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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魏九九     东宫媚txt下载     东宫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5章 强行逼供

    “可是不巧了,府上还有事,我要急着回去呢!”

    裙摆微动,脚步未抬,忽有骏马长嘶。

    伴随疾风袭来,眼前光线骤暗。

    赵昔微知道他不会轻易罢休,却没想到他会采取这么强势的手段——直接策马长驱,带起衣袖翻卷,如流云滚滚,赵昔微只愣了一下,一人一马已蹿到了近前。

    赵昔微:“……”

    乔云浅:“……”

    动静太大,惊动了二楼打扫卫生的十二名美人儿,齐刷刷地探出头来往下望。

    这一望,全都瞪大了眼睛,说话都不利索了:“是太子殿殿下……”

    李玄夜却面不改色,只淡然如常地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赵昔微。

    赵昔微站在原地,骏马高大如山,这么横在堂前,光线顿时被遮掉了一大半。

    她整个人彻底笼罩在阴影中,被迫仰起脸与他对视,气势莫名短了半截。

    这个人,可真是……有事就不能好好商量吗!

    她也不是真的讨厌他,两个人也算是好聚好散,若真是不想见他,她完全可以背转身去,不看他一眼的。

    只是看他这来势汹汹的架势,要她真的这样做了,说不定下一刻就要把她捞起来捉入怀里了……

    但被他这样堵着,压迫感顿时扑面而来。

    楼上还有一群人在看着,太子殿下不在乎面子,但赵昔微觉得面子也是挺重要的,便脚跟稍微往后一挪,使得二人拉开些许距离。

    才退了半步,“哗啦”一下,马背上那人忽然倾压而来——

    隔着一张桌子,桌子上还有茶水,赵昔微有些担心伤到自己,便下意识地抬手虚挡了一下。

    只这么一个动作,他长臂顺势一揽,就捉住了她的双肩。

    他眉间微凝,目光从上往下,落在她的小腹,狐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以他的敏锐和洞察,瞬间就捕捉到了异常。

    但赵昔微对此早有准备,抿唇一笑,道:“殿下特意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李玄夜眸光微微一沉:“微儿……”他放软了语气,身子半伏在马背上,手指轻轻按在她肩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嗯?”

    赵昔微望着他。

    他眼底的光芒渐渐灼热起来:“微儿,你是说……”他表情惊喜中又有着几分小心翼翼,“所以……是真的?”

    对着他这样满怀期待的样子,赵昔微一时有些不忍心。

    但这一时的不忍心,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要么母子分离,要么囚困深宫。

    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对他不忍心,便是对自己的狠心。

    赵昔微自问还不想过上那样凄惨的日子。

    “是啊,我给顾玉辞喝的药,是真的!”她唇角一翘,一线狡黠笑意绽放,“阿辞喝了那药,要呕吐半个月不止呢——”

    提到这个,李玄夜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太好看了。

    赵昔微当然不会给他琢磨的机会。

    他这种从小在老狐狸堆里长大的人,很容易就能识破别人的心思。

    赵昔微觉得自己火候还不够,便眼眸一转,又添了一把火:“太子殿下不会是心疼自家表妹了吧?所以今天特意找我,是想为她出头吗?”

    李玄夜的脸色更难看了,低声道:“赵、昔、微!”

    看起来是又要生气了……

    算了,惹他生气总好过让自己受苦。

    “殿下难道要拿我给阿辞表妹出气吗?”她半扬起小脸,满脸无辜状,“这不是她自找的吗?”

    李玄夜双眉紧锁:“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啧”了一声,赵昔微置若罔闻,“这才几天而已,殿下就一门心思护着表妹了……真是只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呢!”

    李玄夜气得一噎,一撩衣摆,翻身下马。

    骏马仿佛早就懂了他的心思一般,立即调转马头踱出了大门,还安安静静找了一块空地,自个儿趴了下来。

    乔云浅也悄悄溜上了二楼,还顺势把围着看热闹的那群美人儿给赶走了。

    一楼的大堂内,就只剩下赵昔微和李玄夜两个。

    他站在她身前,满脸冷峻:“顾玉辞故意挑拨,你就将计就计,是吗?”语气微顿,再次望向她的小腹,“孩子的事也是能开玩笑的吗?”

    没了旁人,他说话也就没了顾忌,“要是我就这么放过你,是不是打算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是不是打算彻底让我蒙在鼓里,一无所知?”

    这语气,已经不是怀疑,而是确定。

    赵昔微有些懊恼。

    她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才成功逃离他的控制,计划着以后属于自己的未来。

    然而现在只是这么一个举动,就被他看穿了?

    这也太挫败了!

    可——

    他看穿又怎么样?孩子在她肚子里,她不承认,他难道还能强行逼供不成?

    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

    冷冷笑了一笑,赵昔微抬起眼眸,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废位的诏书都下了,殿下想抗旨不成?”又是一哼,“殿下真想抗旨,早干嘛去了?”她瞪了他一眼,不满地道:“难道现在后悔了,所以就想把我抓回去?可是抓回去做什么呢?你既不能给我位份,也不能撇了顾玉辞,难道叫我眼巴巴的守在那儿,做一个身深宫怨妇?殿下这也未免太对不起我了吧!”

    被她这样不疾不徐的质问着,李玄夜只觉心头一揪,顿时没了原有的气势。

    “殿下说我将计就计……”她嘟努着嘴,似有无限委屈,“是,我就是将计就计,可你不是也看穿了顾玉辞的挑拨吗?你当时不是也没有拆穿吗?说白了你也没有那么信任我啊。怎么现在殿下后悔了,开始希望我不是假孕了?可是——”语气一转,她抿唇一笑,目光明亮地看着他,“可是,我既然是将计就计,那当然一切就都是假的。”

    李玄夜没有说话,只转身在椅子里坐了下来,然后淡淡地审视着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辨别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赵昔微一看这样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又要成功了。

    或许是过早接触权力,他对一切的不信任几乎是刻进了骨子里。

第646章 告别

    哪怕是最亲密的人,他也不会对方说什么就信什么。

    “做戏要做全套,殿下这样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我是故意的?坦白了说,殿下就是因为看穿了我的心思,所以才决定放我走的吧?”她一拂衣袖,在他对面坐下,语气不悦,“李玄夜,你是不是想把我抓回去?”

    李玄夜气得笑了一声:“我只是问了一句,你就说这么一大堆来堵我。”他眸色微动,显然仍没有放弃对她的质疑,“要是你真的有了呢?嗯?”

    他凝望着她,目光像是有着一张网,一寸寸地吸着她沦陷,语声一句比一句柔软,像是粘稠的蜜糖,一丝丝的黏住她游离的思绪:“微儿,这是我们两个的孩子,我是孩子的父亲,你是孩子的母亲,我怎能放任你们流落在外?”

    赵昔微心尖颤动了一下。

    这样的温柔的他,还是让人有些难以抗拒的。

    但是……

    难以抗拒是一回事,要她再次为此沦陷,似乎还有些不太可能。

    一个人不能在同一个陷阱栽倒几次。

    “不能让我流落在外……”赵昔微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笑了笑,平静问道,“那殿下是想来个金屋藏娇?”

    “……”李玄夜瞬间抿直了唇线。

    赵昔微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说到底,他还是做不到……

    罢了。

    与其让他知道真相陷入两难,不如让他永远蒙在鼓里吧!

    她眸子弯起,笑得既明媚又狡黠:“殿下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是吧?”

    李玄夜心口一窒。

    她不愿像宠物一样留在他身边,而他不能给她本该有的身份。

    这是他们之间的症结所在。

    她的笑意更浓了些,继续问道:“若我没有离开,而是接受你的安排,以废太子妃的身份,继续留在你的身边,你能做到一点儿都不让我失望、不会让我有任何委屈吗?你能保证我不会有任何损失吗?”

    有一缕发丝垂落下来,半遮住了她的眼眸。

    他抬手轻轻拨开,望着她的眼睛,片刻后,终于苦笑了一下,道:“我不能。”

    在这个问题上,他不能装傻也无法装傻。

    承诺的话说了太多遍,可谁都知道未来很不确定。

    这么多事横在两个人之间,除非他为她割舍一切,放任朝堂动荡,只为和她相守一生。

    他自问做不到。

    不仅如此,假如查明那桩旧事背后的真相,若赵子仪果真是陷害皇后的主使者,那么于情于理,他都必定处置赵家。

    这也是他选择放手的主要原因。

    只有从现在开始割舍,以后才不会太过难堪。

    “既然这样,殿下又何必庸人自扰,苦苦追问真相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先放到她面前,然后再倒了一杯给自己。

    他捏起茶盏,放在唇边,却没有急着喝,只是隔着氤氲的茶汽,视线落在杯中,缓缓道:“今天找你,不是为了追问真相,是因为有话要跟你说。”

    赵昔微也不敢再看他。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只捧着茶垂下眼睫,轻声问道:“什么事?”

    “我要出征西凉。”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她手指猛地一缩,她抬起眼,满是震惊:“什么?”

    虽然她早就知道他在筹备攻打西凉的事,但她却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亲自率兵攻打。

    “你……”她听见自己的语气有些紧绷,千言万语齐齐涌上喉头,最后沉默了一下,换成了三个字,“为什么?”

    依依不舍的话没什么好说,她已经不是他的什么人。

    但问一问情况,还是可以的。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会不会留下?”他很想这么问她一句。

    但话到了嘴边,对上她的目光,他又强行咽了回去。

    她不是那种傻乎乎的、心里只有情爱的小姑娘。

    相反她极为拎得清,哪怕是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她也十分冷静。

    是,他决定亲自出征,是想要今早夺回兵权,今早给她一个答案。

    虽说是为了她,可其实不也是为了他自己?

    拿这种话让她感动,最后让她苦苦守在深宫,就为等他一个不太确定的未来吗?

    这样确实有点太对不起她了。

    想了想,他缓缓道:“父皇的病又重了。”

    赵昔微瞳孔一缩,这个消息比听见他要出征更让她震惊,手臂一晃,茶水险些洒落出来,她的声音有些急促:“陛下病了?”

    皇帝的身子一直不大好,但再不好也一直这么拖着。

    只要那把龙椅上有这么个人坐着,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再怎么耐不住心思,也只能忍着。

    可这病情突然加重了,就预示着随时都有可能……

    那虎视眈眈的太后能放过这个机会吗?

    李玄夜固然有自己的势力,可兵权没有捏在手里,就等于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拿捏。

    她紧紧地捏着茶盏,勉强稳定情绪,问道:“太医怎么说?”

    才问出口,就明白这话有点多余。

    太医要是能有办法,李玄夜又何必这么着急。

    他皱了皱眉,倒没有她想象得那般脆弱,只低声道:“若能捱过上半年,或许还有转机……”

    赵昔微喃喃道:“半年……现在已是二月中旬……”

    她揪紧了一颗心,只觉得后背有冷汗冒了出来,“也就是说,留给殿下的时间,只有四个月不到?”

    她将后背靠在椅子里,轻声道,“在这四个月内,殿下必须拿下西凉、夺得兵权,如此才能让太后彻底死心……”越说,越是心惊肉跳。

    四个月的时间,打一场只许剩不能败的仗,太难了。

    而且这其中还需要保持朝堂的稳定,不可以有丝毫的动荡来分心。

    “是。”李玄夜语声低缓,“准确的说,是只有三个月时间。”

    赵昔微一怔。

    分明是坐在明亮的大堂内,春光明媚照进来,可她还是感觉到了风雨摧城的黑暗和阴冷。

    李玄夜看穿她的紧张,轻轻伸出手来,于长桌之上握住了她的手腕,语气郑重:“今天找你,是有话要交代给你。”

    “你说。”赵昔微手指动了动,既想要触碰,又想要挣脱,最后便选择了任由他这样握着,一动不动。

    “朝中的一切我都已经安排好。只是你——”

    他眸光幽暗了下来,语气隐隐有些担忧,“我这一走,太后势必要出来兴风作浪,前朝她或许暂时无法撼动,但后宫仍在她的掌控之中。”

第647章 棋子

    他眸光幽暗了下来,语气隐隐有些担忧,“我这一走,太后势必要出来兴风作浪,前朝她或许暂时无法撼动,但后宫仍是她的掌控之中。”

    语气一沉,捏着她的手掌力道陡然加重:“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赵昔微呆呆的看着他。

    在宫里的一幕幕如走马观花,在脑海里重现,让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

    而他仍在一条条交代着。

    “我把袁策和一支暗卫留给了你。”

    “那枚玉令,你要贴身收好。”

    “各宫门掖门司、御林军,都是我的人。若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可凭此玉令调遣兵马。”

    赵昔微望着他,听着他冷静克制的话语,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而他站起身,背对着她望着窗外喧闹的长街,语气低缓冷峻:“太后非心思歹毒,非常人所能及,你一定要多加提防,万不可掉以轻心。”

    “好……”她怔怔地应了一声,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已经不是太子妃了,和宫中再无牵连,她……”语气一顿,脑海一阵电光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怦然而现——

    他这么果断撇下她,是不是早就料到这么个局面?

