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0章 舍不得,也要舍
“当然是只有我一个了!”灵犀不高兴了,瞪了她一眼,提着裙摆踏过门槛。
徐娘子的正义感突然爆发,一步抢先走在灵犀前面,低声道:“那可不一定!他一看就不止你一个妹妹!”
灵犀眉心一皱,忽然又豁然开朗,笑道:“老板娘说得没错,他是有好几个妹妹,但是亲的只有我一个!”
“哦……”徐娘子恍然大悟,点点头,“怪不得,我说呢,上次还见他带着别的小娘子,也说是妹妹呢!”
“别的小娘子?”灵犀瞪大了眼睛,瞬间反应过来,忙竖起手指,嘘了一声道:“老板娘,你今儿可千万别提那个小娘子!不然吃不了兜着走!”
“啊?”这回徐娘子更糊涂了,“那个小娘子怎么了?为什么今天没来?”
“哎呀你这个女人,生得怪漂亮的,可怎么就那么多废话!”灵犀不高兴了,脸儿一板,越过满堂酒客,径直走向最角落的位置,在李玄夜对面坐了下来。
徐娘子心里郁闷,但也不敢怠慢,忙亲自捧了菜单上前询问:“这位公子,您想要喝点什么呢?”
“一壶金桃酿,一碗樱桃酪。”
“好嘞。”徐娘子忙不迭地应了,眼角却不由自主地又往李玄夜脸上瞟去。
这么俊俏的年轻公子,可惜就总是冷着个脸……不然交个朋友也是可以的……
可只这么看了一眼,就听“啪”的两下,手掌按在桌上的声音,分明不算很重,却莫名有着一股杀气,吓得她猛然一个激灵,忙堆起笑脸,心虚地道:“公子,您这妹妹……”
“她不喝酒。”冷冷的四个字。
“哦!”徐娘子觉得周身都被冰冻了似的直冒寒气,这人就是生得再好看,这么冷冰冰的,也没了多看的兴致,于是就转向灵犀,柔声问道:“小妹妹,本店除了樱桃酪,还有牛乳虾炙,也挺不错的,既有虾肉的清甜,又有牛奶的清香,要不要试试?”
“那就来两盘吧!”灵犀袖子一挥,“菜都点齐了,你赶快走吧!”
徐娘子一噎,悻悻地收起菜单,扭着婀娜多姿的纤腰,转身走了。
一边走一边嘀咕了一句:“果然是亲生的,都一样的不好惹……还是上次那个小娘子好,又温柔又有礼……”
酒菜上齐,徐娘子贴心地拉下了竹帘,为“不好惹兄妹”留下了一方清净。
灵犀捏着小银勺,一口樱桃酪送入唇边,顿时开心得弯起了眼。
可一看对面自家哥哥,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捏着酒盏,仰头而尽,全无往日风度。
灵犀努力回想了好一阵,也没想到他这样喝酒的样子。
记忆中,太子哥哥不常喝酒,除了宫宴节庆这种正式场合才会喝一两杯。
姿态优雅,风度翩翩,礼仪周到。
何曾有过这样不顾形象的时候……
这回是真的伤心了吧。
方才在街上她听得真真的,哥哥低声下气求那人留下,却只得到冷淡的一句“你忘了我吧”。
她的太子哥哥是多么骄傲明亮的人啊,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侍卫、百姓、甚至还有官吏,被一个女人这样拒绝了……
灵犀心里一疼,不由得问出了心里最想问的一个问题:“哥哥明明舍不得她,为什么还要让她走呢?”
李玄夜喝完了一杯,却没有再满上,只捏着空酒杯,淡然失神。
见灵犀不解发问,才笑了笑,缓缓道:“舍不得,也要舍……”他将酒杯放下,唇角微微一勾,“很多东西,不是舍不得就可以留得住的。”
“我不懂。”灵犀捏着小勺,表情有些怔愣,“哥哥是太子啊,你真的不想让她走,有的是办法困住她,她难道还能飞走不成?”
“是啊……”李玄夜执了酒壶,重新倒了一杯酒,然后却不急着喝了,而是捏着酒杯,置于鼻尖轻轻闻了闻。
又是那样优雅从容。
金桃酿是清酒,味道甘甜馥郁,混合着花果的香气,若有似无地停留在唇齿之间,宛如那娇俏可爱的女子,偷偷在心上人唇上落下一吻。
还记得,那一日,也是在此处,她突然吻上他的唇。
她也是喝了这样的酒,唇齿间的甜味,让他记忆犹新。
而她当时那狡黠又得意的娇俏模样,永远地刻在了他心底。
他一抿唇角,忽然觉得这酒的味道,再也不似从前。
放下酒杯,他半靠在椅子里,仿佛自问一般,轻声一叹:“是啊,你说得对,我要是不让她走,她又能如何呢?”
灵犀心里一热,忙鼓动他道:“你现在把她追回来也来得及!”
“何必呢?”轻轻摇头,他笑容淡漠,“留得住她的人,却留不住她的心。她为了能出宫,不惜对自己用药,宁可伤害自己的身子,也不想再留在我身边……”
无谓地一笑,“既然她没有心了,强行留着也没有意思,不如成全她的自由!”
“可是哥哥……”灵犀望着他,“这样你多伤心啊……”
“我伤什么心?”低笑了一声,李玄夜端起酒,仿佛自嘲,道:“我还祝她前程似锦早觅良人呢!”
灵犀蹙眉一想,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哥哥,万一她真的听了你的,马上就再嫁人怎么办?”
“嫁就嫁吧!”他抿了一口酒,却莫名觉得酸涩,眼眸一垂,“她还祝我早得贤妻呢……”抬起眸子,忽然笑了起来,问道,“灵犀,你喜欢什么样的嫂嫂?下次让你来挑选如何?”
这个……
灵犀认真想了想,疑惑地道:“哥哥喝醉了?你的太子妃,当然是挑你自己喜欢的啊。”
李玄夜笑了笑,没说话。
他喜欢的……
或许永远挑不到了。
灵犀叹了一口气,只好劝道:“既然这样,哥哥那就忘掉她吧,天下女人多的是,以后总会遇到更好的,到时候再娶回东宫就好了!”
顿了顿,见他依然沉默,便又道:“你们两个明明心里还有对方,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呢?我真是看不懂……”
“你以后就会懂。”李玄夜看着她,神色淡淡,“你现在还小,当然看不懂。”
“哦……”灵犀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句,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我以后长大了,也要像你这样,舍不得也要舍吗?”
李玄夜一怔。
灵犀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哥哥?”
他微微皱了眉,灵犀已经十五岁了,马上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眸光变幻之下,太子殿下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灵犀见他这样盯着自己,只觉得整个头都大了,忙小心翼翼地又唤了一声:“哥哥……”
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头顶。
李玄夜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我会尽量让你不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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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正式分开了,可是作者君有点忧伤
真想一直甜甜甜循环千万字【可这不现实】所以我的心情就像太子,舍不得也要舍!
第631章 她又杀回来了
“听说是假孕争宠,所以被太子殿下赶回来了——”
阳光和暖,赵府后院里,一群仆妇正在翻晒被褥。
仆妇们把被单抖开晾好,又拿了木杆横进去撑开,一边忙活着,一边议论起府里的新鲜事:“嗬,这可真是新鲜,古来失宠的妃嫔都是冷宫坐到老死,咱们府里这位可真是神了,居然能回来娘家住着。”
“到底是托了相爷、老夫人、大夫人几位主子的福气,天家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谁说不是呢,就是苦了大夫人了。哎,这好日子才没过半年,眼看肚子里小的就要生了,她又这么杀回来了……怕是咱们府上又要鸡飞狗跳了!”
“我和你想到一处去了!那丫头可不是个吃素的,没嫁人时就能气得咱们大夫人两眼一抹黑,当上太子妃后可是耍惯了威风,这一下子富贵荣华全都没了,她能甘心才怪呢。”
“去年她归府第一天,就拿大厨房下刀子,把个管事妈妈赶出了府去。也不知道这回又该轮到谁倒霉了……”
“管他呢,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房里的不是还有几个贴身丫鬟吗?饮食起居也轮不到咱几个来插手!”
“你说得轻巧,她是主子你是奴才,她要找茬你躲哪儿去?”就有人瞪了一眼过来,提醒她道,“玉儿妈,你别忘了,今儿晚膳要给燕姐儿准备养颜汤呢!”
“怕什么!”玉儿妈不以为然地一笑,“昨夜大夫人身边的宋妈就跟我通过气儿了,是大夫人亲自吩咐下来的,说明儿不管刮风下雨,叫我给燕姐儿的养颜汤都不能落下。我要是连这个叮嘱都听不懂,那不是白让夫人疼我一遭了?”
“说是这么说,可这养颜汤妹妹有、姐姐倒没有,难免又生出一场风波来。”旁边就有人好心提醒,“你别忘了,去年丁妈妈是怎么触了她的霉头……这三小姐啊,可真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呢!”
“嗨,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玉儿妈嗤地一笑,“一个被太子抛弃的废妃罢了!但凡宫里能呆得下去,她能回来娘家?既然回来了,就得安安分分的孝敬嫡母。难不成,她还想作威作福不成?”
“你话可别说得太死,到底怎么样,还得看老夫人这么想。倘若老夫人还当她是心头宝,说不定她还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我说,咱们当奴婢的就别想着出头了,由着主子们撕吧撕吧得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玉儿妈被劝了半天,也紧张了起来,“这养颜汤本来就只有燕姐儿一人份,她突然回来了,我上哪变多一碗出来呀!”
“这……”一群仆妇也都犯了难,“一开春,燕姐儿就要议婚了,这养颜汤喝了两个月,养得皮肤水灵灵白嫩嫩的,这么突然断掉是万万不可能的……”
“是啊,老夫人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这微姐儿是指望不上了,如今只能指着燕姐儿能嫁个好人家了……”
“那就这么着吧,我瞧着厨房还有二两葛根粉,凑合着给她也做一碗呗?至于燕窝花胶这些,连羽姐儿也没吃上呢,她也就跟着忍忍吧。”
“那你快去,马上太阳就落山了,一会儿老夫人屋里要摆饭,你紧赶慢赶的炖好了一起送过去。”
“哎,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一个废妃,就好好的呆在冷宫不好吗……”
仆妇们四下散开,那嘴里念叨个不停的声音,毫不避讳地传到了墙外。
赵昔微一踏进老夫人的正屋,就感受到了四周蠢蠢欲动的气息。
一个,两个,三个……
这一路走过来,防贼一样盯着自己打量的仆从,起码有三十个了。
而最让她不舒服的,还是站在桌侧,伺候用膳的一名仆妇。
“老夫人,这是给燕姐儿准备的养颜汤。”有小丫鬟捧着托盘过来,仆妇立即迈出一步,躬身向前捧起托盘里的炖盅,恭敬地放在赵承燕面前。
“嗯,不错!”老夫人含笑点点头,“燕姐儿气血不太好,去年喝了一冬的汤,这面色总算有了点红润……”
“是呢。”仆妇得到老夫人的首肯,然后眼睛一睃,飞快地在赵昔微脸上划过,这才捧起另一炖盅,送到她面前,笑道:“这汤原是单独开小灶给燕姐儿做的,现如今三小姐乍然回来,奴婢也一时没来得及准备,好在厨房还有过年剩下的葛根粉,忙活了一下午,只给您做了这么一碗养生汤,好歹是奴婢的心意,还请您千万别嫌弃。”
赵昔微目光落在那“养生汤”上,不由挑了挑眉,看向面前的仆妇。
本来她有着身孕,也不想喝吃什么乱七八糟的汤……
至于专供赵承燕喝的“养颜汤”,她也没什么兴趣。
但做了这么一碗清澈得能照见人影的“养生汤”,是什么意思?
