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东宫媚TXT下载东宫媚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东宫媚全文阅读

作者:魏九九     东宫媚txt下载     东宫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2章 宫情似冷水

    闪电划破长空,“轰隆——”

    春雷巨响,震得整个长安都抖了抖,也震得昭庆宫的窗子晃了晃。

    守夜的宫女正抱着一床薄薄的被子,缩在廊外瑟瑟发抖。

    雨水飞溅,潮气氤氲,让人如同置身冷库,每个毛孔都在寒嗖嗖的灌风。

    主子不得宠,做下人的也倒霉。

    “这才四月,天还没转暖,炭火就先断了……哎!”

    小宫女愁闷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办法,只能忍忍了。”大宫女将被子往她身上拉,“小心着凉,病了吃不上药,还得继续值夜呢。”

    “哎,我这不是怕弄湿了鞋么。”小宫女嘟嘟嘴,素面的鞋尖已被雨水打湿了,她心疼的摸了摸,道:“就只有两双鞋,坏了就没得穿了咧……”

    “好妹妹,暂且忍忍吧。”大宫女好心地抱了抱小宫女,安慰着她,“等过阵子就好了。”

    “要能好才怪呢。”小宫女依旧愁容不展,“咱们主子伤成这样,陛下也没留下陪陪……哪还有翻身的机会啊……”

    大宫女倒是看得开,摸了摸小宫女的头:“我娘常常说,日子嘛,苦着苦着,也就过来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着晋王去封地呢……”小宫女将身子又往墙内缩了缩,小心避开屋檐落下的雨水,喃喃自语。

    “是啊!听说晋地挺好的……”

    一大一小两个宫女,齐齐仰头望着夜空,仿佛在幻想着宫外的自由自在……

    “陛下救我!!”

    内殿忽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呼喊。

    两个宫女立时起身向内跑去,急促的脚步声踏过长长的中庭,在雨中幽幽回荡。

    小殿内,一盏孤灯静静立在床边,微弱的火苗闪烁不定,让室内更添几分幽暗。

    宫女疾步跑来,带起的风拂在灯罩上,“呼”地一下,这一簇小小的光亮,也瞬间湮灭了。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床板吱呀摇了摇,床上又传出一句尖利的怒喝:“人呢!都死绝了吗!”

    “奴婢在,奴婢先给您点灯……”

    宫女手忙脚乱,摸黑点亮了宫灯,室内才现幽光,一只茶盏就砸了出来:“一滴水都没有,本宫病着,你们就是这样伺候的!?”

    “奴、奴婢这就去烧——”小宫女吓得结结巴巴,脚下却没敢动。

    库房没拨给炭火,哪还能一天到晚烧着热水浪费呢?

    “娘娘……”大宫女向前,也不敢解释,只道,“偏殿的昭仪那还有一些木炭,奴婢这就去跟她讨点儿。”

    “回来!”床帐猛地被扯开,裴才人横眉怒斥:“她算什么东西?一个由宫婢爬上龙床的贱人!本宫做贵妃的时候,她还在扫长街呢!本宫用得着跟她乞讨?还要不要脸面了!”

    “娘娘……”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乎什么“贵妃”的尊贵。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只觉得伺候这样的主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热水没有,冷水难道也没有?”裴才人心里窝了一团火无处发泄,此时是逮着谁就恨不得杀了谁,“没了木炭,还没有水井了吗!?难道存心要让本宫渴死吗?”

    “娘娘!”宫女惊叫出声,“您正受着伤,冷水寒凉,万万不能喝!”

    “冷水怎么了!”裴才人发了一通脾气,这时便觉得有些气力不够,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摸了摸脖子上包扎着的纱布。

    赵昔微那一剑刺的很深,太医说,差一点点就要割破气管,那时就是华佗在世,也回天无力。

    即使用了最好的金创药,又服用了镇痛丸,但她还能清晰地感觉到剧痛。

    刚刚高声骂了几句,伤口似乎又迸裂了。

    她冷笑一声,咬着牙,一字一句缓缓道:“冷水怎么了?本宫的父兄,当年征战沙场,饿了吃狼肉,渴了饮虎血……实在什么都吃不上,树皮野草都要吃!轮到本宫了,不过是一杯冷水,就要死要活的,岂不是辱没家门?”

    “娘娘……”宫女心中一软,顿时又觉得这位娘娘着实可怜了起来。

    想当初,才人娘娘还是贵妃的时候,那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吃的用的穿的戴的,那都是顶顶极好的,就算是她们做下人的,也跟着沾了不少的光,什么山珍海味金银珠宝,她们没吃过没见过?

    可现在,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连热水都喝不上,竟拖着病体喝凉水……真是皇家无情,天子无爱啊。

    一杯冷水端了上来,裴才人目光在上面停了停,然后伸手拿过。

    “娘娘……”宫女满含担忧,“要不,奴婢捧着杯子,用手暖了您再喝……”

    “呵!”冷冷一笑,裴才人果断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咳——”冷水入喉,刺激得伤口就像是撒了盐,血肉撕扯的剧痛传来,让她紧紧地咬住了牙关。

    “娘娘,娘娘……”宫女忙抱住她的身子,一边轻轻揉着她的后背,一边惊魂未定地问道:“您怎么样了?伤口没事吧?”

    “没事……”裴才人好半晌才缓过气来,却不肯喊一句疼,只喘息着笑了笑,似有自嘲,又似怨恨:“本宫自恃出身将门,却忘了深宫数十年,早已将那股子骁勇磋磨殆尽,余下的,也不过是几分自欺欺人的伪装罢了!”

    说完,闭上眼,竟有一滴泪水无声滑落。

    宫女不敢接话,也不敢去擦她的泪,只惶恐无助地看着她。

    “本宫不会罢休的……”她合着眼,声音似一缕幽魂,飘飘荡荡,落在宫女耳中:“只要本宫还有一口气在,本宫一定要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娘娘……”

    宫女犹豫着,还是劝了一句:“娘娘这是何必呢?她现在是郡主,父兄也得势,更何况还有淑妃做靠山,您何必硬碰硬?娘娘,奴婢知道您受了委屈,可赵家现在如日中天,您不如,暂且咽下这口恶气……”

    “咽??”

    裴才人一把将茶杯就甩了出去,她面目狰狞,狠狠瞪着眼前的宫女:“我裴家风光几代,就算是要隐退,也不该以这样的方式隐退!”

第763章 为谁辛苦为谁忙?

    她抬手指着外面,恨意冲冲:“狡兔死、走狗烹,他如今用不上我们了,就想着法子要作践我们!我娘家忠勇满门,从我祖父到我兄弟,三代人为他打了几十年的江山!到头来,因为我一步踏错,就要落得个狼狈收场?!这口气,我如何咽得下!”

    “……”

    宫女垂下头,不敢多言。

    裴才人似骂上瘾了:“他忘了吗?当年他受太后辖制,就连夜里歇在哪个宫的自由都没有!可他偏要独宠皇后,对别的妃嫔不闻不问!一月有三十天,他有二十九天歇在皇后那里!是谁配合他在老太婆面前演戏?是谁替他挡了朝中的口诛笔伐?是谁替他摆平了后宫的争宠吃醋?他忘了吗?”

    “当年顾皇后生性好强,从后宫到前朝,事事都要操持,累垮了身子,是谁日夜不休地照顾?是谁尽心尽力地辅佐?要没有我,以皇后的病情,都拖不到灵犀出生!”

    裴才人哈哈笑了起来,表情疯狂又痛苦:“他忘了!他都忘了!”

    “不,他是压根就不记得!”

    她笑得几乎喘不过气,引起了剧烈的咳嗽,却仍自顾自的不停说着:“这么多年,别人倒也罢了,无恩无爱、无儿无女、无争无斗,倒也舒舒服服过了大半辈子,我呢?我算什么?我忙前忙后,替他和皇后做了多少事,得罪了多少人!最后我没有用处了,他一脚把我踢开,夺了我贵妃的位份,让我做个最低等的才人?这些年,我到底算什么!?”

    她一边咳,一边落下泪来:“他压根就没把我当成他的女人。在他眼里,他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而我,不过是一个箭靶子!是啊,没有我这样嚣张跋扈的贵妃,那生性好强的皇后就是众矢之的了!”

    宫女听她一口一个“贵妃”,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在宫里生存,就要保命要紧,以前是贵妃,现在不是了,何必耿耿于怀?只要命还在,又有什么呢?

    但又一想,大起大落的人生,也不是谁都受得住的。

    她们之所以看得开,是因为她们本就是个卑微的宫女,从来没有体会过高高在上的感觉,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

    “我不甘心哪!我不甘心!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踩着我上位!都是赵昔微!是她,她当太子妃才几天?就把我拉下了位份,害我打入了冷宫!你知道吗?”

    裴才人咳得脸都涨红了,她紧紧抓住宫女的手,“你知道吗?陛下他从未这样狠心过,我从前不管脾气多大,他也从来没有惩罚过我!你们是宫里的新人,不知道以前的事……以前,陛下是真的性子很好,他从不跟谁说一句重话,也从不轻易治谁的罪……”

    “那时,我是贵妃,协理皇后操持整个后宫的事务,皇后率性而磊落,我嚣张而心狠,对于犯了事的,我们从不留情。皇后还算好的,要是落在我手上,必叫他知道什么是悔不当初!有一次,抓着一个偷偷使用媚术的下贱胚子,我直接把她丢进乐坊发卖了!”

    宫女听得后背冷汗直冒。

    心说,娘娘啊娘娘,您既然知道自己只是为别人忙活一场,为何又要这么较真呢?

    你这么眼里容不得沙子,把人都得罪了,现在好了,自己落难了,没一个为你说好话的……

    但是,想归想,主子的想法,也不是她们一个宫女可以置喙的。

    为奴为婢的,都盼着能跟着好主子吃香喝辣。

    而她们跟在主子身边,只盼着别被拖下水,好好活到出宫那天……

    出宫……

    求求老天爷,早点让晋王带着主子离京吧!

    去了封地,那就是天高皇帝远,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宫女正畅想着未来,裴才人却沉浸在了往事中。

    “……即便是我如此行事,他也没有真正跟我生过气,他跟我说,他就是欣赏我的刚直,说我能断善恶,能掌大权。”

    她回忆起往事,忽然又有一抹柔色,“所以他把后宫放心交给我,这些年来,没有人能够染指,就算是淑妃得宠,一连生了两位小公主,也没分走我半分权力。”

    宫女越听越觉得自家主子是脑子糊涂了。

    心说陛下后宫总共就那么几个老人,还都是进宫后就晾在一边没侍过寝的,无儿无女又无爱,哪有什么需要你打理的?

    或许是前半辈子太顺遂,才让她这样半点心机也没养成吧……

    两个宫女正腹诽着,又听裴才人癫狂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是赵昔微!是她害了我!”