    “怎么了?”只是这么一个停顿,他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情绪,转过身看着她。

    她望着他精致的眉眼,突然喉头一窒。

    “没什么……”她摇摇头,嗓音却有些低哑,“我就是觉得,太后为什么还要跟我过不去?”

    “以防万一而已。”他笑了笑,却见她一脸错愕,便又问道,“怎么了?”

    赵昔微总觉得有些说不通。

    若真如她所猜,那么就能说得通他为什么这么狠心了。

    他要夺回兵权、对抗太后,宫里势必会有一番腥风血雨。

    而太后手段狠毒,只是为了吓唬她,就能那么轻飘飘的挖了一名妃嫔的眼睛。

    那么美丽动人的一双眼睛,黑葡萄一样清凌凌的,太后没有任何征兆的就挖了,就像是随手拍死一只蚊子那样,没有一点儿负担,连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都懒得找。

    而事后,皇帝却没有任何反应,别说是追究对错了,甚至整个宫里都是风平浪静。

    太后狠毒成这样,怎么会甘心看着唾手可得的权力被人夺走?

    所以,李玄夜不论是失败还是成功,都会遭到太后势力的疯狂报复。

    而她说不定就首当其冲,成为第一个被捏死的蚂蚱。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吗?”她认真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想要寻找到一点验证自己猜想的证据。

    而他却是微微一笑,简短的回答她:“是。”

    赵昔微一愣:“是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这样确切的答案,心里既有点怅然若失,又有点如释重负。

    “就是这样。”他重新确定了一次。

    她一抿唇角,淡淡笑了一下,又问了一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就给了我一支暗卫?”

    “还有宫中的掖门司、御林军……”她一挑眉,音调忽然提高,唤道,“李玄夜,你是不是太过劳师动众了点?”

    “一点也不。”他摇了摇头,表情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冷峻,“我说过,会护你周全,即使我们分开,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也会护你周全,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听着这样郑重的许诺,倘若是从前,她一定感动得扑进他怀里……

    但此时她也只能看着他,蹙眉问道:“什么样的危险,需要我调遣兵马才能保护自己?”

    “不好说。”李玄夜又摇了摇头,“我说过,太后手段非常人所能及,她坐镇朝堂那么久,论心狠手辣,我都自叹不如。你不要将她当做一个深宫妇人,你要将她视作一个丧心病狂的——”

    他似乎一下子也没找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拖长声音思忖了一下,才道,“一个乱臣贼子。”

    “乱臣贼子?”

    “是。”他望着她,毫不避讳地跟她谈论起朝政,全然没了之前的回避隐瞒,“你别忘了,朝中有支持她称帝的势力,而她自己也一直蠢蠢欲动,只是这几年被我弹压了而已。一个心存篡位念头的人,她手里还捏着兵权,如果一旦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而我,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她打谁的主意也不能打我的主意。可如果她拿你来威胁我呢?到那时,我远在千里之外,该怎么样和她交手?”

    “赵昔微。”他郑重地唤她,表情严肃,“我给你准备了这些,是让你尽最大的可能保护自己。我不想、也不愿让你成为一颗棋子,一颗被他人捏在手里、以此来挟制我的棋子,我不会容忍有一丝这样的情况发生。”他低下头,凝视着她,柔声问道,“微儿,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棋子?”

    赵昔微觉得自己听懂了,可又觉得自己没听懂。

    棋子?她是一颗挟制他的棋子?

    那么说,是不是这样也说得通,他放手的理由呢?

    可是,她想不明白的一点,她有什么利用价值呢?

    仅仅是意识到太后会利用她来要挟他,所以他就这样干脆利落的废了她?

    这也不像是他的风格啊。

    早在他要娶她为太子妃之前,太后就已经看她很不爽了。

    他早难道没意识到这点吗?

    赵昔微想了片刻,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理由,便索性不想了,只顺着他的话,又问了一句:“那如果被你说中了,太后真的拿我为棋子要挟你,你会怎么办?”

    他眸光一动,望着她没有说话。

    赵昔微也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不能怎么办。”

    赵昔微心底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那时我远在西凉,三军阵前,多少将士的性命都在我手里,太后若真的那你来要挟我……”他语气冷静,显得淡漠而寒凉,“我纵然心如刀割,也不能轻举妄动。”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似有十分不忍,“所以,微儿,你必须要尽最大的可能保护好自己,于宫外,有暗卫任你差使;于宫内,有羽林由你调遣……”

第648章 你能做到吗?

    “那时我远在西凉,三军阵前,多少将士的性命都在我手里,太后若真的那你来要挟我……”他语气冷静,显得淡漠而寒凉,“我纵然心如刀割,也不能轻举妄动。”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似有十分不忍,“所以,微儿,你必须要尽最大的可能保护好自己,于宫外,有暗卫任你差使;于宫内,有羽林由你调遣……他们都是经过我精挑细选留下的高手,总共有近三千人,分布在各宫门,倘若太后想要打你的主意,你一声令下,便可让他们控制整个皇宫……”

    他睁开眼睛,又是一片冷静清明,“赵昔微,你能做到吗?”

    三千人,又把持着各大宫门。

    别说是用来自保,就是拿下整个长安,也是有机会的……

    他能把这样一张王牌交给她手里,可见是真的很想保护她。

    赵昔微有一瞬间的感动。

    可感动完了,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如果我自保失败了,你会怎么样?”

    伸出双臂落在了她腰侧,似乎想要拥抱她一下,然而指尖却在触及她的衣衫时,又轻轻一抬,顿在了半空。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那如春水般清澈明媚的双眼,曾装满了她的柔情蜜意,而那如桃花一般娇艳动人的红唇,曾承载了他的缠绵辗转。

    窗外日光明媚,靠窗的架子上摆了一只釉色长瓶,瓶内插着几枝鲜艳欲滴的桃花,日光斑驳跳跃洒落下来,映出满堂华彩,也在她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

    发簪上的珍珠流苏垂坠下来,一颗颗晶莹剔透,在她脸侧轻轻摇晃,更衬得她的肌肤莹润似雪。

    人面桃花相映红,可她却比桃花更好看。

    他很想再紧紧地拥住她,肆无忌惮地亲吻她。

    但最终,却是什么都没做。

    四目相对许久,他忽然轻轻一叹,低声道:“自相离之后,寝不安席,食不知味……”

    赵昔微看着他,眼底陡然闪过一丝茫然和惊愕。

    他这话的意思是在说,他很想她?

    “今此一别,再见便是盛夏……”他的掌心落在她肩头,隔着衣料与她肌肤相触,似缠绵,又似克制,轻轻摩挲几许,突然转了话题,“廿二日,在丹凤门举行出征仪式……”

    赵昔微眼底的惊愕更浓,喃喃问道:“丹凤门?”重复了一句后,突然蹙了眉,“你的意思是……让我去送行?”

    “嗯……”他抬起手来,在她脸侧微微停滞,似乎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微儿来吗?”

    “我……”赵昔微喉头一动,几乎是出于本能,就想应下。

    可张了张嘴,那短短的“好啊”两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以什么身份出现呢?

    只有太子妃送太子的,没有说废妃送太子的。

    况且,到时候的丹凤门前,肯定会有很多人,上到天子王公,下到贩夫走卒,所有人眼里的焦点都是他。

    她如果出现,他一看过来,岂不是要引得坊间流言纷纷?

    上次在朱雀门送别已经够让她尴尬了……

    其实她也不是害怕别人的眼光,她只是觉得,藕断丝连、旧情难舍……这些标签一旦贴在她的头上,就很难撕下来了。

    她以后还要筹划自己的人生,如果一直和他磕磕绊绊的,对他来说是丝毫没有影响的,不论他对她如何放不下,都不会影响他册封新的太子妃,现成不就有个毫不在意的顾玉辞吗?

    可她不一样。

    她要是表现得稍微黏糊一点,等待着她的就会是更加艰难的未来——朝中大臣会弹劾,后宫妃嫔会嘲笑,坊间百姓会非议……如此种种,光是流言蜚语就能把这茶楼淹没,到时候她还怎么开门做买卖?

    可是就这么拒绝他吗?

    对着他期盼的眼神,“不行”二字也吐不出来。

    他和她之间有过很多美好的记忆,他短暂的温暖过她的心,深刻地惊艳过她的眼,他是她记忆中不可抹去的一道光芒,耀眼而明亮。

    就算分道扬镳,可她心里仍是对他有着感激的。

    现在他要率军出征,西出长安三千里,一别就是整个春夏……

    要她去送送,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

    这么隆重的场合,她怎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太不合适了。

    她垂下眼睫,咬着唇默然不语,理智和感情却在心底互相打架。

    一个声音说,夫妻一场,送送他吧。

    一个声音又说,你们早就没有瓜葛了,何必再纠缠不清呢?

    她重新抬起眼,为难地道:“殿下,我——”可那几个字却还是说不出来。

    他要走了,却还想着她的周全,给她留下了一支暗卫,不仅如此,还告诉她可以调遣宫中的军队……

    这等于是把最后的底牌交给了她。

    只是因为担心太后会对她下手。

    上次在朱雀门送别已经够让她尴尬了……

    其实她也不是害怕别人的眼光,她只是觉得,藕断丝连、旧情难舍……这些标签一旦贴在她的头上,就很难撕下来了。

    她以后还要筹划自己的人生,如果一直和他磕磕绊绊的,对他来说是丝毫没有影响的,不论他对她如何放不下,都不会影响他册封新的太子妃,现成不就有个毫不在意的顾玉辞吗?

    可她不一样。

    她要是表现得稍微黏糊一点,等待着她的就会是更加艰难的未来——朝中大臣会弹劾,后宫妃嫔会嘲笑,坊间百姓会非议……如此种种,光是流言蜚语就能把这茶楼淹没,到时候她还怎么开门做买卖?

    可是就这么拒绝他吗?

    对着他期盼的眼神,“不行”二字也吐不出来。

    他和她之间有过很多美好的记忆,他短暂的温暖过她的心,深刻地惊艳过她的眼,他是她记忆中不可抹去的一道光芒,耀眼而明亮。

    就算分道扬镳,可她心里仍是对他有着感激的。

    现在他要率军出征,西出长安三千里,一别就是整个春夏……

    要她去送送,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

    这么隆重的场合,她怎么光明正大的出现,太不合适了。

    她垂下眼睫,咬着唇默然不语,理智和感情却在心底互相打架。

    一个声音说,夫妻一场,送送他吧。

    一个声音又说,你们早就没有瓜葛了,何必再纠缠不清呢?

    她重新抬起眼,为难地道:“殿下,我——”可那几个字却还是说不出来。

    他要走了,却还想着她的周全,给她留下了一支暗卫,不仅如此,还告诉她可以调遣宫中的军队……

    这等于是把最后的底牌交给了她。

    只是因为担心太后会对她下手。

第649章 天赐的缘分

    日渐西斜,云霞翻涌。

    暮光和霞光互相辉映,呈现一片绚烂的紫金色,静静洒落在青石板上。

    长街尽头,马蹄声碎,踏着余晖向宫城而去。

    赵昔微坐在马车内,半掀开帘子,望着那一人一马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直到他的背影渐渐变得虚无,才感觉到天不知何时暗了下来。

    初春的傍晚尚有凉意,晚风中挟带了一丝潮气,混合着青草的味道,若有似无的拂在脸上,让人瞬间清醒过来。

    “别让太后盯上你。”

    李玄夜的话仍回响在耳边。

    马车起步,她缓缓放下车帘,将身子半靠在车壁上,陷入了沉思。

    她一个被废掉的太子妃,没有了荣华富贵,也没有了身份地位,太后还能让她失去什么?

    衣袖轻轻一拢,手指下意识抚上腹部。

    孩子——

    心头猛地一窒,如被一块巨石狠狠压住了一样,半晌也没喘过气来。

    如果李玄夜离开长安,让太后知道她肚子里有个孩子……

    光是想想这种后果,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

    她听见内心响起一声冷喝。

    她绝不能让任何人伤害自己、伤害自己的孩子!

    只是念头一起,车厢底板忽然一绷!

