。
她再次确认了一件事,只要他心里还有一点赵昔微的位置,那她就不可能坐得稳太子妃这个位置。
可那又怎样?
有人不死心,她就坐等看血流成河吧!
她拂了拂衣袖,在窗边坐下。
日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她的红衣之上,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她的美是浓烈的,旺盛的,也是强劲的。
就算是她端着贵女的款儿,也无法抹去她由内而外的生命力。
此时此刻,最强烈感受到这种生命力的,不是李玄夜,而是赵昔微。
最善于发现一个女人魅力的,不是她的男人。而是她的情敌。
若两个女人的关系是情敌,那么她们比任何人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对方的美。
她一手支着下巴,望着赵昔微,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
见赵昔微迟迟没开口,便拿簪子轻轻叩了叩桌面,笑道:“微妹妹,殿下问你话呢。”
赵昔微收回视线,看向李玄夜,回答道:“是。”
李玄夜笑了一声。
又问:“那么,他是谁?”
“……”
他又笑了,道:“你叫我成全,总得让我知道他是谁吧?”
这笑,让赵昔微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便又后退了一步,才微笑道:“殿下不是都明白么?”
最后一个字尚没说完,他倏然出手。
赵昔微一动不动,直到双肩被人按住,整个后背抵在了墙上,她才看向面前的人:“我真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压住了她的唇瓣。
这样暧昧的动作,但他的话语却不带任何情意,只冷冷地笑:“说一遍还不够?”
“……”
这话说的!
明明是他再三追问,现在又怪她说太多了?
简直是无理取闹……
赵昔微抿了抿嘴,唇瓣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腹。
肌肤的触感那么真实,令两人都愣了一下。
赵昔微条件反射般的脑袋一歪。
“三心二意的女人!”李玄夜被气笑了,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不是有了喜欢的人吗?怎么还想着我?”
“我什么时候想你了?”
赵昔微刚反驳了一句,忽然就明白过来,这厮在调情。
旋即改口:“我说的是真的!如若有假,天——”
“够了!”毒誓还没发出来,唇瓣又被他压住了,他凝视着她,似笑非笑道:“连自己都咒,果然是用情至深!”
他这话充满了嘲讽,指腹还在她唇上摩挲了几下,赵昔微哪里不懂他的用意?偏偏又挣扎不脱,恼怒之下,张嘴就往他手上咬去。
李玄夜常年习武,反应本是快过常人,但他却没有避开。
赵昔微压根就没料到他居然不躲。
可她已经咬了,要是虚晃一招,倒显得她心疼他了似的……
于是上下牙果断一磕——
舌尖有血腥味传来,伴随惊叫声起:
“赵昔微!你疯了!”
却不是李玄夜,而是一旁坐山观火的顾玉辞。
她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风似地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推开了赵昔微:“你是不是疯了!”
她这个动作虽然有点无礼,但是也算是给了僵持的两人一个台阶,赵昔微被推到了几步开外。
顾玉辞一时还顾不上骂人,只抽出手帕道:“殿下,你怎么样?”
李玄夜把手指收进了袖子里。
顾玉辞急得冒汗又冒火:“这可不是小事!你何曾受过这样的伤!要不要叫御医?”
“不用。”李玄夜睨了她一眼,这一眼,警告意味很明显。
那就是说,不仅不让叫御医,也不准顾玉辞声张。
顾玉辞哪里有不明白的,嘲弄道:“都这种时候了,还想护着她呢?你可真是——”
本想挖苦几句,但话到嘴边,忽然就转向赵昔微:“你真是没个轻重!不知死活!殿下玉体金身,你怎么能随便就咬?”
赵昔微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嘴唇,见白皙的指尖上,有血痕点点。
心下顿时一惊。
咬的时候,没觉得力气有多重,但这会儿才知道,咬得确实过分了些……
这一蹭,唇瓣的血色被蹭开了,恰似染了口脂,红艳艳的,丽色倾城,看在顾玉辞眼里,却是心尖都揪紧了。
便越发火冒三丈:“要不是他护着你,你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叫陛下知道了,别说你担当不起,就是你整个赵府也担当不起!他每天不知道要批阅多少公文,你咬伤了他的手,这不知该耽误多少国事!”
