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审问
银宝面色一急:“既然是老夫人赏赐的,那大家只能偷偷摸摸的去找了,否则让老夫人知晓了,定是要生气的。”
众人连连称是,忙分头去找。
卧室,书房,花厅,暖阁,都翻了一个遍。
最后在枕头下找到了。
锦绣就悄悄的来禀报:“并没有发现少了什么,您的珠钗首饰全都好好的,衣裳面料也没人动过。只是……”
她皱眉,很是奇怪的道:“只是发现您的药膏少了一半,还有上回老夫人赏的野山参、阿胶等少了两盒……”
??
赵昔微更诧异了。
这柳妈妈也没听说外面有亲戚,拿这些出府做什么?
锦绣斟酌着道:“她既然出府一次,必然就还会有下次,要不,您派个小丫头子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再有风吹草动就来禀报您?”
赵昔微拿着一把剪刀,把桌上的摆放着的那一束粉色梅花修剪整齐,笑道:“不必了,等会柳妈妈回来了,你叫她进来见我就行了。”
锦绣虽然心里不解,却仍是低声应了,然后就掀帘退下了。
下午,孙嬷嬷如期而至。
这次教授的是一些贵族聚会上玩的文雅游戏。赵昔微认认真真的听着,将那些礼仪规矩都熟记于心。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孙嬷嬷才笑着结束了课业。
孙嬷嬷走后,门外才响起一个惶恐的声音:“三小姐,您找奴婢。”
进来吧。”赵昔微声音就淡了下去。
柳妈妈应了一声,掀开帘子来到了内屋。
赵昔微正拿着一本册子在翻看着,看见她进来,一指面前的小凳子,淡声道:“坐。”
柳妈妈心头咯噔一下,没来由的就慌了。
来到蔷薇园不过短短半月,可是她对这位主子的性情也摸了个七八分。
生气的时候脸上会带着淡淡的笑容,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人立时就不敢错了一个字儿,乱了一点分寸。
柳妈妈不敢坐,又不敢站,便只好侧着身子坐了一半的凳子,声音有些发虚,磕磕巴巴的又重复了一句:“三小姐,您找奴婢。”
“嗯。”赵昔微这才将手中的册子放下,屋里其他几个服侍的丫鬟立即悄悄的退了下去。
她从茶盘里捡了一只青莲缠枝纹的茶盏,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浅浅的抿了一口。
今日泡的是苦莲茶。
以莲花,莲叶,莲心为原料,佐以少量的甘草,桂花和蜂蜜。
乍一入口,唇齿间都满是清苦的味道,待慢慢地入了腹中,又回味出几分幽幽的甘甜,这一甜一苦之间,让人的精神为之一顿。
这味道,还真是适合那些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贵人。
和鸿胪寺打交道的那些使臣胡商,肯定会喜欢。
要是乔夫人登门了,定要把这苦莲茶好好的推荐一番。
她心里想着这桩事,一抬眼,却见柳妈妈眼圈红红的,脸色也十分愁苦,像是刚刚经历了一件非常悲惨的事一样。
赵昔微笑了笑,表情缓和了一些:“叫妈妈来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今天突然想起了一些往事,想跟妈妈谈谈心。”
柳妈妈垂着头,诚惶诚恐的道:“奴婢不敢。”
赵昔微将那只茶盏捏在手里,端凝着上面的莲纹图案,笑道:“小时候,娘亲总是说,女人要活得如莲花一样高洁自爱,不管发生了多困难的事,都不要想着去占别人的便宜,要靠自己的努力去解决。”
柳妈妈一颤,冷汗密密麻麻的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赵昔微目光温和的盯着她:“人,一旦养成了占便宜的习惯,就会走上歪门邪道的路子。”
柳妈妈猛地抬起了头来,她的嘴角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始终不敢说。
赵昔微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语气诚恳:“如果一个人尝到了占便宜的甜头,底线就会越来越低,最后为了一点点小恩小惠,什么都能放弃。大到金银珠宝,小到柴米油盐,只要他能捞得到的好处,都忍不住伸手。”
柳妈妈眼底有水光浮现。
“自爱,不一定能让你得到什么好处,但却是能让人面对困难,还能保持宠辱不惊的淡然。”赵昔微笑着道,“柳妈妈,你说呢?”
一语未了,柳妈妈只觉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道:“奴婢知道错了,还请小姐宽恕!”
“小姐,奴婢也是没有法子了。”柳妈妈紧张地揪着衣角,泪水涟涟地道:“奴婢的女儿,被不其侯府上的公子给、给……”
她跪在地上,最后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什么??”
饶是赵昔微向来镇定,也被惊得站了起来,“不其侯府的公子?你的女儿?”
不其侯府上的公子,那就是王范了!
赵昔微想起了莲华寺的所见所闻,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妈妈且从头说来。”
柳妈妈颤抖着嘴角,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原来,柳妈妈年轻时曾在乐坊做厨娘,结识了一名琴女,名叫玲珑。
柳妈妈和玲珑很是投缘,她疼惜玲珑小小年纪流离失所,就认作了义女。
后来柳妈妈来到了赵府当差,而玲珑也成了京城中小有名气的琴师。
前些日子,王范喝了酒,点名要玲珑作陪。
还趁着酒劲动手动脚。
玲珑虽然出身卑微,可却不曾受过如此侮辱,气红了脸就摔了酒杯。
那王范暴怒,当即就扯破了玲珑的衣裳。
席间众人都是腹内空空的纨绔,起哄看热闹还来不及,哪有心思怜悯她一个下九流的琴女?
谁料这个时候裴家的公子站了出来,一把长剑指着王范,王范也喝得有点多,就打了裴公子一巴掌。
这两人,一个是贵妃的娘家人,一个是太后的娘家人,众人怕闹大了出事,就劝的劝拦的拦,好容易把裴公子劝回去了。
那王范就把怒火全部发泄在玲珑身上,直接给玲珑灌了药,扔给了手下的侍卫。
听人说,竟是用两寸粗的铁链子,把玲珑锁住的。
事后玲珑又气又恨,身上还带着伤,就这么一病不起了。
第63章 燃眉之急
事后玲珑又气又恨,身上还带着伤,就这么一病不起了。
柳妈妈得到消息后,偷偷出府看了一次。
郎中开了药,说玲珑的身子太虚弱,需要百年人参、阿胶燕窝等做药引。
柳妈妈犯了难。
阿胶燕窝这种东西还好说,可百年人参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她想着玲珑在长安举目无亲,要是再拖下去怕是要闹出人命来,便偷偷的把赵昔微这里收着的补品拿了去。
柳妈妈说到此处,已是泪水涟涟。
她紧紧地咬着牙关,才止住了呜咽:“奴婢也是没有法子,玲珑虽然不是奴婢亲生的,可是十多年的情分,已经胜过亲生的了……”
赵昔微听完讲述,已是满脸愕然。
想不到,这个世界这样的小。
王范欺辱的姑娘,竟然能和这个蔷薇园扯上关系。
“小姐,求您饶恕了奴婢这一回,奴婢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给小姐当牛做马……”柳妈妈不住地磕着头,让人看着十分的不忍。
赵昔微忙扶了她起身:“妈妈快起来,既然是药,就终归是要给人吃的,那些人参啊阿胶的我反正也吃不了,能让玲珑姑娘恢复身子,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柳妈妈起了身,扯了衣袖抹着眼泪:“小姐,您是个菩萨心肠,奴婢替玲珑谢过您了!”
“你等等。”赵昔微转身去了侧间。
片刻,手上拿着一只紫檀木的盒子出来了。
柳妈妈疑惑不解。
就见她轻轻打开了木盒,里面是一只金嵌宝石的小罐子。
“这个是江夏王妃送的玉肌丸,据说对祛疤特别有用。”她一边说,一把里面的药丸悉数倒了出来。
柳妈妈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药丸呈紫褐色,一颗颗像葡萄一样,泛着光泽。
估摸着有一百多颗。
赵昔微拿了一个白瓷瓶,分装了一多半进去,然后把剩下的几十颗重新放回金嵌玉的圆罐子里。
她把白瓷瓶递给了柳妈妈:“我一个人也用不了那么多,留着也是浪费,就送给妈妈解燃眉之急了。”
柳妈妈感动万分,倒头又要再拜:“小姐大恩大德,奴婢无以回报。”
赵昔微扶住了她,又道:“还有一事,须得妈妈记在心上:你现在是我蔷薇园的妈妈,而那王范又是太后的娘家人,昨儿他在莲华寺又记恨上了我。若是叫他知道玲珑和你是母女关系,少不得连带着又要多恨赵府一重。”
柳妈妈看向赵昔微,见她神色从容,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不由得心里就是莫名的一热。
那眼神也就比往日里更加敬重、信赖了起来:“奴婢省得,所以也不敢太频繁的出府探望。”
赵昔微点了点头,笑道:“好了,你快下去好好当差吧。”
柳妈妈低声应了一句“是。”
就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屋子。
锦绣捧着一束黄灿灿的迎春花走了进来。
十七八的年纪,身材高挑,模样俊俏,瓜子脸上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笑容清丽明净,显得很伶俐又大方。
不愧是在大夫人房里当过差的,气质都比别的丫鬟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赵昔微暗暗赞了一声,这个徐氏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但审美还是很不错的。
锦绣从壁橱里取了一只影青的花瓶:“才出了两日太阳,后花园的迎春花竟开了一半,金黄金黄的跟蝴蝶一样,想着小姐您爱花,就折了一捧回来,放在书房的窗边,您看书累了养养眼。”
主仆二人坐在桌边,拿了镀银的小剪刀,一支一支地修剪着迎春花。
锦绣道:“方才去后花园遇到了四小姐和五小姐。”
“哦。“赵昔微拿着一支迎春花,用食指和拇指量着要修剪的长度,漫不经心的道:“本来燕姐儿说要叫上我一起的,我想着要回来听孙嬷嬷授课,便婉拒了。”
“小姐您做得对。”
锦绣笑道:“今早王府的向妈妈前脚刚走,后脚那些婆子们就都聚在了一起感慨,说您是个富贵命有福之人什么的。奴婢去后花园的时候,那些婆子看人的眼神都恭敬了好多,还悄悄拉着奴婢的袖子,说让奴婢在小姐跟前替她们说一两句好话……”
赵昔微扶额:“这些婆子们心思倒挺灵泛的。”
王府态度暧昧不明,却又大摇大摆的向她百般示好。
长此以往,若是这门亲事不成,或者是王府根本没这个意思,她岂不是要成了别人的笑料?
捧得越高,摔得也就越重。
锦绣却觉得很解气:“五小姐还在记仇呢,见奴婢去了园子里就吩咐那婆子赶人,结果那婆子一听说奴婢是蔷薇园的人,不但没有听五小姐的话,反而满脸堆着笑,亲自带着奴婢去折花。五小姐气得那嘴巴都能挂小油壶了!”
说着又有些担心:“小姐,您说五小姐这么大的火气,奴婢是不是该让着她,不应该采这束花回来啊?”