    “砰”一声巨响,马车震颤了一下。

    赵昔微没个防备,身子前倾,直直撞上了车门。

    “小姐!”守在门口的锦绣忙扑过来,想要拦住。

    但马车太过宽敞,而这一震也使她身子险些坠落,慌乱中即使伸长了手臂,也只抓住了一块车板。

    “小姐!”锦绣失声疾呼。

    赵昔微本来是可以保护自己的,她反应算不上慢,只要一抬手就能抓住车门,身子伏在踏板上,这样就算是摔了碰了,也伤不到自个儿。

    但……

    身子趴在马车的踏板上,腹部就免不了要被冲击,而马车仅有半人高,这么就地滚落,说不定还能缓冲一下。

    她狠狠一咬牙,陡然松手,借力向地上滚去。

    虽然从当街从马车上滚落下来,很不好看,甚至有伤大雅,可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天哪,这是怎么了!”

    尖叫四起,行人纷纷避让,长街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赵昔微闭上了眼,任由自己跌落。

    “噗通”

    一声闷响。

    又是一阵尖叫四起:“天呐!”

    脚步声杂乱,避开的人群如潮水一般,又纷纷涌了过来。

    “你没事吧!”

    “快搭把手!”

    “小心点,这细皮嫩肉的,别挂了彩!”

    “哎哟哟,坐个车也能出事,这是早上出门没看黄历吧!”

    “别废话了,快把人抬起来!”

    热心的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赵昔微被摔了这么一下,一心只想着护住肚子,也没仔细去辨听这七嘴八舌的内容有什么异常。

    直到一声闷哼传来,后背抵着一块紧致而结实的肌肉,隔着衣料甚至能感觉到那火热的温度。

    她还没转头,就听人群里叽叽喳喳的又传来几个声音——

    “哎哟!这公子长得真俊俏!”

    “咿,还真是,比长安第一美人还俊!”

    “什么?”赵昔微一阵茫然,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下。

    顿时惊得险些从地上跳了起来。

    “怎么是你!”

    而对方比她更震惊,身子一缩,接着一骨碌就弹了起来:“怎么是你?!”

    他说了一句后,周围人群又啧啧惊叹出声:“哦哟!男的俊,女的美!”

    一身红衣,细长的眉毛,尖尖的下巴,额前一颗朱砂痣。

    既有女子的艳丽,又有男子的英气。

    赵昔微只瞥了一眼,脑子里顿时“嗡”地一下,就炸了!

    只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夏王世子,李凤仪!

    早知道这么一滚,会摔在他身上,她还不如顶着车门呢!

    他什么时候出来的,又怎么那么快躺在地上的?她刚刚摔下来的时候,两个人没有抱在一起吧!?

    锦绣也被这个场面惊呆了,只瞪大眼睛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自家小姐穿了一身豆绿春衫,江夏王世子穿了一袭大红长袍。这一绿一红交缠在一起,再配上两人都一样莹润皎洁的面容,便如同年画上的金童玉女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仿佛是验证她的想法,人群里也跟着哄闹了起来:“对对对!”

    “金童玉女!”

    “珠联璧合!”

    “英雄救美!”

    “天赐良缘!”

    一连串儿道喜的字眼儿甩出来后,赵昔微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她抿了抿唇角,还没想好怎么辩解一下,李凤仪率先惊呼出声了——

    “这哪跟哪!可不许乱说!”

    他连连后退了几步,怒喝道:“都不许乱说!”

    只是他本就生得风流娇媚,这一嗓子不仅没有起到立威的效果,反而让人群再次兴奋了起来。

    “哎呀呀,这公子不仅长得像个美人儿,脾性儿也像呢!”

    “可不是嘛,做了好事还害羞了!”

    “哎哎你看他脸红了耶!”

    迎着众人的指指点点,传说中“脸红害羞的美人儿”此时却气得不轻。

    他一手拢着衣领,冲围观的人群恶狠狠一龇牙:“都给小爷我闭嘴!谁像美人儿了!小爷我堂堂正正的男人!”

    “对对对,公子您说得对!”

    美人儿总是能得到人们莫名的认可,围观者被他怒斥了也不生气,反而眉开眼笑地伸出了大拇指,齐齐夸赞道:“公子您是大男人!大英雄!英雄救美的英雄!”

    李凤仪更气了,长眉一挑,一脸戒备森严和坚贞不屈:“谁英雄救美了?谁看到我英雄救美了?我好端端在路上走着,是她的车先撞上我的!”

    “公子您——”周围人群里“嘶”地一声,齐齐抽了一口凉气,显然不相信他这番说辞。

    赵昔微已经在锦绣的搀扶下站起了身。

    李凤仪转了一圈,见众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顿时更着急了,朝这边主仆二人狠狠使眼色:“哎,那个,你俩倒是跟人家解释一句啊!”

    “解释什么?”话音刚落,就听赵昔微反问了一句。

    “我……你……”李凤仪张了张嘴,瞬间词穷了。

    和他的惊慌失措相比,赵昔微此时已是一脸云淡风轻。

    不就是从车上摔下来,正好被李凤仪接住了,再普通不过的小事而已。

    她抬起衣袖,拂去上面的尘土,然后扶了锦绣的手,目光淡淡扫了一眼四周。

    起哄的人群骤然安静。

    李凤仪却是淡定不了了:“你跟他们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哪知道是你,我要知道车上是你,就算是想救人,我也不敢给你当肉垫啊!啊不对,我不想救人!”

    他生得唇红齿白,即便是一脸气急败坏,也是璀璨生辉明艳不可方物。

    众人看得呆了一呆,才压下去的兴奋又复生,起哄道:“都当肉垫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啊!公子您和这位姑娘是天赐的缘分呐!”

第650章 金童玉女

    “是啊是啊!”有人笑得眯起了眼,已经自我代入红娘开始牵红线了,“公子您看,这位姑娘,生得是细眉杏眼、粉面桃腮,跟您还真有几分夫妻相呐!”

    “对对对!夫妻相!要不回去您就托个媒?”

    “什么?”李凤仪又连声嚷了起来,“什么托媒!饭可以乱吃饭不可以乱说啊!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怒斥了一嗓子后,又意识到一个重要问题,误会已经大了,他也不能报出家门啊!

    反正堂堂世子爷的名声是不能丢!

    也不是名声不名声,最重要的人头不能丢……

    他一个激灵,又冲赵昔微道:“哎哎哎,咱可说好了,这事不怪我,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你可千万别让那个谁知道了!”

    这一幕要是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他这辈子能活得多长不好说,但肯定是会活得很腻的……

    赵昔微又睨了他一眼。

    李凤仪双掌合十,做了一个“求神拜佛”的动作。

    赵昔微心里好笑,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只余光一转,扫向众人,淡然开了口:“大家都在说什么呢?”

    起哄的众人,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个嘛……”

    对着这俊俏的公子可以肆无忌惮,可对着这娇美的姑娘,倒是莫名有点紧张。

    也不知道这姑娘什么来头,看穿衣打扮,也是比别人富贵一些,可看这眉眼间的气场,却像是万人之上似的。

    那看热闹的心思顿时就收敛了起来,讪讪陪笑道:“没,没说什么,就是看公子英雄救美……”

    “哦?”

    赵昔微只淡淡一个字,众人顿觉身后有杀气袭来,后背跟着就是一凉。

    其实也不怪他们有这种感觉。

    李玄夜给了她一支暗卫,方才车子一磕,暗卫便已飞身而至。

    只是,来得快,不如来得巧。

    纵然高手出招再快,也不及就在车旁的李凤仪,一抬眼看到有女子摔下来,想也没想膝盖一跪,身子顺势一躺,直接充当了肉垫。

    接着就是人群如潮水涌来,将整个现场团团围住。

    袁策隐匿在一旁,听着不绝于耳的什么“金童玉女”之言,每一句都让他眉头跳一下——这要是传到自家主子耳朵里,那世子殿下还有好果子吃?

    所以为着李凤仪着想,也就没有现身。

    不过,说不出现也就是意思意思一下,如果赵昔微忍不了这群人,只要一个眼神示意,他保证不会客气了!

    被这种无形的杀气笼罩着,众人忙把脖子一缩,齐齐改口:“不不不,说错了,不是英雄救美,就是不小心撞上了!撞上了!”

    “那金童玉女?”赵昔微一挑眉,语气森森。

    “……没没没!我们乱说的,乱说的!只是开玩笑,开个玩笑!”众人一张脸快拧成了苦瓜。

    不就是看个热闹,多嘴了两句嘛……

    至于这样咄咄逼人吗……

    可想是这么想,这话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玩笑?玩笑也能乱开的么?”

    又是冷冷一个眼刀飞过来,众人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这么个美貌的姑娘家,这么就这样不饶人呢?

    “嗯?”赵昔微眸子一眯,冲人群里的袁策一点头。

    “是!”顿时一声令下,有数十条青影凌空腾起。

    “唰唰唰!”几声,寒光乍起。

    众人只看了半眼,就觉膝盖一软,忙连声喊道:“我们错了!姑娘饶命!”喊完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脑袋就四下作鸟兽散。

    长街顿时空荡荡。

    只留下一排摊贩们面面相觑。

    李凤仪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他一个“你”字拖了好久,终于指着袁策发出了不可思议的质问:“你早干嘛去了?”

    这一句话问出,就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你,啊,有你这么当侍卫的吗?”

    “……”袁策默默望了他一眼,低声道:“世子爷您有这功夫教训我,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跟我们主子解释吧!”

    说完,不待他回话,足尖一点,身子一闪,立时消失在原地。

    “嘶——”李凤仪叉腰望着天空,怒声道:“解释什么解释!我又没做错事!”

    “好啦!”赵昔微看他这嘴硬的模样,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既然没做错事,你干嘛这么急躁。”

    李凤仪骂了这么一句,还不解气,见赵昔微还笑,一皱眉就冲她又嚷了一句:“你还好意思笑?”

    “不好意思!”赵昔微连忙摇头,抿直了唇线也没抿住那抹笑意,只好屈身微微一礼,“多谢世子爷舍命相救,小女子不胜感激。”

    “……”李凤仪顿时就不好再抱怨了。

    赵昔微转身踏上马车。

    车夫一扯缰绳,马儿原地蹬了两下,就听“吱呀”异响。

    接着车夫转过头来,满脸惶恐:“三小姐,车轮……好像裂了。”

    “怎么回事?”

    赵昔微问了一句,李凤仪半俯身看了一眼,再抬起头来,眼神有些不可思议:“赵小姐,您这车,是被人动过手脚了吧?”

    “动过手脚?”

    赵昔微眉头一皱。

    想到李玄夜之前的那番话,心头“咯噔”就是一跳。

    这就开始迫不及待下手了?

    不过……

    只略一细想,就否定了这个猜想。

    太后一出手就是要挖人眼睛的。

    而在车轮上动手脚,目的就是要让她当众丢丑、最不济也就是破点皮、扭了脚罢了,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怎么可能会是心狠手辣的太后所为?

    所以罪魁祸首只有一个。

    那就是自家府上的那个草包。

    她这一回来,给裴香兰送了个顺水人情,可是把赵承羽气得够呛。

    以赵承羽这草包的心思,还真想得出这样拙劣的法子。

    锦绣思索了一会儿,也想到了这一层,皱眉道:“小姐,奴婢今早去备车时,撞到翠莲鬼鬼祟祟的从马厩里跑了出来。奴婢随口打跟她了个招呼问了一下,她支支吾吾的,说什么是给大夫人准备马车……奴婢当时还奇怪,大夫人要出门,自有金枝姐姐去准备,怎么轮得到翠莲?只是刚出门就遇到了大夫人,所以也就没有多想……”

    赵昔微也不想在街上和她讨论府里的丑事,便笑了笑,道:“先想办法回去再说吧。”

    车轮坏了,她总不能走路回去吧。

    ****

    有个别读者受不了女主原谅太子,其实不喜欢女主也没什么,毕竟每个人喜欢的不一样。但是我不接受辱骂女主,一路看过来的老读者也知道,我比较偏爱女主。她相当于我的女儿,你可以说她不够完美,但是请不要骂她……

    【实在要骂也别骂给我看,我看到了就会心疼的,这还不如骂我呢】

    至于女主原谅不原谅的,其实她没有恨过太子啊。

    他们两个是平静分手的。其实在我大纲的设定里,分手是闹得有点僵的,女主哭得不行,男主狠得不行。我也想写这样你死我活的刺激剧情呜呜呜,但是写到了才发现,他们两个不是那种要死要活的性子。

    他们会复合,但是肯定不会那么快复合。没有经历生死,感情还算不上多刻骨。

第651章 保护我们家小姐

    赵昔微本想雇一辆车,可是此时天色已晚,街上稍微整洁点的车夫,都急冲冲收工回家,剩下的一些较为简陋的驴车、牛车,她又担心不太安全。

    锦绣在街头来回问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满意的车辆。

    李凤仪无奈摇头:“要不,我还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得了吧!”说着一吹口哨,便有两名小厮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世子爷有何吩咐?”

