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年纪
纳迪亚和薇拉姐妹俩正在浴室的镜子前相互展示俏媚的身段。
姐妹俩的容貌仍然看起来像刚出社会,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样。至于身段,数字上看可以说已经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了。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她们在莫斯科参加了一次新年期间的高中同学会。尽管是班上最小的两个孩子,她们却发现同学们都开始有些显老了——只有她们被同学们评价为,“就算过了十来年,也只是身材上成熟了一点”的美少女。
可这样一来,却也提醒了她们关于容貌身材方面的压力,等回到南威尔士后,就趁着晚间淋浴开始相互比量着身形。
耶昂姐妹之间本来只有非常浓厚的亲情,然而受这些年与林义龙交往影响,这种亲情稍稍变了点味道,尤其是林义龙不在家的时候——这次对比身材,也能体现出来一些。
“是不是我来的不是时候。”回到南威尔士的林义龙送行李时,刚好看到这一幕,灰溜溜地说道。
她们在爱情方面在唯一的伴侣,依然是林义龙。
重逢的亲吻过后,可以正常对话了。
“......所以在担忧义龙你会不会因为年老色衰抛弃我们。”纳迪亚很直接地说道。
“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呢?”林义龙挤眉弄眼,却没正经回复纳迪亚的问题。
林义龙能理解这种担忧——不光是耶昂姐妹有,凯蒂和艾米也有——年龄上最大的凯蒂尤甚。
哪怕她们在那次游艇聚会后清楚这种担忧完全多余。
“就算不相信我,那也相信一下你妹妹呀。”林义龙纾解着纳迪亚的担忧,“那你以为,为什么我之前把你们奋斗的年限定在短暂的十五年而不是更长时间?”
“只是因为这个?”纳迪亚问道。
“没办法,再怎么精妙的化妆掩盖也不可能把本质的东西变坏。我觉得,等到了那时候我差不多也拼搏够了,打算就此退休了。”林义龙微笑道。
“到时候我们会怎么样。”纳迪亚依然茫然,“每天看着无聊的节目或者出去参加教会义工......”
“自信一点。”林义龙笑着打消耶昂姐妹的担忧,“不然,为了表示我的认真程度,只能安排你们现在就回归家庭做‘本职工作’了。”
“打住,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说过就好。”纳迪亚连忙阻止了林义龙进一步的行动。她和妹妹薇拉其实想过什么都不做在家里操劳家务的样子——但还是算了。
有了女儿后,他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谭雅和娜塔莎身上,情侣间的亲热还是照常进行的——林义龙从未对他的伴侣中的任何一个表示出腻烦的情绪——不过话说回来,身体不适时,林义龙会逃跑或者外出。
是夜,林义龙没能从“两只魅魔”的手中逃掉,但他勇敢地拼搏过了。尽管有所恢复,却仍然败在耶昂姐妹手中——林义龙经历了继甲米府后的又一次惨败。
这次惨败后,林义龙依然不服。就在包括其他两只在内的“魅魔群体”中轮换着“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在接下来的两周极其写意的对决中迷失了自己,直到春节的到来。
这一年除夕,在不列颠过春节的人特别多,除了已经决定定居的林义龙这一系外,还有两个表弟以及他们各自父母,林母的表姐一家人(林义龙表兄的父母),就趁着这个假期来伦敦“见见世面”——这么一看,今年在这边过节的人比家乡反而更全。
照例有家宴,因为表哥的两个侄子在三点钟放学,家宴被放在了晚上。
除夕夜找不到能为他们做饭的中餐师傅,这一大家子人也很难去伦敦华埠,就在市中心找了一个自助餐,大年夜吃自助。
餐毕,林父林母还要在萨里郡的别墅来招待这些亲戚,林义龙就可以自由行事了。
艾米的父母今天中午到的希斯罗,艾米带着林义龙和两个女儿下午去接机,还带上了任奶奶,正在位于伦敦华埠的一个韩餐厅吃晚饭,刚好可以去那里。
“爸爸!”素妍经姐姐秀妍提醒,发现来人是自己的爸爸。
“新年快乐!”林义龙马上切换了语言系统。
由于先入为主的词汇问题,林义龙说的语言更类似于朝语而非韩语——因为韩语的词汇都从米国那边借词,所以他能听懂;回复时,就变成了从汉语借词的朝语了。
这一点加上他的“庆尚道口音”,明显地就让听他说话的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觉得林义龙话很怪,却又不知道怪在哪里。
“义龙哥新年快乐。”艾米笑道,然后让服务员给他加了一个座位。
如同北方人吃饺子,南方人吃汤圆的习俗一样,半岛居民会在大年夜喝年糕汤——不过和林义龙并不特别得意汤面一样,他对年糕汤的兴趣也是泛泛,和两个女儿共享了一小碗年糕汤后,这顿有些没意思的年夜饭就宣告结束了。
林义龙教秀妍和素妍学着与姥姥姥爷打花牌,10便士底分的牌输了将近2镑——不过这些小零钱都给了艾米,作为父母给子女的的压岁钱。
在半岛国家,子女也有压岁钱的,但不给红包而是福袋——里面装上大米或者大豆之类的五谷杂粮祝福无病无灾。在当代,这些福袋里面虽然五谷照有,但也会装一些糖果或者零钱之类的小物件。
这种赠礼,不仅小一辈可以从长辈那边收,长辈也可以接受子女献,多多少少有点类似于岭粤省的新年红包,本身只是祝福之意。
林义龙是不会忘记这个小插曲的,也给女儿们、艾米和她父母奶奶同样准备了福袋——成人收到的是预付的电子卡券,女儿们收到的是一小袋薄荷糖。
“其实我也有这方面的担忧。”听林义龙谈起耶昂姐妹和凯蒂的谈话后,艾米表示出了一致的赞同,“相比之下,我其实实绩比娜扎日卡和薇露莎的贡献更少,要是......”