赵昔微挑眉:“她爱生气就生气去吧,关我们什么事?难道因为她生气,我就连一束花都不配拥有了。”
“奴婢是担心小姐。那五小姐是个没轻没重的,在莲华寺若不是她使坏,怎能害得您受伤。”
锦绣想起这事仍有些气愤,可是又不想让主子跟着生气,就摇摇头道:“算了,以后见着她,绕开才是正理。”
赵昔微把最后一支花修剪好,插进了瓶中,道:“她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几次三番的挑衅,我都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懒得搭理。若是还有下次,我可不一定还有这么好的脾气了。”
锦绣笑着点头。
到了晚膳时,周嬷嬷领着人抬了东西进来。
她在院门口就招手:“快来搭一把手,给你们送来了好东西。”
柳妈妈忙上去帮忙。
周嬷嬷指挥着婆子们把东西往外搬,笑道:“说是京兆尹崔大人得了几只羔羊,又肥又嫩。崔夫人就给咱们府上送来了五十斤,特意请老夫人和三小姐尝尝鲜。”
特意请老夫人和三小姐尝尝鲜……
众人一脸震惊。
崔夫人,竟然这么喜欢小姐??
第64章 羊肉火锅
东西都抬进了屋,赵昔微忙将周嬷嬷迎进了暖阁。
上了芳香怡人的桂花茶,周嬷嬷呷了一口,望着赵昔微的眼里满是喜悦:“老夫人自留了十斤,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处总共送去了三十斤,给您这里送来了十斤。”
赵昔微一愣。
其他几位小姐都是和夫人在内。
只有她这边是单独送了十斤。
不过又一想,若是把自己的那份算在徐氏房里一起,少不得又要去看她的脸色,最后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就笑着道谢:“替我向祖母问安,多谢祖母这么挂心。怕就怕我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肉。”
“怎么会吃不了,老夫人说了,这个天气吃火锅是最好不过的,那羊肉蘸着酱料,别说十斤,就是二十斤也吃得完。”
周嬷嬷笑眯眯的,“老夫人还怕您这里没有吃火锅的器具,就让奴婢把炭炉、铜锅、还有餐碟子,都一并给您送了一套过来。”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若再是推辞就是不懂事了。
送走了周嬷嬷,几名丫鬟喜笑颜开的围了上来。
火锅是冬天最好吃的东西,大家看着那切得厚薄均匀的羊肉片,眼睛闪亮得几乎要冒出火花来。
赵昔微笑道:“既然是吃火锅,那可少不得要配菜了。去园子里采一些萝卜、白菜、雪里红来,还有柳妈妈做的豆腐皮,都弄一些来烫着吃。给祖母也送一点去吧,到底是咱们园子刚刚采的,下火锅吃个新鲜。”
颔首一想,又吩咐道:“给几位夫人房里也送一些吧。”
倒也不是她想做大善人,只是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已经决定在这里生活了,就该主动去打理一下府中各处的关系。
“是。”几名丫鬟领了命,却有些犯难。
三夫人性子温柔娴静,对小姐也和善,那边是最好说话的。
二夫人精明世故,虽然看着不大喜欢小姐,可给她送蔬菜倒也不会被拒之门外。
大夫人那边怎么办呢?
自从上次闹得回娘家后,徐氏就一直没和小姐搭过话。
这回给她送蔬菜,会不会被她直接扔在脸上?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赵昔微皱了眉。
这房里的丫鬟要一直都这样畏畏缩缩瞻前怕后的,她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正想教导几句,珍珠却站了出来:“让奴婢去吧。”
银宝拍手笑道:“是了,你和大夫人房里的金枝、二夫人房里的翠莲都很熟,你去这一趟,最好不过了。”
珍珠羞涩的笑:“也不算很熟,只是都是一起进的府,我又在二夫人房里当过差,彼此之间还算有点儿情分。”
赵昔微点头:“那一会子吃了饭就你去吧。”
火锅就在暖阁里吃。
柳妈妈把准备好的配菜端了上来。
一小篮子脆生生的豆芽,一盘子嫩白清莹的萝卜,一盘子青翠欲滴的白菜和雪里红,一盘子金黄酥脆的豆腐皮,还有一碟子清脆爽口的冬笋条。
鲜嫩的羊肉切成了三指宽,均匀地铺在放了冰碴子的盆中。
另有磨得细细的辣椒粉、捣得均匀细腻的蒜蓉、炒得又香又脆的花生碎,再将香葱、芝麻油、酱油都用小碟子一一装了上来。
柳妈妈烧红了炭炉,在铜锅里添了调配好的汤料,下了萝卜打底,开文火慢慢的煮了起来。
暖阁的窗子向南,沁人心脾的梅花香气不时地袭来,让人的心情越发的舒畅了起来。
大家围坐在一起,吃着肥嫩鲜香的羊肉,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柳妈妈做得一手好菜,为人又很和善本分,屋里几个大丫鬟都喜欢她,是以围在一起不住地向她讨教做菜的心得。
一屋子的人其乐融融。
赵昔微对这种变化很满意。
刚刚进这座园子的时候,那些胆战心惊和悲观压抑的氛围,再也不复存在。
吃完了火锅,珍珠和玉兰去给三位夫人送蔬菜。
柳妈妈则吩咐小丫鬟去厨房烧水。
羊肉虽然好吃,可赵昔微却受不了腥膻味,又是漱口又是洗手,还要沐浴换衣服。
锦绣去里间的橱柜里翻找衣裳:“小姐要赶快习惯才是,以后吃火锅的机会多着呢。”
赵昔微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笑道:“此话怎讲?”
锦绣捧着衣裳走了出来:“这回老夫人带您去上香,为的就是让您在贵妇圈子里露个脸。现在看来,您不仅露了脸,还得到了她们的认可。很快您就会被邀请参加各种各样的宴请啦。”
赵昔微一笑。
锦绣替赵昔微系好了腰间的丝绦,笑道:“这也是好事,小姐慢慢的有了自己的交际,以后这宅子里的人就也都会安分许多,您也免得被她们扰得心烦。”
赵昔微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腿上的伤口重新涂了药,脸上轻轻拍了玫瑰香露,赵昔微舒舒服服的躺在被子里,由衷的感叹道:“有肉吃的日子真是好。”
银宝正好进来,听见这话眼睛一亮:“那让柳妈妈擀一点儿饺子皮,咱们做羊肉饺子吃好不好?对了,再去大厨房讨一点孜然粉来,用竹签子把羊肉串起来,烤着吃那真的是香!”
锦绣直皱眉头:“这做饺子吃就好了,烤羊肉熏得整个院子里都是味道,若是飘出去了,让大家知道了怕是影响不好。”
赵昔微也笑道:“烤羊肉就算了,你去吩咐柳妈妈做两笼屉羊肉蒸饺吧,做好了给三婶娘送一笼过去。”
“是!”银宝对于吃十分的上心,当即眉开眼笑的出去了。
第二天早上,飘起了蒙蒙细雨,阴冷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如寒针一样的雨丝,越过宽阔的游廊,从窗台的缝隙里钻了进来。
最近老夫人偏宠赵昔微,库房总管也是个很有眼色的人,见天气阴寒,一大早就命人送来了五十斤银骨碳。
锦绣用掐丝珐琅暖炉填了满满的一炉子,再用铜丝罩子罩住,放在卧房内。
满室温暖如春,赵昔微就只穿了一件豆绿色的杭绸薄袄,坐在窗下描眉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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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个读者朋友给我打了低分,理由是更新慢……哭了,Ծ‸Ծ,现在还没上架,更新也要按照基本法啊呜呜!
再说了我是兼职写作,一个月的稿费都不够大家一天的工资,写作是为了圆自己小时候的梦,不是为了冲字数而写,所以请朋友们手下留情,一个低分就相当于一个差评拉低了整个文的分数更是打击了我的自信……Ծ‸Ծ
最后再说一遍:下周二上架,会爆更的
第65章 飞上枝头变凤凰
大厨房的蒋娘子送来了温热的燕窝牛乳粥。
“是老夫人特意吩咐了的,奴婢不敢轻慢,昨天夜里用银镊子一根根的挑了毛,放在炉子上文火慢炖了一整夜,早上起来喝着正好。”
赵昔微知道她是三夫人的人,很是客气的打发了一个荷包:“大清早的,劳烦蒋娘子跑这一趟。”
蒋娘子将荷包收在袖子里,十分欢喜。
不知怎的,赵昔微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眼神里,有着一种仰慕菩萨一样的情绪在里面。
不过是打赏了一把铜钱,至于这样感激涕零吗?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这个问题,周嬷嬷过来了。
“三小姐,刚刚得了帖子,乔夫人携了乔小姐要上咱们府来,老夫人让奴婢传话,叫三小姐一会子过去见见呢。”
赵昔微想起了乔云浅。
鹅黄色的裙子,轻云一样的发髻,簪了一朵粉色茶花。
清丽又自然。
就交代了银宝:“给我梳一个简单又好看的发髻,不要太中规中矩了,尽量自然一些,也别用什么金玉首饰。”
银宝面有难色:“小姐,您是要去见外客,总得簪点头花才行,这打扮太素了,会不会让人觉得咱们太不重视了。”
赵昔微瞧着铜镜中的自己,面颊如梨花一样皎洁,红唇像芙蓉一样娇艳。
就从容一笑:“不会,昨天摘的迎春花去拿几枝来,把它编在发髻里头去。”
银宝恍然大悟:“小姐,您是想要别致一点的!”
赵昔微会心一笑。
虽然是乔夫人上门求助,可对她来说,这是一桩合作共赢的事。
她希望给乔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借着这个机会,慢慢的实现自己心中的计划。
身处内宅,手里能利用的人脉资源太少了。
她要抓住每一个能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银宝的梳妆手艺堪称一绝。
当赵昔微出现在荣安堂,满座皆是惊艳和赞赏。
乔云浅喃喃地道:“赵三小姐真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乔夫人携了赵昔微的手,满脸热情:“老夫人,您这府上的风水好,孩子们生得跟花儿一样好看。”
老夫人十分受用,笑着看向了赵昔微。
细细的眉,弯弯的眼,乌发梳着一个圆圆的发髻,两鬓垂下来的头发用桅黄的绸带束着,显得十分清新自然。
老夫人点点头,目光再往上,就忽然感觉眼前一亮。
这孩子,是有多么巧妙的心思!
那发髻中间,用黄灿灿的迎春花取代了金玉首饰,一朵一朵连成了一条花钿的样子。
迎春花颜色夺目,这小巧玲珑的一串儿,轻轻地簪在头上,与她璀璨流光的眸子交相辉映,有种说不出的轻灵雅致,风流婉转!
感觉到乔家母女眼底的惊艳,老夫人嘴角骄傲的翘了起来。
打量的目光忍不住又往赵昔微全身扫去。
豆绿色的宽袖袄,赤茶色的挑线裙。
这两个颜色用得颇为大胆。
赤茶色是棕色里面偏橘红的色。比红色更稳重,比棕色又更温柔。
很少有年轻女孩子能压得住。
但在她身上就一切都刚刚好。
裙子上面用金丝线暗绣着如意花纹,举手投足间,金光细闪,整个人有一种内敛又柔和的自信。
“不错,不错。”老夫人一脸说了两个不错,这才望向乔夫人,笑道:“往日里我总觉得,女孩子要穿金戴银的才富贵,今天看这两个孩子的打扮,觉得用新鲜的花朵就很好看了。”
乔云浅扶了扶发髻上的茶花,抿嘴而笑:“老夫人,您真是好眼光。”
赵昔微落了座,在乔云浅的旁边,这才看清她的妆容。
脸上施了薄薄的脂粉,眉间点了淡粉色的落梅妆,鼻尖和耳朵都有一层淡淡的红粉,还闪着珍珠般柔亮的光泽。
乔云浅眨了眨眼,俏皮一笑:“你猜猜我鼻子上用的什么?”