    裴才人脸上的温柔消失殆尽,只有无尽的恨意。

    “是赵昔微,是她给太子吹的枕边风,太子为了给她撑腰,让陛下夺了我的位份!”

    她笑完了,张大嘴巴,露出一口白牙,活像一只要吃人的女鬼:“她赵昔微没能杀死我,我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娘娘,娘娘……”宫女再也不敢听了,噗通一声跪下了,“您小心隔墙有耳哪!”

    “听了就听了,听了又怎么样?我当着她的面也敢说!”

    裴才人尖着声音又喊了一句。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个惊慌的声音:“娘娘娘娘,不好了!”

    床边主仆三人面色俱是一变!

    “怎么回事?”

    一个小太监仓皇跑了进来,见到裴才人就倒地大拜:“娘娘,太后要见您!”

    裴才人霍然就站起了身:“你说什么?太后?”

    “是。”小太监战战兢兢,抖着肩膀禀道:“法严寺传来消息,太后娘娘让您过去!”

    太后谋反失败,皇帝念着抚育之情,免去死罪,让其迁至宫中的一座寺庙中闭门悔过。

    其实就是变相的软禁了。

    这种惩罚,听起来很体面,但这体面背后,却是有着残忍的杀机。

    既然是入了寺庙,那就要戒律清规,一饮一食,都是最低等的来。

    也就是说,即便是太后在这里饿死了,皇帝也是不用担一点关系的——寺庙本就是向佛之地,在这里还想着山珍海味,那是欲念太重、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太后被送进了这个地方,也就只能苟延残喘,活一天是一天了。

    裴才人没想到,太后都到了这份上,还能挣扎着不肯消停?

    “她,让我过去?”裴才人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现在?”

    “是。轿子已经在外边停着了,太后说,务必让您现在就去。”

第764章 风雨潇潇杀人夜

    暴雨倾盆,两乘蒙着油布的小车,在漆黑的夜色下,悄无声息出了内宫。

    一个出掖庭,向西;一个出龙首渠,向东。

    当一身青色圆领袍的晋王停车东宫时,裴才人的车也停在了法严寺的山脚下。

    这坐小山坐落于掖庭西边,是宫里挖掘人工湖时,多余的泥土岩石堆积而成。

    山势低矮,形状小巧,以青石板铺了平缓的石阶,沿着石阶缓缓而上,便是皇家御用的法严寺。

    大雨越来越急促,雨水如瀑布般从石阶滚滚而下。

    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打着雨伞,扶着裴才人一步步拾阶而上。

    不过几十步的路程,主仆三人全淋成了落汤鸡。

    小宫女望着自己被雨水泡得松垮垮的鞋,心疼得要落下泪来:她就两双鞋……明天可怎么办呢?

    陪太后一起修行的,还有太后宫里原有的内侍宫人,起码少说也有百来个。

    出来引路的,是一个眉目柔和的内侍,穿戴得整洁干净,笑容也是温和有加。

    裴才人认的他,是才到太后宫里不到半年的张福,便有些惊讶:“你怎么也跟着来了?”

    “老奴既已到了太后身边,便应当生死追随……”张福笑眯眯的,一边提着灯笼照路,一边小心翼翼提醒裴才人:“雨天路滑,娘娘小心脚下。”

    裴才人对他的恭敬十分满意。

    宫里捧高踩低的见多了,这样老实本分的着实稀罕。

    寺里设有祈福堂,裴才人披着一身湿淋淋的水气出现在堂下时,太后正背对着她,席地跪坐在内间。

    “太后,裴才人来了。”张福在门口轻声提醒。

    “进来吧。”淡淡的声音传来,太后的身影巍然不动。

    裴才人也不客气,进门就摘了身上的斗篷,雨水甩在毛绒绒的地毯上,立即形成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印子。

    张福贴心地捧来了干棉巾,裴才人一把抓过,擦了擦肩上的水,开门见山的问:“这么心急火燎的叫我来,有什么紧要的事?”

    太后静静地跪在佛像下,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放在膝上,仿佛入定了似的,没有回答。

    夺权失败,被自己亲手养育长大的皇帝,送进了这个形同冷宫的地方,她似乎也已经认命了。

    除去了金饰华服,只穿了一件秋香色的家常衣裳,头发也只是在后脑勺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单看打扮的话,就像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老太太。

    但只要她一开口,那种久居人上的威压还是呼之而出。

    她一边不紧不慢捻着佛珠,一边不咸不淡地说了一个字:“跪。”

    裴才人瞬间嗤笑,一句难听的话就刺了过去:“都这样了,还要摆太后的架子?”

    太后这次难得的没有发怒,只举起一柱香,插在了香炉里,又双手合十,念叨了几句什么经文。

    一切完毕,她才缓缓地站起身,然后又深深对着佛像鞠了一躬,淡淡地道:“既然来了这里,就算不跪我,也得跪一跪菩萨。”

    裴才人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见她装模作样的神情,便觉讽刺:“太后这样的人,也有求神拜佛的时候?”

    话音刚落,太后猝然转过身。

    裴才人最后一个字瞬间哽住。

    乍一看太后的脸,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惊愕住了。

    青灯古佛,日日斋戒,怎么丝毫不见憔悴之色?

    这老太婆,莫不是藏有什么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还准备掀起什么浪来吧?

    她心中狐疑,下意识抬起头左看看右看看,却只听见潇潇雨声,并无任何异常。

    太后见她满脸防备的样子,顿时笑了:“怕我杀了你?”

    裴才人身子一僵,这才觉得自己今晚此行有多鲁莽——要是太后真的杀了她埋在山上,怕是这辈子都没人能知道真相了!

    太后眼皮子掀了掀:“放心,我不会杀你。叫你来,是因为你还有点用。”

    她缓缓在椅子里坐了,端起了早就准备好的茶水,抿了一口润润嘴唇。

    裴才人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懒得多追问,只皱眉看着她。

    太后慢悠悠地喝完了茶,这才起身,从旁边的格子里取出一只小小的药瓶,然后摆在了裴才人面前。

    裴才人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太后云淡风轻地一笑:“知道你想报仇,所以为你准备了这个。”

    “这是什么?”裴才人没拿,只皱眉打量了几眼。

    蓝白色,小瓶身,看起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药瓶而已。

    “这是好东西。”太后意味深长的一笑,“这东西,只要让赵昔微沾染一点,你想要的目的就达到了。”

    裴才人心中一动,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那瓶子。

    但只这么心动了一下,又生出了几分警惕:“你我向来不和,为什么突然要帮我?而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太后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讥讽的冷意:“裴佳容,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吗?”

    裴才人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因为你蠢。”

    太后冷冷而笑,拿起小药瓶,托在掌心,一字一句道:“现在,只有我和你拥有共同的敌人,你想要赵昔微生不如死,我也想要她生不如死。你不信我,还能信谁?除了我,谁会给你提供一个报仇的机会?皇帝吗?还是你那个只想当个逍遥王的儿子?”

    太后笑了笑,又把药瓶放下,上扬的丹凤眼精光闪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现在她和太子彻底决裂,正是你下手的最好机会。而我手里这瓶药,也是最后的筹码。你要是瞻前顾后胆小怕事,那么一旦错过,就再也别想报仇了。”

    见裴才人没有说话,又缓缓补充了一段——

    “你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的儿子想想。晋王这些年,从出生到现在,我可是看在眼里的,皇帝什么时候把他当儿子过?说句难听的,就是紫宸殿里的太监,都比他受皇帝重视些。哪个做父亲的忍心把那么小的儿子扔到封地去自生自灭?那孩子,从小就没体会过什么人伦亲情,长大了又一直被太子压制,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你不心疼吗?”

第765章 佛门净地长恨天

    见裴才人还在犹豫,太后轻轻地笑了,摇摇头道:“算了,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这个做母亲的软弱无能,儿子又怎么能风光无限?你既然甘心做一辈子的才人,成为他一生挥之不去的污点,那我就算了吧——”

    说罢,一把抓起药瓶,冲外头唤道:“张福,送客!”

    “哎。”外头应了一句,裴才人立即起身,一把抢过了药瓶:“慢着!”

    太后眸光中透出一抹森然冷光,朝外头挥了挥手:“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是。”张福应了一声,脚步声慢慢远去。

    裴才人捏着药瓶,转了转,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药,只嗤笑道:“我去给赵昔微下药,到时候赵昔微死了,我是那个杀人凶手,而你摘得干干净净,只等着好坐收渔利,太后娘娘,你这算盘打得也太好了。”

    “很好。”太后又拿起了佛珠,“你倒也没我想的那么蠢。”

    “我已经被淑妃利用过一次了,同样的故事重演,我若还上当,那就是活该送死。”

    太后面无表情地捻着佛珠:“你放心,这药不会马上发作,最起码也要七天的时间,七天之后,有谁还能查到线索?谁又能想到是你?况且,这不过是一味催/情的药而已,又不会让她暴毙而亡——”

    语气一顿,她捏紧了一颗最大的佛珠,“即便是暴毙而亡,那也是她沉迷情/欲/放/荡不堪所致,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颗额圆润的佛珠在她指尖数过,她说出来的话却跟佛门没有半点关系,这样强烈的反差感,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裴才人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落在了佛珠上,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那一串长长的佛珠,竟然是用一颗颗小小的玉石,雕刻成了一颗颗小小的骷髅头!

    “你,你,你……”裴才人瞬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太后面容淡淡,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怎么?”

    裴才人张口结舌,憋出一句话:“佛门净地,你也不怕犯忌讳!”

    太后一脸看蠢货的表情,冷冷睨了她一眼,缓缓反问了一句:“谁告诉你,佛门一定是净地了?”

    裴才人被问住了。

    太后又嘲讽地笑了:“你看看你,知道你为什么玩不过皇帝吗?你太不懂这后宫的生存规则。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就有杀戮,就不可能干净。你想翻身,想掌权,想复仇,却又不敢痛下杀手,伸头怕死,缩头怕痛,所以才落得这样一败涂地的局面。”

    裴才人怔愣住了。

    太后一把收起佛珠,放在手心漫不经心地甩弄着,语气懒懒:“看在你对我有用处的份上,我才提点你几句,否则你就是蠢死了,我也是乐得看热闹。”

    语气一顿,又抬起眼来,审视着她:“你做了这么久的贵妃,掌了这么久的后宫,知道什么叫权力吗?”

    “什么?”裴才人愣愣地问,“权力,不就是可以让人风光的东西么?”

    “哼……”太后轻笑了一下,脸上透出一种无法克制的贪婪:“权力,是生死的游戏。是你想让谁死,就能让谁死,当然,你要是玩不转,那就是别人要你死,你就只得死。”

    她眼里闪烁着幽幽的火光,“手掌权力,就得能杀人,敢杀人,擅杀人。你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又捏着权力,那不是自寻死路么?”