“已经在我的心海中留下过身影的是不可能被忘却的。”林义龙拍打了一下艾米,微笑道。
46 破镜
整个二月,林义龙除了在自己律师网站发论文外,就在忙许振坤和萨曼莎的离婚事宜。
尽管许振坤即将离婚的妻子卡洛琳对许振坤的财产去向不服,但她仍然没有办法给出证据证明“林义龙的财产就是许振坤的财产”,只能按照之前的协议与许振坤签名离婚了事;萨曼莎这边,还在继续就关于婚姻赠予财产与抚养权的问题进行沟通,但也不算有什么问题。
【解释一下,尽管不列颠民事程序奉行“三审终审”,比民法法系的“二审终审”多一审,看似更麻烦但实际上更简便。不过不列颠或者其他普通法系的上诉规则并不遵循民法法系上诉规则中的“当事人主义”,是上级法院进行预审完毕后才开始进行正式审理,而且就算是正式开庭也只是审查法律适用而不对案件事实进行审理。】
这其中涉及到的婚姻财产问题有些不直观。
在英格兰和威尔士,作为丈夫的许振坤是有必须要向法庭公开他的财产和财产适用。这一点无论是林义龙还是许振坤都不会作假,就算是信托点受益份额也直接填写。
可问题就出在这“受益份额”上。
许振坤可以很随意地申报了自己位于澳洲的房子以及不到5万镑的现金存款。“收益份额”在他的财产下,只有是可以不分的“区区”65000澳元养老金。
在林义龙的精巧设计下,许振坤的财产份额通过“回收权”被保护了起来——许振坤把他大部头的财产通过持股股份的形式“捐给了”一个扶植本地水果生产的澳洲私人教育“慈善基金”用于筹款。
这样来说,许振坤之前的大部头的财产对他个人来说他不是“受益权人”,而是“慈善目的”。但事实上许振坤可以通过这个基金给自己报销生活费和差旅费,而且为这个基金的运作“持续提供建议”。
这个基金的运作条款最重要的部分是许振坤可以以每年审议形势,向基金会以一便士价格回购他的全部财产份额。
顺便一提,这个基金的管理人是许振坤的父母,提供建议的担当律师是林义龙——林义龙之前称为许振坤的财产“留给父母”,就是这么来的。
这样,许振坤除了他在澳洲婚前购买的公寓,还真是一个“穷鬼”。
总之,不能说许振坤没有如实地向法庭进行收入和财产申报,只不过各有各的情况罢了。
更不利的是,因为之前林义龙为许振坤垫付了部分生活费,这部分负债也需要夫妻两人共同承担——丽娜需要要承担的金额为36万镑中的11万镑。
“可是你之前说如果我们签署协议,你可以不要这笔款项的。”丽娜发现自己没能得到足够的赡养费,反而成了债务人,内心是绝望的。
“你打破了协议,不是么?”林义龙道,“我的当事人为了能加速离婚过程,选择协商解决,不是贵方签完协议却不按照协议安排而坚持索要巨额赡养费才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么?”
“你们在隐瞒财产。”丽娜喊道,“我只是要回我应得的部分。”
“并不是。”林义龙答道,“这是你幻想中的收入和应得,而不是我当事人实际的收入和应得——至于那些欠款,我会通过职业追债人向你收取的,话就说到这里。”
说罢,收拾好需要的物品和清单,林义龙向莫耶斯太太打了招呼,就此离开。
“这是你的判决书。”林义龙向远在澳洲的许振坤发了照片文本,“一切都结束了。”
“我女友那边,你就多帮帮忙。”许振坤似乎下定决心要迎娶萨曼莎,于是做了这样的表述,“我希望六月份能完结所有程序,然后我们回国摆酒。”
“我会努力的,但并不确保那边会出现什么问题。”林义龙笑道。
过了两天,林义龙和莫耶斯太太又见面了,这次他们是同一阵营,料理萨曼莎的离婚后续。
萨曼莎在这一季作为女主角出场的舞剧反响一般,但并不妨碍她从国家芭蕾跳槽到皇家芭蕾:皇家芭蕾舞团的一名独舞女演员拿到了安大略国家芭蕾的邀请跳槽,在经历了三轮试镜后,萨曼莎正式“落叶归根”成了艾米的同僚,担任四十名独舞中的一位。
因为跳槽,她这一季并没有皇芭的演出,除了两天一次的大课,就是混迹于群舞中担当之前那位独舞女演员原本的后备,为譬如说《天鹅湖》中的三天鹅(不是四小天鹅)变奏或者《堂吉诃德》中的广场吉普赛舞女这类角色替补。
职场得意的萨曼莎的离婚程序走起来并不特别顺利,尽管婚姻财产问题处理起来很直观,但不好办的是她小孩抚养权的问题。
萨曼莎并不是不爱孩子,可每次看到儿子都像是看到了辜负她信任的前夫,失望之余觉得还是主动放弃了监护权,但只要孩子收到了任何情感或者人身方面的压迫,萨曼莎就可以回收监护权。
“真遗憾。”莫耶斯太太能理解萨曼莎的诉求,不过这样的监护权分歧还是很直观的,而且对手方愿意抚养子女,“这样的话,田小姐每个月需要支付404镑的抚养费。”
一般来说,离婚关于子女的安排,都会根据给出的公式进行计算,萨曼莎每个月收入在3200镑,减去固定的税和保险后为2800镑,根据该公式需要支付386镑——不过还要考虑一些其他比如衣物和玩具之类的花销,这个数额就这样固定下来了。
【注:这是通过官方网站的计算器算下来的,一些问题并没有考虑到,只作为参考。】
“这没问题。”林义龙替萨曼莎答应了下来。