赵昔微也跟着笑了起来:“我猜,乔小姐用的百花粉。”
乔云浅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脸颊一红:“是我班门弄斧了,赵府这样的门第,微姐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赵昔微摇摇头,诚实的回答道:“并没有见过,只是前些日子听府里的妹妹提起过,说这是宫里才有的好东西。”
没想到,赵三小姐竟然这样坦诚。
乔云浅心里一怔,笑容就越发率真了起来,咬着耳朵悄悄地道:“微姐姐要是喜欢,明儿我让人送你一盒。”
这么珍贵的东西,娘娘们到手的都有限,她竟然随口就要送自己?
乔云浅悄声道:“这是使臣夫人送给我母亲的,总共有三盒呢,反正我一个人也用不完。”
赵昔微友善的朝她笑,心里的石头缓缓的落了地。
她想要打通乔家的关系,主要是为了利益考虑。
如果乔家人太难相处,以后她要面对的挫折就多一些。
幸好乔云浅是个很率真的性子,想必要建立感情,也不会太难。
老夫人这屋子里正一团和气的时候,后花园里,赵承羽正将珍珠堵在路上,满脸的冷笑。
“笑话,去了蔷薇园跟了新主子,就以为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就是!”跟在赵承羽身后的是翠莲,愤愤不平道:“那野丫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转身就忘了五小姐的好?珍珠,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脑子进了水,就这么帮着那野丫头?!”
珍珠被她盛气凌人的样子吓到了,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翠莲上前一步,将珍珠逼退到了假山边,道:“小姐不过是想要你说一句实话,你就一副要了你命的样子!不说五小姐对你的恩情,就说咱们俩的姐妹情谊,你难道也都忘了!”
珍珠唯唯诺诺地道:“我,我,我没有忘……”
“没有忘。”翠莲冷冷一笑,“既然没有忘,你就该知道,丁妈妈是怎么被赶出府去的!”
说着看了一眼赵承羽的脸色,又道:“你我情同姐妹,那丁妈妈是我的娘老子,也就等于是你的娘老子,她就这么被野丫头赶出府去了,你难道就一点想法都没有?”
第66章 第一笔钱
珍珠垂着头,一双手为难的扯着衣角,嗫嚅着说了一句:“那是相爷赶出去的啊……”
“掌嘴!”赵承羽暴怒。
翠莲猛的一把就抓住了珍珠的头发。
珍珠惶恐不已,却不敢挣扎,只喃喃道:“五小姐饶命,奴婢不敢了!”
“好你个野蹄子!”赵承羽眸子一瞪,“不过是在蔷薇园呆了半个月,就学会了顶嘴了!”
“啪!”翠莲撸起袖子,掌风凌厉,一个耳光就扫在了珍珠的脸上。
珍珠瞪大了眼睛,似乎被这一掌打傻了,只呆呆的看着面前的主仆。
“珍珠,姐妹一场,我也不是真的恨你,我只是太想替丁妈妈报仇了。”翠莲揪着珍珠的衣领,“你快说吧,蔷薇园的柳妈妈为什么偷偷去柳树胡同?”
珍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也许柳妈妈有什么朋友住在那里也说不定……”
“胡说!”赵承羽竖着眉怒斥道:“那柳树胡同都住的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都住着的优伶娼妓!那既然说是柳妈妈的朋友,那你告诉我,柳妈妈怎么认识这样的朋友?”
“我……”珍珠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这边斗得如火如荼,那边二夫人袁氏却被叫去了荣安堂。
二夫人一进屋,就看见了坐在宾客席上的乔夫人。
又看到了坐在对面的赵昔微和乔小姐。
心情一瞬间就有些复杂。
都是赵府的小姐,差别怎么那么大。
这三姑娘回府才多久,竟然已经光明正大的会见外客了!
自己家那个还是嫡出呢,也没得这个殊荣……
要知道,乔夫人的丈夫可是鸿胪寺的一把手,要是能让羽姐儿也来这里见一见,听一听,对孩子的未来多有助益啊。
转念又一瞥,心里又是一惊:赵承燕那可是丞相嫡女呢!怎么也没能坐在这里见客!?
罢了罢了,谁叫微丫头是个伶俐人儿呢?
听说乔夫人介绍的这桩买卖,还是沾了微丫头的光呢!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觉得好受了一点:起码,这微丫头是个大度的人,有好处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这个婶娘。
电光火石之间,袁夫人心里已经历遍了沧海桑田。
她不动声色的敛了情绪,脸上一片八面玲珑的笑意:“一直听闻乔夫人大名,只可惜不能相见,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呢。”
乔夫人笑了起来,满是相见恨晚的样子:“我也一直听说袁妹妹的大名,就连我们府上的老爷,也啧啧称叹,说妹妹是女中大丈夫,整个长安城的掌柜,都对妹妹敬仰有加呢!这不,现在手上得了一桩买卖,我就赶紧过来贵府请教妹妹,还望妹妹不要嫌弃我愚笨才好。”
袁夫人内心一震,就不由得看了一眼旁边的赵昔微。
老夫人昨日就漏了口风给自己,说乔夫人可能要送上门一桩丝绸买卖,叫她好好的准备着。
她当时虽然听了,却总觉得不太靠谱。
一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又是个庶女,乔夫人能真的给微姐儿这么大个面子?
现在,话语从乔夫人嘴里真真切切的吐出来,叫她再也不敢不信了。
乔夫人见袁夫人发愣,笑着缓缓道来:“是波斯国的商人,要采买一批丝绸面料回去。我们家老爷还发愁,说一下子哪里找到这么多货,我一看,妹妹名下的珍珑阁不是正有货源吗?所以就想请妹妹帮这个忙,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明明是给人好处,却没有半点施恩的高傲,叫人心里十分的熨帖。
袁夫人也是个七窍玲珑心。
“啊,是吗?”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佯装不知道乔夫人醉翁之意似的,给足了对方体面:“那可真是要托姐姐的福气了,我这里正好有一批从余杭进过来的上等货——”
两个都是聪明人,又都极其的圆滑世故。
听她们这样畅快的交谈,还真是一种享受。
赵昔微在旁边慢慢的品着茶,嘴角就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手中的茶水续了三遍,袁夫人终于挥了挥手,命人捧了账册过来:“这是前几日珍珑阁进货的单子,姐姐请看。”
“这么厚的一本!”乔夫人笑容里满是无奈:“我不如妹妹有头脑,一看这账本脑子就乱糟糟的一团糊……”
“不妨事不妨事。”袁夫人从善如流地将账本合起来,交给身旁的丫鬟,“姐姐您带回去,慢慢看,什么时候觉得合适了,再打发人来知会妹妹一声儿就行了。”
这样急切,可见是真的想要做成这笔买卖了。
乔夫人提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去。
就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赵昔微。
赵昔微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一脸感激的样子:“我们也没什么好回报乔夫人的,听说鸿胪寺急需一批花茶,正好小女有这么个手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呢。”
话题终于切回了重要事情,乔夫人开怀笑了起来。
“赵三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她饱含期待的看着赵昔微,“马上就过年了,鸿胪寺来往的客商也多,先要个十斤,不知道三小姐来不来得及?”
十斤!
想不到,她的第一笔银子来得这样快!
赵昔微一愣,忙端起了茶盏掩饰脸上的震惊,淡淡笑着道:“我也想一口应承下来,只是一下子怕是收不到这么多花。您也知道,现在是冬天,能用的新鲜花叶都不多……”
她的语调缓缓地,有种让人感到放心的沉稳,“况且,乔夫人还没喝过我制的茶呢,一下子订这么多,要是那边的胡商使臣不喜欢,岂不是浪费了您的一片心意。”
听她这样理智的分析着,乔夫人的眼睛越发的明亮了起来。
这个姑娘,真真是个通透的!
不因为银两而失去情义,做事体面又顾全大局,最主要的是,会懂得换位思考,给与对方最大的利益。
“要不您看这样行不行?”
赵昔微笑道,“我这里尚有几包夏天制的花茶,共四色口味,您先带一些回去,给大家尝尝,如果觉得好,再让人来传个话过来……现在这个时节,炮制的梅花茶是口感最好的。”
第67章 樱桃酪
过了花期,再想要这么好的茶就难了。
老夫人听着就暗暗点头。
好一招欲擒故纵。
这微丫头聪明着呢!
虽然给足了对方后路,却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利益。
”还是三小姐想得周到。”乔夫人哈哈笑了起来,“就按你说的这么定下了。对了,不知道这花茶收多少钱一斤呢?我先把订金付了。”
赵昔微被问住了。
在乡下的时候,她是跟着娘亲做过香饮子,可那都是卖给村民图个解渴,制作工艺也没那么复杂,能有多高的价格。
现在突然要她开价,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开。
见她为难,乔夫人就很爽快的道:“这样好了,鸿胪寺对面茶铺子卖的明前茶,十八两一斤,我给三小姐二十两的价格,怎么样?”
二十两一斤,总共要十斤,进账就是两百两。
赵昔微在府中的月钱一个月都才二两。
也就是说,这笔钱,需要她不吃不喝在府上十年才能攒够。
她内心有些激动,表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我也说不大准,制作花茶需要依靠花期和天气,若是这两者没有把握住,夫人就是开出一千两的价格也做不出来……”
乔夫人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她生怕赵昔微反悔一般,道:“我也知道这事不容易,可有什么办法呢,那些胡商就爱喝这花茶,为了大魏的繁荣稳定,我给三小姐出二十二两的价格,你看怎么样?”
赵昔微一阵错愕。
论能说会道还是乔夫人最厉害。
只不过一个花茶的买卖,怎么就还能和大魏的繁荣稳定挂上钩了。
不过又一想,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些胡商使臣,让他们积极与大魏交好,也确实算得上是为朝廷效力了。
赵昔微忙笑着拒绝:“既然是效忠朝廷,又怎能狮子大开口,乔夫人就按二十两的价格来就好了。”
乔夫人笑了起来:“不愧是相府的小姐,言语就是爽利!”
说着就起了身,向老夫人辞行:“府里还有要紧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两桩买卖都顺利得不可思议。
让常年经营生意的袁夫人都忍不住啧啧称奇:“老夫人,您看我没有说错吧,微姐儿就是随了相爷,这头脑,这口才,都是拔尖儿的好!”
赵昔微见她肯放下身段对自己主动示好,就也不再计较往事,很大度的给了个台阶:“二婶娘过誉了,您才是真正的女中诸葛,整个长安做买卖的,谁不知道二婶娘的名字。”
老夫人开怀笑了起来:“都好,都好!有你们这样的晚辈,是我这个老骨头的福气!”
赵昔微和袁夫人对望一眼,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解决了袁氏对自己的敌意。
乔夫人,还真是一座桥呢。
有她这么一个中间人,袁氏和自己算是互相依存的结盟关系了
人心都是向利的。
或许有人不在乎感情,但没有人不在乎利益。
有时候,这种利益捆绑的关系,反而是最稳定的关系。
赵昔微轻轻吐出一口气,对未来的道路,更加有了勇气和信心。
老夫人笑着吩咐周嬷嬷:“你去大厨房催催,我要的樱桃酪好了没?”