    裴才人被她这样一通大道理说得,整个脑子迷迷糊糊的,似灌了一碗迷魂汤,既觉得这话很对,但又觉得总哪里不对。

    但有一点她觉得简直说到了心坎里:如果当初她心狠一些,直接致赵昔微于死地,也就不用背上这无法洗脱的黑锅了。

    是啊,权力就是生死的游戏,你舍不得让别人死,那别人就会让你死!

    太后见她被说动了,又道:“你想不想让你的儿子当皇帝?”

    裴才人吓得惊呼出声:“你在说什么!”

    叫了一声,顿觉脖子伤口爆裂了似的疼痛,忙抬手去摸,隐隐摸到一丝血迹,心下的恨意又涌了上来。

    太后看着她又痛又恨的样子,索性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不会以为,晋王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吧?你有了买凶杀人的案底,即使皇帝一时不杀你,以后小太子即位,他还能让你好过?你以为权力是什么?权力就是斩草要除根。先除了你,下一步就是除掉你的儿子,他才能安枕无忧地当皇帝,你愿意这样白白赴死?”

    “当然不愿意!”裴才人握紧了手里的药瓶,表情有些蠢蠢欲动。

    太后把佛珠收进袖中,含笑缓缓点头:“既然如此,你就拿着这药,尽快去办事,我听说,她这月的二十要去王府赴宴,这可是个好机会……”

    “这月,二十?王府?”裴才人还有些没准备好,思维有些不太利索:“这能行吗?”

    “当然行。”太后语气淡淡,“她本就余毒未清,届时,你只管看好戏就成了。”

    裴才人想了想,似乎也觉得这个计谋可行。

    既然杀不死她,就让她身败名裂、一辈子没脸见人最好了!

    不是仗着太子偏爱吗?

    看她以后还拿什么藕断丝连!

    “我会想办法试试看……”鬼使神差的,裴才人点了点头。

    “甚好!甚好!”太后欣慰地笑了,她转身面对着佛像,满脸嗜血的兴奋:“我倒是要看看,小太子舍不舍得眼睁睁看着她死……”

    听到这一句,裴才人脑子里顿时闪过庆功宴上,太子抱着赵昔微的画面,突然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好下场:“如果太子不舍得,我……”

    “你怕什么?”太后又转过身,嘲弄地看着她,“太子要是不舍得才好呢,他要是舍不得赵昔微,就只能同意哀家的条件,那哀家就成功了。哀家既然成功了,还会让你去送死吗?”

    “要是太子不当回事呢?”

    太后忍了又忍,可眼下王家的人都被一网打尽了,身边没个能用的人,只好道:“那你不就得偿所愿了?随便你怎么弄死她!”

    裴才人想了想,还想再问什么,太后已彻底没了耐性,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都快天亮了,来人,送客!”

第766章 爱江山不爱美人

    裴才人回到寝宫时,雨已经停了,天边透着雾蒙蒙的灰白,她坐在床头,从袖子里摸出那瓶药,手臂抖得厉害。

    真的要再赌一次吗?

    她最后的一丝犹豫,被匆匆跑进来的宫女打断了:“娘娘,晋王殿下醒了,但是……”

    裴才人忙丢了药瓶就要下床:“醒了?怎么不早些告诉本宫?”一面说,一面就要往外头走去。

    眼看她一脚已迈出宫门,宫女忙急急把后半句喊了出来:“娘娘,殿下准备去赵府!”

    “你说什么??!”裴才人猛地止步,“去赵府?他去赵府做什么?!”

    “说是,说是,去给郡主道歉……”宫女吞吞吐吐的,“还要从库房取一株红珊瑚……这,这是殿下列的礼单……”

    “送礼?”一看那长长的单子,裴才人仅存的那么一丁点儿善心,立即彻底烟消云散:“道歉?人家险些要他死,他竟然还去跟人家道歉?他还要不要脸面!”

    她一把抓过礼单,三两下撕得粉碎,狠狠一脚踩在鞋底,骂道:“我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孬种!”

    “告诉他,不准去!”她指着宫门,气急败坏地高声嚷嚷,“他今天敢踏出皇宫一步,本宫从此就没他这个儿子!”

    她这段时间情绪一直不稳定,不是暴怒就是伤心,但这回绝对是气得最狠的一次。

    宫女们是知道她脾气的,狠起来把人打杀了也是有可能的。

    顿时吓得齐齐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着,不停的喊着“娘娘息怒”,却没人敢出去“传话”晋王殿下。

    只因她们都清楚,晋王道歉之事,是太子的命令。

    眼看裴才人抬脚就踹了过来,这才伏在地上哭喊道:“娘娘恕罪!奴婢听说,晋王殿下昨夜去了东宫!回来就张罗着列了礼单……”

    “好,好!”裴才人越发狠了心,咬着牙齿,一字一句道:“好个太子!我就知道!他为了那个贱人连皇帝都敢顶撞!又怎会顾及本宫的脸面!”

    她气冲冲地拂落了满桌的茶盏,犹不解气,又砸烂了好几个花瓶。

    宫女们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下,任由她狂风暴雨般的发泄着。

    裴才人一顿折腾完,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愣了一会儿神,忽然呆呆地落下一滴泪来。

    她的容貌是极美的,明眸皓齿,红唇乌发,年轻时也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一个,可现在深宫的折磨,让她日渐麻木,犹如一朵快要凋谢的花朵。

    宫女看得心中一疼,便鼓起勇气道:“娘娘您别难过,奴婢……奴婢这就去劝一劝晋王殿下……”

    “算了……”裴才人却苍凉地笑了,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飘零在风中的落叶,“让他去吧……”

    她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神色木然:“……是本宫没用,没有保护好他……”

    太后说得没错,将来太子做了皇帝,她和晋王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到时候说不定真的要杀了他们母子……

    她抬起双手,轻轻捂住了眼睛,把那一滴泪水藏在了指缝:“是我蠢,连累了他……本宫这些年空有权力,却从没想过为他谋划过什么……一步一步,落到如今这样的田地……”

    她说着,忽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了床上,一通翻找后,如获至宝般地将那瓶药握在手心,哈哈笑了起来,“……儿啊,做母亲的没有能力,让你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就让母亲为你狠心一次!”

    宫女跪在地上,看着裴才人状若癫狂地捧着一瓶药,还以为她想不开要寻短见,正要奔过去抢夺,忽然廊下传来一阵细碎脚步声,接着一道含笑的声音响起:“才人娘娘在吗?”

    一听这个声音,裴才人立即警觉地收起衣袖,把药瓶藏了起来。

    不待宫女们应答,一名绿衣宫女已踏进殿来,见了裴才人,也没行礼,只微一颔首,恭敬道:“娘娘安好,马上就是端阳节,我们淑妃娘娘正准备包一些粽子给娘家送去,不巧蜜饯用完了,想着娘娘宫里或许还有,便差奴婢来向娘娘借个三两斤的。”

    一通话说得滴水不漏,正是淑妃身边的大宫女,明玉。

    裴才人身边的宫女气得差点没骂人。

    借蜜饯?

    阖宫上下谁不知道,裴才人现在最不得宠,连炭火都被克扣了,哪还有多的蜜饯给别人?

    更何况,就算是有,也不可能借给淑妃!

    裴才人最恨的就是淑妃了!

    这个时候大摇大摆找上门来索要蜜饯,岂不是存心要恶心人吗?

    宫女把脸往旁边一扭,冷哼道:“我们这儿连热水都喝不上了,哪能有蜜饯这样的稀罕物?明玉姐姐还请去别处借吧——”

    正要拒绝,可裴才人却笑了。

    她起身向内室走去,身姿款款,气度万千:“不就是两斤蜜饯吗?本宫这里多着呢!”

    “蜜饯?”

    此时,东宫书房。

    太子殿下坐在案前批阅公文,提笔蘸了墨,忽然一顿:“你说,淑妃去裴才人宫里?”

    “是。”杨仪颔首作答,“裴才人从山上下来,淑妃就派人去了她宫里,说是要借两斤蜜饯……”说着看了一眼太子殿下。

    “继续说。”

    李玄夜淡淡落下一笔,面上不喜不怒,在杨仪提到“秘药”字眼时,忽然又是一顿。

    杨仪心中一惊,却见他并未阻止自己,便压低声音继续说了下去,细细说完了,又咳了一声,静静地等候主子吩咐。

    纸笔沙沙,李玄夜仍在公文上批注着什么,直到最后一字落下,才搁下笔。

    “主子?”杨仪和袁策对望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会吧?眼看郡主有难,自家主子怎么半点反应也没有?

    “殿下——”袁策总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挣扎着道,“此计恶毒至极,万万不能让她们得逞啊!”

    太子殿下仍坐在椅中,手指随意把玩着那支毛笔,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静默了许久,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不是吧!!

    即便是杨仪,也惊得瞪大了眼睛——

    真撒手不管了?

    手起刀落,斩断情丝了?

    他们的太子殿下,果真是爱江山不爱美人!

    ****

    话说,前面已经有读者开始骂太子了,今天这一章发出去不会骂得更狠吧

    对此我只能说,别急!(ω)

    身体还没有好,今天先不熬夜了,明天再更

揪心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家人今天情况很严重,这会儿送去急诊,不能更新了

在医院

    看到有评论在骂我,再来解释一下。

    家人病情很危险,从发病到抢救、到昏迷不醒,就是半天的时间,看到病危通知书这张纸时,我整个魂都没了。

    这一周都没怎么睡过,各种检查,各种单子,还要追着医生一直催问,还要照顾病人,每天钱像水一样流出去,心身俱疲。

    具体也没时间细说,我现在身体也没恢复,又摊上这样的事,没有精力多说一句话。

    目前病情还不乐观,说不定这个年都要在医院过了。

    在没出院前是没办法更新了。

    但具体哪天能出院,医生也给不出答案。

第767章 螳螂捕蝉

    一夜风雨,海棠未眠。

    晨光穿过疏疏花叶,在墙上投下幽幽暗影。

    才用过早饭,晋王的礼单到了。

    东西不多,一株红珊瑚而已。

    但这礼,是送给赵昔微的!

    合府女眷望着庭中那株一人高的红珊瑚,每个人眼里都写满了探究:前脚裴才人还一心要复仇,后脚晋王就来送礼,这母子俩,到底演的哪出戏?