尽管田叔和田婶更希望能替萨曼莎抚养这个孩子,可这样的一来,反而会因“怠于行使监护权”令萨曼莎失去抚养权和探视权;田叔和田婶于是退而求其次,提出每月支付2000镑让孩子爸爸过的宽绰一些,对孩子也好——这个方法也被林义龙劝止。最后还是决定放手,相信林义龙和莫耶斯太太,让萨曼莎的律师们自由发挥。
47 不能重圆
“你这不是都很熟嘛?”艾米趁着闲暇时间向萨曼莎介绍舞团和歌剧院的设施,之前萨曼莎是这个舞团的学校毕业的,对这里不能不说熟悉——也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到练功房、音乐教室和舞台的程度。
可学生就是学生,演员就是演员,转换身份后的故地重游的心情完全不同。
随后,艾米带着萨曼莎来到了自己的化妆间,作为舞团的首席舞者,她在这里有一间专属的化妆室,而且不用和客座舞者合用——这已经算非常高的待遇了。
萨曼莎一直很妒忌艾米——艾米无论在身材长相、演艺事业以及家庭关系都高她一头——总觉得是艾米抢走了她的一切,自己的现状是拜她所赐。不过萨曼莎知道艾米知晓她内心中的黑暗,两人却仍然能聚在一块,而且艾米也并不特别忌讳和萨曼莎谈起林义龙。
随后,萨曼莎了解到她两年前在金丝雀码头见到的林义龙与凯蒂以及她们女儿那次并没有超出她预计的关系。
“......那你岂不是很辛苦?”萨曼莎从艾米的口风中知晓了林义龙与“另外一个女孩”以及两个被称为波莉塞莉的女儿们的存在。
萨曼莎这才理解到林义龙不愿意接受她也可以勉强算一种好意,于是放下了对艾米的芥蒂。
“虽然我现在过的也算大差不差,但我当时真的很羡慕你,因为你有条件进行选择,我却不行。”艾米向凯蒂分享了她内心的实感,“当时真的没什么别的办法,所以我只能说抱歉了。”
“那你想过离开么?”凯蒂问道。
“先不考虑能不能,就算我离开,那我依靠什么养活自己和我的女儿们呢?”艾米问道,“我是没有这样的选项的,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要是当年……”
“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家财务出问题的时候我已经决定接受命运。”艾米说道,“我是有些感谢你的,为我提供了新的机会。”
“啊,怪不得你那个学期开学时候魂不守舍的。”萨曼莎立即恍然大悟,因为这个原因给了她当时察觉到的艾米种种反常之举的完美解释。
“我当时只感到了失去作为人的尊严的屈辱。”艾米道,“相信我,你是不会想过那种生活的。”
萨曼莎现在才开始觉得自己好像不是最惨的,而且这种事也不好和其他人分享,尤其是对林义龙非常满意的自家父母——因为事关闺房之乐的话题,并不好直接对他们言明。
艾米反倒是相当同情萨曼莎的:萨曼莎并不知晓林义龙为了不让他潜在的对手发现他的真实意图而选择让萨曼莎挡在前面。
恢复了“真诚友爱”的两个女孩于是结伴一起去吃自助火锅。
“我听说你又要结婚了?”艾米谈起了这个问题。
“是的,但没想到是你那个义龙哥最好的朋友。”萨曼莎答道,“你说,你是我的伴娘而义龙哥是我未婚夫的伴郎会不会十分尴尬?”
“不会,我们都挺支持你获得幸福来着。”艾米冲着萨曼莎笑道,“你那边怎么样了?”
“还好……”萨曼莎道,“不管怎么样,就是这个了,不愿意折腾了。”
晚上,艾米把这件事说给林义龙听,以一个同情者身份。
“萨曼莎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许振坤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但我很难理解他们为什么总是遇不到好人。”林义龙发表自己的见解,“果然还是遇见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么?”
“义龙哥倒是遇见人不少。”艾米意有所指地占着林义龙语言上的便宜,“这方面我还能说什么呢?”
“那就别说话,细细品味最好。”林义龙笑着拍了拍艾米腰,然后艾米就说不出话来了。
一刻钟后,艾米脸上出现了激动的红晕,直接倚靠在林义龙身旁。
“那你觉得萨曼莎会怎么样?”艾米问道,这次她仍然不觉得萨曼莎和林义龙的好友有什么好结果。
“我怎么知道——”林义龙答道,“我感觉现在这俩人结婚是有一定的目的性的,倒不是钱财方面,而是为了结婚而结婚。”
“怎么说?”艾米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不如我们换位思考一下,站在萨曼莎的角度——”林义龙道,“如果你是萨曼莎会在孩子不满周岁离婚,然后马上投入到几乎完全不认识的人的怀抱么?”
这个问题并不能伤害到艾米,林义龙也敢问。
“需要负责的杂事太多了,估计不会吧。”艾米摇了摇头,“都这么乱了,我只能说是对之前生活的报复。”
“真就是这样。”林义龙道,“包括我那个好朋友也是一样的……怎么说呢,第一次发生之后以后发生什么也可以不在乎,反正大家早就轻车熟路了。”
“那萨曼莎她……能通过这次婚姻获得幸福么?”