她没说话,只意味深长的一个眼神,便让那仆妇觉得后背一凉,忙后退了小半步,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三小姐要是不喜欢,奴婢再去做……只是……只是,这养颜汤用的燕窝花胶,是大夫人自个儿补贴的……”
玉儿妈自觉自己已是极为小心谨慎,更何况还当着老夫人、大夫人两个主子的面呢,想来这丫头要发作,也不敢太过分……
她正思忖着,忽然上头一声冷笑。
“妈妈这话,我倒是听不大明白。”赵昔微语声缓缓,却给人莫名的压力,“是说我要想吃点儿好的,还得自己掏钱?是这个意思么?嗯?”
“奴婢……”玉儿妈脑袋一缩,求救似的望向了徐云娇。
按理说,这种时候,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私底下对孩子有再大的不满,在明面上也应该拿出一副公平公正的态度来。
但徐云娇什么时候是个合格的当家主母?
只赵昔微冷冷反问时,她就已经气得蹭蹭蹭火气直冲头顶了。
当下也就不顾自己还有着孕,挺着肚皮就站了起来:“什么意思?你爹在家养病大半年没有俸禄,吃的穿的用的,这一大家子的开支,全指着我的嫁妆本呢!”
第632章 我有十万两,够不够买你一碗汤?
她越说越上火,索性一叉腰,把话扯明了:“赵昔微!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回来娘家住,不出伙食费,难道要我一个后母白吃白喝地供着你?”
老夫人听着不对劲,立时眉心一锁,怒喝道:“徐云娇!”
“怎么,老夫人又要向着她不成?”徐云娇一手托着肚子,丹凤眼趾高气扬地一扬,颇有几分挟子相逼的意味,“昨儿相爷说,要让她住宽敞的房子,把本是留给燕姐儿的静墨轩给了她,我也没说什么不是,但怎么一碗汤,也要跟燕姐儿计较?”说着,眼圈一红,带着哭腔,“我也知道,原是我不好,叫老夫人连带着看不起我的孩子!那么喜欢她,早怎么不娶了她娘进门呢!”
“徐云娇!你——”老夫人气得一口气上不来,按着胸口直喘粗气,“你有没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都马上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你怎么,你怎么——”
徐云娇把眼泪狠狠一抹,寸步不让:“您也别急着骂我,我这个家当得容不容易,没有人比您更清楚。您要真那么心疼她,怎么不自己补贴了她这一份呢!”
“你、你、你……”老夫人又气又急,伸出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怼着徐云娇的脸,可最后还是收了回去。
到底肚子里还有个小的……
她这个做婆婆的,再生气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爆发。
“微姐儿……”老夫人强咽下一口气,满眼愧色地转向赵昔微,柔声哄道:“今日是你的接风宴,为了一碗汤闹得一家子不和气,不值当……云娇她就是这样的性子,祖母向你赔个不是,你千万别跟她一般计较。”
说着话,就拉起了赵昔微的手,拍了拍手背,安抚似的道:“你放心,祖母给你做这个主,你想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都跟祖母说,祖母让人给你置办……”
赵昔微平静地望着她。
这种和稀泥的态度,和拉偏架有什么两样?
其实她也没指望赵府能有什么好的态度。
所以本也没打算在这里住太久,只是李玄夜赶她走,赶得那么急,没给她多些时日用来准备。
但才回来吃第一顿饭,徐云娇就开始跟她计算“伙食费”,老夫人就要她忍让……
她不是不能忍,而是不想忍。
但是对着徐云娇这样一个孕妇,而且自己肚子里也有一个,明晃晃的大闹特闹肯定不行……
“祖母费心了!”赵昔微敛去冷意,换上一副明亮笑脸,反握住老夫人的手,柔声回道:“孙女此番回来,是有些银两的,饮食起居我都能自个儿负担,便是有些不方便的,也该自己想办法解决才是,怎么能让您老人家为我操心呢?那不是成了我不孝不敬了吗!”
“好,好,好。”老夫人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点着头道:“好孩子,你能这样想,祖母就放心了!”
她凝望着赵昔微,眼里渐渐地涌出一片泪光,语气里既有着欣慰,又有着忧虑:“好孩子,不管怎么样,不管外人怎么说,你都是祖母的好孩子,你既然回来了,就安安心心的在这里住着。”
赵昔微心里一阵复杂。
老夫人这份慈爱的心,从来都是装着有一杆秤的。
当谁对家族有利时,她的秤砣就倾向谁,慈爱也就多分配给谁。
现在自己不仅不能给赵家带来利益,反而会带来不利的流言,所以老夫人的态度就变得可有可无了。
人情凉薄,不过如此。
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种种,都在不断的告诉她:这一生,没有什么人能靠得上,唯有靠自己。
心灰意冷之下,赵昔微淡淡一笑:“祖母放心,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并不会在府里住太久,只等在外面置办好了宅子就搬出去。至于日常开支,我自己尚有余钱……”
“是啊。”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是一直没出声的赵承燕开了口,“微姐姐嫁妆就有十万两呢,这可不是笔小数目,差不多能买下我们整个赵府了!说来真是让妹妹好生羡慕呢……”
赵昔微眉头一挑。
原来赵承燕也跟自己不对付,但却一直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只会暗戳戳的伙同赵承羽背后骂上几句。
现在竟学会了主动出击,是觉得她彻底翻不了身了?
迎着那一道无辜中带着嘲讽的目光,赵昔微抿唇一笑:“哦?燕妹妹羡慕我什么?”
赵承燕优雅的捏着汤匙,抿了一口汤:“当然是羡慕微姐姐有钱了,虽然被太子殿下抛弃了,可到底手里还捏着十万两嫁妆,别说是想喝一碗养颜汤,就是想喝一千碗,一万碗,也是喝得起的……”
“有道理。”赵昔微点点头,笑容渐深,“妹妹提醒了我——”
赵承燕心里一惊,蓦然抬头。
却有一道寒风扑面而来,几乎是出于条件反射一般,她忙侧头闪避。
这丫头野性十足,惹急了是真的会动手的!
果然——
“啪!”清脆响亮的一声,震得她耳膜发麻。
“你——”赵承燕望着一地的碎片,惊惶失声,“你干嘛摔了我的汤?”
“怎么?”赵昔微坐在椅子里,一边用手帕缓缓擦着手指,一边含笑缓缓道:“我有十万两,够不够买你一碗汤?”
“你……”赵承燕唇角发抖,呆呆地望着她,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赵昔微好整以暇地擦干净手,然后将手帕一甩,掷落在她脸上,语气满含讥讽:“生了一颗这么脏的心,怎么养得出一张干净的脸!”
赵承燕脸色立时苍白。
满屋子的人都吓傻了。
就连老夫人也没回过神来,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赵昔微。
对着一双双惊愕、惶恐、愤怒、甚至嫉恨的眼神,赵昔微坦然起身。
她拂了拂衣袖,将衣衫上的皱褶抚平,然后抬眼,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唇角一翘,露出一抹明亮而愉悦的笑容。
仿佛被光芒刺了眼,众人下意识地就低了头。
她缓步绕过桌案,在经过赵承燕身旁时,忽然脚步一顿。
“你给我记好了——”她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语声幽冷,“我虽然不是太子妃了,但是想要捏死一个你,还是不用太费力的!”
言毕,淡然转身。
“赵昔微!”身后传来徐云娇震破天际的怒吼,“你欺人太甚!”
第633章 美人计
入夜,春芳阁。
阁楼近水,春夜生了潮气,迷迷蒙蒙笼罩着花树,夜风徐来时,灯影摇晃,整座阁楼便如同置身烟雨江南,有种似醉非醉的梦幻。
灯光下,金纹熠熠生辉,李玄夜静坐于琴案前。
他的侧脸隐在阴影中,精致眉眼低垂,宽大的衣袖散落于地,手指随意地搭在琴上,一拨一按之间,琴音幽幽转出。
寂寥而低缓,甚至有些纷乱。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可听着却让人无法忘却。
黑暗处,袁策和杨仪对望一眼,终于忍不住脚尖一挪,躬身向前:“殿下,您要不要喝点醒酒汤?”
“是啊,您在酒肆喝了半夜,这回来冷风一吹,就怕是容易上头……”
“铮”地一声,琴弦震颤,让这两人心头也跟着一跳。
李玄夜一手支着额,另一只手仍旧放在琴弦上,淡淡问道:“听过《龙吟》吗?”
“这……”杨仪一愣,“虎啸龙吟?”
“是。”李玄夜手指顿了顿,琴弦又是一颤,音调却较之前清亮许多。
“我想起来了。”袁策眼前一亮,“就是太子妃……啊不赵娘子之前弹过虎啸……咿,还有龙吟?”
杨仪也有些惊讶:“虎啸龙吟,那么说,这两首曲子是一起的?”
李玄夜笑了笑,坐正了身子,双手重新放在琴上。
琴音起,杀气生。
不再如之前的漫不经心,而是高亢急促,如群龙出海,又如天帝临凡,大有呼风唤雨、驱雷掣电之势。
台下的湖水也似乎被这琴音所控制,原本风平浪静的湖面,顿时波涛汹涌起来。
隐没在屋顶的暗卫倾巢而出,悄无声息地于四周摆出阵型。
这琴音杀伐之意浓烈,有伏尸百万的凶险。
不管懂不懂音律、不论会不会琴曲,都能感受到巨大的震撼,甘心沦为鹰犬,供他驱策。
一曲终时,四周俱静。
杨仪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全是冷汗,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还是没敢说。
而袁策从怔愣中回过神来,猛地抬头,脱口而出道:“殿下,您今夜怎么……怎么突然弹奏这曲琴音呢?”
又一顿,忽有所感悟:“殿下,您要是早拿出这一曲的话,说不定还能和太子妃合奏……”心下一跳,猛地住嘴,惊惶抬头,看向太子殿下。
李玄夜倒也没多在这话上计较,只笑了笑,淡淡道:“是啊——”
说完一拂衣袖,收起双臂,似有些意兴阑珊。
虎啸是上半阙,龙吟是下半阙,合在一起,并为大礼双乐。
当时赵昔微初露锋芒,在顾府无意奏了半阙虎啸,震惊四座。
他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也就没有想过要与她合奏。
因为对他来说,学习治国理政才是最紧要的,至于懂不懂音律、会不会弹琴,甚至笔墨丹青,这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他从小到大,都是被严格按照一代帝王去培养的。
一个合格的君王,上要能顺应天意,下要能安抚民心。
他从不在这种小事上耗费心神,也从不向外展示这些。
除了那次她生他的气,为了哄她开心,他也没多想,随意弹了一曲缠绵悱恻的琴音。
她总是很好哄的。
只要他愿意拿出诚意,她就一定会回头。
也是在这样的夜里,也是在这样的高台,他是那样的自信从容,朝她伸出双臂,含笑说道:“还不过来?”
话音一落,她便提着裙摆飞奔而来,跌入他的怀中。
她是那样的迫不及待,那样的柔软多情,就像一丛春日蔷薇,呈现给他无尽的娇媚。
但这一次,她却那么决绝……
不论他如何低声下气地挽留,她就是铁了心要走。
其实他也知道症结所在。
只是……
她现在走了也好。
朝堂之上,风雨欲来,或许等他手掌日月,再向她张开双臂……
夜风袭来,酒意昏昏。
他垂首支额,语气轻轻:“都退下吧……”
杨仪和袁策欲言又止:“殿下,这里风大,您要不去书房歇着?”