    “准备车马,送赵娘子回府!”

    “赵娘子?”

    小厮目光一转,落在一旁的赵昔微身上,才迟疑了一下,就被人一个爆栗子敲在了额头上,“让你去就去,发什么呆?”

    “世子爷……您……”

    另外一个小厮较为机灵,微一皱眉,就理解了自家主子的想法,顿时拱起双手:“小人遵命!”说着一溜烟跑入斜对面的巷子,转眼间就亲自赶了一辆马车过来。

    又跳了下来,朝赵昔微殷勤赔笑:“姑娘,请!”

    “……”

    赵昔微正要推辞,却忽然“轰隆隆”一声春雷响起。

    夜色渐浓,凉风四起,一场暴雨眼看就要到来。

    虽然不想和江夏王府走得太近,但如今她不再是一个人,随时要考虑自己的身体……

    抱着这种想法,她便屈膝一礼,再次向李凤仪道了谢后,便从容登上了车。

    两名小厮不知道赵昔微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赵府的普通小姐,于是一路驾着马车,不停和锦绣拉扯家常。

    而锦绣向来心思缜密,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给人遐想空间?本着不说就不会错的原则,每句话都不超过三个字。

    “你们姑娘跟我们世子爷,很熟吗?”

    “不算吧。”

    “那你们姑娘跟我们世子爷,认识多久了?”

    “没多久。”

    “这样啊,我瞧着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

    “没有吧。”

    “有啊!你们姑娘和世子爷很是投缘呢。”

    “还行吧。”

    一问一答,一个过于好奇,一个过于敷衍,伴随着车轮辘辘,轧过几条长街。

    似乎什么都打听了,可又似乎什么都白打听了。

    小厮一通搭讪下来,立即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到底自个儿也是王府的人,是世子爷贴身的小厮,京城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到的呢!

    可如今拿热脸贴这小丫鬟的冷屁股,这丫鬟竟然半点都不领情!

    什么大的来头这是?

    不就是相府的小姐嘛!

    “驾!”小厮扬起手里长鞭,用力抽了一下马屁股。

    车轮速度加快,他的语气陡然骄傲了起来:“姐姐您不知道吧!我们世子爷他虽然长得唇红齿白,像极了美人儿,可其实却是弓马娴熟,年方十八就亲手射杀过逆贼!不论是武力还是谋略,那都是一等一的纯爷们呢!”

    锦绣郁闷地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家世子爷是不是纯爷们,和我们小姐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碍于礼仪,这种没有规矩的话她是不会乱说的。

    但她不说,却有别人忍不住会说。

    “二狗子!你扯这么多有的没的,和赵娘子有关系吗?”

    猛地被这么一声冷喝,车门外的三人俱是一惊。

    却见夜色中有人影一晃,驾车的小厮只觉手中一空,缰绳一被人夺去。

    接着一截衣袍翻飞,那人就这么大刺刺地坐在了马背上,说是坐,却是侧坐,不是正经赶马的姿势,留下半个侧影,映入几人眼帘。

    小厮愣了几下,才瞪大了眼睛:“袁大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是啊,你今日不用在东宫当值吗?”

    两个根本没摸清楚情况,锦绣看着傻愣愣的样子,就忍不住噗呲笑了一声:“他当值啊,他现在的职责,就是保护我们家小姐!”

    “这……”两个小厮彻底糊涂了,目瞪口呆地对望了一眼,又齐齐把目光转向锦绣。

    一个语气震惊:“保护你们家小姐?”

    一个哑然失笑:“姐姐,你莫不是搞错了!他可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侍卫统领,整个东宫六卫都得听他命令行事——你说他保护你家小姐?”

    “是啊,这有什么不行的?”

    小厮被锦绣理直气壮的样子唬住了,顿时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另一人又好奇、又是狐疑,忍不住问道:“可他为什么要保护你家小姐呢?”

    “他啊……”

    自家小姐已经不是太子妃了,要直接说是太子安排的也不太好……主要是容易让人误会,自家小姐和太子还有什么纠缠似的……

    “他啊,说来话长……”锦绣眼珠儿一转,强忍住笑,一本正经地道,“他跟我是结拜兄妹,我曾救过他的命,他为了报答我,就经常帮我分担差事,有时候我们小姐出行,就叫他驾车赶马什么的~”一抬头,朝袁策瞪了一眼,“不信你问问他?”

    “……”袁策被这么一瞪,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些紧张,也忘了辩解,只胡乱一点头:“是是是,锦绣姐姐说得是!”

    剩下两个王府小厮,表情更震惊了:“袁兄弟,你……”

    “行了!”袁策一拍马背,将鞭子抛下,然后指尖一点,“你,还有你,”沉声命令道,“你们两个,给我好好护送赵娘子回府!”

    “……”两个小厮嘴角抽了抽,却又不敢说什么,忙瓮声瓮气应了一句,默默扯过缰绳。

    “对了!”袁策却还不肯放过他们,眉心一皱,又加重了语气,冷声唤道:“于二狗!”

    “我不叫二狗……”小厮怨念地望了他一眼,嘟囔道,“我有大名……”

    袁策却懒得理他的辩解,只用那满不在乎的目光,悠悠盯着他:“好好当差,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过问的事,不要问!”

    “什么?”两个小厮莫名其妙,“我们说什么不该说的了?”

    见他目光森森,立时一阵鸡皮疙瘩直掉,扭头看向锦绣,语气喃喃:“不是吧……”

    不是吧?

    为了一个小丫头,袁大统领你你你至于吗?

    不过没人解答他们心中的迷惑。

    袁策足尖一点,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赵昔微回到赵府时,几个婆子正忙着修理门口的草埔。

    看见一辆陌生而豪华的马车停在门口时,都瞪直了眼,一把撇下手里的花剪,才要急冲冲去通报时,却见车门帘子撩开,一只纤纤玉手自车内探出。

    那脚尖就是一顿,惊讶地抬眸望去——

    群裾飘飘,绿色软罗似月下轻波,泛起层层波浪。

    纤腰款款,红色腰带似云中霞光,拂动融融春风。

    当赵昔微从马车上下来,婆子们脸上的惊讶瞬间转为惊吓。

第652章 物色夫家

    “三小姐,怎么是您……”

    赵昔微笑了一声,一面扶着锦绣踏入门口,一面随口问道:“怎么?不能是我?还是说,妈妈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我今儿出门是回不来的?所以乍一见我回来,就给吓住了?”

    “不不不,奴婢没有!”婆子们哪敢多说半个字,忙堆起笑意,“奴婢哪里是吓住了,奴婢是为您高兴呢!”

    “高兴什么?”赵昔微听出语气中的不对劲,侧目瞥了她一眼。

    婆子被这么一瞥,心里莫名一跳,又想到她一回府就把羽姐儿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不敢有隐瞒,便主动谄媚道:“恭喜三小姐,贺喜三小姐,您的喜事来了!”

    “喜事?”赵昔微本已迈上了台阶,听见这话脚步一退,淡淡问道:“喜从何来?”

    “这个……”婆子却支支吾吾了。

    赵昔微目光一凛,立即喝令:“掌嘴!”

    “是!”廊下有人蹿了出来,一把扭住婆子,“啪!”就是一个巴掌打在了脸上。

    “姑娘饶命!”婆子立时惊呼了起来。

    银宝捏着发麻的手腕,冷冷一笑:“在我们小姐面前也敢装神弄鬼,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奴婢没有,奴婢不敢。”婆子们噗通就跪了下来,忙连连求饶,却是不肯如实相告。

    银宝气得一撸袖子,又要一巴掌下去。

    赵昔微却抬步上了台阶,淡淡丢下一句道:“不说就不说吧,把人绑起来,直接扔去马棚,饿上个三四天就行了。”

    “不不不,奴婢说!奴婢说!”听到扔进马棚几个字,婆子脸色瞬间惨白,忙爬了两步就招认道:“三小姐!大夫人要给您安排亲事!”

    亲事?

    整个小院立时陷入一片寂静。

    赵昔微换了衣裳,自有丫鬟端着水盆进来。

    她坐在软榻上,伸出双手,由丫鬟卷起衣袖,然后将手放进温热的水里,目光却落在门口跪着的婆子身上。

    婆子早被她给镇伏了,此时只有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您在外忙了一天,不知道府上发生的事……大夫人这不是去了一趟长公主府么,早饭都没吃就去的,在娘家呆了大半日,才回来赶上晚膳呢……出门时板着脸儿,回来时却是喜气洋洋的。奴婢想着,大夫人心情好,少不得又要给我们几个赏钱,便厚着脸皮凑了过去……哪知就听见大夫人的好消息了——”

    “嗯。”赵昔微洗干净手,锦绣便端了羹汤过来:“小姐,这是才熬好的大骨汤,您快趁热喝。”

    赵昔微伸手接过,舀了一小勺,见那婆子顿住,便命令道:“继续说。”

    婆子“哎”了一声,赔笑道:“奴婢也听得不太真切,只听大夫人和老夫人这么提了一嘴,说是……”

    赵昔微“啪嗒”丢下汤匙,婆子后背一凉,急急道:“说是长公主出的主意,要帮您物色一位称心如意的好郎君,还说反正您手里握着十万两,也不愁没有嫁妆了,大夫人还说……”心惊肉跳地望了一眼,才壮起胆子继续道,“正好羽小姐也是好事将近,不如两桩喜事一起办了,说是赶在入夏之前,让您有个好着落呢……”

    又忙奉承了一句:“小姐您真是个有福气的,有长公主好心做主,这门亲事肯定错不了。”

    赵昔微笑了一声。

    婆子吓得就闭上了嘴。

    好心?

    长公主这人倒不算太差,她初初入宫赴宴时,多亏有长公主解围。

    但人不差不代表人好。

    再加上有徐云娇横在中间,长公主再好心,也轮不到分给她。

    她端起羹汤,用勺子舀了,一边慢慢地喝着,一边继续问道:“那老夫人怎么说。”

    婆子恭敬道:“回三小姐的话,老夫人听了,好像很是生气。”

    “生气?”赵昔微倒是有些惊讶了。

    把她这个彻底失去用处的人赶出去,不是正还了赵府一个风平浪静吗?也更方便赵府把所有的精力集中倾注在赵承燕身上啊?

    难为老夫人竟没和徐云娇同流合污。

    不过只一下,就隐隐捕捉到了一丝隐秘。

    而婆子的述说,也正印证了她的猜想。

    “是啊,奴婢当时在外头,隔着帘子没看清老夫人脸色,只听老夫人将茶碗顿在桌上,喝住了大夫人的话头。”

    事情牵扯太大,婆子也不敢太还原老夫人的语气神态,只略抬高了声音,继续绘声绘色地道来——

    老夫人声音威严而凌厉:“咱们这样的名门世家,虽说不学别人家立什么贞洁牌坊,可该守的礼义廉耻还是要守住的,微姐儿才回来几天,怎么能说嫁就嫁!”

    徐云娇很不服气:“那她也不能总在娘家住着啊!燕姐儿和羽姐儿还没嫁出去呢,万一传出去了,两个妹妹还没嫁,家里却养了一个被休的女人,人家会怎么看待咱们?”

    老夫人气得不轻:“你是不是缺心眼?”

    要不是念着徐云娇肚子里有个孩子,她早就下令把人轰出去了。

    “微姐儿那能是被休吗?她就算是被废了位份,也曾是太子妃,是三书六礼的东宫正妃,她现在回来娘家住几天怎么了?你就这么急吼吼的要把人往外赶?”

    “娘——”徐云娇被婆婆这么拆穿,顿时有些讪讪,“儿媳只是想要替她长远打算罢了!毕竟她也不能一直不嫁啊!”

    老夫人生生压下心里的怒气,耐着性子道:“要嫁,也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

    徐云娇一愣:“我是她嫡母,您是她祖母,怎么说了不算?”

    “阿弥陀佛!”老夫人一边抚着堵得闷疼的胸口,一边道:“这还要我说吗?微姐儿曾是太子妃嫔,眼下太子尚未册立新妃,她先太子而谈婚论嫁?这不是打皇家的脸吗?况且,你就算是想把她嫁出去,这全京城谁敢娶她?亏你还想得出,要满京城的给她物色夫家!”