“不好说,因为发现一味忍让无法获得心里承受的对价后,可能对婚姻根本就不在乎,反正过不下去就分呗。”林义龙并不乐观,他不知道萨曼莎和许振坤两人为了结婚进行了怎样的退让,可无论怎么退,底线都不会比之前的婚姻更向后。
这个问题'许振坤想得更开,结婚不结婚这个选项也更加随意。
无论是对萨曼莎还是对许振坤,就算他们试图重新把已经挑拣镜子碎片打磨得再好,也没法圆回去了,除非“回炉重造”。
“更何况,是义龙哥为两人提供了财产议题的建议是吧?”艾米知道这方面的法律建议都是由林义龙完成的,才能让他这么底气足地下判断。
“真理解我,所以……”林义龙的手又不老实起来。
“……我是希望萨曼莎能够得到她的幸福的。”艾米的脸变得更红了,没抗拒林义龙的手上“不老实”,“无论是出于我和萨曼莎的情谊还是因自己爱人受益而同情。”
“我也这么希望……抱着最好期待但为最坏情况进行准备。”林义龙神色郑重道,只不过手并没停下动作。
48 竞业禁止条款
许振坤回到了伦敦,倒不是为了和已经订婚了的萨曼莎见面,而是来处理和他手下雇员的纠纷的。
主要是和陶维扬商讨的离职方面的问题。
陶维扬来伦敦后仍然保持着非常旺盛的工作精力,她的丈夫却工作不顺,不能发展其所学,只能在一家咖啡馆帮工——这样的收入差距让夫妻关系迅速变坏,但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世界应该围绕着自己转:陶维扬决定辞去这份收入很高很有前途的工作,和丈夫带着女儿一起回到尼德兰。
“剩下的事儿就是竞业禁止和原始合同有关保密附随义务了,请签个字就好。”林义龙把离职前需要陶维扬签署的文件摆在她面前,每一页都需要她亲自署名。
顺便一说,其实欧洲委员会一直都在考虑限制这种竞业条款的应用。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其他法律救济渠道的畅通,商业竞争可以通过《反不正当竞争法》进行索赔。
这样一来,一些技术类譬如程序员和工程师不再继续允许竞业条款的适用,雇员可以随时随地另谋他就——不过在金融业或者营销类职业,这种竞业条款因为雇员所掌握信息的敏感性,还是可以适用的。
“可以了。”林义龙收好了文件,拿着许振坤出具的两张支票递给她。
陶维扬的竞业禁止的补偿金不算多,只有7万欧元而已——陶维扬开始在至少一年内不能从事金融行业,三年内不能进入投资银行,但可以进入保险公司或者消费型银行。
不过,因为她再次怀孕了,估计短时间里也可以拿着积攒下的工资和竞业赔偿金不继续工作了。
“感谢你帮我介绍了这么一个有意义的工作。”陶维扬在与许振坤交割完毕后顺带邀请了她之前的老板和林义龙喝咖啡话别,“虽然在伦敦只呆了一年——”
“下次你要是遇到什么好馆子,告诉我一下就好。”林义龙微笑着和她道别,“毕竟你现在是我查找好吃店铺的唯一灵感来源。”
“那就说定了。”陶维扬和林义龙告别十分愉快。
“没想到真的存在对自己情感真挚的人呢。”和陶维扬告别后,许振坤这样叹息着。
“这是什么意思?”林义龙装作不解地问道。
“这样的女孩子为什么之前的我没遇到啊?”许振坤仍然长嘘短叹,要是十年前甚至五年前,他都会勇敢地去追求,但现在他却不敢了。
“那就这样喽,还能怎么样?”林义龙虽然有些遗憾,但尊重了陶维扬的选择,“陶小姐之前也经历过一些‘遇人不淑’,但现在就不错了——我想,萨曼莎那儿......”
“等所有的纠纷都了结后,我和萨曼莎就会回国结婚。”许振坤笑道,“然后,就邀请一小部分人来我们的答谢宴就可以了。”
其实林义龙想说他觉得可能萨曼莎和陶维扬的情况类似,但被许振坤“巧妙地误解”了。
“双方父母都出席?”林义龙问道。
“因为在国内办,双方父母都不会出席。”许振坤摇了摇头,“就我们圈子里关系最近的一些人,当作是一个小型的初中同学聚会吧。”
“我突然感觉我今年夏天要陪着我女友度暑假没时间,我就不去了。”已经说过,林义龙对他初中的一些同学属于“厌恶的回避”。
“也行,但那位名叫艾米的芭蕾舞女会陪着萨曼莎——俺寻思,她总会带上家属的。”许振坤已经通过萨曼莎知道了林义龙和艾米的“交往”,如果艾米坚持前往的话,林义龙一定会陪同。
“你狠。”林义龙把自己杯子里的剩下的摩卡一饮而尽,“能方便透露一下促使你决定和萨曼莎结婚的契机是什么吗?因为按照常理来说,你和丽娜离婚后虽然可能需要新的填充,但不会就这样轻率地决定和她结婚的。”
“我就是突然觉得,该有个家了,有人在家等我的感觉不错。”许振坤坦率而言,“要不然,当初我也不会和丽娜结婚。”
“那你去年的那位女孩赵小姐呢?并不打算和你组成家庭?”林义龙好奇地问道。
“这就是我们分开最重要的原因,她并不这么想……”许振坤向好友坦白,“或者说,她根本没想过和我就这么长期走下去,还指望着和自己之前的男友长相厮守呢。”
“那她是怎么看你们两人的关系的。”林义龙觉得莫名其妙,“不会是说青春宿债或者是懵懂无知的尝试吧?”
“她一直觉得爱情是爱情,但‘工作是工作’,她对我并没有什么感情,也不想试图从我这边拿什么她拿不到的其他东西。”许振坤笑道,“所以,我们就趁着我回澳洲这个契机和平分手了。”
“这样也好,把爱情和工作完全分开。”林义龙微笑道。
“很有意思的是后来的事儿。”许振坤突然道,“后续就是,那位赵小姐在圣诞假期时回了趟家,然后和长相厮守的男友分手了——后来我们还一起吃了饭......”
“O'Cock!请细说......”