太子殿下双目微阖,没有回答。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只好取了披风,轻轻盖在他肩上,然后悄然一掠,下了楼阁。
左右暗卫悉数跟上。
待几十条人影全部隐入夜色之中,坐在琴案前的太子殿下倏地睁眼。
一……二……三……
夜色中,有呼吸传来,伴随着衣裙摆动。
脚步极轻极缓,如野猫捕猎。
李玄夜默数到第十八时,来人身子忽然一停。
看来,对方还是挺怕他的……
既然这样,他要是不配合一下,这鱼儿还不敢冒出水面呢?
心里冷笑了一下,他重新闭上了眼。
宫灯明亮,一袭金纹生辉,哪怕只是半个侧脸,也令人望而止步。
顾玉辞沿着石阶,缓步登上高台时,这样的一幕瞬间落入眼底,呼吸顿时一紧。
但也就是那么一下,她又抚平了那一丝不安的情绪。
这样的人,美人计对他没用,是很正常的。
但如果因为没用,就一直不用,那她就太过懦弱了!
醉酒,伤情,昏睡……
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
只要能和他彻底绑死在一起,只要让他给出一个名分,她就算是给了自己一个交代、给了家族一个交代。
至于他对自己有没有情,有没有心——呵,谁在乎这些?
他对那女人倒是有情,可最后呢?
这样的男人,是天生的帝王,只要能成为他的女人,就能登上天下女人最羡慕的位置。
凡夫俗子总爱说什么高处不胜寒,说什么帝王无情爱。
顾玉辞却只是呵呵一笑。
都坐在了最高处,谁还管它冷不冷呢?都成了帝王的女人,谁还在乎他爱不爱呢?
也就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才会因为他不够爱自己而选择离开。
半圆的月亮偷偷从云层里探出来,在高台洒落一片清辉。
顾玉辞站在一旁,静静地凝视了他半晌。
直到呼吸彻底平静下来、思绪彻底冷静下来,她才抬起双手,缓缓落在自己的肩头。
春衫轻薄似雾,笼罩着少女软玉般白皙柔嫩的肌肤。
第634章 你这么长进,不也没有留住她
低胸的襦裙绣着大红的石榴花,双臂抬起时,恰好现出一段玲珑曼妙的腰线。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美,也十分懂得展示自己的美。
月光之下,少女盈盈而立,一袭浅红春衫,如一树夏夜榴花,美得惊心动魄。
然而,让人惊心动魄的不仅仅是她的美丽——
还有她的果断。
顾玉辞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从眉骨、到眼睫、到鼻梁、到唇角,以及修长的手指,无一处不是精致无暇。
再落在脖颈、喉结、还有整齐的衣领。
即使喝醉昏睡,也仍保持着那份上位者的威严。
她收回最后一丝情绪,手指一勾,捏着外裳,狠狠一扯!
香肩半露,如雪如霜。
与此同时,他的双眸猛地睁开。
“嚓——”
他衣袖一翻,忽有一道寒光飞出。
才扯下半个披肩的顾玉辞,忽觉肩头一凉。
不……不是凉!
一阵刺骨的疼痛传来,顾玉辞抬手下意识一抹,却忽然摸到了……
坚硬、锋利、冰冷……她蓦地抬眼,就看清楚了指尖那头的东西——
一柄长剑!
视线再下滑,落在自己肩头。
满目鲜红,触目惊心。
正如那盛夏的榴花。
“啊——”饶是她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也吓得低呼出声。
然而只叫出半个音,喉咙已被掐住。
他不知何时已起了身,也不知何时已离开了琴案。
他一手捏住她的喉咙,一手提着剑,将她整个后背死死地按在墙上。
顾玉辞整个人陷入窒息,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整张脸因为不能呼吸而涨得通红,一双眼也蓄满了泪水。
此时此刻,她还是美的,只是这种美却不再明艳,而是一种接近死亡的凄惨。
而最让人绝望的是,他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想法,捏在她喉间的手指半点都没有松动。
顾玉辞就这样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的面容冷峻而威严,一双杀气凛冽的眼睛,定定地、冷冷地盯着她。
在接近死亡边缘时,不知是来自于心底的求生欲,还是来自于肩上的刺痛感,顾玉辞猛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不!
她不能这样死了!
她艰难地呼吸了一口气,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力气,才勉强吐出奄奄一息的几个字:“你全都知道……”
她知道,对上李玄夜这种人,求饶或者怒骂都是没有用的,只会适得其反。
想要活命,只有说出他想听的话,尽量让他开口。
果然,她又一次猜对了。
李玄夜冷冷一笑,捏在她喉间的手指一松,丢开了她:“阿辞这么了解我,竟然还要来送死,可真是不太明智。”
顾玉辞得到了呼吸,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重新得到了新鲜的空气,她抬手压在喉咙处,方才他太过用力,掐得她几乎要断气。
目光略移,落在左肩。
被刺了一剑,伤口说重不重,起码她还能好好的站着。
可说轻也不算轻,因为那一道红色的皮肉都翻了起来,鲜血淋漓不断的沿着肩窝一直往下掉,几乎浸湿了她半只袖子。
这个男人,可真冷酷无情……
顾玉辞扯着披帛,胡乱地捂住伤口,疼痛感并没有让她软弱下来,相反,倒是让她更加清醒而决绝了起来。
她就是太过心软,太过迟疑,不如他冷酷,不如他果断,所以脱衣的动作慢了半拍,才叫他抢先一剑刺了过来。
到底她还是个闺阁女子,没有他这种手起刀落的利落!
倘若她当时不浪费那么多时间用来胡思乱想,倘若她站在他面前直接把衣服一撕,哪里还有他反击的余地!
女人,想要谋大事,就必须要比男人更狠!
而若是想要谋男人的大事,就必须要比野兽更狠!
她深深抽了一口气,将疼痛感悉数压下,那双明艳动人的桃花眼里,此时尽是不服输的光芒在流动。
她直视着他,如同一头桀骜不驯的野兽,狠狠地盯着自己主人。
而他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在乎她还在流血,更不在乎她要说什么。
“李玄夜……你真是狠心……”许久,她先败下阵来。
这个男人心硬如铁,再这样僵持下去,即使她失血过多昏厥过去,他也不会有半个字心软。
李玄夜“嚓”地一下,将长剑收入鞘中,也丝毫不在乎上面仍有血迹,就这样拿着剑转身坐了下来,语带嘲讽:“阿辞表妹越发沉不住气了,才使完离间计,就又急着用美人计,这些年没半点长进。”
顾玉辞笑了一声。
忽然觉得有些悲凉。
五年了,这还是他头一次跟她正面说话、头一次跟她近距离接触。
他们以前是一处长大,也算是两小无猜,他的母亲是她的姑姑,她的父亲是他的舅舅,他们之间本该比任何人之间都要亲密,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应该有着亲友之情。
可分别五年,他变得比以前更冷酷无情,更六亲不认。
“是啊,我是没有半点长进……”她嗓音有些沙哑,但笑容却愈显倔强,“倒是殿下你,长进了许多,越来越像个合格的储君了。”
顿了顿,她嗤笑了一声,反唇相讥:“你这么长进,不也没有留住她?”
李玄夜目光倏地阴沉。
顾玉辞得到了一种相爱相杀的快感,更加不留情面了:“你明明看出来我的离间计了,却还是要让她走,可见你这人是真狠心……”勾唇一笑,桃花眼灼灼动人,“殿下不会是以为,自己还有机会挽回她吧?”
李玄夜捏着剑的指尖动了动。
顾玉辞看得清清楚楚,但也不太惧怕。
毕竟,他既然早就识破了她的计谋,却没有拆穿,而是默许,这就说明,她对他还有用处。
报复性的一笑,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继续刺他:“殿下如我一样,都是自负之人,都觉得自己能拿住别人的弱点,可到头来结果如何,你也看见了。希望殿下别如我这样落得个狼狈收场才好。”
李玄夜没有搭理她的冷嘲热讽,站起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台下的湖水。
她捂着伤口,跟着他转了身:“我不明白,把她送走,却把我留下,你准备做什么?”
“你猜?”李玄夜侧目,似笑非笑,“阿辞不是很聪明么,不如继续猜?”
第635章 献殷勤
天亮时下了一场春雨,院内的蔷薇争先恐后地齐齐绽放。
晨光初现,晶莹的雨露折射出璀璨的柔光,被风轻轻一吹,那露珠儿便从粉色花瓣上滚落下来,就像美人垂泪,不胜娇羞。
赵昔微拿着花剪,小心翼翼地将新鲜的花枝剪下来。
丫鬟们捧着两个竹篮,里面已经装满了粉嫩娇艳的一篮子鲜花。
赵昔微惦记着茶楼的生意,于是一大清早就起来,匆匆吃了一碗小米粥,一碟红枣糕,就忙着去院子里采摘鲜花了。
乔云浅那边许久没有联系,也不知道茶楼安排得如何。
才开了春,气候一天比一天好,趁着现在身子还便利,是时候一步步铺开计划了……
“这蔷薇虽好,却要小心刺,别伤了手才好。”
门口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将她从思忖中唤醒。
赵昔微抬眸看去,表情微微一怔。
一名绿衣女子站在花丛之侧,粉色的花枝一簇簇堆叠,掩映着她姣好的面容,却掩不住她温柔多情的笑意。
她看着约莫三十有余,发髻盘得高高的,插着一对金玉镶嵌的发簪,眉毛极其细长,眉心以胭脂描绘了一朵浅粉色的桃花,看起来比少女还要明媚娇嫩几分。
而更让人移不开眼的,却是她那温柔到了极致的笑容。
蕙质兰心,柔情似水,眼波风流传情,宛若花中女神。
突然出来这么个女人,赵昔微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而左右丫鬟也才跟着赵昔微从东宫回来,对赵府的事情也知道得不多。一瞬间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来者是什么身份。
而她却是个七窍玲珑的,便含笑主动介绍道:“昨儿一大早便听你二叔说,微姐儿要回来,只是我身子不大方便,不得与你相见,所以今天特意过来问声好。”
赵昔微顿时明白过来。
是二叔身边的女人,裴家的那个娘子,裴香兰。
这样一个女人,赵昔微只看了一眼,突然就理解赵二叔为何会为她神魂颠倒了。
她双手放在腰侧,下颌微微一垂,便是见礼问好。
赵昔微的目光便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因为老夫人的反对,和袁氏暗中作梗,赵府拖到现在还没有为她举办婚宴。但难得的是她丝毫没有半点怨恨或者哀伤的情绪,倒是有种随遇而安的平和。
赵昔微昨天进府,以她现在不尴不尬的身份,也是不可能有见面机会的。
只是……赵昔微和她又不熟,她突然过来,所为何事?