赵昔微有些吃惊。
樱桃酪她知道。
小时候她最爱吃,每到樱桃成熟的时候,娘亲就会做给她吃。
虽然没有冰块和糖,味道也是酸酸甜甜的,十分的开胃又解馋。
想不到老夫人也爱吃。
周嬷嬷却笑着道:“知道您疼孙女,奴婢这就去催。”
袁夫人成了一笔大买卖,心情很好,就佯装出一脸吃醋的样子:“老祖宗偏心,有了孙女就不疼媳妇儿了!”
赵昔微不解地看了过去。
老夫人笑着道:“淑妃娘娘送了一筐樱桃来,我想着你昨儿才吃了羊肉,便吩咐厨房做了酸酸甜甜的樱桃酪,给你开胃解腻。”
一阵暖流缓缓流过,让人心头莫名的一热。
原来,这就是被祖母疼爱的感觉。
说话间,周嬷嬷已捧着托盘进来了。
碧玉色的小盘,银白色的琉璃高杯,里面盛着深红色的樱桃浆,放了红彤彤的樱桃果,再浇上一层浓香的奶酪,又覆了一层雪白的冰沙。
红白搭配,透过精致小巧的琉璃杯,宛如冰雪世界一般,莹润透彻。
用完樱桃酪,又说了一会子话,赵昔微便起身告辞:“孙嬷嬷授课的时间到了,孙女就不陪祖母了。”
老夫人知道她课业繁重,就也不再多留,只叮嘱了一番“要好生学习不可偷懒,切莫辜负了长公主的一片心意”之类的话。
赵昔微起身,才撩开门帘子,却又被叫住了。
就见老夫人笑眯眯的叮嘱道:“以后早晚请安用不着那么早,现在天气那么冷,早上多睡一会儿也是好的。宝珠,我那箱子里还有两张上好的鹿皮绒子呢?明儿拿去给微姐儿做一床新褥子,那蔷薇园最是阴冷不过,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冻坏了身子落下病根可如何是好!”
赵昔微一怔。
蔷薇园离老夫人的荣安堂距离最远,老夫人原先安排她住那里,也是故意要与她拉开距离。
而老夫人现在这样,是对这些不公平的事情,感到过意不去了吗?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笑容,屈膝盈盈一礼:“孙女多谢祖母疼惜!”
不论是刻意为之的冷落,还是情不自禁的关心,这个老人都是她血缘关系上的祖母。
她都选择了坦然面对,不悲不喜。
赵昔微出了荣安堂,往蔷薇园走去。
阴雨绵绵,寒风凛凛,青石板的路面湿漉漉的。
看了看天气,赵昔微决定从花园抄近路回去。
却不料,才出了游廊,就听见假山后一座亭子里,传来了哭骂之声。
“那野丫头竟然和柳树胡同的人勾搭上了!”骂的那个声音十分尖利,“我定要去禀明祖母,打断她的狗腿!”
正是赵承羽。
“五小姐,您不能告诉老夫人!闹大了对大家都不好!”哭哭啼啼的那个,是珍珠,带着几分哀求和焦急。
旁边跟着的锦绣听得真切,心尖儿都打了个颤。
这个珍珠,怎么跟赵承羽混在一起!
糊涂啊!
第68章 做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锦绣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却见她摆了摆手,就立即会意,悄悄的藏身在了假山后面。
赵昔微很不解的是,二夫人是个看重利益的性子,虽然不会给赵承羽多严格的教育,却也不会纵容她四处闯祸——毕竟闯了祸会影响利益。
而且,自己归府并没有威胁到赵承羽什么利益,为什么她反而跳得越来越厉害呢?
后来有意向丫鬟们问了几句,才知道事情的原由。
老夫人总共有三个儿子,长子从文,最有才能官做得最大,最得老夫人喜欢。
三子从武,镇守边关,虽然功绩平平,却因一年难得见一次面,也是心肝儿肉似的疼着。
只有二子学文不成,习武也不成,最后经商也没有起色,直到娶了二夫人,在袁氏的扶持下才逐渐攒起了家底。
所以老夫人最不重视这个儿子,连带着就也不重视赵承羽。
赵承羽在家不能得到长辈的宠爱,出门也无法融入贵女的圈子,只好长期在大夫人跟前表现。
大夫人徐云娇没什么心眼,一来二去的便将她当成自己的闺女儿一样宠着。
锦绣由衷的赞叹道,“大夫人虽然脾气不大好,但是心地却是顶好的,只要她认定了你,就会掏心掏肺的对你好。”
赵昔微一下子就完全明白过来了。
有时候这种不经世事的天真,比精于算计的世故还害人。
就比如这赵承羽,一味的只知道对她好,只会加重她内心的不平衡,长此以往,怕是已经从根子上就长歪了。
这和管理属下是一样的道理。
属下若是对你存了谄媚的心思,你还不能及时纠正,只一味的夸奖他、给他好处,久而久之他不但没有半点长进,反而会觉得做实事没有出路,以后要更加变着法儿的邀宠献媚才能出头。
等他越来越嚣张骄纵的时候,就会打着你的旗号,四处惹是生非,背地里替你不知道竖了多少敌。
而那些被他招惹、伤害的人,只会把他的错算在你的头上。
等酿成大祸的时候,想挽救已经不可能了!
正思忖间,假山那边的对话又传进了耳朵,让她瞳孔猛然一缩!
“我就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一个私生女能有什么好德行!在乡下养了这么多年,哪怕现在端着小姐的架子,骨子里还是个不守规矩的放荡样儿!你等着吧,老夫人要是知道了,还给她议婚呢,一准把她赶出府去!”
珍珠苦苦求情:“好小姐,您别说了行不行?奴婢本来不想告诉您这些的,要不是翠莲……”
就听见一个丫鬟带刺的声音响起:“哼,你还说呢,咱俩不是好朋友吗?我妈妈本来在厨房当差当得好好的,因为那野丫头就这么被赶出去了,你帮我不是应该的吗?”
这个翠莲,正是丁妈妈的女儿。
珍珠是个胆小怕事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可是你们不能把事情捅到老夫人面前去啊,我虽然、虽然想帮你,可是我也不能出卖我们小姐呀!”
说着又低声道:“她生气的后果很可怕的!”
“可怕?”赵承羽闻言声音更尖了,趾高气扬地道:“她上次闹得那么厉害,不还是要被长公主治得服服帖帖的?孙嬷嬷教她规矩,顶着寒风一站就是一整天,她也不敢违抗半个字!小人得志,忒猖狂了!刚来第一天就敢一次性得罪府中两位夫人,谁听了不想骂一句蠢货!?”
“如今她自己作死,和柳树胡同的人来往,可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我定要好好去查一查,她跟那些下九流的娼妓有什么关系!”
赵昔微听到这里,已是浑身冷肃之气。
这个赵承羽,又蠢又坏,今天若不好好治一治她,迟早要背着全家闯下滔天大祸来!
她拢了衣领,扶着锦绣就绕过了假山。
珍珠站在对面,一抬眼就看见了前面稳步而来的人,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去扯赵承羽的衣袖:“五小姐,您别说了……”
可赵承羽无所察觉,只当珍珠是吓傻了,冷冷笑道:“你怕什么?咱们老夫人本就不喜欢她,如今要是再把这样的丑事说给老夫人知晓,就算是相爷亲自出面,怕是也保不住她了!”
珍珠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看着赵昔微,道:“小姐,您听我说……”
那翠莲站在对面,狗仗人势的瞪了一眼:“瞧你那点出息,活该你倒霉被派去蔷薇园!现在帮五小姐一起,把那野丫头赶出府去,以后就再也不用跟着她受罪了!”
“就是!白送上门的好机会,你得好好把握啊!”赵承羽想到马上就能复仇成功,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吗?”
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赵承羽笑得正爽,闻言吓得打了个嗝,刚想破口大骂,却在一扭头时,吓得表情都僵住了。
来人披着红色暗花白狐狸毛斗篷,在这冰天雪地里,像是一树红梅,又俏又傲,正是她一直在辱骂的赵昔微!
乍一眼,对上那双野兽一般冷酷的双眼,赵承羽没来由的就缩了一下,一直被她碾压的耻辱还犹在心头!
梗了梗脖子,赵承羽嘴硬地道:“自己作了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你还有脸问我!”
冷冷一笑,赵昔微在赵承羽面前站定。
她身材高挑,赵承羽个子才堪堪到她胸口,只这么站着,就已给了对方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
“我当是谁在这里嚼舌根,还以为是哪个房里不懂事的老妈子呢。”赵昔微嘴角一翘,慢悠悠的问道,“我作了什么亏心事?怎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还烦请五妹妹仔细告知一遍。”
说着笑意倏然收敛,逼近赵承羽一步,声音也冷了几分:“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赵承羽原有的豪情壮志立马被击溃了个七七八八,有些退而求其次地想,先把这野丫头吓唬住了,回头再想法子去祖母那儿告状!
便后退了一步靠着假山,道:“也,也没有什么。”
第69章 送脸下乡
“只是听说姐姐和柳树胡同的人有来往,众所周知,柳树胡同住的都是一些下九流的优伶娼妓……难道姐姐在乡下时还跟这些人打过交道?不过,看在我们是姐妹的份上,你跟我认个错求个饶,我一高兴了,也就不去老夫人那儿告状了!”
“认错?”赵昔微笑了笑,似乎在思考这话的可行性。
“对,认错。”赵承羽内心狂喜,让这野丫头先哭着跟自己求饶,然后再去老夫人那里告她一状!
一举两得,美滋滋!
锦绣眉头一跳,就护在了赵昔微身前:“小姐!”
赵昔微却是一脸认真,看着赵承羽,似乎怕她反悔,缓缓地又问了一遍:“只要我认错,你就不去告我的状了,是吗?”
“对!”
“好。”赵昔微又是一笑,葱白的手指勾了勾:“你过来,姐姐好好跟你认个错。”
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想也不想,赵承羽就向前凑了过去。
赵昔微敛了笑容,手掌迅速一抬。
“啪!”
赵承羽伸出去的脖子还没来得及缩回,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你!!”赵承羽总算回过神来,她捂着脸尖叫起来:“你竟然敢打我!我可是嫡出的五小姐,你一个小小庶女,竟然敢打我!”
赵昔微好笑地看着她:“是啊,你是嫡小姐,可我打了就打了,你能如何?”
赵承羽看着那张笑脸,脑海里莫名其妙的就浮现起几个画面。
她被赵昔微拖着扔在了母亲面前,母亲不仅没有维护她,还怒斥了她一番。
她被赵昔微逼着,深更半夜奔赴长公主府,下跪道歉。
她眼看着赵昔微从一个乡下归来的野丫头,成为一个自信满满的大小姐。
眼看着赵昔微一点点的得到了江夏王妃的青睐、得到了老夫人的宠爱,甚至还得到了乔夫人的重视。
而自己,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她气得双眼通红,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小娼/妇!竟然敢打我!是在柳树胡同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呵,既然敢做,就要敢承认!别装成大家闺秀的样子,恶心!”
赵昔微一把提住了她的衣领,扬手又是一掌!
“啪!”清脆响亮,在寂静的花园悠悠回荡。
“你这个疯子,进府第一天你就拿我开刀,现在得了势了更要容不下我了是不是!”
“没错。”赵昔微一笑,对着她左脸又是一掌:“正是因为以前没打你,所以今天全都补上!”
“小姐!”翠莲低呼一声,却不敢去扶。
上次这野丫头大闹了两房,大夫人、二夫人那般的厉害,可都选择了打落牙往肚里吞,愣是没有谁敢让老夫人知道!