赵昔微心底后悔,对顾玉辞这样劈头盖脸的怒骂倒也没太在意,但李玄夜却不想听了,不悦道:“你出去。”
隔天上朝,群臣震惊:太子殿下,您的手怎么了?
太子云淡风轻:被狗咬了……
群臣再次震惊:狗?
哈哈哈哈哈哈
第786章 给你准备嫁妆
“让我出去?”顾玉辞恨得直咬牙,捏着手帕“你你你”半天,终是把脚一跺,奔出殿门。
赵昔微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身影,突然有些怔愣。
顾玉辞做出一副贪慕权力的样子,骗过了顾雍、骗过了皇帝、也骗过了李玄夜,甚至骗过了她自己。
整个京城谁不知道,顾家大小姐野心勃勃,十四岁就想做太子妃,哪怕沦为所有人的笑柄,也依然初心不改。
这其中,真的只是算计吗?
思及此,不免又多想了一下:李玄夜看似无情的背后,是否也藏着另一种感情呢?
“生气了?”一个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生什么气?”赵昔微一愣,又摇摇头,道:“我就是觉得她对你挺好的!”
这个话题她起得很有目的,不论他回答否定还是肯定,她都能水到渠成的把话题引到“她挺适合做太子妃的,你好好珍惜吧”这上面来。
可谁知太子殿下笑了笑,直接忽略了她的话题,转而问她:“你想好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论算计人心,她连顾玉辞都算不过,又怎么是李玄夜的对手?
“……”
赵昔微不得不再次感叹,顾玉辞和这个男人,真的挺般配的……
见她心不在焉,他又重复问了一遍:“回答我。”
“什么?”
“现在没有别人,我想听你的真心话。”他的目光如霜如雪,叫人无法忽视,“你说你有了喜欢的人,想要我成全放手,所言可是真?”
“当然是真的!”见他难得主动商量,赵昔微连忙举起手,信誓旦旦道:“如有半句虚言,定叫我——”
“好了!”他又一次打断她的毒誓,凉凉的笑容里竟有着几分纵容:“不就是要我成全而已,何必要这么咒自己?”
赵昔微心下一喜:“那殿下是答应了?”
“……”
她眉间喜色溢于言表,完全不像是装的。
罢了……
李玄夜静静地看了她好几眼,又笑道:“你既已寻得如意郎君,我也该祝你们琴瑟和鸣白头偕老——”话说到此处,忽觉讽刺,随即改了口,“你我到底夫妻一场,我也不是那般刻薄之人,届时嫁妆便由东宫操办,你看如何?”
“……”
见过父亲给女儿操办嫁妆的,没见过前夫给前妻操办嫁妆的。
这话谁听了不要夸一句,太子殿下心胸宽广仁德无双?
但赵昔微明白,这话摆明了就是个坑,连连摇头拒绝:“殿下有这份心意,我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还能让殿下破费?”
他顿了顿,又伸出手指,那指尖上的血迹半干,整齐的牙印赫然在目。
赵昔微越发后悔:这怕是没个三五天好不了了。
也不知道明日上朝他会怎么说?该不会说是她咬的吧……
那她就要成为第一个因为咬人而记入史册的女人了……
她尚在走神,他的手指已然抚上了她的脸颊,淡淡问道:“说了要成全你,便要给足该有的体面。不过是一笔嫁妆而已,为何拒不接受,莫非是心虚?”
“殿下想多了!”赵昔微任由他摸自己的脸,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不看重这些罢了!殿下如若有心,等大吉之日,亲笔贺词一封,既文雅,又不失体面,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倒是有理。”李玄夜点点头,似笑非笑道:“只是贺词如何能够?届时驾马登门,为你主婚贺喜,岂不是更美?”
弃妃改嫁之日,太子亲自主婚,听起来就很像一段佳话……
到时整个长安城的茶馆酒肆,都会流传着她的传奇……
但赵昔微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种事,就算是太子殿下敢做,群臣也不会让他做。
便抿唇一笑,道:“殿下有心了,等我大喜之日,还请殿下登门贺喜,不要食言。”
“我何时食言过?”他语气一沉,手指沿着下颌一滑,顺势就托起了她的下巴,“只怕你到时候不敢见我!”