    还没反应过来,第二份礼单又到了。

    是淑妃给娘家准备的端阳礼。

    粽子、香包、雄黄酒,各房都有一盒,其中未出阁的几位姑娘,又另有锦缎布匹、绢花珠钗等物。

    这也没什么特别的,每年的例行赏赐而已。

    但特别的是,内侍又捧上来一套粉彩茶具。

    本来也算是相安无事的,可是茶具一拿出来,上面画了百婴嬉戏图,徐云娇站在最前面,一眼便相中了。

    虽说府里挺着肚子的夫人有两个,但她自认为是最有资格受这份礼的,便想都没想,笑盈盈伸手去接:“这怎么好意思……”

    话没说完,脸色瞬变。

    内侍绕过她,径直把茶具送到了赵昔微面前,躬着腰,掐着嗓,恭敬道:“郡主才受了封,娘娘说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贺礼,只有这一套前朝的旧茶具还算是过得了眼……”

    “不就是个郡主,什么了不起的!”

    徐云娇看着到手的好东西飞向了最讨厌的人,气得丢下这一句话,挺着肚子扭头就走,也不管送礼太监一脸的尴尬。

    老夫人又是赔笑又是道歉,好生送走了宫里的人,转头踏入正房,训斥徐云娇:“你马上就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怎么还跟个十几岁的姑娘似的!宫里的赏赐,能是娘娘一个人的意思吗?你啊你!”

    想骂又不能骂,只好咬牙恨道:“你是府里的当家主母,怎么能当着太监的面就发脾气?你不想想自个儿,也该想想你丈夫的身份!想想咱们赵家的名声!”

    徐云娇又是嫉妒又是委屈:“我既然是当家主母,那赏赐也该先过我的手才是!这样驳了我的脸,我还有什么主母的尊严?她不过一个被太子抛弃的废妃,凭什么还处处压我一头?!”

    饶是老夫人再好的修养,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什么废妃什么抛弃什么乱七八糟的?微姐儿现在是陛下亲封的郡主!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争这点闲气?”

    徐云娇越发心梗:“她这个郡主的名号是怎么得来的,别人看穿不说穿,您也要跟着装傻?”

    “你!”老夫人重重地搁下茶盏,“无理取闹,惹人笑话!”

    徐云娇伏在枕上呜呜大哭:“到底谁才是你嫡亲的孙女?到底谁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儿媳?我嫁进赵家,图的什么啊……”

    她肚子已经很大了,说不听,劝也不听,这样哭闹不休下去,势必要影响腹中的胎儿。

    老夫人一盏茶没喝完,转身又去了蔷薇园。

    虽然自知理亏,但作为一个大家族长辈,和稀泥的手段必须一等一的强。

    “不过一套茶具,微姐儿要是喜欢,祖母那儿还有一套琉璃杯,是当年西域使臣送给你祖父的,一直留着没舍得拿出来……”她满脸堆着笑,小心翼翼的神情,颇有几分低声下气的意味,说完,又去看赵昔微的脸色。

    赵昔微端着茶,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老夫人顿时脸上有些过不去。

    但是一想到徐云娇那哭天抹泪的样子,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便又腆着脸继续劝:“你是个好孩子,何必跟她置这个气呢?俗话说,家和万事兴,退一步海阔天空,她不懂事,你让她两步又何妨?乖孩子,就当是给祖母一个面子,让她这一回吧!”

    让?怎么让?

    赵昔微心里发笑。

    看上那套茶具是假,想要作践她的尊严是真吧。

    见赵昔微脸色冷下来,老夫人心里也有点生气。

    这孩子,好歹也是做过太子妃的人,怎么没一点大局观?皇帝封你做郡主,不过是为了不落人口实罢了,怎么还真摆起了郡主的架子?

    那可不成!

    他们赵家庙小,供不起大佛!

    是该顺势弹压一下的,免得以后作威作福闹得鸡犬不宁。

    老夫人脸色也沉了下来。

    一旁的周妈妈暗道不妙,忙陪笑着缓和气氛:“老夫人,奴婢记得,您压箱底还有一对儿玉如意,那是顶顶好的白玉呢,要不也送给郡主吧,权当是哄哄孙女儿开心……”

    赵昔微淡淡一笑,道:“妈妈这话说得,跟我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这、”周妈妈从没见过赵昔微这样带刺的样子,顿时一噎,忙解释道:“郡主误会奴婢了,奴婢的意思是……那样的好东西,也就只有您配得上……”

    “不过是一对玉如意而已。”赵昔微又笑,满脸云淡风轻,定定地望着面前的老夫人:“祖母难道以为,值得我多看一眼?”

    老夫人被呛得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顿时有些后悔起来。

    本以为认下她,能给赵家多份助益,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多了个祖宗供着。

    不过这也没什么,到底还有个郡主的名头,拿出去也比旁人好听些。

    老夫人按下心头的不满,准备离开时,一抬脚又定住了。

    周妈妈的目光就循着她,落在了庭中。

    红艳艳的珊瑚树,宝光互映,着实令人眼热。

    老夫人冷却了的心又逐渐回温:“微姐儿,听祖母一句劝,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以后收一收脾气,别再跟裴才人过不去了。这么好的红珊瑚,恐怕全长安城也找不到第二株……”

    “祖母要是喜欢,那就叫人给您搬去?”

    老夫人被呛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这一趟沉着脸来阴着脸去,稀泥没和成,反而受了一肚子闷气。

    丫鬟婆子跟在身后,一路出了园子,没人敢发出半个声音。

    才转过拱桥,忽然对岸有个丫鬟急冲冲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老夫人停下脚步,站在桥边喝道:“慌慌张张的,怎么回事?”

    来人脸色煞白,结结巴巴禀道:“不不不好了,大夫人她,她她她……”

    “怎么了!?”

    “大夫人吃了半个粽子,这会子、已经、已经见红了!!”

    “什么!?”老夫人脚下一软,身子险些栽倒,还好左右丫鬟及时搀住了她的手臂,“什么粽子!?”

    “是宫里娘娘送来的粽子……”

    “住嘴!”她扬起手,一个巴掌落在了那丫鬟脸上,厉声骂道:“烂了嘴的贱蹄子!吃了两口迷魂汤就敢浑说!”

    ****

    终于,我要恢复更新了……

    这个春节是我毕生难忘的春节,除夕夜都在医院病房过的。这一次凶险的经历,改变了我人生很多观念。这里就不一一细说了。

    总之,一个人活在世上,健康和家人,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都是微不足道的。

    目前我挺好的,家人也挺好,算是渡过了难关。

    谢谢大家都关心,接下来我会好好码字,尽量早点完结!

    今天只有一章,很久没写了手生得很,一下子也写不出太多,大家不要等了哈。

第768章 算什么男人

    老夫人走后,蔷薇园内也失去了平静。

    几个小丫鬟很是兴奋,围着那株红珊瑚转个不停,有的拿了福袋准备讨个彩头,有的扯了红绸想要图个吉利。

    锦绣听得外头嬉闹,遂起身走到廊下:“一个个的,都闲得没事干是吧?去把墙脚底下的杂草拔了!”

    “回锦绣姐姐的话,那不是咱们——”小丫头们正要推辞,锦绣把脸一板,冷笑道:“不去也行,月钱减半。”

    “不不不,锦绣姐姐吩咐得是!”小丫头们脖子一缩,冲她做了个鬼脸,一溜烟地跑了。

    “野猴儿!!”锦绣笑骂了一句,转身回到房内,请示赵昔微:“这珊瑚太过惹眼,府上人多嘴杂的,谁知道要生出什么是非来。依奴婢看,还是请大总管来一趟,叫他收进库房的好。”

    赵昔微正在窗边喂猫。

    天色将暗,室内早早点了灯,她曲着双腿坐在贵妃榻上,小白慵懒地趴在她怀里,小黑则威风凛凛地蹲在桌上。

    一人两猫,闲适从容。

    赵昔微头也没抬,只轻轻抚着小白的背,淡淡道:“快来了。”

    锦绣一脸疑问:“什么快来了?”抬头看看窗外,又看看室内,“谁要来?”

    “喵!”小白吃饱喝足,慵懒地叫了一声。

    “该来的啊。”她微微一笑,摸了摸小白圆滚滚的肚子,漫不经心地道,“有人盼着咱们这里出事呢。”

    “出事?出什么事?”锦绣更不解了,“您说有人盼着我们出事?谁?”

    银宝几个也都围了过来,惊愕追问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呀?奴婢怎么听不懂呢?!”

    锦绣皱眉一想,猜测道:“您是说,老夫人吃了个闭门羹,大夫人肯定火上浇油,不会就此罢休?”

    “嘁!她罢不罢休又怎样?”银宝把腰一叉,噼里啪啦道:“宫里非要给咱们小姐赏赐,她不高兴,冲宫里的贵人撒气去啊!”

    “就是啊,晋王殿下非要给咱们小姐送东西,这能怨谁?”

    见她气鼓鼓的样子,赵昔微忍不住笑着拧了一把她的脸:“谁说是那位了?我说的是宫里的贵人。”

    “什么?宫里的!?”四个丫鬟顿时齐齐惊叫出声,“宫里的谁要盼着您出事?不是才送了礼、又道了歉吗——”语气一顿,又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声音更大了:“不会吧?难道是她……”

    四人面面相觑,下意识地拿手捂上了嘴巴。

    自家小姐和裴才人撕破了脸,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怎么可能因为晋王一次道歉就化解呢……

    摊上这样的事,也真是倒霉。

    忍了吧,咽不下这口气。

    不忍吧,那到底是宫里的娘娘。

    那天发生的一幕犹在眼前,几个丫鬟是最贴身服侍的,自然知道那衣裙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犹豫再三,还是试探性问道:“那……,那太……太子殿下怎么说?”

    赵昔微的手指在小白身上一顿。

    银宝是个心直口快的,锲而不舍追问了一句:“您受了这么大委屈,总不能打落牙往肚里头吞吧!!”

    “他啊……”赵昔微轻轻说了一个字,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又笑了笑,垂下了眼睫。

    空气静默了一瞬。

    小白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地又叫唤了一声,小黑立即一跃,从桌上跃到了榻上,接着威风凛凛地一扫尾巴,然后就蹲在了小白身边。

    “哼!!”银宝更生气了:“自己的女人受了欺负,也不出面护着!算什么男人!连小黑都不如!小黑都知道护着小白呢!”

    银宝还待再说,锦绣狠狠递了个眼色打断她,又换上笑脸,安慰道:“太子殿下公务缠身,这些内宅私事不放在心上,也是正常。”

    赵昔微却已收敛好了情绪,只微笑如常道:“我说的那个人,未必是裴才人。”

    “啊!?”几人又是齐齐惊呼。

    这一惊一乍的,彻底扰了小白的好眠,它恼怒地叫了一声,小黑也跟着站直了身子。两只猫仿佛串通好了似的,一甩尾巴,四肢一跃,一弹一跳,须臾之间,已消失在了门外。

    “哎——”银宝忙端起那盘鱼肉干,正要追出去,赵昔微却一抬手,笑着道:“别追了,让它们去玩吧,一会儿事儿找上门来,闹腾起来又得吓着它们。”

    “哈??”银宝半只脚在门外,侧着身子道:“谁找上门?”