“没什么别的了,毕竟你知道的,‘好马不吃回头草’。”许振坤道,“我对女友和未婚妻的态度是终究还是不同的。”
“嗨。”这个回答对林义龙来说无疑是非常失望,不过许振坤却没正面回答林义龙的问题。
许振坤和林义龙非常默契地告别,林义龙前往农民俱乐部消磨时间。
因为这周没有投票,菲斯克先生也在周五下午有时间在农民俱乐部和林义龙见面,说一说内阁的一些事。
“……这么说,有这样的趋向?”林义龙问道。
两人正在谈及一件关于废弃河床处理补贴的大工程,之前林义龙牵头投资的那家负责处理布莱肯林场水域的公司最近获得了米德兰以及柴郡河流的大合同,还是菲斯克先生居中协调——两人依靠这家公司的分红赚了不少钱。
现在,林义龙听了菲斯克先生的坏消息后,考虑和这家公司分道扬镳,套现离场。
49 受伤
林义龙没有安排阿飞与许振坤见面的欲望:对许振坤来说,“在打击犯罪中攫取利益”是一回事;“勾结外人并沆瀣一气”是另一回事。
因为之前给林义龙传递人力资源上的信息,阿飞正好犯了后面那一条。这就导致许振坤得知阿飞的所作所为后不大可能对阿飞保持友善态度——两人还是不见为妙。
阿飞和小雪现在已经搬到了梅菲尔威茅斯街的三室的公寓里,算得上是中心城区。
需要澄清一个误区,伦敦的地域名称并不是依照行政区域而来的,我们拿【肯辛顿和切尔西】举例:这个行政区的级别对应着城市的区(Borough)和县(County),包括了南北肯辛顿、切尔西和诺丁山一共四个耳熟能详的地名命名的地域区域,但这些名字只是土地的名字,没有独立的行政权,也没有更下级的村镇,像玛斯塔赫那样的“镇财产”这些地方是没有的。
在一些媒体的引用中,引用什么切尔西区、梅菲尔区、菲茨罗伊区或者布鲁姆斯博里区完全是误解。
这些地名能稍稍有点用的,就是皇家邮政在划分邮编时,会把这些命名的区划放到一块而不是分着划。
梅菲尔就是属于威斯敏斯特城的属于这样城市的社区,进入新世纪后,梅菲尔成了世界上最贵的居住区之一。
即便阿飞弄了一笔钱,但那笔钱也不能让他不吃力地住在W1J的邮编范围内【作者注:海德公园和圣詹姆斯公园东南方】,他和小雪的住址是“相对便宜”的梅菲尔的威茅斯街(邮编为W1K),离摄政公园只有两条街之隔。
多的话没有说,林义龙只是欢迎了他们,并且提前预订了离他们家久负盛名的加伏罗什餐厅给他们进行欢迎会。
林义龙随即从小雪那儿听闻了阿飞已经在婚内和小雪分享了他的资产并不是很高兴,可这是阿飞的选择,林义龙也不好评论什么。
“所以,你把我们的生意和小雪说了?”趁着小雪离席上厕所的功夫,林义龙问阿飞。
“并没有,我只是说我们入股了一家科技公司收入不菲。”阿飞答道。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环境工程公司的股份,你就买下来吧。”林义龙道,“你能理解的,‘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成害’。”
“……”阿飞无言。
“我们以后的收益我直接放到一个公司户头上,但我需要你保证不透露给任何人。”林义龙严肃道。
“你能得到这份保证,我发誓。”阿飞向林义龙保证着。
得到了阿飞的保证,这顿饭对林义龙来说也依然可以算上宾主尽欢。
在林义龙去凯蒂那儿的路上,心事重重的林义龙骑乘摩托车和一辆“全顺”货车来了一次亲密接触,他的摩托车因为缺乏ABS系统,紧急制动时直接因为弹簧下底而被甩到了那辆无辜的货车上。
医院的救护车和警车随即赶到,把他送到了泰晤士河对岸的圣-托马斯医院的急诊部。
“骨头没问题,内脏无损伤,淤青一些日子就会散去,右臂挫伤慢慢回去养着吧。”急诊医生说道,她给林义龙做了颅骨和上半身的X光扫描,处置之后直接让他回家。
“真的不用住院?”经过处理被打上了肩部固定保护的林义龙询问着当值医生。
“不用,那么点伤住什么院啊,好好养着比什么都强。”医生拒绝了林义龙的请托,“我唯一能给你开的,是一个肩膀的绑带,以防止二次受伤。”
“……”
虽然整个人被甩到货车尾门上,但因为车速慢却没受什么特别严重的伤,只是左腿大片淤青,右臂严重挫伤。
“可是很疼啊,能不能给我开几片药,比如止疼片之类的?”