现在这野丫头不仅有老夫人宠着,还有王妃护着,正是扶摇直上的时候,谁还敢再惹她!
珍珠更是吓得身子一瘫,跪在了地上哭着求饶:“小姐,奴婢知道错了!”
“你这个疯子!搅家精!我要去告诉祖母,你和柳树胡同的人有来往!”赵承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喊道:“我要把这些通通都告诉祖母去!”
“告诉祖母?”赵昔微又是一笑,问:“好啊,我现在就带着你去告!”
说着,一转身,命令道:“锦绣,带路!”
她本来想藏起锋芒,不想再去和内宅的姐妹计较,可奈何赵承羽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
含枪带棒的嘲讽,她选择了无视。
害得她被狼犬袭击,她也选择了原谅。
可现在,竟然要光明正大的造谣她,污蔑她!
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当她是个软柿子好拿捏?那就错了主意!
她要是今天没把赵承羽给压制住,以后不知道还会有多少鸡毛蒜皮的麻烦缠着她!
荣安堂,老夫人戴上了一副眼镜,正捧着一本账薄细细的查看着。
二夫人袁氏坐在一旁,时不时的解说着:“这是从扬州收购的蚕丝,还有从益州收购的棉纱,咱们这两批货能卖个大价钱。”
大夫人徐氏正好来问安,她对生意一窍不通也不感兴趣,但是听说那野丫头替二夫人成了一桩大买卖,心里也有些许的高兴:“那可是鸿胪寺乔大人给的面子,这买卖准能成!二弟妹,你可真是有福了。”
老夫人笑得眯起了眼睛:“都是托了微丫头的福,才给你搭上了乔家这条线,赚不赚钱的事小,主要是家里和和气气的我就开心。”
“是呢。”马上就有大笔银子进账,二夫人也喜上眉梢,对赵昔微的敌意立时也抛诸脑后了,附和着道:“微姐儿真是咱们府里的小福星呢!”
她这话不过是奉承一下,谁知老夫人却认了真,满满的都是赞赏:“我看微姐儿那孩子是个好的,心眼儿实在,做事也稳妥,事事又懂得家族为主,是个能挑重担的孩子。”
徐云娇一听这话就更来气。
心眼儿实在?
用离间计差点导致她夫妻反目吗!
做事稳妥?
确实是稳妥得很,做了那么多错事没挨一句骂不说,反而还讨了老太太的欢心!
只是想起母亲的那些话,她也只能将不满的情绪生生忍住。
徐云娇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老夫人睇了一眼,就看见了她那不服气的样子,便有心敲打几句:“云娇,现在你是玹儿的正妻,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不要一直放在心里,对你自己不好,对大家也都不好。”
“再则,我看微姐儿那孩子是个好的,将来若真的有缘分能嫁一个好人家,你现在多疼惜疼惜她,也是给自己积福了。”
“是啊。”二夫人是个圆滑的,想起江夏王妃对赵昔微的重视,就顺着杆子往下爬:“我看微姐儿聪明又机敏,将来嫁了人掌管内宅肯定很有一套。”
老夫人点点头,又突然想起赵承羽那气鼓鼓的样子,就特意提醒了一句:“老二媳妇啊,你以后让羽姐儿多向微姐儿学学,肯定是错不了。”
一听这话,两个儿媳妇的嘴角就都僵了僵。
这话什么意思?
叫羽姐儿向微姐儿学习?
是说羽姐儿不如微姐儿?还是指责她教不好女儿?
第70章这野丫头德行败坏
二夫人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徐云娇扯了扯她的衣袖,安慰似的低声冷哼了一句:“不就是个乡下的野丫头,有什么可学习的!”
学习跟狗打架吗?
是啊,她能给羽姐儿什么好了不得的人生经验!
可转念又一想,和波斯商人的买卖还指望那丫头的人情呢!
算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看在这桩大买卖的份上,她就忍忍吧。
二夫人就不动声色地拂落了徐云娇的手,笑着道:“那微丫头果然是个不错的,就是命苦了点,从小在乡下养了那么多年。咱们府里这些娇生惯养着的,脆弱得跟朵花儿似的,风一吹就倒,雨一打就蔫,哪里比得上?”
这话不显山不露水,却是明褒暗贬,一为赵承羽的任性开了脱,二也是侧面指出赵昔微不够“娇贵”。
老夫人心里叹了口气,袁氏这样袒护下去,羽姐儿怕是让人担忧啊。
早知道,把羽姐儿弄在身边养着就好了。
转念又一想,袁氏这话原也有道理,微姐儿在乡下生活那么久,自然是有着三分野性的,要不然在莲华寺,也不敢跳出来替自己挡住狼犬了。
婆媳二人正思索着,突然却听见廊下传来呼天喊地的哭声:“祖母救我!微姐儿要打死我!”
听见这熟悉的哭腔,二夫人差点没从椅子上掉下来!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赵昔微揪着赵承羽,大步踏了进来。
“祖母,祖母救我!”赵承羽心里实在是害怕,哭声都带着了颤音,“她她她要打死我!”
“怎么了这是?”老夫人眉头一跳,忙命嬷嬷去扶。
人到了近前,她这才看清楚,赵承羽那白里透红的脸颊肿得老高,脸上一道泪痕一道鼻涕,妆也花了,头发也散了,哪里还有个大家小姐的体统?
老夫人心脏直抽,看向赵昔微的眼神就凌厉了起来:“微姐儿,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跟着的丫鬟呢?都死了吗?看到主子们吵架,也不知道劝一劝!?”
跟着进来的丫鬟寒蝉一样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珍珠更是惊恐地垂下了头。
老夫人见状,心里咯噔就是一下。
再想起刚刚二夫人袁氏的话,才建立起的对赵昔微的信任,一下子就轰然倒塌了。
是了,到底是在乡下养了这么多年,那些桀骜不驯的野蛮习性一时还改不过来!
这么想着,就认定是赵昔微有错在先,顿时就斥道:“微姐儿!我反复提醒过多少次,不要欺压姐妹,你都当耳旁风!”
“众姐妹们平日里就是有再大的矛盾,也从来没有红过脸的,你倒好,上来就把羽姐儿打成这样!?”
一阵头晕目眩袭来,老夫人忙按住了太阳穴,“我怜惜你流落乡野无人照顾,这才同意让你爹把你接回府,想着要将你教育成大家闺秀的样子!早知道你改不掉这么个破落户的性子,我就不该同意你进府!”
“你身为长姐,不好好爱护妹妹就算了,还对她下如此狠毒的手!这要是破了相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细看了一眼赵承羽,好在脸上只是红肿却没有破皮,却还是感到愤怒异常:“微姐儿!就冲你这样歹毒的心肠,我们赵府就容不得你!我今天要是做主把你撵出去,你有什么好说的!?”
赵承羽哭得天昏地暗的,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却是莫名一喜:她要成功了!
看吧,关键时刻,祖母果然还是疼自己的,这野丫头不过是会讨好祖母,让祖母一时半会的看走了眼罢了!
而赵昔微却是处变不惊。
虽然她对老夫人这样激烈的反应有些意外,却也并不是很难受。
她在进府的第一天起,就断了对亲情的期待。
即使后来老夫人解除了对她的偏见和冷漠,她也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在老夫人眼里,是个对家族有用的人。
再说,她今天带着目的而来,要做的就是把赵承羽彻底治服气了,让她从此不敢找自己的茬,假如太过强势,反而不利于自己。
于是她并没有反驳任何,而是提了裙摆,在老夫人面前轻轻的跪下,道:“老夫人息怒。对羽妹妹动手,确实是昔微的错。”
说着又抬起那双干净明亮的眸子,坦荡地道:“老夫人若是不解气,要打要骂,或者将我撵出府去,昔微都无话可说。”
老夫人满腔怒火,对上她这乖巧柔弱的样子,一时就有些一拳打在棉花上,说不出话来。
赵承羽立即捂住脸,哭着道:“祖母,您要为我做主!这野丫头德行败坏!她和柳树胡同的人来往,被我发现了,就要打死我!”
“你说什么!柳树胡同?”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两个孙女儿,脸上写满了风雨欲来的怒火。
“回祖母,孙女发现她派人给柳树胡同送东西,八成是以前认识的什么人……”
“羽姐儿!
话未说完,便被一声冷喝打断,赵承羽身子一颤,不解地看向袁氏。
袁氏自然是心疼女儿,可是却因之前吃了一次亏,心里知道赵昔微的厉害。
眼下见赵昔微云淡风轻地跪在那里,似乎这一切跟自己毫无关系一般的坦然,便叫她觉得此事必然大有蹊跷。
再加上和手里头这桩生意还没谈成呢,哪有还没过河就先把桥拆了的道理!
三种原因加在一起,就让她抛弃了母女之情,选择了息事宁人。
她咬了咬牙,沉着脸道:“昨天我是怎么教你规矩的!你就忘了!?祖母面前,哪里有你哭哭啼啼的道理!再说了,微姐儿是你的姐姐,你是妹妹,有什么错处也轮不到你来议论!”
赵昔微跪在地上,闻言嘴角就翘了翘。
这话说得真是滴水不漏,明摆着是教育了自己女儿,可暗中却是把赵承羽指责自己的事给落实了!
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要好好的和袁氏理论一番。
可是如果只知道一味的争强好胜,不懂得藏锋示弱,那和莽夫有什么区别?
以柔克刚,有时候比硬碰硬,更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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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不是盏省油的灯
以柔克刚,有时候比硬碰硬,更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胜利。
赵昔微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望着老夫人。
赵承羽不服,正想反驳,可是一抬头,却见袁氏眼神狠厉的模样吓住了。
徐云娇站在旁边,心里是又恨又气。
她就知道这个野丫头不是盏省油的灯!两面三刀惯会演戏,一面是张狂霸道的欺压人,一面又做出这低眉顺眼的模样!
以前的事儿叫她忍,是没有法子,今天摆明了是赵昔微的错,怎么还要忍!?
是以徐云娇把丹凤眼一扬,冷哼道:“二弟妹,你这话就不对了,姐姐做了错事,妹妹提醒几句有什么问题?”
说着又看向老夫人,“放眼全京城的大家闺秀,谁跟她似的一言不合就打人?老夫人,这事您可得仔细的问个清楚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打羽姐儿?”
“还有,为什么和柳树胡同偷偷来往?那柳树胡同可都住的是什么人?马上就是议婚宴了,这要是传出去了,咱们府上姑娘们的名声怎么办?”
老夫人最在意的就是孙女们的终身大事,这不仅仅关系到她们的幸福,更关系到赵府的未来。
徐云娇这一提,她那刚刚平息的怒火又被煽了起来,阴沉着脸冷冰冰的开了口:“微姐儿,你和柳树胡同那边的什么人来往?”
屋内沉默得可怕。
赵昔微跪在地上,垂着长长的眼睫,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和什么人来往?
她根本没有和玲珑接触,她只不过同情玲珑的遭遇,再加上见不得柳妈妈难过,就让柳妈妈送了一些药过去。
可到底那药是她给的,如果现在和盘托出,不仅仅洗清不了自己的嫌疑,反而还连累了柳妈妈。
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世道艰难,女子本就活得身不由己。
如果让她为了保护大家闺秀所谓的“高贵”,对那些弱势女子的悲惨遭遇选择袖手旁观,她必定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
赵承羽见状,就趾高气扬了起来,她翻了个白眼,道:“祖母,这一切都有丫鬟珍珠作证。”
老夫人眉毛一拧,威严的目光越过赵昔微,看向她身后跪着的几个丫鬟,沉声问:“哪个是珍珠?近前来说话!”