    锦绣也觉得糊涂了:“不是裴才人,那宫里还有谁?”

    倒是一直默不出声的玉兰突然闷声闷气道:“还有太后。”

    “你胡说什么!”银宝第一个反对,“太后不是都被软禁了?还怎么找咱们小姐的事?再说了,咱们主子跟她有什么仇?”

    “这……”提到这茬,锦绣就有些变了脸色,“你倒是心大,她和咱们小姐的仇,大着呢。”

    “可她不是被关进寺庙祈福了吗?还能兴风作浪不成?”银宝三步并作两步冲回房内,“那老妖婆可不是吃素的!咱们不能坐以待毙!”说着抓起针线篮里的剪刀,一股脑儿就藏进了袖子里,“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准备点防身的东西!等她的人找上门来,我们可就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见赵昔微仍不动如山地靠在榻上,便心急如焚地催促道:“我的小姐啊,您不能坐在这里!那老妖婆说不定和府里串通好了,就要来个瓮中抓鳖!”

    她抱着赵昔微的腿,央求道:“咱们几个现在赶紧走吧!不能让她抓个正着!”

    锦绣一时也没了主意:“那老太婆的手段着实很毒……”

    玉兰和珍珠本就胆小,此时见赵昔微不开口,只当是大祸临头了般,满脸都没了人色。

    “好了!”赵昔微被银宝摇得双腿都麻了,拍了拍她的肩,打趣道:“不过是提了太后两个字,你就吓得要逃了?”

    “谁说要逃了!”银宝被这一激,反而生出了几分气势,霍地起身,手里抓着剪刀,恶狠狠道:“我才不逃!小姐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谁要是敢过来伤害你,我就一剪刀刺死他!”

    “噗呲——”赵昔微被她这视死如归的样子逗笑了,“谁要你去送死了!”

    ****

    找不到感觉,卡文了好久好久。。今天终于有了点感觉,但是我还不是很满意,只是想着再拖下去大家都要受不了了,先慢慢更新吧,我会努力调整的。请大家见谅,不要骂我么么哒

第769章 声东击西

    “那不然?”

    赵昔微不答。

    几个丫鬟都傻了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家小姐看。

    只见她慢悠悠地抚平了裙摆,慢悠悠地放下了双腿,然后慢悠悠地站起来,再接着从容转身。

    “唉?”几个人看她掀帘进了内室,更加疑惑了。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珠帘掀开,她背着手,款款地又走了出来。

    “啊?”几个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您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有人来找茬,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她眨了眨眼,笑得高深莫测,“你家小姐在准备应战!”

    “应战?”

    银宝来了兴致,摩拳擦掌地道:“好啊,甭管是啥!只要她要敢来,咱就来个关门打狗!”

    “不错,就是关门打狗。”赵昔微点点头。

    锦绣有几分犹疑:“怎么个打法?”

    赵昔微伸出手掌,掌心赫然多了一物。

    几人好奇不已,忙定睛一看,顿时泄了气:“粽子?”

    “嗯。”赵昔微将粽子悬于指尖,在眼前晃了晃,笑道:“打狗嘛,当然要准备好东西了!”

    “这算什么好东西??”几个丫鬟瞪大了眼睛,都觉得自家主子在说笑话,“一个粽子,就能打败那老妖婆??”

    “不是吧,小姐您可千万别轻敌啊!”

    “实在不行,咱们去给柳神医送个信吧……”

    赵昔微巍然不动,只把玩着那颗粽子,淡淡道:“你以为,我是怎么猜到的?”

    “啊?难道是……柳神医?”银宝抢先嚷道。

    赵昔微摇摇头。

    “那……是太子殿下?”锦绣皱眉,悄声嘀咕道:“也没见袁策过来啊……”

    赵昔微轻笑,望着那颗粽子,道:“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赵府其实也有个娘娘?”

    “您说什么!!”几人被这句话吓到了,呆了一呆,才醒悟过来,急急道:“您是说,淑妃娘娘给您送了消息?”

    “嗯。”赵昔微轻轻点头。

    银宝挠挠头:“可是淑妃娘娘派来的人,并没有说什么啊!您是怎么知道的?”

    话音刚落,锦绣似乎想到了什么,围着粽子转了一圈。

    其余三人也忙凑过来,探头盯着这颗粽子不眨眼。

    翠绿色的粽子叶,包了菱角似的小小一颗粽子,粽子上还挂了红丝线打成的穗子,缀了温润的玉珠,挂在莹润纤长的指尖,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别看了。”赵昔微收起手掌,笑道:“粽子没什么。玄机在盒子里。”

    “啊?”几个丫鬟被她吊足了胃口,急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姐您就一口气都告诉我们吧!”

    赵昔微这才把来龙去脉粗略的讲了一遍。

    淑妃给娘家送来的礼物,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就她的不一样。按淑妃做人做事的风格、以及对她不近不远的态度,搞这种特殊,必然事出有因。

    赵昔微打开礼盒,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终于在盒子底下发现了一个夹层,上面夹了一张字条。

    “粽子千万勿动,此为声东击西之计也。”

    “声东击西?”锦绣琢磨了一下,“那谁是东,谁是西呢?”

    “当然咱们是东了!”银宝得意一笑,“难怪您怎么也不愿把礼物交给大夫人!原来是为了她好呢!她倒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对——”银宝语气一梗,“不会大夫人就是西……”

    话音刚落,门外有急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婆子惊慌失措的叫喊:“不好了,不好了!大夫人、大夫人的孩子,保不住了!”

    “什么!!?”赵昔微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后,忙抬步转出房门。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一名仆妇站在廊下,灯笼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漆黑的瞳孔里满满的恐惧。

    看见赵昔微一出来,噗通一下就跪在了石阶下。

    “三小姐!求您帮帮忙!”

    事情转变得太快,赵昔微一时还没回过神来,而且她在赵府呆的日子不多,眼前这个仆妇也只是觉得有点眼熟,压根想不起来是什么来头。

    “宋妈妈!”还是锦绣唤了一声,提醒道:“您通报相爷了吗?”她一面替赵昔微披上披风,一面小声道:“这是大夫人身边的宋妈,从长公主府跟过来的。”

    赵昔微淡淡“哦”了一个字,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宋妈妈不愧是长公主挑选过来的,果真是徐云娇身边最得力的仆妇,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重点都交代清楚了:“陛下龙体欠安,淑妃娘娘一夜未眠,长公主和相爷先后都入了宫,府里上下没个能主事的人,您是陛下亲封的郡主,宫里的事,也就只有仰仗您才能说得上话了……三小姐,您是个慈悲心肠的人,您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赵昔微没有说话。

    皇帝病了,太医全部要留在宫里值守,谁敢擅自去请?

    况且以皇帝那个病歪歪的样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真的撞上这个节骨眼,皇帝驾崩了,这千古罪名算谁的?

    锦绣立即会意,从善如流地道:“宋妈妈,您看这天都黑了,要不,您先想想法子,给相爷悄悄递个信儿?”

    虽然合府上下都知道,赵子仪对这个夫人不喜欢,但自从徐云娇怀上这一胎后,夫妻关系慢慢有破冰的迹象。

    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是没有夫妻情分,孩子总归是自己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然而……

    “不可!万万不可!”宋妈妈拼命摇头,断然道:“此事千万不能牵连相爷!”

    赵昔微奇怪了:“他是一家之主,妻子有难,怎能置身事外?只是送个信,何来牵连之说?况且大夫人命悬一线,陛下就算再无情,也不会在这种事上计较吧?”

    “不是……”宋妈妈却突然止住了抽噎,她抬起头来,脸上难掩尴尬之色:“论理,这话原不该说的……可我……可……”

    赵昔微也不急,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她。

    还有空跟她拉扯,还有闲心顾虑赵子仪,说明徐云娇情况还不算特别凶险。

    宋妈妈嗫嚅半天,方一咬牙,道:“大夫人这事,说起来相爷多少有点干系……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我比谁都想着赶快去给宫里递信儿,可老夫人拦着不让。况且、”

    她垂下头,语气异样的苦涩,“大夫人说,此事若连累了相爷,她一根绳子死了算了……”

    赵昔微抿唇不语。

    说到底,合府上下,都认为徐云娇可以死,但赵子仪的仕途不能有事。

    这也包括徐云娇自己。

    是该说这个女人可怜呢,还是说她可叹呢?

第770章 给他收个房里人

    宋妈妈是整个府里唯一关心徐云娇生死的人。

    “三小姐!”见赵昔微迟迟不表态,她的泪水再次掉了下来:“大夫人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给您磕头,请您,救她这一次……”

    说罢,立即以额触地,重重磕在了青石砖上。

    “哎呀!这可使不得!”锦绣忙去搀住她,“要不,您回一趟长公主府,让公主府的人悄悄儿的进宫,长公主得了信,必定要往咱们府里来的。”

    女人出事,丈夫如果靠不住,娘家就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可宋妈妈哭得更厉害了:“远水难救近火,这么来回一折腾,怕是两个时辰都过去了。”

    “那该怎么办呢?”锦绣犯了难,下意识望向赵昔微。

    赵昔微静静伫立在廊下,有种置身事外的冷漠。

    锦绣是个机敏的,立即有了说法:“妈妈你也别太着急,大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渡过这次难关的。”

    又提了灯笼,亲自去携宋妈妈的手:“天色不早了,妈妈还是早些回去吧,才下过雨,路上滑,我给您照路。”

    宋妈妈脸色大变。

    她猛然去抓锦绣的手:“大夫人她、她还在流血呢,您行行好,劝劝三小姐出个主意罢!”

    “宋妈妈也是急糊涂了!”锦绣不露痕迹地撇开手,“相爷不在家,老夫人便是府中最高的掌权人,她既然做了主,那便自有一番道理。怎能是我们小姐可以随便插手的?”

    又道:“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夫人向来防着我们小姐,便是平日里吃的穿的,都不肯经我们小姐的手。这会子关系到性命的事,又怎么肯全心信任?”

    “不会的,不会的。”宋妈妈一迭声的保证,“三小姐若出手相助,便是救命之恩,大夫人感激还来不及,怎么能有疑心。”

    “您说得轻巧。”锦绣笑了笑,表情冷凝下来:“陛下龙体欠安,谁能把太医往宫外请?相爷能吗?长公主能吗?凭什么我们小姐要出这个头!”

    宋妈妈在府中地位极高,何曾这样被人驳斥过,登时涨红了整张脸,愣愣的道:“那、怎么办,怎么办?”

    她喃喃自语了几句,忽然“噗通”一下,再次在赵昔微脚边跪了下来:“三小姐!”

    赵昔微眉梢一挑。

    “老奴求您去请柳大夫!”

    赵昔微颇为意外:“柳大夫不是随时都能出诊吗?”