把人迎进了屋,奉上了热茶。
赵昔微转身拿了一只天青色的长瓶,挑了两支粉嫩的蔷薇修剪掉多余的枝叶,然后插进花瓶,随意摆在了条案上。
裴香兰的目光落在层层叠叠的花枝上,红唇轻抿,语笑嫣然:“微姐儿真是心灵手巧,这花开在我那院子里,就只能白白的糟蹋了。”
赵昔微看出她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对左右使了个眼神。
丫鬟们依次退下。
“听说微姐儿准备做生意。”裴香兰笑容微敛,“我原先在南边时,也打理了几年家里的生意,只是我没什么能力,又是独门独户的,没能支撑下去……”
“微姐儿比我聪明数倍,自然是能做出一番事业的。”她的语气一转,眸光明媚地望着赵昔微,“只是,这万事开头难,做买卖嘛,头几个月是最麻烦的,微姐儿若是不嫌弃,我愿意助你一点绵薄之力。”
赵昔微一愣,没有立即回答。
她也没有想过要做出一番多红火的大买卖来,充其量就是为了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不想再如浮萍一样随波逐流,任由别人拿捏或者抛弃。
虽然一开始是很麻烦,但她却不可能让赵家的人插手,尤其是这个人是裴香兰。
见她抿唇不语,裴香兰便已知她的心思,却也没有尴尬之意,只了然一笑,语气柔软:“这些年来,我手头也攒了不少体己,有心想自己做点什么,可我到底见识浅薄,一直理不出个头绪,再加上后来遇到了你二叔,一来二去的,便就这么生生的耽误了。”
微微一叹,她情不自禁地抚着自己的小腹,似有几分惆怅,“可如今我不再是一个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过一日是一日了,为了肚子里的这个小的,我须得仔细盘算一下将来……”
“而我现在的处境你也知道,虽说我自己不介意,可将来孩子到底是要有立足之地的……不论是儿是女,我这个做娘的,能为他们计划一分,便是一分……”
倒是一番掏心窝子的真心话。
赵昔微十分理解这种感受。
但理解是理解,要她贸然接受合伙,却是绝无可能。
别说是不知根不知底,就是知根知底的亲人,也很难一起做成买卖。
她之所以选择乔云浅,一是当时碍于身份不能亲自出面,而是看中了乔云浅是个懂分寸的人。
既不掐尖要强,也不软弱退缩,最要紧的是,在她身份卑微时,没有轻视过她,在她身份高贵时,也不曾巴结过她。
当然……崔玉容也个很不错的朋友,只是那姑娘没这份做买卖的心思。
“微姐儿。”裴香兰柔声唤道。
她望着赵昔微,眸光柔软得能掐出水来,让人有那么一个瞬间,竟然有不论她提出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的冲动:“我手头有三万两,你若是不嫌弃,就全部投进去给你做生意。”
赵昔微有些惊愕:“全部投给我?”
“嗯……”裴香兰点点头,一点都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笔钱,是我当初的嫁妆,再加上后来自己做买卖,零零散散赚的家当。我谁都不曾告诉,连你二叔都没有说。”
她语气和缓但条理分明,显然是早就深思熟虑过了:“可我一个妇道人家,带这么多钱在身上,便如同小儿闹市抱黄金,一则是不安全,二则……”
她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小腹,手掌温柔地抚摸着它,“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夜夜枕着黄金睡,夫妻反目的也不少……今生今世,我就只想和你二叔安安心心的过小日子,不再指望能有什么荣华富贵……”
第636章 抢夺嫁妆
“娘子的意思我明白。”赵昔微笑意浅浅,端了茶盏抿了一口,“可我以前也没有做过买卖,这茶楼到现在也没有个头绪,怎么敢贸然接受娘子的好意?”
做买卖,亏本的多,赚钱的少。万一她亏了,裴香兰这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娘子你放心,既然你现在已经进了赵家的门,老夫人就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再将你往外推。”赵昔微撇了她的殷勤,却也领了她的人情,“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好养胎才是正理。”
“微姐儿说得在理。”裴香兰见她眉间隐有倦色,便识趣地站起身来,“出大太阳了,洗了的被褥还没晾,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罢,便按着腰站了起来。
赵昔微让丫鬟扶着她踏出门口,又亲自送到了门口才折回来。
锦绣从廊下闪了进来。
“怎样?”赵昔微一边摘着花瓣,一边问道。
“都打听清楚了。”锦绣弯下腰,附耳低声道,“奴婢去了一趟厨房,听厨房的柳妈妈说,这裴娘子住进府里后,日子很是不好过。老夫人不待见不说,就连羽小姐,也常常找她的茬,隔三差五的,使绊子的事儿没少干。”
赵昔微半点都没有意外:“我就猜到是这样。”
锦绣一阵愕然:“您怎么猜到的?”
赵昔微一笑:“她方才说要回去晾被褥。”
赵府又不是没有仆从,她一个孕妇,竟然需要自己浆洗,可见处境有多艰难。
而她言语中却没有半点愤怒或是异色,可见是早就习以为常并且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局面。
最要紧的是,她还能说出“这辈子只想和你二叔过小日子”这种话,可见和二叔的感情确实是不错。
有情饮水饱,所以她才会想着利用自己的钱,来卖自己一个人情——也等于是打破赵府的坚冰。
可她却不知道,赵府向来把利益看得高于一切。
深深一叹,正要说点什么时,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还夹杂着谩骂之声。
“放肆!谁敢拦着我!”
“贱婢!让我进去!”
“我要找她讨个说法!”
是赵承羽。
主仆二人不由站起身来。
锦绣眉心一皱:“奴婢去拦住她。”
话音刚落,赵承羽已如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赵昔微!你欺人太甚!”
锦绣忙抢先一步护住了赵昔微:“羽小姐,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慢慢说……”
“闭嘴!”赵承羽狠狠一口就啐了过去,“本小姐说话,哪里有你这个贱婢插嘴的份!都给我退下!”
丫鬟们一动不动,都团团将她拦住,不让她靠近赵昔微一步。
这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她气得一张小脸通红,似烧旺了的炉火,恨不得要将整个屋子点燃,瞪着眼睛怒斥道:“赵昔微!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一回来就想骑在我头上?我告诉你,做梦!”
“什么骑在你头上?”赵昔微这回是真听不懂了,她在椅子里坐下,又使了个眼色,让锦绣随时准备着,这才看向赵承羽,“这一大早上的,你这么气急败坏的冲过来,就为了这事?”
“不然呢?”赵承羽恨恨咬牙,“你一回来就跟那贱女人搅合在一起,不就是为了合谋对付我?”
“对付你?”赵昔微噗呲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我想要对付你,还得联合别人?”
她拿着一朵花儿放在掌心,翻来翻去的把玩着,语气悠游自得:“我从前教训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不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了,还用得着找队友的?”
“妹妹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她唇角一勾,讥讽之意明显:“我希望你明白,你这一切是你爹造成的,你这个后娘是你爹非要娶的,你要是有什么不爽,回去冲你爹发作去。倘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我这里撒泼打滚,你可要想好了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被我教训的后果。”
“你……”
她这话说得并不算难听,语气也算不上凶狠,可赵承羽莫名就后退了一步,想起自己被她数次教训的场面来。
打耳光算轻的,惹急了这个贱人,敢动刀子……
可就这么三言两语的,自己就灰溜溜的回去,岂不是太让她蹬鼻子上脸了?
以前她是太子妃,如今只不过一个废妃,住在娘家还得自掏银子吃饭呢!
那么,自己此时不奋起报复,还待何时?
想到此,赵承羽冷冷一哼,挑衅地道:“我就是来你这里撒泼打滚,你又怎么样?你想教训我?呵——赵昔微,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她脚步迈向前一步,挺直腰身,脸上满是不屑:“一个废妃,自身难保,还想教训我?”
赵昔微好笑地望着她:“所以呢?那妹妹教教我,一个废妃该如何自保?”
自从袁氏和离之后,赵承羽在府里的日子也不算好过,上要承受着老夫人日渐冷落,下要面对着仆妇们议论纷纷,而赵承燕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和她一处玩,还要一天天看着所谓的“后娘”鸠占鹊巢。
本就骄纵无礼的个性,于是短短不过半年,已经近乎扭曲。
“很简单,你只要答应我两件事!我就饶了你!”
赵昔微更加奇怪了:“什么事?”
“第一件事,不准和裴贱人说话!”
赵昔微嗤地一笑。
她当是为了什么,原来是怕她被裴香兰拉拢……
还别说,裴香兰为了拉拢她,肯送出三万两银子,这种大手笔,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赵昔微淡淡“嗯”了一声,好奇问道:“那第二件呢?”
“你竟然答应了?”赵承羽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满是不可置信。
赵昔微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重复问道:“那第二件呢?”
“这第二件嘛……”赵承羽不仅没有嗅到一丝危险,反而变得更加趾高气扬:“给我三万两!”
“什么?”赵昔微还没说话,一旁的银宝倒是先气得不轻,“羽小姐,你咋不去抢呢?”
赵承羽呵呵一笑:“裴香兰不是要给你三万两吗?”
赵昔微一挑眉:“此话怎讲?”
赵承羽一脸理直气壮:“我马上就要嫁人,可家里的钱都给你做嫁妆了!你收了裴香兰的钱,然后再转给我不就好了?若这都不行的话,那只能从姐姐的嫁妆里扣了!你不是把十万两嫁妆都带回来了吗?”
第637章 杀人要诛心
对于抢夺别人嫁妆这种事,赵承羽是半点愧色都没有。
论尊卑,她是嫡出,赵昔微是庶出;
论地位,她是贵女,赵昔微是废妃;
况且,要不是赵昔微出嫁时排场太大、嫁妆太多,怎么会导致现在拿不出多余的钱,让她风风光光的办婚宴?
一想到自己一个嫡出的千金小姐,却处处让一个庶出的废妃压了一头,她的心就无法平静。
她当然知道,赵昔微是不可能那么轻易退步的,想要抢夺嫁妆,这无异于虎口夺食一样凶险。
可再凶险她也要抢。
能扣出来一点肉也是胜利。
至于把赵昔微激怒了,忍无可忍真的对自己动手了——那也是稳赚不赔的好事!
虽然被打挺疼的,可只要这一巴掌落下来,那这嫁妆她就是抢定了。
本来嘛,一个废妃,回了娘家也不受人待见,还那么争强好胜,才两天就把嫡母嫡妹全挨个都得罪光了,老夫人就算嘴上再想偏袒,可心里会想?
到时候她趁机向老夫人告一状,再有大夫人出面帮着说上两句,想要搞到一大笔银子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所以话放出去的一瞬间,赵承羽不但没产生惧怕,反而一挺腰杆又向前站了半步,挑衅意味十足地望着赵昔微,甚至还隐隐有几分期待:你不是挺威风的吗?昨天对着燕姐儿的时候,不是挺狠的吗?现在对着我,可千万别手软哦!
然而,她这样眼巴巴的等了半刻钟,赵昔微也没有动手。
“想要我动手打你?”赵昔微闲闲地拨弄着花枝,“你还不配。”
和人斗嘛,有很多种手段。
诚然,打耳光是最简单粗暴的,但其实杀伤力并不是最大的。
对上赵承羽这样厚脸皮的人,这点皮肉之痛不但起不到惩戒的效果,反倒是会更加得寸进尺洋洋得意。
以前她回府之时,面对整个赵府的怠慢,她想要保护自己的话,除了一巴掌打过去,没有更多余的选择。
直到后来做了太子妃,在皇宫里见识了真正的权力,她才懂得,真正让人痛苦的,不是被打一巴掌的疼痛、不是被骂一两句的屈辱,而是让对方从心理上产生恐惧。
杀人要诛心,如此才能彻底杜绝被反扑的后患。
既然赵承羽一而再再而三的送上门来,为什么不索性拿她试试刀呢?
“妹妹想要分走我的嫁妆,这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也有个条件——”她放下花枝,掸了掸衣袖,坐正了身子。
“什么……条件?”赵承羽舔了舔唇,双眼露出兴奋的光芒。
这个野丫头还是很识时务的,知道自己失势了,懂得退步了!