“要是几年前可以,但现在就不行了。你现在的疼痛度也到不了开止疼片的地步。”医生道,“回家忍着吧,如果实在不行,吃点布洛芬或者扑热息痛可以缓解,我这儿就不给你开了——我要给你开的话要19.9镑,你要自己去药店买的话,只要6镑。”
【注:扑热息痛在NHS定义中,并不属于止疼类药物。】
然后医生十分友好地笑着把林义龙给出了急诊部。
林义龙忍着疼,仍然打车去事故现场取回了他留在事故现场的摩托车——警察和保险公司的事故调查员入场,他们一致认为是林义龙摩托车的制动系统和操作缺乏保养造成的,定损的费用只有150镑。
因为撞的是林义龙而不是摩托车,除了转向灯外并无大碍。林义龙忍着疼,骑着这台外壳有些刮蹭痕迹的车去了凯蒂的公寓。
“哎,你真是不小心。”凯蒂看到林义龙肩膀的固定带被吓坏了:下午休息喝下午茶的时候还没有,几个小时的庶务和会议后就有了;再听闻林义龙没什么大事后,就安下心来。
“以后要买一辆带前后ABS和TCS的摩托车!”林义龙认真说道,刚想用右手抚摸凯蒂肩膀以回应她的关心。手臂突然一疼,触电一样地缩了回去。
“怎么,不敢亲近我了?”凯蒂看到林义龙试图忍耐的面容,意有所指地笑着问道。
“那现在该怎么办?”林义龙遗憾地说道。
“没关系,交给我。”凯蒂脸上挂着的笑容变得邪恶了起来。
即使四肢受了点伤,其他器官还是能正常工作的——凯蒂算是这方面的挑逗高手,并不需要林义龙主动做些什么。
第二天周六,因为凯蒂要参加金士顿选区的义工,林义龙就带着波莉和塞莉去伦敦西区看早场的面向儿童的喜剧表演。
整个肩膀的痛度从疼痛转为酸痛,受到牵拉时仍然很疼。
小孩子是可以看出来林义龙的不适的,所以波莉塞莉小姐妹俩就不那么调皮了,让林义龙感觉好像不是身为爸爸的自己带着年幼女儿看儿童节目,而是女儿们迁就父亲去剧场的感觉。
“女儿们长大了。”林义龙感慨道。
50 一举两得
“真的是一举多得的办法。”纳迪亚知道林义龙想剥离他在那家治理玛斯塔赫河的环境公司的股票,和他聊起了这件事——然后就知道林义龙开始把掌握的环境公司股票让给了阿飞。
这样一来,既酬谢了阿飞,也摆脱了与陷入嫌疑的环境公司联系。
纳迪亚却对这件事并不满意,因为那家环境公司本来是她打算从林义龙这边接手的目标——这家环境公司对建材、中和剂都有很大需求,可以分担塔尔波特港新材料公司的副产品的销路——比如碳纤维粉和中间还原剂的废弃物。
林义龙提出可以让纳迪亚自己成立一家公司来和那家公司唱对台戏,并最终取代那家公司。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么?”纳迪亚问道。
“为了满足监管需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林义龙道。
“市场竞争就是这样无情。”纳迪亚叹道。
“是的。”林义龙点了点头,“不过,怎么控制这个限度,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
“你对你那个朋友阿飞是不是太残酷了点?”一直没搭话的薇拉盯着林义龙问道。
林义龙已经开始从关联基金中剥离这个环境公司的股份的程序,却让纳迪亚成立一家新的公司和这家公司打擂台。
“不会,他未来的所有收益都被记在他父母名下而不参与婚姻财产分配——对那两位老人来说,有些事通过我父母比通过我和阿飞直接联系更好。”林义龙解释道,“如果不是他非得那么相信他的老婆,本来是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
“你还在埋怨他?”薇拉问道。
“可以这么说,这样无形地增加了我很多额外成本。”林义龙道,“有些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就行了。”
“你不是给我们讲过一个典故,叫‘锦衣夜行’么?”薇拉道,“我想,阿飞也有这方面的需求吧。”
“有,但是愚蠢。”林义龙道,“我对丝绸或者毛皮之类的‘锦衣’有一种本能的抗拒,有点太显眼的感觉。”
“所以,你就去穿棉布了?”纳迪亚嘲讽道。
“不能这么说,因为那个故事除了锦衣夜行,后面的对话中还有一个成语典故叫‘沐猴而冠’——我只是争取别变成那只猴子。”林义龙笑道。
林义龙在南威尔士的时候,大概是周二周五白天去Lynn'的门市房,周三周四白天回到林场查看护林员们的工作。
因为交通事故,这些工作都暂停了,林义龙只在耶昂姐妹的别墅里回复邮件——甚至邮件都因为两只魅魔的存在而很少及时回。
“这样你也不觉得厌烦?”薇拉今年七月份将完成国家医疗体系(NHS)的所有需要的培训,将正式可以符合要求地执业了——最后的三个月不用她值夜班,可以每天正点回来照顾自己的女儿和爱人。
“从不觉得。”林义龙摇了摇头,“仔细想想,我们已经相处已经9年多了,能继续维持这样的亲密,然而你还想让我‘有点事做’。”
“就是习惯突然改变了,有些不那么习惯罢了。”薇拉道,“你突然‘回归家庭’不太符合你的风格呀。”
“我没什么独特风格,你就尝试着习惯吧。”林义龙给了薇拉一个飒爽的笑容。
又过了两天,阿飞的父母到威尔士来拜访林父林母,林义龙于是让薇拉给他准备了固定板,装作稍稍有些恢复的样子返回伦敦。
阿飞的妈妈和林母曾经是同僚,虽然是阿飞和林义龙接近的契机,但论及关系,两个儿子之间的友谊是远高于两位母亲的“塑料友谊”的。
“没什么大事,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的问题。”林义龙如约而来,与已经在等待着的阿飞和他父母展示自己的绷带和固定器,“以后要好好地慢速骑车,不能想事情了。”
“这次来英国,还有一件事。”林义龙于是就提及到了正题。
因为要向阿飞的父母移交之前提及到的股票,林义龙故意通知他父母晚一些到,然后就在阿飞的解释中,让他父母收下了林义龙给阿飞的酬劳——只是持股公司的董事会的任命书而已,只要阿飞的父母在公司董事职位的任命书上签字,剩下的就不是什么问题。
“这个事我和阿飞谈过,有些事情阿飞觉得还是自己不知道为妙。”林义龙在阿飞面前向着他父母解释道,“剩下的事,两位只要核对一下金额就好了——其余琐碎的步骤自有其他合作律师和财务帮你们处理。”
阿飞父母盯着自家儿子,不知道林义龙在说什么。
“你们就收下吧,义龙说得对,有些事我最好不知道——因为我要是知道了,小雪就得知道。”阿飞向自己父母解释着林义龙话里的意思,“你们完全可以帮我处理这方面的保护。”
“哦,那我就知道了。”阿飞的父亲恍然大悟状,“既然你不能知道,那就出去吧,我让义龙帮我们解释一下。”
阿飞随即到门口的露天桌椅旁,给自家父母和林义龙一些“说话的空隙”。
林义龙很详细地解释了这部分的收益来源,但是由头只是说和阿飞合作了一个资本运作项目——因为开始和阿飞进行合作时恰好也是布莱肯林场开始进行废弃矿床与河床清理的时候,无论从时间和逻辑上都能对应的上,也经得起查账。
“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法律体系下,阿飞有忠诚义务,无论婚姻在何处缔结都是这样的。”林义龙解释道,“所以,虽然小雪知道一部分,但剩下部分也有很可观的数额,我向阿飞建议让这部分保护在婚姻之外——所以,这部分最好两位长辈收着。”
“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阿飞的父亲问道。
“不会,所以您们二位最好能在爱尔兰的科克定居一段时间,我想叔叔您的英语水平进行交流不成问题。”
顺便一说,阿飞的父亲取得过英语的硕士学位,英语说得过去。
“多长时间呢?”