    “云娇啊,我知道你不喜欢微姐儿,可她归府认亲都大半年了,咱们赵府早就对外承认了她的身世,你怎么还是半点都没长进?”

    本朝民风开放,女子改嫁和离比比皆是,甚至在文皇帝时期,还曾有妃子改嫁入宫的。

    但倘若说妃子出宫后再改嫁的,却算来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第653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一碗汤喝完,关于“改嫁”的事,也问得一清二楚了。

    丫鬟们端了清茶上来,赵昔微就着漱了口,再有小丫鬟捧了铜盆进来,服侍她梳洗。

    满房鸦雀无声,只有水波在铜盆里荡漾。

    而十余名丫鬟们来回穿梭于房门,有的忙着熏衣裳,有的忙着打热水,还有的忙着整理房间。

    一桩桩一件件,每个人各司其职,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来,不大不小的院子里一派秩序井然。

    那婆子跪在门口等着发落,望着眼前的一幕幕,满脸敬畏之色。

    大夫人性情十分急躁,做事也欠稳当,在相府当了这么久的家,府里还是鸡飞狗跳乱糟糟的,一点儿小事就要闹得人仰马翻,甚至还得老夫人亲自出马才能弹压。

    再看人家微姐儿这里,花是花草是草的,还有那左右回廊,无一不是服服帖帖清清爽爽。

    婆子越看就越是暗暗点头。

    这个三小姐,不愧是当过太子妃的人,论排场论气度,合府上下也挑不出比她再整齐的了。

    只是……

    这样一个出色的姑娘家,却是个庶女。

    又想到大夫人那听见风就是雨的脾气,顿时就又捏了一把汗。

    一山不容二虎,这三小姐怕是在娘家住不长久吧?

    婆子正神游天外间,却听屋子里淡淡传出一句话来——

    “有心要罚你,但看你一把年纪了,想必那马棚的罪,你这身子骨也受不住。”

    婆子心内一喜,忙抬头看去。

    就见赵昔微拿着一方棉巾,三两下擦干净手背上的水珠,随手丢进盆里,语气陡然加重:“但是你到底是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我倘若就这么放过了你,那日后难免大家都有样学样,一个个的,都不知道谁是奴才谁是主子了。”

    婆子一怔,忙应道:“奴婢知道错了,任凭三小姐发落。”

    “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赵昔微扯平了衣袖,缓缓道,“妈妈既然犯了错,这皮肉之苦可以免,但惩戒却不能少。念在你将功折过的份上,就罚你去柴房劈三日的柴,如何?”

    一个粗使婆子,到手的月例银子也不过几吊钱,零零散散加上一些打赏,也不会超过二两。到了这个年纪的人,说不定家里有老有小,都等着米下锅。

    赵昔微既没有打骂,也没有罚钱,而是让她去卖苦力干上三天粗活儿,这已经是十分体贴了。

    婆子哪里有不明白的,顿时千恩万谢的又磕了头:“奴婢谢三小姐开恩。”

    处置完碎嘴的婆子,就到了歇息的时间。

    锦绣抱了一床被子过来:“这是老夫人特意让人给您送来的。”

    赵昔微坐在铜镜前,打散了发髻,一头乌黑如瀑的头发顿时披散在肩头,衬着一张莹润皎洁的脸分明柔媚。

    听见这个话不免有些好奇:“怎么突然给我送来这个。”

    她现在虽然不再是太子妃,但即使离开东宫,李玄夜也没有薄待她,饮食起居一应开支还和从前一样。

    所以徐云娇拿出嫡母的架子,打着要克扣她伙食的注意,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老夫人说,眼下入了春,雨水一天比一天足,咱们这园子里花儿草儿的也多,您的身子骨又不大好,受不得潮气。”

    锦绣把被子铺开在床上,又手脚麻利地套上了被套,“那棉被是最容易回潮的,便特意吩咐人送来了一床蚕丝被。”她笑了一声,“难为老夫人这么有心了,整个府里就只给小姐您送了呢。”

    赵昔微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只随手打开装着玫瑰露的瓶子,轻轻嗅了嗅,道:“那羽姐儿岂不是又得气死了。”

    “哎,是啊!”锦绣眉心一皱,“羽小姐知道后,又是哭闹了一通,说是把老夫人赏的一匹香云纱都撕了。”说着又是一叹,“其实她生气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怕是大夫人心里又有想法了。”

    “有想法又怎样。”银宝捧着烛台进来,“咱们小姐让了她这么多次,她还不知收敛,竟还联合了长公主,要给我们小姐说亲!我呸,她有什么好亲事可说?真有什么如意郎君,她还不先安排给燕姐儿了?我看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噼里啪啦骂完一通,仍不解气,“您可怎么办?难道就听她的急着嫁人吗?”

    赵昔微却掀开了被子,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行了,时候不早了,都睡觉吧。”

    银宝和锦绣站在床头,默默对望一眼,都觉得自己小姐有点太好脾气了。

    然而到了第二日,赵昔微的“好脾气”,被彻底撕碎了。

    一大早,赵昔微才吃了一碗燕窝粥,老夫人身边的周妈妈就过来了。

    “微姐儿。”她面色有些冷沉,表情有些古怪,“老夫人让您马上过去。”

    赵昔微就想到了昨天“改嫁”的那番话。

    看来,徐云娇不知道动用了什么心思,竟然说服老夫人,两人达成一条战线,准备要一起劝她“改嫁”了?

    其实她改不改嫁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她从这个府里赶出去、好让徐云娇安安心心的待产吧?

    赵昔微冷冷笑了一声。

    她要不要改嫁、什么时候改嫁、又嫁给什么样的人家,怎么样也轮不到徐云娇来做主。

    别说徐云娇做不了主,整个赵府也做不了主,甚至太子殿下也做不了主——李玄夜要真能做主,当初又何必把她撇下?

    所以她听完婆子那一番话,也就是如往常一样没放在心上。

    但现在既然人家都撞上门来了,她要还是云淡风轻,就有点太不像话了。

    带着浑身的冷意,赵昔微来到了老夫人的正房。

    天上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空气里带着沁人的凉意,而游廊宽阔平整,一路行来竟然鞋袜上半点雨丝儿也没沾惹。

    赵昔微踏进门槛时,屋子里珠翠围绕,一群人正围在窗下观赏着什么。

    见她出现,三夫人首先打招呼:“微姐儿,快来看鱼!”

    老夫人也笑呵呵地招手:“过来,这是上好的小红鲤。”

    这么一大清早的叫她过来,竟然是为了看鱼?

第654章 摔在男人身上

    赵昔微一愣的功夫,裴香兰已先半步迎了出来:“微姐儿。”

    赵承羽坐在窗下,闻言冷冷一嗤,狠狠地把头扭了过去,一副势不两立的样子。

    赵昔微把她的愤恨看在眼里,也懒得打理她,只含笑向裴香兰点点头,客气道了一声早。

    裴香兰和赵二爷尚未办酒,也就还算不得赵府正经的夫人,她也就没有必要行礼。

    而裴香兰也很有分寸,问候完了,就又退下半步,站在了老夫人身侧。

    气得赵承羽白眼几乎要翻上天了:“装腔作势给谁看呢!哼!”

    只这么咬牙低哼一声,也引得老夫人凌厉的一个眼色扫过去:“羽姐儿?”

    赵承羽心有不甘,却不敢忤逆,只好心虚地垂下了头。

    老夫人又警告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才转过头,看向赵昔微时,已是一脸笑容:“快过来,还有半把鱼食,给你来喂。”

    赵昔微本来没多大兴致的,但老夫人这样热情,她也不好推辞,便随手解了披风,走向前给老夫人行了礼:“在院门外就听见笑声了,我也想瞧瞧,这究竟是什么样的鱼能让祖母这么高兴?”

    老夫人就笑眯眯携了她的手:“你不知道吧?今儿一大早,江夏王府派了人过来。”

    赵昔微心里咯噔又是一下。

    这没头没尾的,突然提江夏王府做什么。

    难不成……

    念头只响了一下,就又落了回去。

    江夏王妃去年是相中了她不假,但再怎么样也是皇室中人,不可能到现在还执着于这桩未成的婚事。

    可看着一屋子人的表情,尤其是赵承燕和赵承羽两姐妹,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让她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老夫人不开口,徐云娇不开口,她便选择不动声色,假装对这一切无所察觉,只笑着附和道:“祖母是老福星,王妃娘娘自然要惦记着您。”

    “就你会哄人!”老夫人哈哈大笑,手指着鱼缸里的小红鱼,“这是江夏王府给咱们送来的,说是江夏那边的新品种,叫什么龙凤锦。你瞧,这鱼儿多灵活,哟,快看,它冲你摆尾巴呢!”

    琉璃做的方形鱼缸,里面点缀着水草、鹅卵石、还有几株浮萍,水波荡漾,数条红鱼摆动于萍叶之下,煞是可爱。

    满屋子里最开心的要数三夫人那两个孩子,趴在鱼缸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喜欢这条小的!”

    “我也喜欢!”赵承雅扬起脸来,冲赵昔微甜甜一笑,然后扯住了她的袖子,“微姐姐,你快看,它的尾巴是透明的耶!它好可爱呀!”

    赵昔微摸了摸她的脸颊:“是啊,鱼儿可爱,但雅妹妹更可爱。”

    “微姐姐!”赵承雅马上要及笄,被人夸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露出了少女的娇羞,忙抱住了三夫人的手臂,顺势躲在了她怀里。

    赵承妙还是个懵懂的小女娃,见姐姐害羞得不敢见人,连连拍手道:“承雅脸红了!”

    老夫人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没规没矩的,要叫姐姐。”

    赵承妙摸着额头,改口嚷道:“姐姐脸红了!”

    “你这小滑头!”三夫人忙笑着把她也搂过来,一手一个都抱着坐在了榻上,然而赵承妙只顾着取笑姐姐,身子一滑就跌了下来。

    妈妈们眼疾手快,早就一把接住了。

    赵承雅拍手称快:“看吧,叫你取笑姐姐,报应来了!”

    满屋子里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赵昔微置身其中,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才是她想要的家啊,祖母慈爱,姐妹和气,每天坐在一起说说笑笑,而不是勾心斗角……

    只是美好不过一瞬间。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徐云娇咳嗽了一声,屋子里立即安静了下来。

    她挺着肚子走向桌旁,便有仆妇体贴地搬了椅子来,又放了软缎的坐垫。

    徐云娇在椅子里落座了,又清了清嗓子,悠悠道:“今天难得大伙儿都在,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说!”

    老夫人显然没料到她会这样,眉心皱了起来:“云娇,昨日那事就不要再提了。”

    老夫人虽然平时喜欢在儿孙之事上和稀泥,但不代表她真是个没脑子的,对于赵昔微改嫁之事,她压根不想给人开口的机会。

    “娘,您别急!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徐云娇一改往日的急躁蛮横,却是十分孝顺柔和的态度,“娘,您可知道,江夏王府为什么突然给我们送鱼儿?”

    老夫人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肚子里要卖什么药:“怎么了?”

    徐云娇道:“这江夏王府都大半年没跟咱们有来往了,如今突然送来几条小红鱼,您不觉得蹊跷吗?”

    “什么蹊跷?”老夫人更不懂了。

    徐云娇却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看向赵昔微。

    赵昔微一直提防着徐云娇,在没有弄清楚她要说什么之前,肯定不会贸然接招,便也就微微笑着与她对视。

    赵承羽“呵”又是一声冷笑。

    赵承燕忙扯住她的袖子,使了个眼色。

    裴香兰飞快抬眼,视线掠过众人,然后又恰到好处的垂下眼眸,俨然一副乖巧小媳妇模样。

    气氛陡然尴尬了起来。

    就连赵承雅姐妹两个,都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只紧张得揪住了三夫人的袖子。

    三夫人安抚似的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脑袋,望向赵昔微的眼神充满了担忧。

    赵昔微却是微微一笑。

    她连太后那样狠毒的手段都见识过了,徐云娇一个内宅妇人,能拿她怎么样?

    再说了,她手里还有一支暗卫呢。

    徐云娇真要怎么样,一群高手从天而降,怕是整个赵府都得跪下了。

    “娘,这事啊,说蹊跷也不蹊跷,说蹊跷倒也蹊跷。”徐云娇呵呵一笑,“因为这鱼儿,是冲着微姐儿才送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老夫人没了耐性,横了她一眼,“怎么又扯上微姐儿了?”

    “老夫人!”对上婆母这样恶劣的态度,徐云娇难得的没有生气,“您听我仔细说来,就知道有什么蹊跷了!”