赵昔微含笑望着她:“妹妹可千万想好了,我丑话说在前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她向锦绣轻轻使了个眼色,锦绣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她这才又转过头,不紧不慢地道:“妹妹也知道,我向来是个歹毒心肠,对钱财更是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你现在想要我的嫁妆,这可不是要了我的命吗?不过……”
顿了顿,露出几分犹豫的神色,“不过我们到底是姐妹一场,我也不忍心妹妹嫁人时太寒酸,别说妹妹面子上过不去,就是传出去了姐姐我也跟着没脸。所以尽管我十分不情愿,也只能忍痛割舍几两碎银,贴补贴补妹妹了。”
赵承羽听着这样讽刺之言,那怒气又蹭蹭蹭地往头顶直冲,只是银子还没有到手不便发作,只得梗着脖子哼了一哼,道:“你到底想提什么条件?磨磨蹭蹭的又耍什么花招?我也丑话先说在前头,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不再是金尊玉贵的太子妃了,你是一个靠着娘家接济的废妃。”
她自顾自地在赵昔微对面坐了下来,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傲慢:“你也不想想,你进府的时候老夫人是什么态度?后来是什么时候突然转了性,将你心肝儿似的捧在手心的?呵呵……”
她讥诮一笑,语声凉凉,“是江夏王妃到访,送了你一副手串儿之后。这之后,老太太一下子就看你顺眼了,好吃的,好穿的,都舍得赏给你了,你以为她这是真心疼爱你吗?错!这个老太太啊,她眼里只有家族利益,对你好,还不是指望着你嫁得好了,帮扶一下赵府?”
“再后来,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术,居然能得了太子殿下的青眼,说到底还是有个好爹啊……”
联想到自己的爹娘,她脸上的嫉妒之火愈加旺盛。
“赵昔微,要不是有相爷替你做主,你以为你能那么顺利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哈哈,只是好景不长,说到底你就不是个好命的人,这太子妃的位置还没坐热呢,一转眼就又被废了位份,灰溜溜的又回到了赵府。”
她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实话说了吧,你现在的处境,比我还不如。你要是认清现实,乖乖的把嫁妆让给我,说不定老太太还能念着你点儿好,让你在赵府安安稳稳的住下去。倘若你要是还像从前那样,睚眦必报,闹得府里上下不得安生,你就想想吧,等着你的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哎!”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一个被皇家废掉的太子妃,又被娘家赶出家门,这么凄惨的遭遇,光是想想都让人害怕呢!”
说完,就下巴一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等着赵昔微发怒。
但只瞥了半眼,双眼立时一瞪。
赵昔微轻抬起衣袖,手指漫不经心地抚着袖口金线密织的绣纹,连正眼也没看她,更不要说为她的话而有什么情绪了。
这个贱人!
自己说了这么一大通,她竟然半点都不在意!
赵承羽顿时一口气憋在胸口。
赵昔微等她再也想不出一个字眼了,这才抬起眼来,冲她明亮一笑:“短短两个月不见,妹妹却变得这么能说会道,看来还是裴夫人教女有方啊!”
“赵昔微!”赵承羽“唰”地一下霍然站起,“一个不要脸的贱女人,也配称为夫人?”
她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也没气到赵昔微,可赵昔微只这么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把她气得面容扭曲,尖声怒吼道,“她是哪门子的夫人!又凭什么做我的娘!赵昔微!她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向着她?!”
第638章 你喊一声娘
“妹妹别急!先坐下来……”赵昔微唇畔笑意更深,“我们还是好好谈谈银子的事吧!”
“你……”赵承羽满腔怨恨和怒意,却因为这么一句话又给堵了回去。
想发火也不能发,想平静又平静不了,一颗心就像是被人死死地拿捏住了,只能由着对方捏圆搓扁,即使喘不过气来,也只能听之任之。
她恨恨一咬牙,将满心的不甘悉数吞下,重新坐在了椅子里,问道:“赵昔微,嫁妆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赵昔微靠在椅子上,神情慵懒:“刚刚不是说了么,只要你能答应一个条件,我准能给你弄到嫁妆。”
“什么条件?你快说。”赵承羽越听越糊涂,不由顺着她的话问了一句。
可赵昔微却不想让她太痛快,如猫戏老鼠一般,戏谑一笑:“妹妹你可想好了,这天上不会掉馅饼,想要有所得,必然有所失。这三万两嫁妆可不是小数目,你确定要答应我的条件?”
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神,赵承羽没来由的心里就是一怵。
但也就是那么一下,夺取大额嫁妆的决心便盖过了这一丝的恐惧。
她呵呵一笑,与赵昔微对视:“你难道还能把我杀了不成?”
“你想到哪里去了?”赵昔微唇角一勾,笑语嫣然,“在羽妹妹眼里,我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
赵承羽一翻白眼:“量你也没有这个能力!”
既然不能要了她的小命,那她就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要说赵承羽到底是个没什么脑子的草包,赵昔微只不过是三言两语,就把两个人的角色掉了个儿。
赵承羽从最开始的咄咄逼人提条件,变成了两眼巴巴等条件:“那你说吧,要我答应什么条件?”抬起手指,亮出上面那一道醒目的疤痕,眸光微冷,“你不会是,又要割我一刀吧?”
上次在太后宫里,赵昔微割破了她的手指,生生滴了小半碗的血……
一想到这样残酷的一幕,她全身都僵硬了下来。
而赵昔微却一摇头,和蔼可亲的道:“妹妹放心,既不用你割肉,也不用你放血,甚至都不用你费半点儿力气。”
赵承羽愣了一愣:“你……这么好心?”
三万两可不是小数目,这野丫头居然这么好说话,和和气气的就给了?
“我当然没这么好心!”
赵昔微一句话,又把她的心给揪了起来。
可下一句话,又把她的心给放了回去。
“可谁叫我现在身份尴尬、处境艰难呢?”
赵昔微“哎”地幽幽一叹,似有无限伤感,“妹妹说得对,我现在是一个靠着娘家接济的废妃,以后的出路都不知道在哪里,只能仰仗着赵府的庇护,能过一日是一日……这嫁妆不嫁妆的,我捏在手里不能看也不能吃,还不如成全妹妹这个人情,万一妹妹嫁到了王家,依靠着太后这棵大树,指不定能让我们赵家跟着风光呢……”
提到未来的婚事,赵承羽移开视线,语气也没之前那么理直气壮了:“你知道就好。”哼了一声后,又道,“你要是给了我嫁妆,以后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眼珠子一转,催促道:“你到底有什么刁钻的要求?”
赵昔微见她的胃口给吊得差不多了,这才支起下巴,目光盈盈地望着她:“这要求可一点都不刁钻。只需要羽妹妹动动嘴,喊出一个字就成了。”
“一个字?”赵承羽更加奇怪了,狐疑地道:“哪一个字?”
赵昔微眨眨眼,红唇一翘:“娘。”
“赵昔微!”赵承羽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唰”地又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你别忘了,我爹是你二叔!我是你嫡妹!”她气得小脸通红,“你你你,你竟然想要我叫你娘!你好不要脸!”
赵昔微险些被她这脑回路给气笑了:“赵承羽,做我女儿,你配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赵昔微敛去笑意,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靠近过来。
赵承羽被磨了这大半天,早就云里雾里不知自己在哪里了,只听话地凑过去了。
赵昔微用一根手指点着她的眉心,语气亲切:“你刚刚不是也听见了,裴夫人有三万两体己钱呢……”她眨了眨眼,“一会儿她来了,你喊一声娘,这钱不就归你了?”
“赵昔微!!!!”赵承羽“啪”地一掌就震在了桌上,忽地又似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你、你、你果然和她勾结在了一起——”
她气得只咬牙,“这样一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害得我父母和离,你想要我认她做娘?”恨恨啐了一口,“我呸!”
赵昔微几乎没被她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给逗乐,强忍着笑意,道:“那能怎么办?你又想要别人的嫁妆,又不肯认别人做娘,哪里有那么好的事?”
“我呸!”赵承羽叉起腰来,“嫁妆本来就是我的,我喊不喊她娘,我都该有嫁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她才发现自己被戏耍了,“赵昔微,你也别得意,你这十万两嫁妆,也不是你自己挣的,也是我们赵府出的。都是嫁出去的女儿,凭什么你嫁妆丰厚,我就什么都没有?”
冷冷一笑,“我已经请示了大夫人,得了她的示下!”又恢复了之前的理直气壮,“我不管你耍多少的花招,只要你想在赵府住下去,这嫁妆你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
“能不能住下去,还轮不到你来决定。”赵昔微挑眉,毫不客气地道,“我希望你明白,这赵府主事的是我爹,不是你爹,赵府之所以叫相府,不是因为它姓赵,是因为我爹是丞相。”
“所以除非是我不想呆在这里了,否则这府里谁都没有资格赶我走,你听明白了?”
赵承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来,正郁愤不堪时,忽听门外脚步匆匆,她尚未回头去看,却见赵昔微勾了唇角:“进来吧!”
“微姐儿。”一道温柔声音响起。
赵承羽猛地转身。
就望见一张让她憎恶至极的脸。
“你这个贱人!”心头的火堵了半日,正寻不到突破口,这乍一见面,立时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你还敢出现在本小姐面前!”
裴香兰怀着身孕,赵承羽这一脚可是丝毫没半点留情。
“砰!”一声闷响,屋子里瞬间静了一下,接着陡然传出一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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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惯了甜宠,突然再写家长里短,觉得好没有意思。。。你们看着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
要不快速过完这里吧,不过下个剧情会更虐【我快点写完,虐完就好了】
第639章 后娘的心
屋子里沉寂一瞬后,丫鬟们失声尖叫起来:“裴、裴娘子……!”
裴香兰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淡绿色的群裾散开在地上,如同一枝柔软的垂柳,连瘫软在地上的仪态都那么赏心悦目。
锦绣吓得变了脸色:“小姐,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虽然此事是赵承羽有错在先,可把裴香兰叫过来的是自家小姐。万一裴香兰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家小姐能脱了干系吗?
赵昔微却半点紧张都没有。
她不觉得裴香兰的性子如表面上那么软绵,要真是只没半点儿手段的小羊羔,怎么能把个赵二叔吃的死死的?
赵子修赶过来时,本已晕死过去的裴香兰突然睁开眼,双眸泪光盈盈,无助至极、虚弱至极,令人望一眼便心乱如麻。
一个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一个是自己心爱的女人,闹成这样难看的场面,赵子修自是又气又急,顾不上斥责谁对谁错,忙半跪下来就要将裴氏抱起来。
可手才挨着裴香兰的腰,她就不动声色地推了一下,语气虚弱:“二爷,妾身不方便……”
“什么?”赵子修尚未明白过来,门外就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哪!”
老夫人由一群丫鬟婆子搀扶着急匆匆而来。
赵子修就算再心疼自己的女人,也不能忘了做儿子的身份,忙站起身迎了上去:“母亲……”
老夫人站定了身子,眼风如刀剜了过来。
赵子修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赵承羽见父亲犹豫,一步就冲上前来。
赵昔微这边,几个丫鬟就都捏了一把汗,正要开口时,却被赵昔微一个眼神制止住了。
第一,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乐得看别人窝里斗。
第二,她一眼就看出来裴香兰是装的。
果不其然,赵承羽才张了张嘴,裴香兰就先扯住了赵子修的衣袖,含泪先劝了起来:“二爷犯不着为这起子小事着急,这事跟羽姐儿没关系,二爷要怪就怪妾身……”
晶莹的泪珠儿就挂在了长长的眼睫上,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样儿,嗓音怯怯的,“老夫人您也别生气,贱妾并没有什么大碍,就是不小心跌倒了……您可千万别为了这事生羽姐儿的气,想必羽姐儿也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说到最后,眼圈一红,一滴泪水恰好“啪嗒”滚了下来。
“不是存心跟我过不去”
这样善解人意的一句话,这样柔弱无助的表情。
就算是个石头人,也不可能不心软。
更何况,合府上下谁不知道,赵承羽任性至极,各种想法设法的折磨这个“准后娘”?