“那怎么会?”赵昔微见他似有松动,乘胜追击道:“只要殿下肯赴宴,我必携手夫君,亲自向殿下敬酒!”
话音刚落,李玄夜手指猛地收紧。
赵昔微的下巴顿时一痛。
他捏得很紧,赵昔微真怀疑他起了杀心,说不定下一刻就要捏死她。
但她却没有抵抗,只一脸平静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半晌,他方道:“你连这些都想好了,可见是真的想离开。我纵然是万般不舍,也只得舍了!”
轻声冷笑,又道,“我倒真想知道,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又来了……
赵昔微无奈,眨了眨眼道:“殿下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明白?”
这种戏谑的态度,终于惹恼了他。
“我明白?”他笑了笑,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手上力道突然变重,她被迫扬起下巴,他充满掠夺意味的吻,毫无预兆就落了下来。
“唔——”赵昔微根本没想到他这个时翻脸,更没想到他翻脸的举动这么疯狂——
他们现在是名义上的兄妹,此时殿门大开,顾玉辞随时都有可能闯进来,不论哪一条,都能让两人颜面扫地背负骂名。
赵昔微挣扎了几下,却引发他更加肆无忌惮的占有。
更让她绝望的是,他似乎擅长引诱,而她的理智却不太够用。
他的吻仿佛有一种魔法,让她心甘情愿为之沉沦,一步一步,彻底坠入无尽的深渊。
在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听见他低低问道:“还敢不敢骗我?”
“骗你……?”赵昔微无力地推了推他,有些茫然。
“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么?”他望着她红艳艳的唇瓣,一脸似笑非笑:“这就上钩了?”
“你……”赵昔微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神,猛地清醒过来,“你无耻!”
这人……
为了套她的话,居然用美男计!
真是阴险狡诈!
“这就无耻了?那微儿还敢让我参加婚宴?”他依旧一脸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她心里毛毛的——谁知道他下一次会用什么手段?
但……
这就退缩了,她何时才能摆脱他?
不就是亲吻吗?
他们之间又不是没亲过!
太子:感谢你特别邀请,来见证你的爱情……
第787章 让她走
再亲一下又不会死,但要是治不住他,以后可真会要了她的命!
索性伸出两只手臂,软软地攀住他的脖子。
感觉到男人身子明显的僵直,她越发放肆起来,故意贴在他耳畔,语声娇媚柔软:“我有什么不敢的?”
这么意图昭昭的引诱,但李玄夜却没有任何动作,只冷冷一笑,反问道:“你不是爱上别人了么?”
“……”
赵昔微心中一叹。
看来,不来点猛的,他还是不会死心的。
双臂搂住他的脖子,双腿轻轻一借力,便如花藤一般,勾缠在了他身上。
接着一口轻轻咬住了他的脖颈,声音娇滴滴的,又似加了蜜糖,黏腻腻的,叫人听了又爱又恨,心痒痒得不行——
“他是他,你是你,你们各有各的好,谁说有他就不能没你呢?”
她就不信,太子殿下这都能忍!
但是她显然低估了他。
李玄夜紧绷着身子,盯着她许久,才慢慢放松下来,缓缓道:“不要故意说这种话。”
赵昔微歪了头,装作听不懂他的话:“这样不好吗?”
“赵昔微,不要这样……”他低低唤她,语气里是无限的宽容,“不要用这种方式,逼我离开你……”
赵昔微呆滞了一息。
这一息是如此的漫长,她的心跳仿佛也跟着骤停了,只有他那一句话在回响:“不要逼我离开你。”
赵昔微合上眼,不去看他的眼睛,只自顾自地继续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这样我既可以和你在一起,又不用承担太子妃的责任,更不用和别的女人争宠,甚至还可以自由自在喜欢别的男人……”
李玄夜目光更加阴沉了。
“殿下干嘛这样看着我?这样对你也也挺好啊!既可以娶阿辞做太子妃,也可以还继续拥有我,这不就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吗?”
“赵昔微!”他忍着怒意,低声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赵昔微丝毫不觉得羞耻,笑得邪气而娇媚,“不然我还能怎么办?我又不能劈成两半……”说着话,手指悄悄抚向他的胸膛,继续火上浇油:“殿下要是不在意,我们现在……”
“赵昔微!!”