    老夫人看看她,又看看赵昔微,皱眉道:“你说。”

    徐云娇便滔滔不绝讲述了起来:

    “今儿一早,我听二门几个婆子扎堆儿在嚼谁的舌根,便走过去想要训斥几句,没想到这一问,倒让我问出一桩天大的喜事来!”

    “喜事?”老夫人紧绷的神色有所和缓,甚至下意识又看了赵昔微一眼。

    “是啊!”徐云娇掩唇一笑,眼里露出幸灾乐祸的光芒:“我听说,微姐儿昨天当街摔在了一个男人身上,这不是天大的喜事是什么?”

第655章 嫁出去的女儿

    “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非要留着微姐儿在娘家住着,做媳妇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徐云娇攒足了决心,非要借此机会来个一箭双雕——

    “您不想这么快给她安排婚事,我也能理解,毕竟要顾虑天家的体面。只是您也得为府中其他孩子着想啊……”

    “微姐儿要是乖乖住在家里还好,可她却在外头有生意要打理,哦,听说是与乔家姑娘合伙开的什么茶楼!这女人做生意啊,少不了要抛头露面的。娘,您别忘了,原来二弟媳就是常年一心扑在账本上……”

    她略提了一嘴二房,老夫人眸光猛地就是一盛,光芒如刺地看了她一眼。

    徐云娇自觉又说错了话,惹了婆婆不高兴,脸上顿时一阵讪讪:“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夫人这次却没有多加追究,而是又将目光转向了身侧的裴香兰。

    裴香兰就笑着替老夫人捏起了肩膀。

    那眼睑半垂下来,视线多一分乱看的都没有,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老夫人“嗯”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徐云娇就又来了劲儿,揪住把柄继续大做文章:“这做生意嘛,能不能赚钱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影响不好!您看,这次不就是吗?好端端的一不小心摔在了男人身上,惹得府里议论纷纷,这原也没什么,可府里女孩儿多——”

    老夫人就将目光投向了赵昔微。

    赵昔微云淡风轻地喝着茶,似乎徐云娇这番话就是空气,没有在她心里掀起任何波澜。

    徐云娇就继续火上浇油。

    她掰着手指头,振振有词:“雅姐儿、妙姐儿年纪尚幼,就先不说;可燕姐儿、羽姐儿两个都是大姑娘了,又马上就要议婚的时候,这个时候传出去这种流言蜚语,难保……难保不会影响了我们家女孩儿的名声。”

    老夫人突然就咳嗽了一声。

    可只是这么咳了一声,就又轻轻闭上了眼睛。

    既没有反驳徐云娇,也没有护着赵昔微。

    屋子里的人就有些耐不住了。

    有担忧的,有不安的,有惶恐的,更有莫名兴奋的。

    只有裴香兰依然如故,一直静静地替老夫人捏着肩,扮演着一个安分守己、任劳任怨的形象。

    但此时却忽然抬眸,看了赵昔微一眼。

    见赵昔微还是那样无动于衷,心里顿时就有了底。

    被人当面编排,却没有半点情绪,要么是眼光看得远,要么是心机藏得深。

    裴香兰自认自己就是这种人。

    她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任由赵府上下指指点点,任由整个长安风风雨雨,她丝毫不在乎。

    她稀里糊涂的嫁过一次人,听天由命的做了多年的寡妇,又飞蛾扑火的爱上了一个人。

    这一路走来,如果她天天在意别人如何评价、如何看待,怕是在丈夫新丧的一个月内,就一根白绫悬梁自尽了。

    她暗暗想着,对赵昔微就有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

    不仅如此,也有了几分同仇敌忾的决心。

    “老夫人,您的肩膀是不是经常疼。”满屋子各怀心事的人当中,她的声音尤其清脆柔美,似山谷里的黄莺一样婉转。

    老夫人听着精神一振,缓缓睁开了眼:“嗯……是有些,年轻时落下了病根,一到春季回潮的时候,这肩上的骨头就扯着疼,看了多少名医,吃了多少好药,也总不见有效果。”

    裴香兰笑道:“您这是骨头里落了风湿呢,妾身正好会一点推拿,您要是不嫌弃,妾身以后每晚过来给您捏一捏、捶一捶,保证不出半年,您的病根就能好转。”

    老夫人表情怔愣了一下。

    她有三个儿媳妇,老大媳妇别说体贴她了,不给她气得一口气下不来就算是孝顺了。

    曾经的老二媳妇袁氏,精明又世故,眼里只有账本,也指望不上。

    而老三媳妇呢,性情品格倒都是不错,只是小门小户的出身,她向来不是很瞧得上。

    这么一通捋下来,真正在她跟前知冷知热、体贴有加的,真是一个都没有。

    倒是这个裴氏,虽然出身侯门功勋之家,可却肯放得下身段,愿意讨好她、孝顺她……

    老夫人想着,心里的刺儿就又少了许多,声音也柔和了下来:“难为你是个有心的,就怕累着你……”说着目光就落在了她腹部,关切道,“这也快三四个月了吧,你好好养着胎就当是孝敬我了。”

    “您放心。”裴香兰就柔柔一笑,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他活泼得很呢!妾身要是闷在屋子里太久了,他的小脚丫子,一个劲的又是踢又是踹的,可见是个爱热闹的。”

    “嗯……”老夫人不住地,目光在两个儿媳身上来回看了看,见一个肚子比一个大,表情越发的欣慰起来:“你也别成天在那院子里闷着,有空多到处走走。”

    裴香兰揪准时机就见缝插针:“老夫人说得极是,妾身也想到处走走,就是……”说到最后,语气隐有胆怯,“怕影响不好……”

    徐云娇听着就觉得不对劲。

    皱眉琢磨了好一下,才回过神来。

    这个贱人,和赵昔微暗通款曲结成联盟了呢!

    难怪把个羽姐儿欺负成这样!

    现在这两个合伙起来,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的,这还不迟早得把整个赵府都拿下啊?

    她越想,就越是恨得直咬牙。

    便也顾不上别的,皱眉嚷了一句:“娘!”

    她不喊还好,这一喊,老夫人才意识到徐云娇正在闹脾气。

    立时敛了笑,目光幽冷地扫视了一下满屋子的人。

    然后轻声开了口:“我年轻的时候,也跟着你们老太爷走过南、闯过北,是吃过苦、也享过福,一转眼就这么大半辈子过去了……”

    她话中带话地道:“人老了,就不想再管后辈们的闲事了。所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就全都交给了云娇去打理。一家子人多事杂,有好的,有不好的,但凡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我就尽量都当做不知道就这么放过去了。”

第656章 夺权

    “云娇也好,微姐儿几个姐妹也好,还有再外头的儿子孙子们,我有时候疼这个多一些,有时候疼那个多一些,有时候对这个冷一些,又有时候对那个热一些——”

    “但这都不是你们争风吃醋的理由,更不是你们斗来斗去的机会。”

    老夫人说着话,就端起了茶盏,眸光格外的清冷:“我知道你们当中,有的恨我,有的怨我,还有的不服我,但我希望你们记着,不管如何,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为了你们每个人都好。”

    老夫人突然来这么一大段,但凡有点儿眼力见儿的,都知道这是在敲山震虎了。

    只是谁是那只虎呢?

    一瞬间,满屋子静默。

    别人都不想说话,但徐云娇却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

    “是啊,娘说得对,您都是为了我们好。只是——”她语气一转,“怕是有的人不明白,还要满大街的到处晃悠呢……”

    还有完没完!

    赵昔微“砰”地就放下了茶盏,直勾勾地瞪向徐云娇。

    徐云娇从来不知何为恐惧,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被这么一瞪反倒是更来了劲:“微姐儿这回惹出这么大的事来,婆子们都在议论呢,还不知道传到王妃那儿,会是个怎么样的说法呢!”

    “哦,是吗?”

    冷冷的几个字吐出,赵昔微心里最后一点善意,也在这一刻化为了灰烬。

    她顾及徐云娇肚子里的孩子,是以平时是能让则让、能避则避。

    即使两人有再大的恩怨,也不能殃及无辜胎儿。

    这是她的底线。

    她坚守了做人的底线,保持了最大的善良,可徐云娇呢?

    才回娘家三天,就接二连三的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大戏。

    一开始是在伙食上做文章。

    接着是在嫁妆上打主意。

    再接着是要彻底把她赶出去。

    到最后,竟然如此执着的想着要败坏她的名声。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冷冷一笑,赵昔微毫不客气驳斥了回去:“大夫人既然都提了好几次,我也就想问问了——家里的婆子这么嚼舌根,您作为当家主母,怎么能坐视不管?”

    徐云娇一愣,待反应过来后就也笑了一声:“你没当过家!自然是不知道当家的难处!一点儿小事就打打杀杀的,传出去了丢了大家族的体统不说,也容易寒了底下人的心啊!再说了,我一个堂堂主母,要是这么把人都得罪光了,以后还这么主持中馈啊?”

    这话正中赵昔微的下怀。

    她手指在桌上一敲,语气淡淡:“既然夫人怕得罪人,那就让我来吧!”

    “你说什么?”徐云娇双眉一竖,就算她再没有脑子,也觉察出了这句话背后的目的,噎了一下后,就转向老夫人,“娘,您看看!有她这样的吗?当着您的面呢,就敢这样和我说话,完全把您的话当做耳旁风了!可见在她眼里,根本没有什么孝道可言!”

    赵昔微又是一笑,然后一抬手,仿佛是约好了似的,锦绣立即上前扶住了徐云娇:“夫人。”

    赵昔微点点头,露出几许赞赏的笑意,然后语气柔缓地道:“夫人您说得也是,这当家确实不容易,特别是您肚子大了,府中事务又繁杂,处理起来诸多不便。”

    目光一扫对面的几个:“而燕妹妹待字闺中,又马上就是议婚之时,这些柴米油盐的家务事也不好插手——”

    语气一停,笑意更盛,“为了嫡母和嫡妹的名声着想,也为了还祖母一个清净,这个恶人,不如就让我来做了吧!”

    说完,陡然一声冷喝:“来人!”

    “是!”立时就有数十名丫鬟婆子冲上前来,一个个整衣肃容,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备而来。

    “你……”徐云娇愕然,“赵昔微,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赵昔微一挑眉,语气不善,“这个时候才想起问我要干什么,夫人您是不是太迟钝了?”

    “我……你……”徐云娇满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呵……”轻笑了一声,赵昔微冷静地下了命令。

    “柳妈妈!”

    “在!”

    “即刻封了后院,挨个查问清楚!”

    “是!”

    “凡是嚼过舌根的,都给我捆起来!”

    “是!”

    “若有不服的,立即打发了出去!不必回我!”

    “是!”

    一条条,一件件,透着一股子杀伐决断的狠厉,仿佛雷霆阵阵,碾过所有人的胸膛。

    满屋子的人,震惊的,惶恐的,忌恨的,种种眼神齐齐投来。

    赵昔微视若无睹,依旧一条条下着命令。

    当家主母掌事,得有钥匙,有对牌,有账本,这是大家族的规矩。

    可赵昔微就这么坐在这里,手里什么也没有,甚至连一张纸都不曾有。

    可就是这样空空的发号施令,却生生地镇住了所有人。

    赵昔微一口气连续下了几十条令,把赵府内院上下方方面面都给安排了下去,这才轻抬起下颌,眸光冷冷看向了徐云娇。

    她最后一句话,是留给徐云娇的——

    “大夫人即将临盆,府中事务太过繁琐,从今以后,便都由我代为处理!”

    众人这时才如梦初醒。

    赵昔微,她要夺权!

    “赵昔微,你这是想造反吗!”徐云娇“啪”地一掌震得茶水飞溅,霍地就站起身来,“我才是赵府的当家人,而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怎么轮得到你来管家!”

    “怎么不行?”赵昔微已经不想再给她任何体面。

    “夫人您管不好这个家,便该交给管得好的人来管才是。”她坐在椅子里,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有种坐镇一方的威严,“来人,大夫人累了,把她送回房去,好生歇着!”

    “是!”

    立时又有四个婆子冲了进来,前后左右围住徐云娇,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既不会太粗鲁却也不会太礼让,就像抓鱼一样,把把牢牢控制住了。

    徐云娇一看这些婆子,就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最后竟然听别人的,要来抓我!?”

    婆子全都是赵府的,可显然都不再听她的话了。

    徐云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当了十几年的家,最后竟然折在了一个庶女手里!