老夫人本来不待见这个准儿媳,只是拗不过儿子铁了心要娶,是以就放任赵承羽为非作歹。
只是裴氏却没有半点抱怨,反而忍气吞声伏低做小,从未让人挑出半个错处来,时间一长,老夫人的厌恶之情就减弱了不少。
再加上看在未出世的小孙儿的份上,也就算是默认接受了这桩丑事。
现在一看裴氏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就火冒三丈,对着儿子怒斥道:“都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弄回院子里去!”
又狠狠瞪了赵承羽一眼:“好端端的姑娘家,成天闹得家里鸡飞狗跳!回去祠堂跪着!”
“祖母!”赵承羽愣住了,“孙女冤枉!”
老夫人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你冤枉什么?人不是你踢的?她就算是有再大的不是,你就算是再恨她,可她肚子里的孩子碍着你什么了?好歹生出来也是你的手足,你就这样容不得吗!”
“我——”
“闭嘴!”
可怜赵承羽这样的脑子,根本没有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就成了裴香兰的手下败将。
不仅如此,裴香兰这一摔,竟然摔成了老夫人的心头肉。
因心疼未出世的孙儿,老夫人不仅送去了自己珍藏多年的老人参,还拨出了一大笔银子过去,专门给裴香兰调理伙食,这还不够,又指派了自己身边的周妈妈过去照顾着。
胜负已分,结局已定。
这要是别人,也都看出来裴氏的厉害了,就算是有再大的怨恨,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咽。
毕竟人家肚子里有个小的,别说伤筋动骨的,就算是碰了一根头发丝,那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罪过。
若是个聪明人,该忍就能忍,该避就能避,打死也不会再闹出任何动静来。
可赵承羽哪里懂得这样审时度势?
一出了蔷薇园,就跑去了徐云娇那儿,把在裴香兰这儿受的气,添油加醋描述一番,还特意加重语气说:“这都是赵昔微唆使的!平日里姓裴的哪里敢这样算计我!定是那野丫头给她支了招,两个人联合起来整我!”
她伏在徐云娇怀里,抽抽噎噎个不停,百般诉说自己是如何委屈:“大伯母,她们俩个尽头能联合起来整我,明天未必不会这样整燕姐姐,您忘了吗?她才回来,就放下狠话,要捏死燕姐姐呢!”
徐云娇“啪”一掌打在桌上,杯盘都震得“哐当”抖了一下。
“她敢!我还没死呢!她敢动我燕姐儿一根汗毛,我不揭了她的皮!”
“母亲——”赵承燕急急站起身,扶住了她的手臂,“您现在怀着有孕,可千万不要跟她置气,您……”
赵承燕虽然也嫉恨赵昔微,可她比赵承羽和徐云娇两个都要聪明许多,再加上胆子也确实小一些,见两人这样急着要复仇,便吓得白了脸,“母亲,您可千万别冲动,您跟她硬碰硬,肯定行不通的!”
“你怕什么?”徐云娇却不知道女儿的想法,只当是被拿住了,立时那手指直点着她的额头,“你你你怎么半点都不像我!她是金刚还是铁钻啊,就让你这么怕了?”
“就是,一个废妃而已,也敢这样回娘家生事,就不怕宫里人笑话吗?”赵承羽趁机火上浇油,“难道大伯母您这个主母,还比不过她一个弃妇吗?”
赵承燕皱眉道:“可是她到底是曾经是太子妃……”
第640章 狐狸精
“行了!”徐云娇气得要生烟了,霍然就站起身来,“她是太子妃又怎样,我还是长公主府的大小姐呢!”把腰一叉,挺着肚皮就道,“你外祖母那边不是派人过来了?去只会一声,我要回娘家一趟!”
“母亲,您……”
“别说了!”徐云娇说风就是雨,立时就张罗起来,“叫金枝过来,准备好礼物,燕姐儿,你跟我一起,去长公主府!”
有了徐云娇撑腰,赵承羽立时硬气了许多。
一转身回到自己房中,却在廊下碰见了自己的父亲。
赵子修眉心紧锁,又是心痛又是生气,失望地道:“羽姐儿,你也是马上要成亲的人了,怎么半点规矩都不懂,裴氏再怎么样也是……”
话未说完,赵承羽冷笑打断:“羽儿自然是不懂规矩,只是爹爹这样懂规矩的人,怎么做得出抛弃发妻的事来?”
“你!”赵子修气急,一巴掌就打了过去。
这一掌只是痛心疾首之下的举动,算不得很重,可赵承羽站在台阶上,这么一掌下来,脚下一滑,就摔了下去,扭了脚踝。
赵子修顿时后悔了,急着要吩咐丫鬟过来扶。
可赵承羽却忍着脚踝的疼痛,飞也似的冲到了屋里。
“羽儿,爹错了,爹不是有意的,爹只是一时生气……”
赵子修追了上去,“啪”大力一下,门扇合上,险些砸到了他的鼻尖。
“羽姐儿,爹爹——”
“你滚!你不是我爹爹!我没有这样的爹!”
赵子修抬起的手按在门上,却突然没有勇气推开。
“放肆!”一道凌厉的声音传来,老夫人站在院中,气得脸色发青,“谁把你教成这样的,堂堂的世家千金,成天任性撒野,不是和姐姐过不去,就是和爹娘过不去!是不是以后连我这个祖母也不认了?”
赵子修忙低声下气给老夫人赔不是:“母亲,子不教父之过,这都是做儿子的不是,羽姐儿虽然有错,可到底年龄还小不懂事……”
“住嘴!”老夫人一看这个儿子就来气,“都这样了你还惯着,将来她做别人家媳妇,顶撞了公婆丈夫,你也惯着吗?”
赵子修忙不迭的认错:“母亲教训得是,都是儿子不是,儿子一定严加管教。”一面说,一面和声细语的跟门内商量,“羽姐儿,开开门,你祖母来了。”
“我就不开!”赵承羽带着哭腔的声音尤其高亢,“你们这么心疼姓裴的,来我这里干什么,去她房里啊!”
“羽姐儿……”赵子修一噎。
“算了!”老夫人一挥手,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袁氏当初有问题,要不她一门心思都扑在铺子上,成天就惦记着看账本,能落到现在这种田地吗?”
“是啊,都是我娘的问题!”赵承羽趴在门后,嘶吼着叫嚷了起来,“是我娘鬼迷心窍,带着嫁妆扶持你们赵家,是我娘瞎了眼,为你们当牛做马这么多年!”
老夫人气得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门口:“羽姐儿!你怎么说话的!”
赵子修忙帮着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闩住了,心下顿感忧虑,一边吩咐左右丫鬟扶了老夫人,一边命令小厮拿了东西去破门。
老夫人只觉得胸口闷疼:“让她关!她喜欢关就让她关!”
语气陡然狠绝:“给我把门锁起来!派二十个婆子轮流看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房内的哭声陡然尖锐,近乎撕心裂肺。
可老夫人却是置若寡闻,撂下这么一长串吩咐,转身就走了。
剩下一院子的仆从大气儿也不敢喘。
赵子修抬起手,无力地按在门上,想说什么劝慰一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自从和袁氏成婚,就是聚少离多,生下的两个孩子,也几乎没怎么亲近过。
儿子还好,长大后跟着他一起在外经商,可这个女儿,却是一年到头难得见一次面。
袁氏目光短浅,又不是世家出身,如何懂得教育女儿?
赵承羽养成了一身的骄纵脾气,说不得骂不得,一个不顺心就要砸东西,况且都快嫁人了,他就算是想好好教育,也来不及了。
门内的哭声渐渐地转低,不知是哭累了没有力气了,还是气劲儿过了,一声长叠着一声短,让他又烦又乱。
赵子修在门外沉默半晌,终是缓缓垂下了手臂。
裴香兰由丫鬟扶着跨进院子来。
“你怎么来了。”赵子修忙快步下了台阶,“不是叫你好好躺着休息吗?万一伤了胎气可怎么办。”
“我这不是来看看二爷吗?”裴香兰站定脚步,柔声安慰道,“二爷别伤心,小孩子吗,一时不高兴闹上一场就过去了。”
“嗯……”赵子修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没什么,就是委屈了你,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二爷说得什么话,你我是夫妻,说什么委屈不委屈。”裴香兰柔柔一笑,携了赵子修的手臂,体贴地道:“再者,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算是受再大的委屈,妾身也心甘情愿……”
迎着她柔情蜜意的凝视,赵子修又是愧疚,又是感动,不由自主地就握住了她的手:“得妻如此,夫复何……”
“啪嗒”一下,门忽然被拉开。
赵承羽站在门框内,眼神似能喷出火来:“不过是只勾引男人的狐狸,搁这装什么贤妻良母?别让我骂你!”
赵承羽说话向来又毒又辣,更何况院子里还有一群仆妇,赵子修立时就气得满脸青紫。
可裴香兰却是半点没有改色,甚至还柔柔一笑,轻声道:“羽姐儿,你有什么气都冲着我来就是,怎么能这样让你爹难受呢?”
分明是脸上带着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直戳赵承羽的心窝。
她在赵府骄纵任性了这么多次,在赵昔微面前也吃过好几次亏,可到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油盐不进、厚颜无耻;什么叫笑里藏刀、阴险狡诈。
赵昔微虽然也压着她一头,但那都是亮堂堂的招数,从来不玩阴谋诡计,而且只要她不去找茬,也就相安无事。
可现在摊上个裴氏,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人前柔弱无助,人后阴险狡诈。
一想到这样一个女人,以后要成为自己的继母,她就气得牙龈能咬出血来。
第641章 有人比我们更担心
“你这个贱人!”赵承羽怒火攻心,再也忍不住,直接冲上前来,“啪”狠狠抽了裴氏一个耳光。
“赵承羽!”赵子修暴怒大喝。
而裴香兰却摸着脸颊,还是那样温柔如兰的笑容:“羽姐儿,别叫你爹爹伤心。”
言下之意,打在她身,伤在他心。
你再怎么样折腾,你爹也是向着我的。
“他伤就伤,与我何干!”赵承羽也不示弱。
赵子修一甩袖子:“香兰,我们回去!”一边拉住裴氏的手往外走,一边冷冷吩咐下人:“羽小姐最近心情不好,扶她回去好好抄三十遍经书!再加上二十遍家规!再请两个老妈子过来,好好的教教她的规矩!免得将来嫁了人没半点分寸,惹婆家轻视!”
赵承羽气得又哭又笑:“我要告诉我娘!”
但赵子修却拉着裴香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身后,赵承羽的哭骂声愈加激烈,伴随着仆妇们喋喋不休的劝诫:“哎呀,羽小姐,你可就省省心吧,你一个黄花大闺女,跟她一个三十好几的妇人斗,再这样下去,丢的还是家里的脸啊。”
“他娶小老婆都不怕丢脸,我哭几声就丢了全家的脸了!”赵承羽狠狠一口唾沫就啐在了婆子脸上,“捧高踩低的东西,都给我滚!”
“哎哟,你心里不痛快,冲你继母撒去啊,拿我一个老婆子下酒,算什么英雄!”