珍珠跪在一旁,听见点了自己的名,肩膀猛的抖了一下,结结巴巴的道:“回、回老夫人,奴、奴婢正是蔷薇园的大丫鬟,名叫珍珠。”
赵承羽心里闪过一抹得意,忍不住想对赵昔微翘起嘴角嘲讽一番,不料还未笑出来,却感觉红肿的脸颊像被刀割一样的痛,这才想起,自己被这野丫头,掌掴了三个巴掌!
她两腮的肌肉抽了抽,露出来的只能是一个像笑更像哭的难看表情,道:“祖母,孙女就是向珍珠多问了几句,才知道微姐儿背着您做了这样伤风败俗的事!”
说着用力一扯珍珠,将她推到老夫人面前,“你在花园是如何跟我说的,快仔仔细细的告诉老夫人!”
珍珠本就吓得六神无主,猝不及防被她这么一推,身子往前一扑就趴在了老夫人脚下。
“跪好了!”一声怒斥,老夫人满心眼里都是不耐烦:“以前在哪个房里当差的?又是谁教的规矩?”
珍珠忙战战兢兢地跪直了,可那声音里的恐惧却是掩饰不住:“回、回老夫人,奴、奴婢以前是二夫人房里的二等丫鬟……”
老夫人就不满地看了二夫人一眼。
二夫人还没说话,徐云娇就受不了了。
她狠狠地瞪向珍珠:“没脑子的蠢东西!老夫人等着你的话呢,你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长了舌头不会用,我看不如拔了喂狗的好!”
“大夫人……”珍珠被唬得后背一凉,有如置身万年冰窖,浑身每一块皮肤每一根毛发,都被无边的恐惧淹没了。
赵承羽眼看珍珠要吓死过去,就上来安抚道:“珍珠呀,你只需要告诉我们,微姐儿有没有和柳树胡同的人来往?如果有,那个人是谁、男的还是女的,做了什么事,你且缓缓道来。”
赵昔微冷冷一笑。
这个赵承羽,怎么没看出来有这么歹毒的心肠呢!
这话分明就是要往歧义上面引,要让她的名声彻底的毁了!
二夫人一直留意着赵昔微,见她嘴角一翘,心里就咯噔一下,感觉不妙。
她忙一把将女儿往回拉:“羽姐儿!大人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徐云娇对这个弟妹那是恨铁不成钢。
袁氏能饶了赵昔微,可她徐云娇却不能。
是以凤眼圆瞪,指着珍珠呵斥道:“给我老实交代了!要是有一句谎话,仔细你的舌头!”
珍珠吓得又是一抖,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快要瘫了。
老天作证,她真的只是看翠莲哭得可怜,就帮着她说了几句话,哪里想到竟然会闹到老夫人这里来!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哭丧着脸道:“回、回禀老夫人和大夫人,小姐确实让人给柳树胡同送了东西,可那个人是谁,又干什么事,奴婢不知……”
“胡说!”老夫人大怒,重重的一掌拍在桌子上,“你身为小姐身边的大丫鬟,小姐和什么样的人来往都不知道?赵府养着你干什么吃的?”
说着又怒气冲冲的转向徐云娇:“我把管家的权力交给你,你就是这么打理的?小姐没有小姐的体统,下人没有下人的规矩!传我的话下去,从今天开始所有的仆妇小厮,都好好的练一个月的规矩!”
老夫人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
自从徐云娇掌权,她已经很久不再过问这些小辈的事了,那些你争我斗的事,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见。
看来,是时候要拿出年轻时治家的雷厉风行来,好好的整顿一下赵府上下的风气了!
徐云娇一阵错愕,敢情又怪上她了!?
可是大魏以孝治国,哪怕是她是长公主的女儿,可是作为赵府的儿媳妇,也不敢和婆婆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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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一起合谋算计我
那无名的怒火就顺理成章的指向了赵昔微,都怪这野丫头!
自她归府来,自己就没一天安生日子过!
今天好容易抓住了把柄,一定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珍珠。”徐云娇抬高了声音,“微姐儿和柳树胡同的谁来往?还不快老老实实的招来!”
赵昔微愕然,徐氏这是直接就略过了“有没有”,进入了“是不是”?
“奴婢……”
珍珠惨白着脸,目光怯怯的看了一眼老夫人,又看了看赵承羽和两位夫人,见都是一副虎视眈眈的表情,仿佛只要她说错了一个字,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下油锅。
再一看,便是锦绣,也紧紧地盯着自己。
那眼神,却是有些担忧、有些着急、还有一些愤怒:虽然小姐是给柳树胡同送了东西,可是你不能就随着她们编排啊!你不要命,我还要呢!
还有,小姐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了?你就这么出卖她?看回去了不扒了你的皮!
珍珠脖子一缩,正惶恐着不知如何是好,四下里却又有一道目光投来,她诧异转头,就见赵昔微正淡淡的看着自己。
那一双大大的眼睛仿佛会说话,眼神平静又坦然,还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
没来由的,就让珍珠惶恐的心绪,镇定了不少。
赵承羽一脸看好戏的态度,她就不信,老夫人今天能饶了这野丫头!
只要能让这野丫头得到惩罚,她就算是被打肿了脸,也是值得的!
这个兴奋的念头才一浮现,却被一句话给炸得稀碎——
“回老夫人,小姐她是冤枉的!”
赵承羽身子一绷,就看见那珍珠以膝盖贴地跪着爬行了几步,“砰砰砰”一面不住地磕头如捣蒜,一面极尽全力的解释道:“老夫人!您相信奴婢,微小姐她真的是冤枉的!”
“你说什么?”老夫人眉头一皱。
两位夫人也皆是震惊地瞪了过来:“珍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赵承羽气急了,上前一把巴掌扫了过去,骂道:“大胆贱婢!你在花园里明明就是这么跟本小姐说的,有翠莲作证!你现在矢口否认,难道本小姐还会污蔑你一个奴才!?”
珍珠捂着脸,不敢说话了。
赵承羽冷冷发笑,指着她:“如果你所言是真的,那么就是赵昔微不守规矩,如果你所言是假的,那么就是你挑拨离间!反正,你们主仆俩有一个犯了错的!”
“五小姐,奴婢确实是说过,微小姐给柳树胡同送了东西,可是奴婢并没有说过微小姐和柳树胡同有来往啊……”
珍珠怯怯地回忆着当时的对话内容,好在自己并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而是五小姐一直在添油加醋。
她望着赵承羽,道:“是五小姐您一直在妄加推测,一听到柳妈妈过去了一趟柳树胡同,就一口咬定是三小姐授意了,不仅如此,您还说……”
说着就为难的咬住下唇,有些吞吞吐吐。
老夫人脸上乌云密布,追问道:“说什么了?”
“说……”珍珠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一眼众人,只见所有人都一副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样子,喉头不由得滚动了一下,即将说出去的话又吞了回去。
赵昔微将她的心理拿捏得明明白白。
在丁妈妈送来剩菜剩饭的时候起,她就借机观察过了几个丫鬟的反应。
这个珍珠,性子倒是个安分守己的,最大的问题是胆小怕事,一点困难就想着弃械投降。
眼见得她畏首畏尾的样子,赵昔微就轻轻的弯了弯嘴角。
珍珠心虚地抬头,不由得怔愣了一瞬。
赵昔微的眼神,还是那么的平静、从容,那笑容,似乎在告诉自己:珍珠,勇敢点,说出你想说的话,小姐我不会怪你的。
珍珠浑身一个激灵,猛然清醒过来!
她怎么那么傻,中了别人的奸计还不自知!
赵承羽这是摆明了要当自己作炮灰呢!不管她承不承认,在赵承羽这里,都是死路一条!
而如果选择替自家小姐澄清,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珍珠鼓足了勇气,开口道:“老夫人,五小姐一得知柳妈妈去了柳树胡同,就在花园里拦住奴婢又是打又是骂的,逼着奴婢承认这件事。奴婢当时想着,柳妈妈确实是去了柳树胡同,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又怕五小姐继续打奴婢,一时心里太害怕了,就承认了。”
舔了舔嘴角,她索性豁了出去:“谁知道奴婢一承认,五小姐就一口咬定我们三小姐,说她肯定是和下九流的娼/妓有来往,还说什么上梁不正下梁歪,说三小姐是个不守规矩的放荡人……”
老夫人后槽牙咬得咯吱响,额头青筋已经条条暴起。
可珍珠跪在地上,并不敢抬头看。
再加上先前压抑太久,这越是平时闷葫芦一样的人,一旦开启了话匣子就越跟洪水似的。
只竹筒倒豆子一般,仍在快速的说着:“还逼着奴婢和她一起来您这里告状……正好三小姐路过听了个清清楚楚,一时气急,才出手打了五小姐的耳光。老夫人,三小姐确实是冤枉的!”
珍珠一口气说完,已经有了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对着老夫人重重的叩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请老夫人明鉴。”
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特别是二夫人和三夫人,两妯娌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无耻贱婢!”赵承羽气疯了,抬腿向着珍珠一脚踹了过来,“你明明说了的,现在又不承认,你、你竟敢跟那野丫头一起合谋算计我!”
二夫人在一旁盯着,只觉得气血翻涌,颜面全失,一把狠狠地扯住赵承羽,暴喝一声道:“羽姐儿!你给我跪下!”
赵承羽吃了一惊,却见母亲瞪着自己,满脸的愤怒和失望。
她心里一颤,又是不解,又是委屈。
可却又不敢反抗,双膝软了下去:“母亲!”
老夫人气得差点没昏过去,本以为受了委屈的是羽姐儿,这闹了半天,原来真正委屈的却是那个沉默着的微姐儿!
第73章搅得内宅鸡犬不宁
再一抬眼,看见赵昔微依然面色平静的跪在一旁,这安然自若的样子,是做不得假的。
而赵承羽呢?对着丫鬟又是打又是骂的,哪里还有半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不用多问都知道,这必是谎言被拆穿了气急败坏!
越是这么对比,老夫人就越觉出了赵昔微的好。
养在外头又怎么样?看看,模样儿出挑,姿仪又端庄,哪点儿比正经的大家闺秀差了?
越想就越是生气,老夫人却又不舍得骂自己的孙女,就拍着桌子朝二夫人数落了起来:“二房媳妇,这就是你教的女儿!”
“我成日里跟你说,那外面的生意都交给男人去做,女人要在家相夫教子的好!你就是不听,非要去外面抛头露脸做什么生意!你看看,好好的一个孩子,被你教成了什么样!还未出阁就搅得内宅鸡犬不宁,以后哪个男人敢娶回家?!”
二夫人气得肝胆俱裂,却无话可说。
一个是自己的婆婆,顶撞不得。
而另一个呢关系着自己的生意。
两边她都不能得罪。
只能连声认错:“老太太息怒,都是做媳妇的错,是儿媳没有管教好孩子,您要打要骂怎样都行,可千万别再气坏了身子!”
又朝赵承羽道:“羽姐儿,还不快给祖母磕头认错!”