这话终于彻底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他一手捉住她的手腕,眼里怒火汹涌:“你把自己当什么了?把我当什么了?”
“那我要怎么做?我不是一直告诉你,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我喜欢上别人了?可你就是不信,那我能怎么办?是你不肯放手,却又生气我不够真心,那我该怎么办?喜欢你的女人那么多,殿下何必非要跟我过不去呢?”
赵昔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才发现他的反应有点可怕。
不是暴怒得可怕,是安静得可怕。
他的表情再看不出一点情绪,只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良久的沉默之后,她开始有点后悔,或许她做错了,不该用这么偏激的手段的……
她正想从他身上下来,可还没有松手,他的手就捏住了她的手腕。
“殿下……”门外脚步匆忙,顾玉辞捧着托盘,才踏进殿门,就愣住了。
李玄夜没有理她,只抓着赵昔微的手腕,用力一掰、一甩,把手掰开了,又推开她缠在自己身上的腿,然后将她整个人从身上扯了下来。
他甚至没再托着她,也不管她是不是会跌落地面。
赵昔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这么被他毫不留情地“撇”了下来。
双脚落地时,一个重心不稳,身子一晃,踉跄了好几步,眼看就要摔倒——
他没去扶。
他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她整个人扑向门口、摔在顾玉辞的脚下。
顾玉辞手捧托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事情转变得太快,她一下都没明白过来,只看着地上的赵昔微,面露惊愕:“怎么回事?”
赵昔微摔得有些痛,更多的是头晕,所以一时没能起身。
顾玉辞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摔了自己不爬起来,还指望他来扶你不成?
不过也是,某些人只见过他温柔小意的样子,何曾见过他冷漠无情的样子呢?
啧啧……
赵昔微知道,这一幕肯定挺丢脸的。
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刚刚他的力道有点重,都勒出红印了,可见他有多大的怒意。
也是……她那番话确实挺……
算了。
她一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身来,一只手伸了出来,是顾玉辞。
“谢谢。”赵昔微扶着门,定了定神,才缓过劲来。
顾玉辞目光一动,瞥见她手腕处的红肿,不知怎地,就想起那天自己扭伤了脚,他在一旁袖手旁观的样子。
终是不忍心,叹道:“算了,我刚刚备了药——”才递出药瓶,身后便传来冷冷的一声:“让她走。”
“殿下?”顾玉辞彻底惊呆了。
赵昔微也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李玄夜。
他就那样站在那里,整个人冷得让人可怕,目光也没有回避她。
不是生气,不是难过,不是失望。
而是淡漠。
就像是他们从来不认识一样。
“你走吧。”见她愣神,他又说了一遍。
顾玉辞瞪大了眼睛。
这就彻底结束了?看他之前的情深义重,她还以为起码要耗个大半年呢!
赵昔微一瞬间觉得有点恍惚。
她低头看了看地面,缓缓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纷乱的情绪收拾好,然后轻轻抬起脚。
才跨出殿门,又听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以后别再出现在东宫。”
赵昔微脚下微微一顿。
彻底明白他的心意后,又提起步子。
出殿门,下石阶,过前庭,一路上侍卫宫人,皆恭敬回避,这是她独有的待遇,途经宫道时,迎面遇到一行官员,有人惊讶地喊了一声:“赵、啊,不是,郡主?”
她没有应声,只疾步向前而去。
“哎呀呀,这样大的日头,怎么也没个人护送一下?”身后传来喋喋不休的声音,“何大人,你快备个车!”