    ****

    有读者看赵府这段很烦,说实话我写得也烦……但这是个过渡剧情,没有这里就引不出下一个大剧情,大家忍忍吧【也许是我还不太懂写作,所以不知道如何巧妙的转折,总之大家包涵一下啦,鞠躬感谢】

第657章 他对我挺好的

    “你们,你们……”

    赵昔微依旧坐在椅子里,满脸淡然:“夫人您身为主母,又怀着身孕,即便不为府中其他姐妹着想,也该为自己肚子那个想想才是。您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腾,能不能把我怎么着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伤了自个儿的胎气,您伤了自个儿的胎气,就得让祖母伤心难过,这难道不是最大的不孝不顺吗?”

    “你,赵昔微,你!”徐云娇气得要疯了,可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赵昔微也懒得再多跟她废话,只淡淡一瞥下方的婆子。

    婆子立即会意,忙劝道:“夫人呀,您别生气!我们也是为您好,这些日子您辛苦了,现在既然三小姐愿意掌家,您就好好歇歇吧!”

    “我就是养条狗,都比你们忠心得多!”

    徐云娇一脚就要踹过去,可前后左右那么多人,她也使不出劲来,只擦着婆子的衣摆虚空晃了一下。

    “夫人您骂得是。”婆子们也不敢太过放肆,一边连抬带抱的忙着把她往外请,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地嘀咕着:“夫人啊,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好好回去歇着吧,这个家她相当,就让给她当又有何妨呢!”

    这么抱着抬着,才下了台阶。

    徐云娇忽然膝盖一软,失声尖叫了起来:“我的肚子!”

    老夫人立即站起身来。

    满屋子的人都涌向门口。

    半个时辰后,长公主匆匆赶了过来。

    屋里其他人都避让了出去。

    徐云娇病恹恹地歪在靠枕上,一见长公主,就坐了起来:“母亲,您来了。”

    “唉哟我的娇娇。”长公主疾步过来,一手搂住她的肩,一手在她肚子上摸了两下,见孩子没什么大碍,才松出一口气来。

    总共就只有母女两人,长公主就忍不住轻斥了一句:“你说你,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咋咋呼呼!”

    徐云娇正憋着一肚子火,被母亲这么一训,立时“哇”地一下就哭了出来:“母亲,我肚子疼!”

    “哪里疼?母亲给你揉揉。”长公主脸色一变,忙在床边的小绣墩上坐了下来。

    “是这里吗?哎呀,你别动,快躺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边轻轻抚摸着,一边观察着徐云娇的神色,见她满脸泪痕,就又叹了口气,“昨儿我都是怎么跟你说的,叫你不要跟她硬碰硬,你怎么转身就忘了?”

    徐云娇气呼呼地道:“您哪里知道女儿的苦!您不是答应说要给她安排亲事吗,我才提了一句,就被老太太给堵住了!”她“哼”了一声,“这老太太,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长公主皱了眉头:“我是答应要给微姐儿说媒,可我没说这么快啊,她才被废了位份,这个节骨眼上你就急着逼她嫁人,传出去了让人怎么看你?”

    徐云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我才是您的女儿,您怎么向着外人呢?”她一阵气急,语气不带停顿的,“您也看见了,老太太向着她赵玹疼着她,就连那个见不得人的裴氏也被她拉拢到一块儿去了!这个赵府上上下下都被她收买了!”

    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一双丹凤眼红红的,既悲伤又愤怒:“母亲,您是堂堂长公主,您是太后娘娘唯一的女儿,您是陛下最敬重的姐姐!您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这样踩在脚下?”

    她紧紧地揪住长公主的衣袖,“母亲呀,她踩的是您的脸啊!”

    长公主听着女儿这一长串儿孩子气的发言,只觉得气得脑瓜子嗡嗡嗡的疼。

    “怪道你斗不过她!”她抽出自己的袖子,狠狠点了一下女儿的脑门:“就你这个蠢脑子!迟早要被她吃干抹净!”

    “娘——”徐云娇掀开裹在身上的被子,整个人抱住了长公主的手臂,撒娇似的道,“您知道女儿傻,还不帮女儿一把吗?”

    “行了行了!”长公主眉心皱得更深了,“这一脸的眼泪鼻涕,别蹭脏了我的衣服!”说着抽出一张帕子,胡乱擦了一把她的脸,“都马上又要生老二了,还这么缺心眼!”

    可一看见手帕下那双美丽张扬的凤眼,她心里就又是一软,幽幽地叹了一口,语重心长地道:“娇娇啊,娘能帮你一时,可却不能帮你一时啊!”她抚摸着女儿脸颊,眼神里充满了忧虑,“你总是这样在婆家闹腾,把婆家的人都得罪了个遍,以后娘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呢?”

    “母亲,您不会不在的,您会一直陪着女儿的。”徐云娇眼圈一红,忙把脸埋在了长公主的怀里。

    长公主“哎”地叹了一口气,推了一下她:“你婆婆还在外头呢,一家子都在看着呢。”

    “我不,我就要抱着娘。”徐云娇却格外执拗,也不顾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就这么窝在了长公主怀里。

    “您别推开我,让我好好抱一抱。”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母亲,这么多年了,我依然只有在您这里,才能体会到被人捧在手心是什么滋味……”

    她仰起脸来,那双上扬的丹凤眼,美丽而哀伤:“母亲,我知道,全世界只有您是爱我的。”

    长公主气息一滞,那责备的话就咽了回去,伸手替她捋了捋鬓发,深深的叹了口气:“你和赵玹,不是和好了么?”

    这个女儿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喜怒哀乐全是来自于那个男人。

    如今几次三番的闹腾,除了是被冷落了,还能有什么原因?

    面对着母亲的打量,徐云娇难过的垂下了眼睑。

    长公主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怎么回事?他都残废了,还敢冷落你?”

    “我……”徐云娇语气有些酸涩,“他没有冷落我,自从我有孕以后,他……他对我挺好的。”

    “对你好?对你怎么个好?”

    “他——”徐云娇说了一个字,却猛地发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低头摆弄着袖子,悻悻地道:“我怀上了后,他怕我晚上睡不好,一直让我睡在床里面,有时候半夜渴了想喝茶,怕吵醒我,也不敢开灯,更不去唤人,就自己撑着半边腰,伸长手去摸杯子……有次一不小心,还打碎了一套青花瓷……”

第658章 说最狠的话,做最怂的事

    “他……”徐云娇回忆起这些点点滴滴,再平常不过的夫妻相处,在她这竟然也成了难得的恩爱,“他顾及着我的身子,自从有了孕,就一直……”说着就红了脸,飞快地瞟了母亲一眼,“一直没有碰我一下……”

    这种话,这神态,若是个普通妇人,兴许也就真的信了。

    但长公主出身皇家,年青时伴在太后身侧,常参与对朝政的出谋划策,这种内宅的儿女私事,又怎么能瞒得住她的眼睛?

    她眉心皱了一下:“需要你的时候就碰你,不需要的时候就撇开,他拿你当耗子耍呢?”

    “母亲,不是的!”这话徐云娇可就不爱听了,骂她可以,骂她爱的男人却是不行,“母亲,他不是这种人。”

    “娇娇——”长公主望着她,目光晦暗:“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个孩子,只是他的一个计谋?”

    “什么意思?”徐云娇糊涂了,“什么计谋?母亲,您在说什么呀?”

    长公主摇摇头,重新问道:“他前面十几年对你不闻不问,却突然一下子就对你亲近起来,还这么快就和你怀了个孩子?娇娇,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奇怪了吗?”

    “哪里奇怪了?”徐云娇疑惑地望着她,“他废了双腿,哪里也去不了,只有我日日夜夜照顾着他,他对我好点儿不是很正常吗?”

    怎么会是正常!

    一个孩子,来得毫无征兆,孩子的父亲,对此反应平平,而最重要的是,当时赵子仪废了双腿。

    这个孩子,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筹码、一个工具、甚至是在掩饰着什么目的。

    可至于是什么目的呢?

    却是无人得知。

    就算敏锐如长公主,好几次试图从徐云娇这儿问出点什么,却都是无功而返。

    以徐云娇这样的脑子,赵子仪若有心想要瞒她什么,那还不是跟喝水似的轻松?

    长公主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娇娇,你之前不是想和离吗?”她握住了徐云娇的手,试探问了一句。

    “娘,您说什么话呢?”徐云娇满脸错愕,“我现在怎么可能和离,我还怀着他的孩子呢!您是不是气糊涂了呀!”

    “我没有生气。”她表情冷静,带有皇室中人特有的无情,“你要多多留意着他,要知道,他现在一身烂账没算干净,就冲沈玉清竟敢给皇后配绝嗣药这种事,皇帝迟早都是要摘了他的脑袋!而你,才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说到这,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仿佛是窥探了某个隐秘的角落,她的表情随之就是一沉。

    难道说,这个孩子,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母亲,您把他也想得太坏了。”

    徐云娇满脸忿忿,替赵子仪辩解了起来,“这事怎么能怪他?明明是他被姓沈的连累了!她的为人我知道,向来是孤傲清高、目下无人,连私自生子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惊世骇俗的事她做不出来的?现在她死了,皇后也不在了,死无对证,陛下心里难受,所以才迁怒他罢了!再说了……”

    徐云娇不解地瞪大了眼睛,“去年那野丫头刚刚认亲的时候,我求您做主让我和离,您当时还骂我呢,说我不懂事,不为大局考虑,现在我想为大局考虑了,您又来劝我和离,您到底什么意思啊?”

    长公主越说就越觉得心累,但自己宠坏的女儿,除了忍着也没别的办法了。

    只好耐着性子道:“我从前拦着你,不让你和离,是因为当时他对朝廷有用,皇帝和太后之间需要他平衡。但现在看,是没什么用了。”她冷冷一笑,“既然没有用了,也就不用委屈你了!”

    “不行!”徐云娇断然拒绝,不仅如此,还呛了她一句:“哪有您这样做母亲的,竟然要劝女儿和离!”

    “不和离,那万一以后陛下又要迁怒他,你和孩子怎么办?”长公主越说,就越觉得自己隐隐猜测到了什么,“难道你带着孩子去太后面前求情?去陛下面前求情?我可不想你受这种罪!”

    “母亲您这说的是什么跟什么呀!”徐云娇被彻底搞懵了,“母亲,我嫁了他,这辈子就认定了他,陛下要迁怒他也好,要砍他的头也好,我也是不会离开他的,相反,我是要与他共进退的!”

    “……”长公主越听就越觉得心烦,索性一挥手,略过了这个话题,跳到了另一个:“你既然打定了注意要和他共进退,那为什么就是忍不了微丫头?”

    “这不一样!”提到赵昔微,徐云娇的柔情蜜意就褪了个干净,“她是沈玉清的孩子!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再说了!”她嘴硬地道,“她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凭什么让娘家好吃好喝的供着?我安排她早点嫁出去,这也是为她好啊!她难道一辈子不嫁了,要立个贞节牌坊不成?”

    长公主气得哭笑不得:“你就算是要把她嫁出去,也急不了这两天啊。她现在虽然不是太子妃了,可到底也曾是太子的女人,你就这么急哄哄的把她赶去嫁人,到时候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个恶毒的嫡母!你就高兴了?”

    “我就是恶毒怎么了!”徐云娇翻了个白眼,“我就是要让她知道,我不可能和她好,也不可能接受她,她有多远离我多远,最好不要再回来。”

    “是是是,你恶毒,你最恶毒!”长公主听得直皱眉,“你这么恶毒,怎么还被个丫头夺了权?府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竟然就全都被她收服了?”

    徐云娇被揭了伤疤,顿时眼圈又是一红。

    长公主看着心窝又是一软,用力戳了一下她鼻尖,恨铁不成钢地道:“刀子嘴,豆腐心,说最狠的话,做最怂的事,你啊你,傻不傻!”

    “我……”徐云娇愣了愣,求助般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做?”又一撇嘴,坚持自己的想法:“我不可能一直养着她的!”

    “不养就不养。”长公主笑了一声,“我刚刚也听到传言了……若是真的,你看江夏王府怎么样?”

    徐云娇当下就沉了脸:“母亲,她一个嫁过人的,怎么可能再嫁去王府!”

第659章 忍不了也要忍

    一个东宫弃妃,怎么可能二嫁王府?

    乍一听简直是天方夜谭,但细细一想,以长公主的手段,似乎也不是毫无可能。

    “我是让您替她说亲,可没让您替她说这么好的一桩亲!”

    这种好事,徐云娇怎么可能同意。

    “当初她嫁入东宫,那是何等的排场,何等的风光!我可不想让她再显摆一次!”

    “我的燕姐儿都还没有着落呢,总不能好事全给她占光了吧!”