    怎么这也要她出面?

    见她肯搭话,宋妈妈眼前一亮,似抓住了一丝希望般,急切道:“我们早就派人去过济世堂了,可柳大夫说,他保不了母子平安,让我们另请高明……”

    宋妈妈抹了一把眼泪,“大夫人这胎是位小公子……这可是相府的嫡长子啊……”

    赵昔微:“……”

    柳寄山一介草民,若把徐云娇医死了,长公主能放过他?

    宋妈妈还在执着地乞求:“……她从小儿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舍得……怎么舍得呢?三小姐,能不能保住,好歹要试一试才知道……您说是不是?”

    她脸上已经没了眼泪,可悲伤却愈加深刻:“三小姐,您也是女儿家,也是要生儿育女的,若那是您的孩子,您也一定不忍心的,对不对?”

    赵昔微的心,猛地缩成一团。

    她的孩子……

    “宋妈妈!”锦绣惊声大喝,“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大夫人遭遇危险,你不在身边伺候着,来缠着我们小姐做什么!”

    银宝等人也怒目相向:“宋妈妈,你要再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可宋妈妈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只直勾勾地看着赵昔微,双眼有些失神。

    “你!”银宝是个急性子的,二话不说就撸起了袖子。

    “宋妈妈!”锦绣怕惹出风波来,忙抢先拉住了她的手,视线却投向了赵昔微。

    赵昔微轻轻点了一下头。

    几个丫鬟会意,正要伸手——

    “不必了……”宋妈妈惨然笑了笑,她自顾自地直起腰,然后机械地转过身。

    天已经彻底黑了,她来时提着的那盏灯笼,孤零零地落在青石砖上,她也不想去捡。

    只拖着沉重的步伐,慢慢向院门走去。

    在一只脚迈出门槛时,又突然停滞了一下,她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地道:“那日裴才人买凶行刺,三小姐您昏迷不醒时,大夫人……她给您祈了一夜的福。”

    她半回过头,语气几多歉疚、几多凄凉,道:“大夫人生性要强,从不肯低头,可她的心,实在是极软的……”

    赵昔微没有回答。

    她也不需要赵昔微的回答,只说完这一句,便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

    赵昔微站在廊下,慢慢抬起头。

    银月如钩,遥挂天边。

    月光自天井洒落,映出满庭清辉。

    院墙爬满了蔷薇花藤,昨夜风雨忽来,打得花叶翻转,纷纷洒洒,飘落一地粉白。

    而同样的场景,到了景秀园,就没有这样的美感了。

    芭蕉新绿,海棠浅红,掩映着粉白的墙,投下层层叠叠的暗影。

    紧闭的门窗内,烛火摇曳,人影纷乱,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出,还夹杂着急乱无措的呼叫——

    “大夫人!大夫人!”

    “别哭,忍着点,省点力气啊……”

    除此之外,竟还有低斥之声隐隐而来——

    “你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你说说,这像什么话啊……”

    赵昔微走到前庭,没来由地听见这么一句话,下意识地就止住了脚步。

    侧耳细听,便又听见屋内说道:“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又不是才过门,至于要争这口气吗?玹儿也是的,你胡来,他堂堂相爷,怎么也没个轻重随着你胡来!”

    赵昔微听得就皱了眉头。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大道理做什么呢?

    她微一抬头,示意锦绣掀了门帘。

    走进屋内时,老夫人正舀了参汤,一边往徐云娇嘴边喂,一边咬牙训斥:“……以前你才过门时,我就有过这个意思,要给他收个房里人,谁知道我只是提了一嘴,你就不依不饶和他闹了一夜——”

    话说到一半,恍然察觉有异,猛地抬头:“微姐儿!”惊愕过后,脸上露出几分欣慰:“你来了!”

    三夫人和裴二姐迎了上来,一个嘴里唤了一声“微姐儿”,一个则柔声唤了一句“郡主”。

    又齐齐吩咐左右:“还愣着做什么。”

    众仆妇们压抑了大半天,此刻见到赵昔微,顿时如见救星,忙搬椅子的搬椅子,倒茶的倒茶,殷勤得无以复加。

    “三小姐,您快请坐!”

    “三小姐,您请喝茶。”

    “嗯。”赵昔微平静地接了茶,却并不喝,只随手搁在了案几上,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床边。

    饶是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看到徐云娇时,还是吓了一跳。

第771章 宁愿死也不接受

    乌黑的头发铺在大红的枕头上,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光看神色,似乎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在吊着。

    但听她的语气,却又还是往常那样的骄纵任性:“我没有错,我宁愿死了,也不会给他纳妾!”

    说罢,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又呜咽一声哭了起来:“就算是我死了,他也不能有别的女人!”

    “你,你,你。”老夫人捏着小勺,手指一颤,一口药全部喂了个空,洒在了徐云娇脸上。

    “哎呀,娘!”三夫人孙氏眼看不好,忙一把接了碗,劝道:“知道您为了大嫂好,可现在她是病人,您老人家还要跟病人讲道理不成。”

    “是啊。”裴二姐从善如流,顺势也接了勺子,柔声道:“娘您照顾了半日,也该歇歇了,就让我来给大嫂喂药吧。”

    两个女人就这么一左一右,在床边坐下了。

    老夫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底的那股子无名火气,顿时就消减了不少:“就你们两个油嘴滑舌的,仗着我老糊涂了哄我罢!”

    孙氏和裴氏忙赔笑:“怎么敢呢!我们笨嘴拙舌的,半点儿忙也帮不上,全靠娘一个人撑着。”又笑道,“这会子好了,微姐儿来了,有她在,您总该放心了吧!”

    老夫人这才叹出一口气,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赵昔微,却有些欲言又止:“微姐儿……”

    “祖母。”赵昔微早听出了事情的蹊跷,却没有主动过问,只是留心观察着屋子里的情况。

    家具、瓜果、花草等陈设一如往常,也并未闻到什么香料。

    目光又轻轻地落在了桌上,淑妃送来的粽子,装在竹枝编织的食盒里。

    徐云娇是吃了这个发作的?

    疑虑才起,老夫人就语气沉沉地开了口:“宝珠,那几个烂舌头的婆子处置了不曾?”

    “回老夫人的话,已经拖出去打了八十大棍,奴婢正要禀报您,那婆子或许是哭得狠了,嗓子坏了,再也说不出旁的来。”

    “嗯……”老夫人点了点头,“也是可怜的,命他们去庄子上看庄稼去吧,好歹还有口饭吃。”

    “到底是老夫人慈悲。”裴氏抚着隆起的腹部,掩袖低笑,“这要是遇上别人,怕是早就拔了舌头赶出府了,哪里还有这样的闲差等着!”

    赵昔微心中一动,便多看了她一眼。

    不料,裴氏不仅没有回避,反而还轻轻眨了眨眼。

    赵昔微更觉得古怪,又将眼神看向了孙氏。

    然而孙氏却只一心给徐云娇喂药,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

    老夫人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手,有些无可奈何地挥了挥:“都下去吧。”

    “是。”仆妇们立时散了个干净。

    老夫人犹不放心,示意周妈妈和宋妈妈出去:“你们也去廊下守着吧。”

    “是。”

    屋子里只剩下婆媳几个和赵昔微。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尴尬了起来:“微姐儿,论理,这事该避着你。但……”

    赵昔微静静地等她往下说。

    老夫人端起茶,抿了一口,又斟酌了片刻,才缓缓道:“想必府里传出的谣言,你也都听见了,说什么云娇是吃了粽子所致的……”

    “不曾听说。”赵昔微不动声色地接了一句,装作一无所知:“我半步都没踏出园子,哪里能听到这些碎嘴的谣言。”

    既然老夫人要选择粉饰太平,那她也乐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只是……淑妃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人给她暗示呢?

    这计中计,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她尚在思忖,老夫人叹息声再起,这次却不是忧虑,而是无奈:“告诉你也无妨。”

    “娘!”徐云娇本来闭着眼在养神,听见这么一句,立即挣扎叫道:“您不许说!”

    孙氏忙按住她的肩:“哎哟,好大嫂,你快好生躺着吧。”

    “你还要不要命?”老夫人一见她这样就气血上冲。

    徐云娇急得脸上泛了青:“娘!”

    “住嘴!要不是你胡闹,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可您什么都往外说,我以后,我以后还……还……”徐云娇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竟像蚊子一样听不见了。

    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这会儿知道害羞了?!”

    “这也不能全怪我啊!”徐云娇又有了点力气,反驳道:“要不是他……我……”

    “你给我住嘴!”老夫人冷冷一横眉。

    赵昔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打哑谜似的一来一去。

    还能折腾,还能计较,说明徐云娇的情况就还不算太严重。

    “哎!”老夫人按了按太阳穴,这才冲赵昔微解释道:“相爷昨夜宿在她这里。”

    赵昔微一时没反应过来,心说夫妻俩晚上睡一起不是很正常么,这有什么值得好特别拿出来训斥的?

    “早就该收个房!”

    老夫人咬牙又补了一句。

    赵昔微一愣,突然明白过来。

    徐云娇满脸通红,咬着唇角缩在被子里,像极了一个刚刚动情的小姑娘,丝毫不见往日的骄纵。

    老夫人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又训斥道:“你说你,怀着孩子呢!怎么能这样胡闹!”又阴了脸,不容置否地道,“赶明儿就给他收个房里人,你也好有个端茶递水的照应!”

    “我不!”一提这茬,徐云娇又挣扎着要爬起来,“我宁愿死,也不接受!”

    “你!”老夫人又气又慌,“你给我好好躺着!”又厉声喝令门外,“宝珠,这就按我的意思去做,明天就给玹儿房里指派几个人!”

    “娘!”徐云娇还要再说,却已被孙氏和裴氏捂住了嘴,“好大嫂,你好好歇着吧,大夫还没来呢!”

    ……

    耳边闹哄哄的,赵昔微却有些走神。

    赵子仪什么时候和徐云娇感情这样好了?

    好到孕期都要同床共枕……

    那以前的冷漠无情,都是装的吗?

    又或者,他不是装的,只是在后来慢慢的相处中,对徐云娇日久生情了?

    那她娘亲呢,又算什么呢?

    忽又想起,几曾何时,他的话犹在耳边:“爹作为男人,最是懂得男人的想法。情爱这种东西,或许能暂时迷惑男人的双眼,却困不住男人的双脚。”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抛弃那些女儿家的柔软和单纯,要像个男人那样冷酷、狠心,这样才能牢牢掌握住自己的命运!”

    是啊,情爱不能困住他的双脚,他不会为娘亲停留。

    他真的对徐云娇一点感情都没有吗?若真的没有,怎么会生儿育女呢?

    算了。

    上一辈的事,她又改变不了什么,何必要庸人自扰。

    正神思浮沉之际,忽然门外一个声音将她唤醒:“太好了,柳神医来了!”