她来不及想这声音是谁,甚至都没去看他们的脸,只如同飞奔一样,逃也似的离开了东宫。
直到出了大门,来到了长街,她才停住脚步。
****
这个情节改了两稿,推敲了一下,觉得这样更符合人物性格。他们两人都比较克制,不是那种闹起来就毁天灭地的。
第788章 谁那么狗胆包天
日光迷离,绿树掩映。
东宫紧临永昌坊,是百官上下朝必经之地,因此茶馆雅室居多,显得比别处都要清静些。
两道杨花盛开,似雪如絮,纷乱飞舞,天地间便仿佛披了一层白濛濛的轻纱。
此时日头西移,正值午饭时分,坊间炊烟袅袅,家家户户都忙着做饭,不时有劈柴倒水之声,隔着门窗隐隐传来。
赵昔微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又走了这么远的一段路,此时才转出坊门,便觉得有些支撑不住了。
阳光很烈,晒得脸颊微微刺痛,可她却感受不到温度,只觉得每个毛孔都冒着冷气。
眩晕感直冲脑门,双眼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若非传召,私人车马不得进入皇城,即便是赵昔微有特殊待遇,也是换了宫内的马车,再由侍卫护送入内门。
她来时的马车停在朱雀门,从这里走过去,需要再经过两座坊门。
她没有带丫鬟,附近也没有朋友,除了硬生生的走过去,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赵昔微扶着墙,想起刚刚在东宫有人说要送她,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让人送出来的,现在也不至于受这个罪了。
可又想到他当时说的话,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以后别再出现在东宫。”
他都下令了,东宫哪个官员还敢给她安排车马?
他可不是什么优柔寡断儿女情长的男人,横竖是要决裂了,难道还指望他有好脸?
算了……
老死不相往来,也挺好的……
她慢慢顺着墙,身子蹲了下来。
她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中,把泪意一点点忍了回去。
没什么好难过的。
只有彻底的放下,才能有全新的生活。
她的人生,不能困在一段伤心的过往中,她的未来,不能寄托在一个危险的男人身上。
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她去解决。
比如,那张神秘的血书。
沈玉清的病是怎么回事?皇后的病又是怎么回事?她们早亡的背后,难道真的隐藏着什么阴谋?
皇帝为什么对她态度突然一落千丈?
裴才人害了她的孩子,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就算皇帝不知内情,可买凶杀人也是犯了罪的。
还有……淑妃为什么会“毒杀”徐云娇的孩子?
这一起又一起的事件,看起来似乎都是凑巧发生的,但每一件事都波及到了赵府。
想到此,她不由得自嘲一笑。
这么多疑团等着解开,她哪还有时间去伤感一段破碎的感情?
赵昔微在街头蹲了一会儿,站起身,只是还没来得及有动作——
一阵天旋地转!
坏了……
后背无力地贴着墙根,整个人滑落在了地上,心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她要晕倒在街头了!
“哎?!!姑娘你怎么了!”
有诧异的声音传来,顿时惹得四周都惊呼起来,有几个女孩子的声音跟着响起:“咿?那不是微姐姐吗?!”
“是她!”
“让一让,让一让!”
脚步凌乱,几个身影围拢过来。
赵昔微残存着一点意识,用力挣起眼皮,一片桃红柳绿,罩住了她眼前的光线。
几张熟悉的脸放大在她面前。
崔玉容、乔云浅、裴真真,还有一名粉衣少女。
不等赵昔微辨认出来,崔玉容已抱住了她的肩:“微姐姐,你没事吧?”
“是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中暑了吧?快去弄碗冰饮来!”
很快,一碗冰冰凉凉的东西凑到了唇边。
赵昔微扶着碗,迷迷糊糊地喝了两口,这才恢复了一点力气,但她目前也不宜食用冰冷之物,便轻轻摇摇头,推开了碗:“我好多了。”
崔玉容“咿”了一声,“微姐姐,你嘴上怎么了?”定睛一看,更惊讶了:“是血迹!你受伤了?”
其余三人吓得不轻:“怎么回事?”
那粉衣少女道:“好像不是受伤。”
“那是怎么回事?”剩下三个齐齐问道,“哪来的血?”
哪来的血?
赵昔微愣了愣,然后笑了一下。
看她这副模样,几人更加迷惑了:“微姐姐?”
崔玉容扶起赵昔微,又打量了一下四周,道:“难道你和别人打架了?”
“胡说什么,微姐姐怎么像是那样的人!”话音刚落,几人都顿了顿,毕竟赵昔微连猎犬都杀过呢。
赵昔微后背贴着墙,望了望天,只觉得阳光格外刺眼,便眯起了眼睛,笑道:“算是吧……”
“和谁?”崔玉容瞪大了眼睛,“谁那么狗胆包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袭你?”
“……”赵昔微被她逗笑了。
可这一笑,虚弱的身子无疑是雪上加霜,顿时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不是吧,真有人搞偷袭?谁那么不怕死?”