事情转变得太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又一次变成失败者,赵承羽尚有几分茫然,被这么一喝,忙低头拜了一拜:“祖母息怒。”
二夫人也跟着磕了个头,道:“老夫人,羽姐儿千错万错,都是我这个做娘的没有教好,儿媳妇不敢祈求您的原谅,只想从今天开始,闭门一个月,安心抄经书,为老夫人祈福……”
赵昔微垂着眸,听了就冷冷一笑。
几句话就想把赵承羽的过错给轻轻揭过?
若今日就此放过,以后又想着法子来找茬,她哪里有那么多精力天天应付?
适时,周嬷嬷悄悄地端了茶盘上来,轻声细语地道:“老夫人,喝点茶润润嗓子。”
老夫人抿了一口,问道:“这茶味道怎么有点苦?”
周嬷嬷笑容平和地道:“这是昨儿微姑娘给老奴的,说是她亲手炮制的苦莲茶,清喉润肺是最好不过。”
“哦?”老夫人的怒意缓和了几分,有些惊讶地看向赵昔微,“微姐儿,原来这就是乔夫人说的花茶?”
一直沉默着的赵昔微,这才抬起头来,脸上还是那么的沉稳端庄。
仿佛这一切都没发生过似的,盈盈笑道:“是。”
那笑容既明媚,又璀璨,映照着她那如月光一般皎洁的脸庞,看得老夫人心里又是一阵怜惜。
“入口清苦,却回味甘甜,喝着这茶,我就想起来年轻时候。”
老夫人慢慢的品着杯中的茶,回忆起了往事:“那时你们祖父被贬长沙郡,是我顶着风雪陪他南下,长沙的冬天真的很冷,过了霜降就没有几天舒服日子。
那天空总是昏惨惨的,飘着飞针一样的雨,早上打开窗子就是雾茫茫的一片,一眼望去看不到边。”
她望了一眼窗外,语气有些感伤,脸上却浮现了温柔神彩:“就跟今天这样,可长沙的雨远比长安的磨人。”
“说是雨,落在身上却跟冰碴似的刺骨,一下就连着一个多月,洗的衣服也干不了,用手一摸总觉得从冷水里捞出来一样。晚上掀开被子,就像是睡在冰窖里一样。
我当闺女的时候,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这种日子没过上半年就患上了老寒腿,一到阴雨天那膝盖以下就又疼又冰。
那时宝珠跟在我身边,是她抱着我的双脚放在怀里,一点点的揉着,好容易身子开始暖和了,有了一点睡意了,却已经鸡叫了。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十年,谁能想到还会有今天这样的福气呢。
人啊,需要吃得了苦,后来才有得甜……”
老夫人停止了回忆,慈爱的笑道:“茶如人生,人生如茶。难为你小小年纪就已懂得这个道理并用于茶中。怪不得,乔夫人要特意来求茶。”
多好的孩子,她方才怎么就,怎么就冲她说了那么重的话呢?
后悔、自责的情绪涌上来,老夫人不等赵昔微回答,就主动关心起来:“跟祖母说说,你是怎么练出来这样好的手艺?”
赵昔微就轻声细语的回答道:“微儿以前住在乡下的时候,一茶一饭,都是自己动手的。”
老夫人露出几分赞赏,连连点头,又惊讶地问:“所以在乡下的时候,衣食住行全靠你自己?”
“是的,老夫人。”赵昔微笑容明净坦荡,完全没有一丝的难过或自卑,“娘亲一直教育我说,‘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就算是再艰苦难捱的境遇,也要自力更生,坚定自己的心志。”
老夫人怔怔的,细细品味着这一段话。
这孩子,没有明着为自己辩解过一句,却这短短的一句话,却是掷地有声、不卑不亢,向所有人表达了自己的清白。
老夫人沉默良久,才缓缓向赵昔微伸出手来,道:“地上凉,起来说话吧。”
赵昔微应了一声,将手交到了老夫人手掌里。
她的手型生得漂亮,手指匀净纤长,掌心柔软暖和,要是抚琴或者提笔,定是十分的惹人注目。
只是可惜,食指上却有一条疤痕。
她手就这么搭在掌心上,老夫人想不看见都难。于是就惊讶的又问道:“微姐儿,你这手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赵昔微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丝笑容:“回老夫人,这是当初砍柴做饭时留下的,那时才六岁,拿不动刀,所以一不小心就伤了手……”
“六岁?”
老夫人的心,微微的疼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就握住了她的手,在上面轻轻抚了抚。
那后悔、自责的情绪就更加汹涌了。
这孩子明明在外面受了这么多苦,可她这个做祖母的,却只一味的排斥冷落。
明明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她却因为几句莫须有的谣言,就怀疑这孩子品行不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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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有读者说上架了变水了,真是误会。这个大剧情是春节写的,不是昨天临时加的。另外这个剧情至关重要,决定了下一个大剧情的走向。如果看得不爽,是我没写好,绝不是水字数,一章就这几分钱还不至于让我水字数……不过你们放心,我会好好构思剧情,争取让新剧情更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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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湖南的冬天真的很冷,不信你试试
第74章 雷霆之威
虽然到底只是虚惊一场,可也是因为这孩子自己争气,否则……就这么叫人污蔑了清白,身为祖母还不给她一个公道,叫她以后还如何治理下人?!
这么一想,就决定要好好弥补一番赵昔微!
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老夫人目光炯炯地看向徐云娇:“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必是有些奴才们看着微姐儿是才归府的,就不免有些捧高踩低,暗中挑唆生事,才闹出这么大一起笑话!”
“我看微姐儿就很好,虽然以前养在乡下,那是因为赵府的疏忽,不是她的过错!这孩子生于乡野,却很有志气,无论是模样还是性情,都像极了当年的相爷。”
徐云娇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这野丫头竟然彻彻底底的把老夫人给收服了!
可是老夫人是府中至高无上的存在,就算是相爷,也不能反驳了她的命令。
于是便闷闷地应了一声。
老夫人很久不管理内宅,很久没有表现过雷霆之威了。
这时忽然发号施令起来,只见眉目如刀,两鬓生辉,仿佛回到了当年初嫁赵府,还是那个杀伐决断的女主人:“以前的我就都不追究了,从今天开始,若还有谁敢借着什么由头,对微姐儿不敬的,不用禀明给我,直接打发了出去!”
“至于这个珍珠,巧言令色,挑拨主子,令姐妹反目,必是留不得了。”老夫人冷冷一哼,“一会子叫了人牙子来,把这背弃主子的奴才领走罢。”
竟是要拿珍珠开刀。
赵昔微目光一凝,老夫人真是爱惜孙儿啊。
到了这份上,仍是不肯惩罚赵承羽。
珍珠闻言,不住地叩头,哭泣着道:“老夫人,奴婢冤枉,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老夫人眉目一冷,斥道:“冤枉你什么了?不是你这奴才搬嘴弄舌,羽姐儿怎么会误会了微姐儿?”
“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徐云娇皱了眉,生怕事情连累到羽姐儿,当即就命令道,“去叫两个婆子来,现在就把这贱婢拖出去!”
“是!”
立即有两个婆子掀帘而来,提着珍珠的双臂,就要强行拉下去。
珍珠面如死灰,绝望地看向赵昔微。
她张了张嘴想开口求救,却立即有一团破布塞进了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全是“呜呜呜”。
悔恨的眼泪滑落下来,珍珠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正当此时,却突然听见一声婉转轻柔的声音响起!
“且慢!”
珍珠又惊又喜,睁开了眼睛。
赵昔微起身,缓步走到屋子中央,对着老夫人、徐氏、袁氏,都款款一礼,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震惊的话:
“老夫人,真正做错了事的人是羽妹妹,怎能让一个无辜丫鬟背锅?”
“老夫人慈爱,疼惜孙女,这是我们做小辈儿的福气。古人云,严父出孝子,慈母多败儿,现在羽妹妹做错了事,而您却因为疼惜她,而让她免于承担相应的责任,那么她必然会认为自己没有错,以后就会变本加厉酿成大祸,到时候想教导也来不及了。”
她的目光灼灼,看向面前的几位长辈,没有丝毫的退让之意:“如果您真的是为了她好,那么做错了事,就要好好的惩罚她。让她永远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再也不敢轻易犯错,如此才是真正的为她好。”
“你!”赵承羽气得霍地就站了起来,怒道:“赵昔微你不要欺人太甚!是,我是误会了你,可是你把我打成了这样。”
她指着自己红肿的脸颊,崩溃地道,“还想怎么样?还要怎样!”
二夫人气得两眼一黑。
本来她就不打算得罪赵昔微,再加上错的是赵承羽,她更加不想再说什么。
现在见赵承羽这副样子,饶是再好的心里素质,那怒气也再不能压抑。
她一个耳光“啪”地扫了过去,恨铁不成钢地道:“羽姐儿!我还没死呢,你就敢这样忤逆不孝!方才我的话,都白说了是不是!”
“母亲!”赵承羽惊愕地捂着脸,那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不甘:“您为什么打我?”
这一掌听着响亮,可是二夫人是卷起掌心打的,并没有用力,只是做足了样子给大家一个台阶下的。
但是赵承羽并不知道母亲的一番良苦用心。
她只知道,自己被赵昔微打了三巴掌,现在又挨了母亲一巴掌,无论是心灵和肉体,都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二夫人看着女儿傻呆呆的样子,就恨不得一把揪着她的衣领把她拎下去。
今日之事,摆明已经是输了,老夫人选择追究珍珠的过错,就是摆明了替她找替罪羊,给足她千金小姐的体面!
可这个榆木疙瘩却还不懂,还要继续跟赵昔微撕扯下去。
二夫人氏算是看明白了,这个野丫头脑子太聪明了,以赵承羽的智商,怎么是对手?再纠缠下去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再说了,乔家介绍的这桩买卖她还还没做成呢!
鸭子还没煮熟,随时都有可能会飞,怎么能任由女儿如此胡闹,毁了自己的大买卖!
这么一想,她越发的焦急,瞪着女儿严厉地道:“为什么打你?因为你没有礼貌!你是妹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姐姐大喊大叫?还不快给微姐儿道歉!”
赵承羽委屈、愤怒、伤心地看着母亲。
分明是这野丫头的不守规矩,可到头来自己的脸被打肿了不说,最后老夫人却一个字都没罚她,反而还怜惜她呵护她!
最心痛的是,连自己的母亲也向着她!
赵承羽扁了扁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抽泣着道:“我又没错,为什么要向她道歉?她虽然没和柳树胡同的人来往,可她房里的柳妈妈有啊!难道不是她授意的吗?如果不是她授意的,那就是柳妈妈和那些人有来往!”
徐云娇也不想就这么轻易放过此事,只是被赵昔微这么一说,把脑子给搞糊涂了。
见赵承羽把重点又圈出来了,当即眼睛一瞪,道:“是啊,微姐儿,你说你和柳树胡同的人没有关系,那柳妈妈可是你房里的人,她为什么和柳树胡同的人认识?”
第75章 连累了小姐的清白
说着转向老夫人,道:“到底是尊卑有别,微姐儿是庶出,羽姐儿是嫡出,总没有庶小姐教训嫡小姐这样的道理,若是不问清楚,羽小姐的委屈向谁哭去?”
徐云娇说得振振有词。
二夫人心里焦急却又不好开口,只得频频递来眼色,却被徐云娇当成胆小怕事,不服气地回瞪了一眼过去。
心说你也太怂了,作为母亲,自己的女儿被打了,不去替她找回场子,反而还又给女儿一巴掌?