    长公主静静地看着她:“既不想这样,也不想那样,那你怎么捏住她的把柄呢?”

    徐云娇一愣,瞬间没了气势:“捏住她什么把柄?”

    长公主笑了笑:“这丫头性格沉稳,心思又细腻,再加上背后还有太子撑腰——”

    “什么?”徐云娇被这句话惊到了,“太子撑腰?太子不是早就跟她一刀两断了吗?”

    长公主摇头:“太子虽然干脆利落撇了她,但衣食供给还如往常,甚至临出宫还赏赐了她不少钱财——”

    她盯着女儿,语重心长地道:“娇娇啊,这男人对一个女人好不好,不是看他说了什么,也不是看他做了什么。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可以是用来蒙骗女人的手段。你啊,得看他在两人关系最差的时候,他还愿不愿意对你付出,愿不愿意给你好处。这人与人之间哪,说过话的可以忘,做过的事可以改,恩爱缠绵,海誓山盟,既看不见也摸不着,只有实打实的利益,才是真正捏在手里为你所用的。”

    说着就轻嗤了一声,“你说他对你好,那他给了你什么实打实的利益?”

    “母亲——”徐云娇见话题又转到了赵子仪,立即拉长声音娇嗔道,“不是正说微丫头吗?她怎么就有太子撑腰了?”

    长公主就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己的女儿什么样,自己最是清楚不过。

    当初义无反顾要嫁进赵府,现在更听不进任何忠告,真正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也好,就让她把苦头吃够得了。

    长公主停顿了一下,徐云娇就迫不及待又追问了一遍:“她一个废太子妃,太子还怎么会管她的死活?”

    “说你傻,你还真傻。”长公主脸色一正,“你看,她虽然离开了东宫,但太子却替她把下半辈子的吃穿用度都安排好了,这是不是继续为她付出?原先属于她的商铺、银子、仆从、车马,还原封不动的让她带走了,这是不是实打实的利益?”

    徐云娇撇撇嘴:“不就是钱吗,谁还缺这点银子了!吃穿用度能花几个钱,这对皇家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的事吗?”

    “当然不是。”长公主摇摇头,“你不关心朝堂,自然不知道宫里的难处。这些年西凉打了这么久,还有去年全国闹天灾,国库的税收是一年不如一年,可从宫里到民间,哪一处都要钱,哪里都没钱。你说说,在这种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太子都不愿意亏欠微丫头,这说明什么?”

    “那又怎么样,她拿着钱还不是要投靠娘家。”

    “这可就大不一样。”长公主跟她掰开了讲道理:“钱和权,这两者向来是互相依存的关系。有钱,就能生权;有权,就能来钱;而一个人有钱有权了,就能形成自己的势力,有了自己的势力,才能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家宅到后宫、从官场到庙堂,自古以来莫过于此。”

    徐云娇听得是云里雾里。

    不就是说赵昔微吗,怎么又扯上了朝政大事。

    长公主一看她神色,就知道压根是没意会自己的意思。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个蠢女儿。

    按下糟心的感觉,长公主像教一个三岁小孩一样娓娓道来:“简单来说,一个男人对你好,就是给你钱,给你权,让你得势,一步步为你铺路。就像微丫头,她手里要是没有这么多钱,拿什么收买府里的下人?她要是外面没个商铺,拿什么跟你硬碰硬?”

    “别的不说,就说她刚刚认亲回府的时候,一没钱二没权,太后只不过是派了个太监过来,就把她吓得睡不着觉,眼巴巴的求着我帮忙解围,哪里敢这样跟你甩脸色?现在为什么一不高兴就敢气得你哭哭啼啼的?说到底是因为她现在有底气了。而这底气是谁给的,是太子。”

    “都说打蛇打七寸,你要让她服服帖帖听你的话,你就要懂得捏住她的七寸。”

    徐云娇越听就越嫉妒:“那我怎么样才能捏住她的七寸?”眼睛一转,计上心来,“母亲,要不你去找些人吧,将那天街上的事散播出去好了。我就不信,她的名声坏了,太子还会对她好。”

    “没必要。”长公主否定这个计谋,甚至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的幻想,“男人要真喜欢一个女人,是不会在乎她的名声好坏的,从古至今,史官天天骂红颜祸水,可你见过哪个帝王远离女色的?你在这种事上做文章,除了显得你很蠢,再没有别的好处。”

    “那依母亲之见呢?”

    长公主语气平静地道:“既然她和江夏王世子这么有缘,我们何不助她一把?”

    说了半天,又转到了这个点上来。

    徐云娇吃惊地看着母亲:“您真的打算让她嫁进王府吗?”

    长公主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说亲只是个由头,借着这个由头,一则断了太子对她的念想,二则你得到了慈母的美名,这第三呢,假如她要是还有这么好命又攀上了,那你作为她的嫡母岂不是也跟着风光?人家不得说是你教女有方?这样一箭三雕的好事,你上哪去找?至于她要是不愿意,那就更好说了,我就去和太后讲,让太后赐她一座贞洁牌坊,那可是一辈子也不能嫁人了,她是个聪明人,难道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下场。”

    徐云娇听着就想起了什么,从枕头底下就翻了两下,拿出一块方方正正的名帖来:“昨儿送微姐儿回来,那两个小厮的名帖。”

    长公主一看就皱起了眉头:“这是王府的名帖,你拿着这个。”脸色一沉,“你想做什么手脚。”

    “我不敢。”徐云娇见母亲的脸色,忙解释道,“我原是想着败坏她的名声,但是被母亲这么一点拨,觉得这样不太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情我不能干。”她把名帖放到母亲手里,语气低了下来,“您不知道,微姐儿没出嫁之前,那江夏王世子就曾送过她一张小雕弓,怕是如今还在她箱底压着呢。我们只要把这两样东西拿到太子面前,要拿捏她的目的,这不就成了吗?”

    长公主瞬间明白过来,脸色更难看了:“胡闹什么,你的母亲是长公主,你的外祖母是太后,你也算是半个皇室后裔,怎么能学那些内宅妇人,搞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娘……”徐云娇张了张嘴,心说您要给她说亲,这难道不也是手段吗?

    长公主气得真想给这个蠢货一巴掌:“我给她说亲,是光明正大的手段,也是合情合理的安排,即使没做成,也不至于彻底得罪了人,结下了仇。你这样做万一失败了,就是彻底得罪了太子你知不知道?她是太子的女人,你拿着这些证物凑过去,让太子知道他的女人对别的男人有过想法,等于是当面看他的笑话,你觉得他会感谢你吗?你把他惹怒了,你会是什么下场你想过没有?”

    徐云娇怔住:“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想说你有我撑腰,有太后撑腰是不是?”长公主脸上阴云密布,“太后再强,也只是太后,太子再弱,那也是未来的储君。像我们家这样的身份,最忌讳的就是站错了队。当初我为什么明明不看好赵子仪,还同意让你嫁给他?是因为他两边不沾。我们这样的人家,只要不参与党争,只要太后与皇帝一直保持平衡的关系,我们就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可倘若有一方失了势,平衡一旦被打破,我们就是第一个被推出来的替罪羊。”

    徐云娇脸色猛然煞白。

    长公主继续道:“微姐儿被夺了位份,赵子仪这个做爹的说什么了?你看看人家就是那么沉得住气。再看看你自己呢,微姐儿才回来三天,你就跳出来搞东搞西,在内宅闹闹就算了,还想闹到太子面前去。你是想害得我们将来被新帝清算吗?”

    “我没有,我哪敢啊!”徐云娇也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忙急急辩解道,“我这不是想和母亲商量吗?母亲要是觉得不行,那我肯定也不敢去做啊,我就是想着,有这个法子能更好的捏住她的七寸么……”

    “还七寸呢!”长公主神色越加严肃,“你这要是凑过去,就是把全家的小命送到了太子手里!那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可不像陛下那么好说话。”

    她用手指狠狠一点徐云娇的额头,“你啊你!我算是白和你拉扯了这么多!”

    “娘,我错了。”徐云娇又气又羞,“我是被这丫头惹急了,一时没想这么多……”

    “知道错了就给我收敛点。”长公主冷冷一哼,打断了她的话,“她要夺你的权,你就让她夺,反正你现在身子重,也不方便操持这么一大家子的事。”

    徐云娇惊愕了起来:“让她夺,那我岂不是要被她压着一头了。”

    “你!”长公主气得狠狠瞪了她一眼,“我早说了,她的势力来自于东宫,只要她想压你,不掌家也照样会压你,在你没捏住她的七寸之前,就不要再跟她对着干了!”

    “可是,捏她的七寸哪那么好捏啊!”徐云娇一脸憋屈,“还得眼巴巴的帮她安排好亲事,成不成还不是我能说了算的,我这不是为她做嫁衣裳吗?我可忍不了……”

    “这有什么忍不了的?”

    她耐着性子给女儿做军师,一条条分析道:“她在东宫时,能得太子这么喜欢;回了娘家,又能得祖母的喜欢,说明她必定有过人之处。这样的人你越是跟她过不去,最后吃亏的就越是你自己。况且你是她的嫡母,她是一个庶女,她再强又怎么样,这个家总归也还是你的,你就让她管一段时间,自己乐得当个甩手掌柜,不好吗?”

    “让她管一段时间,那我以后吃穿用度,岂不是都要眼巴巴的等着她给我发?”徐云娇眼底满是不平,“还有我的燕姐儿,你是不知道,她回来第一天,就这样捏着燕姐儿的下巴,当着我的面放狠话,说要捏死燕姐儿!”

    长公主烦躁得直按眉心:“蠢货,她要真的要捏死你们,早就捏死了!”

    “娘!”徐云娇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长公主看着女儿这样无知,就直摇头:“你是不是觉得,她只是一个废太子妃,不可能再打打杀杀?”

    “当然啊。”徐云娇想都没想就说道,“她不过是仗着太子的势罢了,可太子也不可能把手伸到赵府内宅来啊。”

    “那要是她身边有太子暗卫呢?”长公主瞥了女儿一眼。

    “怎么可能?”徐云娇满脸惊愕,“那她和没废有什么两样?既然这样,太子何必还要大动干戈把她赶回娘家?”

    “你确定是赶,而不是不得已?”长公主望了望门外,语气平静得如同湖水,“我可是听说了,她出宫的时候,太子亲自策马追到朱雀门外送行。太子向来沉稳,从未有过这样冲动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只能证明一件事,他废掉微姐儿,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或许是为了演戏给大家看,或许是为了避开一些不必要的危险,也或许,只是风雨欲来的一个前兆。”

    “啊?”徐云娇怎么也没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愣愣问道:“那到底是哪一个原因呢?”

    “我也说不清楚。”长公主却长长叹了一气,表情忽然有些恍惚,“或许以上原因都有。”她回过神来,定定地望着女儿,语气凝重:“所以他如果只是为了试探什么,那必定会安排高手跟在微姐儿身边,谁要是第一个跳出来,谁就第一个掉脑袋,你想明白了没有?”

    “这……”徐云娇从来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废妃回娘家的事,竟然也隐藏着这么多阴谋诡计。

    这一条条,她听得一知半解,但半解之后又跟着更多的茫然涌来,她越努力琢磨就越琢磨不透。

    烦躁之余,却又感到庆幸。

    还好赵子仪不是这种人,嫁给他这么多年,除了感情不太亲密外,他从来没有这么多东西让她去琢磨。

    长公主又道:“所以她要是真想对付你,完全用不着跟你斗来斗去玩阴的,她明有赵子仪偏袒,暗有太子相护,随便让暗卫出手,你能怎么样?赵子仪难道会为了你去对抗东宫?所以你就听我的,好好的歇着,直到把孩子生下来,知道了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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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媚介绍:
家族陷入危难,赵昔微成了一颗棋子,被迫嫁给了爱江山不爱美人的太子。传言太子他性情冷酷、手腕铁血,治得满朝文武服服帖帖……
面对这炮灰的命运,赵昔微做好了远离太子保小命的准备。却没想到,婚后太子忽然转了性,夜夜低声诱哄:给孤生个孩子,好不好?
赵昔微挣扎不从:臣妾体弱,太医说要静养。
太子俯身下来,在她耳边低声而笑:既是体弱,就更需要贴身照顾了。
转头却吩咐左右:传令下去,太子妃身体不适,任何人等不得随意打扰。
第二天,太子妃就真的病了。
……
日复一日,于是宫中盛传,太子妃美貌多姿,可惜命不好是个病秧子。
得了一种脸色红润、四肢酸软的病,而且无药可医……
本书又名《婚后太子殿下他真香了》
1v1,先婚后爱东宫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宫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宫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