仆妇们也不是吃素的,斜着眼顶撞了一句。
“就是啊!”
“跟斗鸡似的,成天跟这个斗跟那个斗,我看还是听二爷的,快点请掌事妈妈过来。”
掌事妈妈,就是教导未出阁小姐们的规矩礼仪的。
赵承羽哪里受得了被下人这种奚落,立时抓着什么就摔什么,一通打砸下来,满院子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与此同时,赵昔微的蔷薇园,却是茶香袅袅,花气袭人,满是春光明媚。
三夫人端了一篮子新鲜的枸杞叶送来,她在府里向来是低调行事,对于才发生的这些事只字不提,只随口拉起了家常:“眼下开了春,这枸杞叶绿油油的,采下来做汤,最是鲜美不过。”
赵昔微忙笑着谢过:“难为三婶娘有心,什么好东西都念着我。”
“这哪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后院子里随便采的,你要是吃了觉得喜欢,我让柳妈妈过来帮你种些枸杞苗。”又笑道,“春采叶,夏采花,秋采子,冬采根,以后你制茶也可以拿来试试看。”
自从赵昔微帮她解决了身份的难题后,三夫人就待她格外亲密些。
特意上门,竟然真是为了闲聊?
赵昔微的直觉还是很准的,东拉西扯的聊了一大通后,三夫人的话题从日常饮食一转,就跳到了家国大事上来:“也不知道,西凉战事如何,你三叔都两个月没有来信了,哎!”
听话听音,赵昔微立时明白了她的来意。
可她也给不出准确的答案。
她在东宫时不过问朝政大事,如今已不是太子妃了更不知道。
虽然很不忍心,可她也只好直言相告,安慰了几句后,三夫人越发忧心忡忡了:“听说太后娘娘想撤兵,可太子殿下不愿意,这仗打还是不打,也没个准数,将士们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虽然我是个妇道人家,可我也知道,军心不稳,士气不振,作为主将有多煎熬。”
“这也没有办法。”赵昔微跟着叹了口气,剩下的话却不好开口。
西凉之患不在敌军,而在于朝堂。
太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不想迅速解决凉州战事,那么这仗就永远打不赢。
所以李玄夜如此急着要拿下西凉。
只有彻底解决了外患,才能安心整顿内朝。
他这样干脆利落的抛弃掉儿女私情,对她来说是很冷酷无情,可对于那些被耗在边关的将士来说,却是最大义凛然的决定。
想到此,她微微一笑,安慰三夫人道:“婶娘不用太担心,有人怕是比我们更着急呢。”
“什么?”关心则乱,三夫人这样玲珑剔透的人,也一时没有转过弯来,“谁能比我更担心。”
赵昔微拍了拍她的手背,浅显地点拨了她两句:“战事一拖再拖,将士们不能回家团聚,国库便要源源不断的下拨军饷,银子如流水一般却填不满这个窟窿,长久的耗下去,谁也吃不消。”
“是这个理。”三夫人豁然开朗,频频点头,“还是微姐儿透彻,我自己一个人窝在房中,怎么也想不明白,被你这么一提醒,一下子就想开了。”
这时,锦绣掀帘走了进来:“小姐。”
三夫人心思向来细密,立刻站起身来:“出门时两个孩子正睡午觉,这会子该醒了。”
送走了三夫人,锦绣便向前禀道:“乔姑娘派人送了信儿来,说是茶楼有些事拿不定注意,想要您过去一趟。”
赵昔微正好也想出去转转。
万事开头难,她和乔云浅又都年轻,全然没有做买卖的经验,虽然乔家有些人脉,可真正想要把茶楼做起来,还真不是空口白牙两句话就能办成的。
她一边换衣裳,一边隔着屏风问:“可问了是什么事。”
“奴婢问了几句,前来送信的是个小丫头,说话不怎么利索,支支吾吾的,只说是这事她家小姐做不了主,非要您过去一趟裁决。”
“哦?”
赵昔微不由有些狐疑。
乔云浅办事能力并不差,而且乔家在京中也极有地位,暗中还有晋王相助,什么样的大事能让她为难成这个样子?
带着重重疑虑,赵昔微匆匆备了车马,也顾不上没有吃饭,就出了门。
长街繁华,行人如梭。
雕车宝马如龙,一辆辆擦着车窗而过。
赵昔微坐在车内,听着外面的喧闹声,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其实,不做太子妃了,她也没有损失什么。
对比被困在东宫的偏僻小院,等待着一份不确定的情意,她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人生在世,不能只沉湎在情爱里面,得到也好,失去也罢,那都是缘分使然,不必为此太过纠结困苦。
她的手掌轻轻的放在了小腹。
真的很神奇,虽然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做一个母亲,但只要一想到肚子里有个新生命,心境就变得莫名的柔和而坚定。
第642章 万事开头难
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
她有了一个和自己心连心的孩子。
以前她不懂,为什么沈玉清能做出如此大胆的决定,独自一人生下孩子。
现在她慢慢的理解了。
孩子能给女人很大的力量。
她在这个世上体验了太多离别和伤痛,她早早地就明白了没有什么能长久,爱欲痴缠,荣华富贵,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而这个即将到来的新生命却不一样。
他与自己血脉相连,彼此需要,互相依存。
她唇角弯起一抹喜悦的笑意,在心里轻轻许下了诺言——
“为了你,我一定要努力。”
马车平稳驶出街道,却忽然看见前方有一辆一模一样的小车。
是徐云娇。
赵昔微让驾车的小厮放慢了速度,有意避开和她见面。
徐云娇喜欢排场,出行时丫鬟就带了足足有八个,一个个穿得又华丽富贵,这么张扬的亮相街头时,立时花团锦簇,宛如众心捧月一般,惹得行人纷纷驻足。
直到那一行人渐渐的远去了,赵昔微才问锦绣:“她又怎么了?”
话一问出,顿时了然。
府里闹了这么一通,赵承羽吃了个败仗,还被裴氏翻身压了上来,必然要忙着找徐云娇这个靠山。
而徐云娇的头脑比赵承羽还不如,又经不起刺激,八成是被拱火了一通,又要气得回娘家了。
想到长公主,就不免想到了太后。
赵昔微眉尖就皱了皱。
她真的不想再和皇宫里扯上什么关系……
锦绣看出她的不悦,便柔声道:“要不,您一会儿找相爷说说,大夫人她最在意的人就是相爷,只要相爷发话,她就算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会选择忍气吞声。”
“算了。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赵昔微笑了一声,“我没那么多心思天天跟她斗,当务之急是把茶楼那边安排好。等一切安排好,再购置一处宅院,我们就能直接搬出去了。”
“也是。”锦绣笑着应了一句,又是一皱眉头,“就是不知道茶楼发生了什么事,乔姑娘这样急着叫您过去。”
“银票都带上了?”赵昔微却没太多担忧,只淡淡问了一句。
“带上了,足足有一千二百两。”锦绣抱紧了手里的盒子。
“那不就得了。”赵昔微抿唇一笑,眼里有自信的光芒流动,“既然是生意,就跟钱财有关,我们又不缺钱,什么样的麻烦解决不了?”
但下了车,进了茶楼的门,她才知道,自己还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做生意,确实是离不开钱,但更重要的是,离不开人。
当十二个女子,抱着包袱成排站在面前,个个都是泪痕未干,委屈至极的模样。
这是当初皇帝赏赐给李玄夜的美人儿,被赵昔微安置在了茶楼。
为首的这个,体态婀娜,面容明丽,赵昔微认得,叫白露。
是个有主见又机敏的人儿,当初就是她出的主意,带头领着其余美人儿一起上吊闹自杀。
当初也是她跪在赵昔微面前,说自己不想再被人送来送去,求赵昔微收留。
而此时,再见到赵昔微,白露噗通又跪了下来:“太……赵娘子,求你为我们做主!”
仿佛是约好了似的,一群人噗通噗通都跪了下来,齐刷刷地道:“求娘子为奴婢做主。”
而乔云浅也红着眼,一脸怒意瞪着她们。
赵昔微一阵惊愕。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闹矛盾了。
只这么一想,瞬间就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所在。
这十二个美人儿都是宫里出来的。
在宫里当差的,就算是最下等的小宫女,也是有着皇家的体面在脸上的,上到妃嫔下到女官,可是都得爱惜这份体面,轻易是打不得骂不得的。
但是被安置到了茶楼,那就是要帮着做活儿的。
可这十二名宫女,长得美,养得娇,哪里一下子能受得住?
再加上乔云浅年龄又小,又是家中独女,没有体会过一群人斗得你死我活的生活,所以一下子十二个美人儿放在手下,压不住也是有可能的。
难怪非要叫自己过来不可……
感情上让她来做判官了。
赵昔微想明白这一层,心里就有了主意。
人当然是要好好弹压的,但却不能这样把人赶走。
做生意做要紧的是要有人可用,现成的人手赶走,一下子上哪找那么多伙计来?
再说了,就算一时找得齐这么多人,可不也要慢慢调理吗?
想法已定,赵昔微便拂袖在椅子上落座了。
十二名美人儿含着泪,眼巴巴的望着她,等着她为自己伸冤。
不得不说,当过太子妃还是有好处的。
要是在以前,突然一下子这么多人等着自己处置,她还是会有点犯难的。
可在东宫后,就是早上梳洗,服侍左右的宫女都有二三十个。
习惯了差遣人,就懂得如何拿捏人心。
赵昔微的目光,在各人脸上淡淡扫过,一时间没有言语。
四周静得落针可闻。
那群美人儿楚楚可怜的等了片刻,表情就有些绷不住了。
这一声儿不响的,只这么淡淡的看着她们,到底是要干什么?
不会是要处死她们吧……
可是,她们到底是宫里的人啊!
赵昔微见差不多了,这才淡淡一笑,吩咐道:“都起来吧,别跪着了。”
又望向乔云浅,打趣道:“别人哭就算了,我们乔老板双眼通红为哪般?”
乔云浅被说得也有些不好意思,便也坐了下来,可语气里仍是怒意难消:“微姐姐,你把她们带走吧,我这茶楼太小了,容不下这么一群神仙。”
十二名美人儿闻言,便又开始了:“求娘子——”
只是,才说出三个字,赵昔微淡淡一眼瞥来,几人顿时心头一跳,就下意识地全闭了嘴。
“我也知道你们受了委屈。”赵昔微端了茶盏,轻轻撇着茶沫,语声不轻不重,不紧不慢,却叫众人心里俱是一惊:“诸位曾经在宫里当过差,都是金尊玉贵的人儿。”
语气一顿,笑了笑,抬高了声音:“可,你们也别忘了,当初太子殿下是把你们交给了我的。是不是?”
“是……”
“既然给了我,就是我的人,就是任凭我处置的,对不对?”
“对……”
“很好!”赵昔微放下茶盏,笑意盈盈,“大家既然道理都懂,为何还要跟乔老板过不去?”
“奴婢没有!”站在最前面的几个顿时磕了一个响头,哭着道:“奴婢没有和乔姑娘过不去,奴婢只是……只是……”
赵昔微语气陡然一寒:“只是什么?”
白露眼看要坏事,忙挪了膝盖跪在赵昔微近前,低声道:“回娘子的话,姐妹们只是不愿抛头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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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好多人想太子了!太子:
第643章 打理生意
白露眼看要坏事,忙挪了膝盖跪在赵昔微近前,低声道:“回娘子的话,姐妹们只是不愿抛头露面。”
“不愿抛头露面,那想做什么?”