现在这丫头把柄就放在你面前,你还不去揪住,还要叫我跟你一样当缩头乌龟?
老夫人蹙了眉,看看赵昔微又看看赵承羽,虽然她怜惜赵昔微以前的遭遇,可她也心疼赵承羽的脸。
怎么说,也不应该把人打成这样。
若是不给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羽姐儿心里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
不就是一个老妈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就顺着徐氏的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既然这样,就把那柳妈妈给赶出去吧!省得连累了府里小姐的清白!”
“什么?”
两道吃惊的声音响起。
一个是二夫人。
她扶额,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都打了自己的女儿了,为什么又要赶人,为什么就不能让这件事悄悄的平息了。
再闹下去,她到手的大买卖岂不是鸡飞蛋打了!
一个是赵昔微。
她最不想发生的事情还是来了。
把柳妈妈赶出府,别说不公平,就算真的硬着心把人往外赶,可那肯定会让众人都知道玲珑的事。
玲珑的事闹到了台前,那就不再是一件普通的事了……
赵昔微垂了眸子。
她心情起伏的时候,就会表现出一种特别循规蹈矩、沉默寡言的状态。
因为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让人看见自己的情绪。
也是为了能够快速分析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赵承羽却认为她这是心虚的表现,冷哼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果她真的堂堂正正,又怎么会对我大打出手?分明就是欲盖弥彰!”
徐云娇道:“若是说不出来,我可是不依的,羽姐儿虽然说错了话,但是到底也是咱们府上金尊玉贵的嫡小姐,有什么错处自然有嫡母教导,还轮不到做姐妹的来出手,说到底,府中的规矩不能乱。”
这两个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让不知道的人怕是都要误会,这是一对至亲的母女。
赵昔微忍不住腹诽,方才赵承羽污蔑我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孙嬷嬷站在屏风旁边,一直在旁边默默观察着这一切。
她以前在宫里管的就是仪容举止,练就了超群绝伦的观心术。
只要一个抬眸一个微笑,就能知道对方想的什么。
看样子,赵昔微确实是有意在隐瞒什么。
再看赵承羽死咬不放的样子,孙嬷嬷就蹙了眉尖。
她在宫里见多了妃嫔之间的争风吃醋,现在看赵承羽和徐云娇一唱一和的,嘴上说着是要维护府里的规矩,实际上就是排挤赵昔微罢了。
心里叹了一口气,长公主还嘱托了自己,要好好教导一番徐云娇,让其学会难得糊涂,不要再跟一个小丫头计较了,否则最后跟相爷的感情只会越来越差。
现在看来,徐云娇压根没听进去……
心里暗暗着急,孙嬷嬷就绕过屏风,走了出来。
她轻轻拉住徐氏的手臂,向着老夫人屈膝一礼,笑道:“我们夫人疼惜羽姐儿,也疼惜微姐儿,所以才想问个明白。”
“可是依老奴之见呢,这一家子的姐妹就像左右手,总有磕着碰着的时候,若是一点儿小事都去追问到底,反而生疏了一家人的感情。说到底,微姐儿和羽姐儿都还小,当长辈的犯不着为了孩子们小打小闹的事儿,去掰扯个是非对错。老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妥帖,一下子就把“败坏家风、手足反目”这样严重性的事件,给化解成了“小孩子吵架”这样微不足道的琐事。
老夫人一听就也觉得有道理,她心里对赵昔微本就有了几分愧意,于是就借坡下驴地摆了摆手,道:“孙嬷嬷说得是,本就是小孩子家家的吵架,我们这几个做长辈的倒是太认真了,这样不好。”
赵承羽听见这话心里大急,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外面有人禀报道:“三夫人来了!”
老夫人有些惊讶:“天冷,快请进来。”
一语未了,三房孙氏已经被丫鬟扶着进来了,声音柔柔的给老夫人请了安。
老夫人便笑着命丫鬟搬了一把座椅过来,又唤了周嬷嬷,吩咐道:“快去备热茶,三夫人身子骨不大好,这么大冷天的,须得热热的姜茶暖暖身子。”
孙氏在赵昔微的旁边坐下,笑着谢过,许是走得急,她有些轻微的咳嗽,忙用手帕半掩着嘴,显得十分的娇弱柔美。
这三房的媳妇向来是个低调的,又因丈夫常年在外领兵打仗,一个人抚育两个女儿很是不容易,老夫人怜惜她辛苦,便免去了她的晨昏定省。
如今忽然造访,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了。
周嬷嬷捧了姜茶过来,三夫人笑着道了谢,抿了一口姜茶,这才柔声向老夫人道:“还是老夫人这里的姜茶好喝,今儿和柳妈妈在寒风里跑了一天,腿脚都麻了,喝点姜茶正好去去寒。”
这话说得很是随意,可屋内众人俱是一怔。
三夫人和柳妈妈在外面?跑了一天?
老夫人也拧了眉头,这正在说如何处置柳妈妈去柳树胡同的事呢,你跑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三夫人若无其事,笑着道:“老夫人,儿媳最近不是想要寻一把好琴嘛,本来也不值得我亲自跑这一趟,只是那是一把上好的名琴,听说那位琴师想要低价转卖出去,我是个爱琴如命的,一听这消息哪里坐得住,就派了房里的丫鬟去问。”
她说着又咳嗽了一声,气喘微微,像极了在风雨里冻了半天的样子。
大家都凝神听着,见她停住,都不由自主的问道:“那然后呢?”
第76章 三夫人的琴
三夫人又喝了一口热茶,说道:“没想到这琴师是个极为怪异的性子,我派过去的丫鬟别说见面,连门槛都没迈进去就被赶了回来。”
“竟然有这样的事?”
老夫人身子一欠,很是好奇的样子,“可知为什么赶了出来?”
“是啊。”三夫人道,“那琴师给的理由是,说我们心不诚,她不想把好琴白白的交给一个俗人手里。”
“那是为什么又要叫上柳妈妈呢?”
老夫人目光闪烁,有些怀疑,“叫上柳妈妈,那琴师就同意了?”
“这个嘛,也是误打误撞。我思来想去都没明白,后来无意中听说那琴师是下邳人,我就想起这不是柳妈妈老家吗?
就去跟微姐儿说,借用柳妈妈跟我出门一趟,帮忙办个事儿,这微姐儿也是个好性子,二话不说,甚至都没问我办的什么事,就打发柳妈妈跟着我去了柳树胡同……
没想到,柳妈妈一去,事儿就成了!我得了这把好琴,就准备去蔷薇园谢谢微姐儿,却听说鸿胪寺的乔夫人来了,微姐儿在老夫人处会客,我怕打扰了你们,就一直没来。”
“哦……”老夫人轻轻舒出了一口气,有些恍然大悟的样子。
三夫人眉目流转,又看向徐、袁二人,莞尔一笑道:“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大嫂、二嫂都在。咿,羽姐儿也在呢。难得这么齐全的都在,是不是有什么好事瞒着我?”
赵承羽脸上红肿未消,便故意垂下了头去。
三夫人将目光径直越过,假装没看见,又朝老夫人说道:“都说微姐儿是个好性子,可不是嘛,我昨儿还得了她一篮子新鲜蔬菜,说是让我和妹妹们下火锅吃,这孩子真是个实诚人儿,我还没来得及谢她呢!”
赵昔微心念电转,已经反应过来。
三夫人这是来给自己救场了。
柳妈妈曾经是她房里的仆妇,若是这么被赶出府去了,想必她心里比自己更难受吧。
赵昔微就顺着她的话,回道:“三婶娘何必这样客气,您上次送了我一篓子新鲜的冬笋,我也还没来得及去登门拜谢呢。”
老夫人就笑着握了两人的手,道:“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要是家里的小辈,都能像你们两个这样和和气气的,我做梦都能笑醒!”
赵承羽脸色霎时间一白。
三夫人来的太突然,而且带来的消息更突然,徐云娇和二夫人各怀心事,一时间也没心思再说什么。
三夫人却对这尴尬的气氛浑然不觉,只握着赵昔微的手,嘘寒问暖了起来。
“腿上的伤可好了些”、“羊肉是发物要少吃”、“你园子里的雪里红好吃”等等日常却温馨的话语,从她嘴里说出来,娇娇软软,十分的动听。
赵昔微则一如既往的安静从容,这种胸中有丘壑的气度,让老夫人脸上浮现出了骄傲的笑容,仿佛看到了赵子仪年轻时候的样子。
心里的愧疚就又更深了一层:自己这个祖母做得,真是糊涂啊!
她有心要补偿赵昔微,便道:“我这里有一套羊脂玉的棋子,是之前忠伯侯府上送的,留着我这老太婆在也不用,你们两个喜欢,明儿叫宝珠给你们送去。”
三夫人和赵昔微忙起身行礼:“多谢老夫人。”
三夫人打量着老夫人的神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就似想起来什么似的,道:“老夫人,刚才我经过花园的月亮门,听到有婆子们在墙后面嚼舌根子,说什么羽姐儿和微姐儿闹将起来了?”
“我心里还咯噔一下,心想马上就要议婚了,这要是传出去可是两败俱伤的事儿!现在看完全是我多虑了,姐妹俩不好好的都在陪着老夫人嘛!”
老夫人太阳穴突突的跳,几乎是咬着牙道:“传我的话下去,谁要是还嚼这种舌根议论主子,一律卖出去永远不许再回来!”
三夫人点头称是。
这时有小丫头在廊下禀道:“三夫人,大厨房送点心来了。”
周嬷嬷忙出去接应。
进来时手上提了一个黑漆雕花的食盒,拿开盖子,就有一阵桂花的香气扑鼻而来。
三夫人接过那青釉小碗,递到老夫人面前,屈膝道:“这是厨房蒋娘子做的桂花藕粉羹,纯正的江南口味,就当是儿媳妇借花献佛,孝敬您老人家的。”
老夫人笑道:“难为你有这份孝心。”
尝了一口,忍不住赞道,“这蒋娘子不错,上回做的酸笋汤也好喝,比原先的那个厨娘手艺好。”
提到了厨娘,三夫人就水到渠成地接了话头:“那可不是,原先的那个丁妈妈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惹怒了相爷才被赶出去的。后来是我听丫头们说了一嘴,说那丁妈妈还有个女儿在咱们府上当差,是羽姐儿的贴身丫鬟。叫什么来着……忘了?”
说着看似无意地向旁边一瞥,就指着赵承羽身后的丫鬟,恍然大悟道:“喏,就是她呢。”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冻结了。
阴沉着脸看向赵承羽。
她记得,周嬷嬷提过,那丁妈妈是因为给微姐儿送剩菜剩饭,惹怒了相爷被赶出府的。
她还想着是这些奴才们捧高踩低呢,合着原来是被主子挑唆的?
再一想,难怪羽姐儿要揪着微姐儿不放,原来是为了这个!
好,好一个大家闺秀!
平时怎么没发现,竟是个喜欢惹是生非的性子?
微姐儿回府到底碍着你什么事了,就这么处心积虑的要害她!
一次不成,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不惜要破坏她的清白!
老夫人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那捏着汤匙的手,都气得开始微微抖了起来。
三夫人知道大功告成了,便向老夫人告辞:“老夫人,天色已晚,儿媳妇还惦记着那把古琴,就先告退了。”
老夫人心里的怒火已经到了顶点,也再没有心思和她们多说,只阴沉着脸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就任由她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