    是柳寄山来了!

    ****

    啊啊手生了,写得不好,大家不要骂我……我会慢慢努力的!

第772章 任人宰割

    “夫人乃中毒之兆!”

    “胎儿恐怕不保!”

    柳寄山诊完脉,立即下了决断。

    “不可能!”老夫人第一反应就是否定,“柳大夫,肯定是你看错了!怎么会是中毒!不可能!”

    第一个消息显然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她铁青着脸站在床边,一双眼睛射出精光,狠狠盯着柳寄山:“不可能,她的饮食起居都是我亲自照料的,怎么可能中毒!一定是你诊错了!一定诊错了!”

    柳寄山愣了愣,重复提醒道:“胎儿恐怕……”

    话未说完,被一声低喝打断:“来人!”

    床边裴氏和孙氏也愣住了:“娘——”

    “大嫂肚子里的孩子……”

    “行了。”老夫人打断两人,无力地闭上了眼,然后挥了挥手,吩咐道:“柳大夫累了,好生送回去吧。”

    “娘!”徐云娇是病了但不是死了,听见这话,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大夫说我中毒了!”

    “胡说!你怎么可能中毒!”老夫人紧绷着嗓音,语气不留任何余地,“你就是昨夜累着了,好好躺着,将养两日就好了。”

    “娘!”徐云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就爬了起来,“那也不能把大夫赶回去啊!您把大夫赶回去,叫我怎么办?您……”

    她看了看桌上摆着的粽子,又看了看老夫人的脸色,忽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尖声叫了出来:“我明白了!是这粽子的问题!是宫里有人要害——”

    “云娇!”厉喝响起,老夫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咬牙斥道:“你病糊涂了!”

    “不!我没病!”徐云娇挣扎了好几下,却忽然身子一软。

    “啊!”

    裴氏和孙氏吓得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床褥,语不成声地道:“这,这,这……”

    赵昔微循着她们的视线看去,眼睛猛地一阵刺痛。

    徐云娇喜欢红色,质地上好的缎面,绣着粉白的海棠,一朵朵铺在床上,有种娇滴滴的富贵感。

    而此时,那粉白的海棠花纹上,却渗出了一道殷红的血色。

    徐云娇之前已经发作过一次,可那只是一点点见红,何曾是这样血流不止的情形?当即吓得面如死灰,叫道:“血!血!我流血了!”

    老夫人站在床边,双眼轻轻闭着,似入定了一般,对她的反应不闻不问。

    室内一片静默。

    徐云娇环顾了四周一圈,呆滞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过,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仆从早被遣了下去,她最可靠的奶妈不在。

    她的女儿尚未出阁,这种事不能凑过来。

    她的丈夫还在宫里,是她自己拒绝送信的。

    而剩下的,孙氏和她不亲,裴氏和她不睦。

    赵昔微呢,更是她的头号敌人,说不定巴不得她早点死了,好让沈玉清泉下安心!

    徐云娇用力抓紧了被单,双眼慢慢变得通红:“老夫人!你把大夫送走,我会死在这里的!”

    原先信誓旦旦一口一个“我宁愿死”的人,这一刻真正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却瞬间变了模样。

    “说什么胡话?”与她的失态相比,老夫人显得格外的镇定,她重新端起了汤碗,没事人一样坐在了床头:“年纪轻轻的,怎么能死啊活啊的?来,娘喂你喝药,喝完了好好睡一觉,什么事就都过去了!”

    徐云娇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来,乖。喝了这口药。”老夫人舀了一小勺药,她的动作很自然,看不出一丝慌乱的痕迹,除了手腕有些颤抖。

    赵昔微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中一片寒凉。

    要狠心成什么样,才能做到这份上?

    徐云娇肚子里怀着的,可是赵家的血脉,是老夫人的孙子!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她忽然想起了沈玉清。

    如果当年沈玉清找上门来,说自己怀了赵子仪的孩子,老夫人会怎么做?

    一边是整个家族的荣辱,一边是不被认可的子嗣,哪个会被放弃,答案显而易见。

    幸好……

    幸好她的娘亲足够清醒、足够强大、也足够狠心。

    没有留恋的离开,毫不犹豫地割裂,才是保全自己,保全孩子的最好手段。

    不然,只会落得个任人宰割、一尸两命的地步。

    无声地叹了口气,赵昔微轻轻闭上了眼。

    “哐当!”碗碟碎响。

    赵昔微睁开眼,瞬间呆住。

    老夫人被泼了一身的药。

    身为相府最德高望重的长辈,她不愧是最有大局观的一个,哪怕是到了这种地步,也不怒不惊,只拿帕子拂了手腕的水渍,态度极其温和,却也极其无情:“云娇,你心里难受我知道。可这就是你的命啊……”

    赵昔微只觉十分讽刺。

    赵家人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凉薄无情。

    “你、你、你——”徐云娇被气得浑身发颤,“这个孩子可以保住的!可以保住的!!”

    老夫人摇了摇头。

    徐云娇的血越流越多,身下的褥子染红了一大片。

    老夫人别开了脸,语气低缓沉重:“你还年轻,等养好了身子,过个两三年后,还有的是机会……”

    到底也不是铁石心肠,说到最后,竟也有些哽咽。

    “还有的是机会?哈哈哈哈哈!”徐云娇怒到极点,反而笑出声来。

    她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隆起的肚子,语气忽然变得柔软:“太医说,这是个男胎。他是我的儿子,是我和赵子仪的儿子……也是你的孙子……”她抬起脸来,满脸的泪水,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这也是你的孙子!”

    老夫人背过身去,不敢面对。

    徐云娇哭出声来,用近乎哀求的姿态,抓住了老夫人的衣袖,一字一句道:“娘,我求求你,让大夫好好查查,到底是什么毒,看这孩子还有没救、不,他肯定有救,我能感觉到,他还好好的!”

    老夫人没有回头。

    徐云娇手指猛地抓紧,随后又倏然放开。

    她靠在床头,语气虚弱,却又决绝:“若我今天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整个赵家都得陪葬!”

    她能想到的,老夫人又怎么想不到?

    “云娇,这孩子合该跟咱们家没缘,若要强行留下,只怕要伤及你的身子。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虽然我也盼着抱孙子,可孙子再重要,哪有你的性命重要?便是长公主知晓了,也是如此定夺的。”

    “你!”徐云娇本就奄奄一息了,又折腾了这大半日,哪里还经得起这样唇枪舌剑的过招,又是一阵钻心的痛意传来,竟又有一股血水从下身渗出。

    柳寄山自诩见多了生离死别,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可此时也看不下去了:“老夫人!”

    这一声,让老夫人瞬间回过魂来,她猛地扭头,冲孙氏道:“还不快送柳大夫回去!”

    “……”孙氏不敢应声,脚跟却挪了挪,正要动作——

    “慢着!”

    斜刺里杀出一道声音,冷冷沉沉,却有着石破天惊的力量:“让他给徐云娇用药!”

    室内众人齐齐转头,将视线对准了这声音的主人。

    是赵昔微。

    她一步踏至床边,道:“再给她诊脉!”

    所有人都愣了愣。

    包括徐云娇。她怔怔的望着赵昔微,似乎不敢相信:“你……你要帮我?”

    老夫人也皱起了眉头:“微姐儿!”

    柳寄山也没有动作,只看着赵昔微,隐有担忧:“阿微,此事……你……”

    赵昔微没有搭理,只平静地撩开被子,让徐云娇的手臂露在外头,然后淡声吩咐左右:“去准备热水。”

    “我这就去。”三夫人立即起身。

    ****

    明天要出远门,周二约了医生复诊,希望情况好转。更新一直很卡,还是那句话,我会好好调整状态,争取早日回归正轨。请大家见谅。

第773章 她算哪根葱

    入夜,景秀园。

    灯火摇晃,哭声幽微。

    这哭声却不是徐云娇的,而是赵承燕。

    “怎么样?”

    老夫人去佛堂上了三炷香,折返回屋,一脚踏进门槛时,便被浓烈的血腥气扑了个满怀,再听那断断续续的哭声,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差点没栽倒下去。

    “老夫人回来了!”宋嬷嬷眼尖,忙起身去迎,顺势一把扯住旁边的赵承燕:“燕姐儿,别哭了。”

    老夫人扶着周嬷嬷的手,稳住了心神,这才看清楚屋内的景象——

    怎一个乱糟糟的场面!

    徐云娇躺在床上,已经陷入了昏迷。

    赵承燕跪在床边,抽抽噎噎哭。

    三夫人孙氏端着空了的药碗,也背过脸在偷偷抹眼泪。

    几个老嬷嬷手忙脚乱,拧了热巾给徐云娇擦脸,每一下都磕磕碰碰的,不是撞到了木盆,就是没抓紧棉巾。

    满屋子的人,都像被抽掉了三魂六魄,哭的哭,抖的抖,没一个能主事的!

    哦,也不是没有一个能主事的!

    “再去点两盏灯,羊皮的六角灯。”

    老夫人的目光循着声音,落在了床边。

    赵昔微站在那里,只留给众人一个挺直的背影,如一棵傲雪青松,磊落而坚定。

    她条理分明一件件的交代着:“这灯光线柔和,都放在床头罢。”

    “再把烘干的中衣拿几套来,待会儿要给她换。”

    “止血的汤药要一直备着,就怕病情反复。”

    “库房记得盘点,人参还够不够用?不够赶紧去买,参汤一时一刻也少不了的。”

    冷静的声音不疾不徐落下,慌乱的众人立即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是。”

    “是。”

    “是!”

    一声接一声的应答,整个屋子里的乱糟糟,一下子就变成了秩序井然。

    老夫人在一旁看着,暗暗点了点头,忍不住轻轻叹道:“这孩子,果真是个能扛事的……”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突然一阵哭声撞入耳膜——

    “呜呜呜……母亲,母亲,您醒醒!”

    老夫人眉尖一皱,还没开口,一道冷斥率先而出:“哭什么哭?有这功夫不如去厨房搭把手!”

    哭声瞬间一滞。

    赵承燕抬起头来,一张小脸上泪痕点点,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让人舒服了——

    “赵昔微,别以为你假模假式的守在这里我就会感激你!要不是你,我娘能这样吗?我娘就是你害的!”

    她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滚而下,悲痛到极点的情绪是装不了的。

    赵昔微不想言语上再刺激她,但也无法容忍她的哭哭啼啼,遂转头吩咐道:“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赵昔微!这是我娘,我娘有事,你凭什么不让我守着!”赵承燕又气又急,可老嬷嬷们一把抓住她的臂膀时,她又不敢大肆挣扎,只好被推搡着往外走。

    她生就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柔弱样,这么呜呜咽咽一步三回头的,倒叫沿路的丫鬟婆子们都不忍心起来,像是赵昔微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一般。

    她的奶娘老远见了,忙飞奔着过来拉住她的手:“哎哟,这可是怎么了?大夫人还昏迷着,你怎么不在床边伺候着呢?”