春日和煦,微风习习。而大堂内的众人,却感觉后背汗津津、凉飕飕的。
赵昔微站在堂前训话。
“想藏于深宫,继续为奴为婢?还是想厮混内院,继续被人送来送去?”
乔云浅有些惊愕地看了过来。
印象中,她很少有这样犀利的时候,就算是对着最低等的仆妇,也是柔和宽容的。
但此时她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冷漠无情——
“觉得在茶楼抛头露面不够尊贵是吗?还是嫌每日里端茶递水太过辛苦?你们要实在没这个意愿,我也不想强迫你们,现在就可以放你们走。”
她微一抬手,锦绣便把名册递了过来。
赵昔微随手翻了翻,又合上,语声淡淡:“十二人,就按每月四两银子的工钱算,也不过是四十八两。我便开个恩,再赏赐你们双倍。”
锦绣闻言,从袖子里摸出一包银子,放在了桌上。
“这里是一百两。”赵昔微已转过身,重新在椅子里落座,“有不愿意干的,现在站出来,每人领了各自的份例即可离去!”
几人被这么训斥了一通,原先的理直气壮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都捏着帕子垂着头,跪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吱。
打头的白露虽有几分机灵,可此时也有些瞻前顾后起来。
平心而论,在茶楼帮工,虽然累是累了点,可是胜在自由。
给人当奴婢,体面是体面,可难免逃不过被当做礼物一样,今天送给这个,明天送给那个。要是遇到好的主子还好,倘若遇到个不省事的,拿着丫鬟当争宠的筹码,将她们送到丈夫的床上,也是常有的事。
虽说富贵险中求,可这争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远的不说,当初皇帝把她们赏给太子殿下,可不是连一句话都没说上就被打发了吗?况且就算是争宠成功了又怎么样,还是免不了被女主人折磨羞辱的命运。
可要是留下,就等于彻底断送了荣华富贵的可能。
是安安心心的当个卖茶女,还是继续当丫鬟赌一把运气,这是个艰难的抉择。
可赵昔微并没有留给她们太多犹豫的时间。
不带感情的一句话掷了下来,“锦绣,按人头数,把银子挨个发下去吧!”
“是!”
碎银叮当作响,这美妙的声音却让众人白了脸。
也不知是谁带了个头,“噗通”一下齐刷刷的,额头就贴在了地上,“娘子恕罪,我们愿意留下!”
赵昔微也没想真的把她们赶出去,只是为了敲打敲打,立个威罢了。
做买卖、管理店铺伙计,和在内院管理下人不同。前者要让对方敬畏,后者要让对方忠心。
身边的丫鬟侍女,可以活泼,可以木讷,甚至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错误,都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因为这些人是要贴身伺候自己的饮食起居,一粒米,一滴水,都关系到自己的健康和安全,所以要的是死心塌地。
而店铺里的伙计,都是拿钱干活,可以不忠心,却不能太有自己的主意。倘若一个个都有想东想西,谁还会老老实实的做事?
她示意锦绣一一将她们扶了起来,又把银子发了下去。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们个个聪明伶俐,可这茶楼是才开张,生意还没做起来,让你们每日守在这里,着实是委屈了大家。这一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就当是开工的赏钱,大家领了图个彩头。”
十二个红色的钱袋子,每个装了沉甸甸的碎银子。
十几人捧在掌心,俱是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赵昔微。
竟然这么大手笔。
一百两银子,十二个人分,少说也得有八两多,放在穷苦人家,快赶上大半年的用度了。
她们在宫里当差,虽然金银珠宝每天都能见到,可到底也不是在贵人跟前伺候的,能真正得到的赏赐却是少得可怜。
这一下子就被赏了这么一只钱袋子,而且还是正正当当的所得,不用阿谀奉承也不用担惊受怕,顿时所有人都露出了感激的神色来:“多谢娘子,奴婢从今以后一定好好在茶楼当差,绝不负您的恩情。”
赵昔微轻轻点头,又特意瞥了一眼最前头的白露,含笑缓缓道:“我看出来了,你是这里面最懂事的一个,所以多赏了你四两。”
白露一怔,有些受宠若惊:“娘子厚恩,奴婢万不敢当。”
安抚人心的话说完,赵昔微又是一转,语气加重,“你别急着谢,这钱,我也不是白给你的。你多拿了这钱,就得多担一份责任。以后她们十一个就全都归你管,乔姑娘分下去的活儿,你们怎么去做、做得结果怎么样,都只由你来盯着。”
白露也是个聪明人,立时就明白过来。
乔云浅也露出了佩服的神色来,暗暗称赞赵昔微这一招太绝妙。
这十二个人自恃娇贵,再加上都是宫里特别调教过的,一个个的都长了不知道多少个心眼儿,而她一个年轻姑娘,还真是疲于应付。
这下就好了,直接在她们当中挑个能镇得住事的当头领,这样一来,其余十一个就算是有什么不满,也不会直接发泄在自己身上来,而是先内部商讨解决。
赵昔微见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便就今日之风波做了个总结:“既然已经想好在茶楼当伙计了,那么以后,便就安安心心的跟着乔姑娘。而我呢,不论大家之前做过什么事、生过什么念头,那都是过去的事,从此便都既往不咎了。”
她微微一笑,眸光扫过每个人的脸,“但是,这开门做买卖,和在宫里当差不一样。伺候贵人,若是伺候得好了,或许有出人头地的机会,但在这茶楼却绝无可能。我给了你们赏赐、给了你们自由,便需要你们拿出姑娘家的自尊自爱来,别再想着攀附谁,也不必再想着讨好谁。”
第644章 娘子可否一叙
“从今以后,只需要踏踏实实把手头的活儿做好,每月便会有一份正正当当的收入。倘若日后攒够钱了,你们自个儿有什么别的打算,我也不会强行留着不让你们走。”
众人又惊又喜,忙屈膝再次行礼:“多谢娘子,我们都记住了。”
能靠自己的努力,为自己谋一条出路,这样的好事谁不欢喜呢?
赵昔微笑了笑,又若有所指地敲打了一句:“这都是你们本分做事的前提下,倘若再生出什么风波、惹出什么乱子来,我可绝不会轻饶。”
一群人想起自己之前的心眼儿,立时脸上一红,满是羞愧地道:“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昔微满意地点点头,然后示意白露把人带了下去。
人都一个个退下,大堂就空了起来,可门口却仍是一片寂静。
赵昔微捧了茶,不经意地抬眸一掠,立时心头一跳,手上一抖,茶水险些飞溅出来。
日光倾城,明媚入眼。
他坐在马背上,一袭宽袍广袖,较以往少了几分冷峻,多了几分淡雅。
他随意挽着缰绳,看向她的目光有些漫不经心,又有些若有似无的期盼。
像是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分别,从未有过隔阂。
四周的行人摊贩不知何时已经散去,只独留他一人这么望着她。
赵昔微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收,只觉得心头的那根弦,莫名跟着被拉扯了一下。
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他唇角微微一勾,笑容极其浅淡,却也极其温柔。
这表情赵昔微太过于熟悉,以至于让她心头顿时一沉,微眯了眯眼睛,目光中就有了点审视的意味。
每次他们吵架了,他都会这样看着她,然后见她稍微有些波动,便会露出这样从容的一笑。
在这段感情中,他永远是运筹帷幄的那个,永远是掌控一切的那个。
所以他有这种自信,不论什么情况下,只要他肯主动示好,她都不会抗拒。
可这一次,清晰的看见她的表情变化,他心里突然跟着也是一沉。
他手指微微屈着,随意地扯了扯缰绳,复又松开,放在了身侧。
他不是个常有小动作的人,尤其是坐在马上的时候,向来有种天神御临的气场。
如今这一扯一放之间,虽然表情还是那么不动如山,可到底是泄露了几分情绪。
赵昔微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是太子殿下,但他这次是微服出行,没带一个侍卫。
说明他不想惊扰百姓,那么拜见太子殿下的礼仪肯定是不用的。
可不行拜见礼的话,她又该用什么样的礼呢?
他们两个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在这个时候碰见,她该称呼他什么好呢?
公子?郎君?还是别的什么?
赵昔微想了一下也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便索性选择了沉默。
反正他是微服出行,总不能治她个大不敬的罪过吧!
这就苦了一旁的乔云浅。
因为上次偷听被抓了现行,她对这位冷酷无情的太子殿下已经产生了心理阴影。
现在这两个,一个在门内看着,一个在门外盯着;一个坐在马背上,一个坐在椅子里。却没有一个肯有动作,只隔着大门这样不远不近地对望。
乔云浅顿时觉得手心汗津津的一片潮湿。
心说你们两个这是闹哪出?这是上演牛郎织女隔着银河寄托思念呢?
当然,这种话乔云浅是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
她看看这个,望望那个,最后实在是有些同情太子殿下起来了——想要见自己的太子妃,啊不前太子妃一面,原来竟然这么难,相见相闻,却不能相好。
这也太可怜了。
只这么一眼,就见太子殿下眉头一皱,冷冷瞥了她一下。
乔云浅一个激灵,顿时醒悟过来。
就这么将他撂在门口,岂不是就得罪了他?那她这茶楼以后的生意还想好?
可人家两个这么对望,她一个外人去献殷勤,怎么说也不太合适。
只是赵昔微却半点都没有压力,甚至还半垂下眼睫,气定神闲地喝着茶,全然没有去把太子迎进来的打算。
她突然觉得,还是自己更可怜一些……
想了想,她觉得既然太子都亲自找上门了,肯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跟微姐儿说。
作为微姐儿的朋友,她还是好心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吧!
“哎,微姐姐!”乔云浅悄悄一戳赵昔微的袖子,眨了眨眼,“他估计有话要对你说呢。”
“有话在门口也能说,他既然不开口,那就说明没有话。”赵昔微抿了一口茶,面色淡然。
乔云浅不由暗自一叹。
两个都是神人,一个比一个冷静。
要不是她曾经躲在屏风后偷偷听过,就差点要以为这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什么恩爱缠绵,只是毫无瓜葛的普通关系呢!
只是,以前是夫妻,现在已经不是了。有皇帝的废位圣旨,又有朝廷各部的文书,这段关系戛然而止,说是没有关系了也说得过去。
乔云浅点点头,又看向门外,立时一怔。
太子殿下拨调马头,催马向前,缓缓走了几步。
这就离去了?
这也太没有诚意了!
是你过来要见微姐姐的,怎么一声不响的就又回去了!?就因为人家没有主动相迎见礼?
这样高傲的态度,难怪微姐姐不肯理你呢!
她正要暗骂一句活该时,马背上,那人忽然一扯缰绳。
骏马扬蹄,迅速调转,以一种近乎迫切的姿态,只一步便飞跃而至。
马儿来势汹汹,似要冲破门框,直接扑向桌前。
他骑得是上好的西域宝马,通体乌黑,双眼明亮,仿佛通人性一般,一双前蹄堪堪在门槛一寸的距离,平稳落下。
他还是没有下马,只微弓着腰,俯首望着门内的她,表情沉静,语气缓缓:“马上就要分别,娘子可否一叙?”
赵昔微本来也是不排斥和他喝杯茶的。
可“娘子”一词落入耳中,突然就想起了那日送别,他当街说的那句“愿娘子早觅良人”来。
这又是有什么不痛快了,找她摆脸色来了?
只是看他的眼神,却又隐有几分期盼。
其实他能主动开口,已经是极为放下身段了。
但是——
抿唇一笑,赵昔微放下茶盏起了身:“可是不巧了,府上还有事,我要急着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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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老婆我没骗你,真的要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