“六个月就可以,用不了多长时间。”
阿飞的父亲算了一下,时间可以,于是向林义龙点了点头,然后和阿飞的母亲一起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就可以了。”林义龙收起了文件,然后把阿飞在科克地址的两把钥匙交给了阿飞的父母。
和阿飞在财务上的交割正式完成——至少在两人“合伙”的范围内,都会三缄其口。
51 货轮旅行
林义龙正陪着波莉和塞莉两个女儿在离伯纳斯不远的卡迪夫国际游泳馆,让她们玩水。
在英格兰和威尔士,一些“游泳池”一般都会有一个“休闲池”。这种休闲池有点像国内的“水上世界”或者“水上乐园”,会在一个规模不小的浅水池摆出一大堆玩具供小孩子们玩水娱乐——波莉和塞莉两个小女儿非常亲水,在伦敦的时候两个孩子也会去附近的游泳池学游泳——林义龙正好就把女儿们带到了这边,教学孩子游泳后就无缝衔接进了“泼水游戏”。
两个女儿体力充沛且精力旺盛,水上滑梯和冲浪池玩了一遍又一遍——乐园的单独时常只有一个小时,就被要求进入更衣室换衣服,结束他们欢快的游戏时间。
女儿们被林义龙笼络的非常好——比如同样的游泳课,林义龙在游泳课之后总会安排一段小孩子们的玩水时光;跳芭蕾之后,会安排木偶剧场或者卡通片剧场版;而语言课后,林义龙会安排其他语言有关文化的饮食。
女儿们就这样把母亲的温柔给抛之脑后,非常愿意和自己父亲出门——哪怕是散步,也会缠着他到街角的商店买一些花不上多少钱但花花绿绿的玩具。
去凯蒂父母那边吃了晚饭,与原典狱长聊了聊最近的计划和他车祸的两三事,就带着女儿们回到了位于伯纳斯海滨的联排别墅,女儿们玩了一天很累睡得早,林义龙于是有了和凯蒂独处的时间。
“我们快认识有十年了啊。”凯蒂叹道。
“好像快了吧。”林义龙笑着对凯蒂说着,“仍然是这么年轻漂亮,而我感觉我自己快陷入退休生活的迟暮之年了。”
“那样也挺好的。”凯蒂故意挖苦着林义龙,“以后我们一起出去,一个老头带着靓丽的女友,不就......”
“别这么说。”林义龙接近了凯蒂,递给了她一罐可乐,“这让我本来就衰老的内心变得更加脆弱了。”
“就算这么脆弱,你每年夏天都有点节目...那今年有没有啊?”凯蒂问道。
“今年应该没有吧。”林义龙想了想,“一切都已经开始走上正轨了,除了回国去处理我朋友和萨曼莎的婚礼外,一切都没什么。”
“不行,我今年夏天也想跟你去。”凯蒂道,“萨曼莎的婚礼,那么艾米作为伴娘一定会参加吧。”
“嗯,是的。”
“然后,作为许振坤的律师,邦妮也会出席的吧。”
“我不能说邦妮没被邀请,但去不去在她。”
“而且,我听说许振坤是纳迪亚的合作伙伴,她就被邀请参加婚礼?”
“没错。”
“此外,薇拉同时是萨曼莎的主要赞助者,出于礼仪,她也得到了邀请到场?”
“呃,好像是这样。”
“那么,综合来说我为什么没得到邀请?”凯蒂最后问道。
“这……”林义龙听起来知道凯蒂以及醋意大发,觉得她被自己给孤立起来了。
“所以,我想你能在你的请柬上写上‘两人出席’的情况吧。”凯蒂道。
“好吧,你说得对。”林义龙喝了一大口可乐,然后拿出手机,向凯蒂展示了许振坤和萨曼莎婚礼的电子请柬并递给了凯蒂。
凯蒂十分满意地在“两人出席”的选项上挑了勾,然后用非常不标准的汉字用电子笔附上了林义龙的签名——就算有电子笔,林义龙签名时仍然像小学生一样。
“尝试着学下中文如何?”林义龙看着凯蒂的字迹笑着说道。
“试着学下签名如何?”凯蒂道,她最近在设计新签名——因为她开始在辉格们内部开始担任一些其他职务,需要她签字。
“算啦,让其他人签字更好。”林义龙摇了摇头,“至少自己什么也不沾。”
“你真的是一点责任都不想付啊。”凯蒂叹道。
“当然。”林义龙非常端正地带着一丝微笑点头。
“所以,你打算怎么去?”凯蒂发现她是抓不住林义龙的,叹气之余问起来他的旅行安排。
“是这样,我打算下个月和许振坤坐货轮去甬宁港。”林义龙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了一下,“旅程大概在一个月左右,这期间都应该都在船上吧。”
乘坐货轮旅行是林义龙大前年乘坐游轮从香江返回伦敦时在网上找到的,由法国达飞和德国哈帕格两个公司实际承运,价格上比同样航线的游轮要便宜不少。
(没什么用的旅游方式的相关知识又增加了.jpg)
许振坤觉得两人既然已经坐火车走过欧亚全程了,那么剩下的也就是走海路的游轮公司并不是特别一起往国内走,在看到如此低廉的价格就怂恿着林义龙作陪一起回去。
在上个世纪中期,运营班轮的船务公司PO、白星以及丘纳德(被翻译成冠达)都在航空运输业成为旅行主要方式前运行过亚太地区往欧洲的定期班轮,四五十年代时价格在头等舱145镑/二等舱75镑,持续大概27-33天。
【注:摘自《POArchive》与《CunardArchive》,不确保信息准确性】
这次货轮旅行,两人的旅费加起来只有4500镑——这个价格甚至比航空公司商务舱的价格都低——不过餐饮费用按照每人每天15美元收取——而港口税费又是一项需要独立支付的开销项目。