    赵承燕一把扑进奶娘怀里,抽抽噎噎道:“我叫人赶出来了,她,她,她赶我走……”

    “什么?赶你走?”奶娘一听就竖起了眉毛,“谁?她?别告诉我,又是微姐儿!她算哪根葱!你还怕了她不成?哎哟哟,我的小祖宗,你一个未出阁的千金,还能叫她一个下堂妇比了去?”

    奶娘的嗓门高,隔着窗户这么一嗓子,屋子里众人都听见了。

    老夫人脸色登时就青了。

    宋嬷嬷和周嬷嬷见状忙掀帘出去。

    不知道是劝了什么话,那奶娘的声音果然小了下去,但嘀嘀咕咕的,声音还犹在耳边:“燕姐儿,你别哭,她强你就由着她强,等你母亲病好了,她还不是要靠边站?”

    赵昔微烦不胜烦,霍地起身,随手抓起一只杯盏,推开窗,朝外头掷了过去。

    只听“啪嗒——”一下,紧接着“哎哟”一声高呼,立即被人捂住了嘴巴,只留下一串“唔唔唔”模糊不清的声音,随即彻底消失不见。

    “唉!”老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收起了手里的佛珠,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床上。

    “怎么样了?能不能成?”

    满屋子的人,瞬间陷入了沉寂。

    徐云娇这一胎本就不稳,又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纵使柳寄山医术高超,也只能盲人摸象一般蒙了个方子,至于到底能不能成,只能交给天意。

    “能不能成?”

    老夫人心中一沉,急急又追问了一句。

    几个稳婆低下头去,没人敢回话。

    老夫人眸光猛地一变,压着嗓音斥道:“怎么都不说话?哑巴了?”

    婆子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回答道:“像大夫人这样,实在是……实在是……”

    “一口气说完!”

    婆子牙关一咬:“实在是凶多吉少!”心念已定,索性都一股脑儿都说了:“……就算柳大夫的药蒙对了,可这胎儿月份不足……还请老夫人当断则断……”

    老夫人一把抓紧了手里的佛珠:“你的意思是,成不了了?”

    徐云娇的状态很不好,但要是放弃胎儿,也许还能保住她的命。可要是极力保胎儿……那很有可能母子都保不住。

    “既如此……”老夫人目光凝向徐云娇,一点点从她的脸,滑到她的腹部,看着那高高隆起的小肚子,又不免有些黯然伤神:“这可是个男胎……我吃斋念佛这么多年,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孙子……”

    她紧紧闭上了眼睛,还在做最后的一丝挣扎。

    柳寄山守在前庭,听得出老夫人语气中的犹豫,再次发了话:“若能查证夫人所中之毒,或许仍有两全其美的法子,老夫人不如请丞相……”

    “罢了!”

    话未说完,就被老夫人冷然打断:“她就是胎像不稳而已,何曾有什么中毒?”

    查出中的什么毒不难,难的是查出谁下的毒,最关键点是牵扯到了淑妃。

    这事别说不是柳寄山一个外人能定夺得了的,就算是府上的夫人小姐们,也就只有垂泪煎熬的份。

    PS:我回来了……一直在断断续续的生病,上个月好点了,结果又中招了流感,一直没有更新,也不敢上来解释了(很惭愧,怕大家骂我)今天带着更新冒头了,大家轻点骂……

第774章 黄泉路上,也要记住他

    “老夫人!”柳寄山还待继续劝说,老夫人坚决地摆了摆手:“来人,去打热水来,给大夫人擦擦身子。”

    外头守候的老妈子忙应下。

    老夫人又转头唤道:“宝珠,柳大夫辛苦了,大半夜的难为他跑这一趟,你快打发了小厮,好生送他回去。”

    “老夫人?”周嬷嬷心中一惊,这就把大夫送回去,岂不是任由大夫人自生自灭了么?

    稍作犹豫间,却突然手背一凉。

    乍然抬头,便见老夫人转过脸去,一只手颤抖着,不停拭着眼角。

    满脸的老泪,突兀地滚落下来。

    “老夫人……”周嬷嬷吓得手忙脚乱,一摸袖子却是个空,正要去寻帕子,却又听斥责声传来:“热水都来了,还不快送客!”

    赵昔微想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更多的,她也帮不了了。

    罢了……

    摇摇头,正要收回那一丝丝怜悯,手臂猛地被人抓住!

    “我……我……我要死了……”

    细若游丝的声音传来,赵昔微心头突然生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低头看去,徐云娇挣扎着抓住了自己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道:“微姐儿,我要死了……”她向来是高傲倔强的,可这一次却露出了柔弱无助的神色来,“微姐儿,我求求你……求你去……”

    “哎呀!大夫人!”婆子们一脸慌张,忙按住了她的肩膀。

    “不……”徐云娇嗫嚅着,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抓着赵昔微的袖子,声音断断续续地道:“微姐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求你去请赵子仪,请他回来,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许是太过于激动,她身下又开始渗出血迹,一片片晕染开来,在被褥上格外的触目惊心,与她猩红的眼眸几乎融为一色,可那双朦胧的泪眼中,期盼和哀求却是那么的明显。

    “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他很爱……”泪水啪嗒滚落,落在被褥上,“他很爱这个孩子,他不会丢下我们母子不管……微姐儿,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她轻轻摇晃着赵昔微的手,语气低回婉转,是从未有过的小女儿模样:“我总是要见他最后一面的……我总是要见见的,就算是黄泉路上,我也要记住他的样子……”

    赵昔微心中一阵苍凉。

    徐云娇还真是爱得至深啊!

    可赵子仪是个无情的人……

    一份爱,若给错了人,那就是注定的悲剧。

    “大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徐云娇那痴痴的眼神,她突然再也讨厌不起来。

    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罢了。

    鬼使神差的,她握住了徐云娇的手,语气郑重:“好,我答应你,去请他回来。”

    巍巍皇城,冷冷夜色。

    月光自银河垂落,如轻纱般笼罩着东宫。

    立政殿,侍卫林立,灯火通明。

    殿门大开处,数百太医伏地而跪。

    皇帝半夜突发旧疾,他们刚从紫宸殿出来,一身冷汗尚未干透,就被太子又召了过来。

    此时众人跪趴在地,仅是余光一瞥,那一排排的长枪短剑映入眼帘,霎时间便软了半截身子。

    皇帝不是受了凉而已吗?

    他们不是已经把病情稳住了吗?

    一群人大气也不敢出,只偷偷觑着眼,瞄了瞄正上方的男子——

    那人坐在椅中,手里捏着一只玉镇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灯火跳跃,碎金般的光点缀于他袖间,衬着他修长的手指,似美玉一般温润无暇。

    视线再偷偷往上,便望见一张沉肃的脸。

    这张脸无可挑剔,却偏生气场清冷到了极点,哪怕是半点情绪都无,那股子与天俱来的威严,还是让人心里直打鼓。

    摸不着头脑的太医们又将眼神稍稍往旁移了移,这下瞳孔猛地就放大了——

    什么情况!?

    书案下首,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紫衣玉带,正是丞相赵子仪。

    女的红衣金钗,正是宜阳长公主。

    “太子!”沉默对峙片刻,长公主终于沉不住气了,她一拂袖子,“呼啦”站起身,“人命关天,请殿下速速下令——”

    “殿下!”话未说完,赵子仪也跟着站起身来,他神色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但语气中隐隐有些按捺不住的焦躁:“此乃微臣家事,怎可惊扰东宫!”

    “赵子仪!”长公主厉声喝断,一步逼至他身前:“家事?是不是你把我的娇娇毒死了,也是一句家事就能算了?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别以为我不知道!呵……”

    “这……”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发的看不懂了:长公主和赵子仪上东宫吵架来了?

    几个年轻太医跪得双腿都麻了,有人忍不住挪了挪身子,用手肘碰了碰同僚,小声嘀咕道:“他们翁婿之间吵架,拉上我们太医院做什么啊?”

    “啊?”小太医满头雾水,正要追问,“咳咳咳——”背后又是好几嗓子。

    一回头,几个老太医正一脸“要死别拉上我”的神色。

    “嗯哼!”老太医们消息灵通,早就知道了赵府内宅的事,这会儿察言观色琢磨了个大概,后背已经凉得能掉下冰渣了——

    徐云娇的孩子保不住了,传闻是吃了有毒的粽子。

    而淑妃前几日才给娘家送了粽子……

    老太医们上了年纪,谁不是见证了一场又一场血腥的斗争?能活到这个岁数,谁不是一千多个心眼子?

    此事既然传出来了,那肯定就不会这么平息。

    最好的结果是个误会,最坏的结果是人头滚滚。

    可不论是好还是坏,他们太医院都是最遭罪的那个……

    老太医们正惶恐之时,上头两人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云娇没有中毒,只是下人传错了话,长公主还请慎言!”

    “是不是被人投毒,让太医一查不就行了?”长公主只咬定这一句,“若是谣言,就该彻查到底,以正视听!”

    论口齿之伶俐,才思之敏捷,赵子仪朝中独一份的厉害。

    只见他波澜不惊,娓娓道来:“长公主,您也曾参与朝政,便知为人臣子,当忠君爱国、以大局为重的道理。前朝后宫本为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况如今陛下抱恙,正是需要静养之时,倘若为了一句谣言而大动干戈,误了本官体面事小,惊扰了陛下龙体,谁可担当得起?太子殿下,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闻言,李玄夜把玩镇纸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底下的太医却是心中暗喜。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最好的选择!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558/ 第一时间欣赏东宫媚最新章节! 作者:魏九九所写的《东宫媚》为转载作品,东宫媚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东宫媚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东宫媚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东宫媚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东宫媚介绍:
家族陷入危难,赵昔微成了一颗棋子,被迫嫁给了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太子。传言太子他性情冷酷、手腕铁血,治得满朝文武服服帖帖……
面对这炮灰的命运,赵昔微做好了远离太子保小命的准备。却没想到,婚后太子忽然转了性,夜夜低声诱哄:给孤生个孩子,好不好?
赵昔微挣扎不从:臣妾体弱,太医说要静养。
太子俯身下来,在她耳边低声而笑:既是体弱,就更需要贴身照顾了。
转头却吩咐左右:传令下去,太子妃身体不适,任何人等不得随意打扰。
第二天,太子妃就真的病了。
……
日复一日,于是宫中盛传,太子妃美貌多姿,可惜命不好是个病秧子。
得了一种脸色红润、四肢酸软的病,而且无药可医……
本书又名《婚后太子殿下他真香了》
1v1,先婚后爱东宫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宫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宫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