裴真真上次闯了大祸,一直心有愧疚,此时一撸袖子就道:“贼人肯定还在附近!微姐姐,我去把他抓回来!”
“对!”崔玉容连连拍手,“把他抓回来,我们一人赏他一个耳光!打不死他!”
“别闹!”乔云浅忙制止两人,“敢在天子脚下伤人,自有左右街使治他的罪,何须你们去出这个风头!”
见赵昔微情形实在是不太好,又道:“微姐姐也别着急,这里挨着东宫,指不定已经惊动了殿下,说不定人已经被袁统领捉住了——”
她提到东宫二字,赵昔微便有些不太想听,于是就打断道:“徐姑娘鲜少露面,今日怎么有如此雅兴?”
“微姐姐好。”粉衣少女当即盈盈一礼,“听闻姑母身体抱恙,母亲前来相府看望,我随母亲一起来的。”
这位徐姑娘,便是长公主的孙女、徐云娇的侄女,说来也算是“亲戚”了,但却基本上没怎么走动。
这回登门,八成徐云娇的情况比较严重。
但既然是登门探病的,又怎么跑出街上玩?
赵昔微心下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只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说话间,乔云浅已让小厮驾了马车过来,“时候也不早了,梦妹妹,微姐姐,你们正好一路回去。”
“是呢。”徐远梦从善如流,扶着赵昔微的手,道:“微姐姐,你小心点。”
赵昔微倒没跟她见外。
与乔云浅等人告了别,便同徐远梦一起上了车。
****
更一章,先去做饭,第二章等吃完饭
第789章 天书
徐云娇的孩子没了。
不是半夜没的,硬生生熬到早饭时才落下来的。
赵昔微才下马车,便从婆子口中得知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天可怜见的,是个男胎,像小猫儿似的哭了一气儿就……哎!”婆子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阿弥陀佛,我的天!那真是白白嫩嫩的,好一个俊小子,阿弥陀佛……”
赵昔微一言不发的听着,抬脚迈过了影壁,才行了几步,便望见垂花门口站着几个人。
是周妈妈,带了几个丫鬟出来迎接。
赵昔微顿感惊诧。
婆子悄声道:“三小姐,里面且闹腾着呢。”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徐远梦,“表小姐,您一会儿可千万劝劝侯夫人,大夫人正伤心着,叫侯夫人别……”
她还想说什么,周妈妈严厉地唤了一声“兰娘”,这婆子便悻悻地闭了嘴。
周妈妈快步迎了上来,换了恭谨的态度,低眉顺眼地见礼:“三小姐,表姑娘,侯夫人正等着呢。”
侯夫人,便是徐云娇娘家的嫂子,徐远梦的母亲。
可这位侯夫人,赵昔微完全没接触过,也丝毫不了解其人,能有什么好见面的呢?
见赵昔微神色疑惑,周妈妈便又解释道:“是老夫人和长公主的意思,侯夫人碎了一只玉簪,让三小姐找一只新的先送过去呢。”
这话就更不解了。
登门探望病人,又是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思在意一只簪子?
周妈妈看了徐远梦一眼:“表姑娘……”
徐远梦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世却颇有几分名门淑女的沉稳,当下便会意:“微姐姐,事情是这样的……”
一边说,一边拉着赵昔微向内院走去。
“我母亲和姑妈性子有些不合——”徐远梦口齿十分了得,三言两语便把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了。
侯夫人的簪子是被徐云娇摔碎的。
至于为什么会摔碎,徐远梦说是不小心。
本来姑嫂关系就不好,侯夫人这次主动登门,怎么样也有了主动示好的意思,徐云娇怎么就不小心摔碎了玉簪呢?
不过想到徐云娇那个性子,赵昔微也就不意外了,便笑了笑,宽慰道:“没什么,我正巧有好几支簪子,一直没怎么戴,放着也是可惜,一会儿就挑两支送给侯夫人吧。”
徐远梦露出感激的神情:“微姐姐,真是多谢你了……”她有些欲言又止,“我母亲和姑妈这半辈子就没好过,要不是看在父亲的份上,她今天都不愿来相府,这会子受了个没脸,心里肯定不痛快……”
侯夫人痛不痛快,赵昔微不太关心,她关心的只有一件事:不痛快为什么要见她?
徐远梦吞吞吐吐:“是祖母的意思,祖母说,你是整个赵家最体面的,你为人聪明,做事磊落,心性又亮堂,祖母说,只有你出面,才能让我母亲放下恩怨……”
合着是要她代替赵家出面赔礼道歉啊?
赵昔微瞬间哭笑不得:“让赵承燕去不是更合适吗?”
人是徐云娇得罪的,让赵承燕出面,代替母亲向舅妈陪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很快就能得到谅解的。
徐远梦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行,我母亲也不喜欢燕姐姐。”
“……”赵昔微还真有点好奇了,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敢这样和徐云娇硬碰硬?
便又问道:“侯夫人怎么惹徐云娇不高兴了?”
很快赵昔微就知道了答案。
脚步才踏进花厅,远远便见厅中端坐着一名贵妇人。
一身蟹壳青的常服,外罩着淡白色的长衫,不施任何脂粉,浑身上下素雅得像是深山的女隐士。
她一手托着一枚青花小盏,下巴微微向内收着,眉眼也淡淡垂着,这样端正有礼的仪态,偏生却有着一种贵气内藏的气场。
“母亲,我回来了。”徐远梦轻轻唤了一句。
侯夫人这才淡淡地抬起眼,目光缓缓一扫,落在了赵昔微身上。
按理说,没见礼就先端详人,这是很没规矩的举动。
但是放在侯夫人身上,这一切又是那么的自然而然。
赵昔微抿唇笑了笑,任由她打量。
侯夫人似乎很是意外她的反应,搁下手中的茶,然后拢袖起身,颔首见礼:“郡主。”
只是喊了一句郡主,既没有客套的攀谈,也没有热情的讨好。
这倒是让赵昔微生了几分好感。
便含笑道:“听闻侯夫人不慎断了一支簪子,正好我有几支新的白玉簪,想来搭夫人这套衣服是最合适的,夫人若不嫌弃,我便让丫头们取来,若夫人不喜欢,那我也不强求。”
赵昔微懒得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人不是她得罪的,她无非是代替赵府表个态而已,若侯夫人非要揪着不放,也跟她没关系。
哪料,侯夫人比她还单刀直入:“这倒是委屈你了!”她亲手倒了一杯茶,推至赵昔微面前,“以你的身份,肯出来替她圆场,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我又怎么会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呢?”
赵昔微浅浅一笑,在她对面落座:”侯夫人不嫌弃就好。”
侯夫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似有复杂的光芒闪过,良久,才叹了一句:“久闻郡主之名,早就想亲眼见见,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能对坐品茶,又得你亲赠玉簪,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只是——”
她笑道,态度已没了那份疏离,“我来得匆忙,不曾给你准备什么好东西,只带了一样普普通通的旧物件儿,还望微姐儿笑纳。”
赵昔微又是一怔。
不是被徐云娇惹怒了,才让她出面劝一劝吗?
怎么还给她特意带了见面礼?
“这旧物件儿,是我待字闺中时偶然所得,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说话间,侯夫人已从怀里掏出一只锦盒,轻轻放到了桌上,“可对你而言……”
她眨了眨眼,“说不定,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呢。”
赵昔微蹙了蹙眉,望着那只锦盒,没有去接:“这是什么?”
见她如此警觉,侯夫人笑了:“不过是一卷天书罢了。”
“天书?”赵昔微更加诧异了,送她一卷天书做什么?但看侯夫人的表情,又不像是要害她,便不由又问了一句:“写的什么?”
侯夫人笑道:“既是天书,我又怎么看得懂?”
见赵昔微还没有接受的意思,她终于敛了笑容,目光隐有几分哀伤,轻声道:“这,是沈玉清当年遗落的文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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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状态下降后,脑子变慢了,经常上一刻还记得的事,下一刻就忘了。去年掉血太严重了,本来就血崩了几十天,又在医院照顾病人,生生熬了一个月,到现在身体还是很弱,也不知道吃啥能补回来。
目前写出来的东西,没有达到我以前的质量标准。
但是一直断更的话,更不好,所以这段时间大家先凑合着看吧。
没有很好的质量,没能给读者带来好的阅读体验,我再次表示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