“啊?”凯蒂听到林义龙的计划不由得叹道。
“所以就是这样,一次单身旅程。”林义龙微笑着,“不过我们四月末才要开行,所以能赶上女儿们的游泳比赛。”
“那我要重新安排一下行程。”凯蒂以为夏天能带着父母回北爱尔兰消夏,但看起来并不能成行。
这些年,除了仍然在工作年龄的艾米的父母外:耶昂夫妇会去意大利和瑞士湖区去“休息”;怀特豪斯夫妇在北爱尔兰或者西南英格兰的乡间找地方度假;至于林父林母,他们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南威尔士。
凯蒂的任期已经届满,上周在泰晤士河畔金士顿的选举中再次连任。凯蒂就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在夏休时留在选区留心选区事务——计划利用这段时间带着一家子去旅行,可林义龙既然要坐船往东方回返,这个计划无疑需要进行一定的修改。
52 保护
在接下来的四周时间里,林义龙十分妥善地安排了自己的时间表,对耶昂夫妇和怀特豪斯夫妇进行了暑假前的分别拜访,最后决定夏日在不列颠呆着。
此外,在秀妍和素妍姐妹俩(幼儿园)暑假的开始的那一周,林义龙和艾米带着她们去了艾尔顿塔游乐园玩——一般这种情况,都意味着两个女孩将在一年之后开始启蒙。谭雅娜塔莎如是,波莉和塞莉也是如此。
和艾米共乐了两个晚上,林义龙在周二一早与她和两个幼小的女儿告别。
坐货轮旅行的两个好朋友一起约在了河岸街的皇家法院的正门口——会有港区的司机在那里把他们直接送到船舷登船。
许振坤神色严峻,并不像之前工作或者休闲时的那种专注或者闲适的模样。
“你这是……”林义龙看着许振坤的神色有些关心地问道。
“到船上再说。”许振坤道。
两个人从河岸街去汉普郡港口的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不列颠出境并不会有出镜印戳——只要负责运输人员业务的旅行公司进行申报,就可以省略这个步骤。
大副和三副在船上欢迎了他们,并把他们迎入各自的舱房。
顺便一说,远洋商船上,除了船员们的舱位,有的大商船还会设置专供船东以及货主(或者船东客人或者其他物流行业相关人)的舱房——这种舱房的生活设施一般等同于船长或者轮机长——这次,因为是许振坤付钱,他就住在“船东套间”内变成了“船东”;林义龙就是“船东的贵客”,住在贵宾舱。
两人在进行了紧急情况演习后回到了舱室,随即林义龙就来到“船东套间”来和许振坤询问情况。
许振坤吐露他不快的原因和林义龙有关——萨曼莎的前夫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找到他,告诉了他和萨曼莎之间的感情还有一个“林义龙”在抓手布置。
“我对萨曼莎的兴趣不大。”林义龙于是详细地向许振坤讲述了他和萨曼莎之间的关系,“所以这种事,发生在你和萨曼莎结识之前,我觉得你至少应该遵循一个‘不要问也不告诉’的原则么?你既然直来直去地提问,那我也只能直来直去的回答。”
“……”许振坤认可了林义龙聘任萨曼莎作为挡箭牌的思路,尽管心里还是有些不爽利。
因为许振坤决定接受萨曼莎之前的经历,不过他对林义龙参与在其中的角色还是需要获得林义龙的澄清。
“不过话说回来,我感觉你搞PUA的方法也很高明啊。”许振坤道,“你先建议我以后的岳父母对子女的资助不宜过度,又向萨曼莎提供了让她无法拒绝的对价……”
“你能说我哪一条不是站在当事人立场出发提供的建议和忠告?”林义龙问道,“至于萨曼莎的前夫,即想要从萨曼莎这边拿到自己的前途和优渥的生活条件,又想萨曼莎100%的服从,这怎么可能——他的对价难道是萨曼莎对他的一往情深么?”
许振坤对此无话可说。
“如果你以这个理由不开心,大可不必。”林义龙摇了摇头,“而且,我对萨曼莎是真的只是演绎,没有别的什么亲密接触了。”
“我这样问的原因除了我们两人要结婚之外,主要是可能我要当爸爸了。”许振坤这才说了他这次和林义龙对质最主要的原因,“我不想我的家庭受到什么伤害,哪怕是我最好哥们无意施为。”
“我认为你的担忧是有道理的。”林义龙道,“要是觉得哪里不舒服,我可以完全配合。”
“这倒不必,我在确认怀孕之后就和萨曼莎去做了亲子鉴定……”许振坤道,“我只是想从你这里确认这件事。”
“你现在确认完了?”林义龙问道,“你是怎么能够接纳萨曼莎的。”
“我们在东区码头的咖啡厅里遇见的,因为都是家乡出身的人,所以相互打了招呼。”许振坤道,“我发现我们都经过了一段不是那么特别幸福的婚姻,这种共感就让我们在一起了呗——萨曼莎前面的婚姻史我不在乎,不过如果上段婚姻破坏的原因是因为你,我就得认真考虑一下。”
“你竟然怕我?”林义龙不知怎的,右眼抽动。
“如果是我的另一半,总得知晓清楚吧。”许振坤道,“毕竟......”
“可以了,我已经解释明白了。”林义龙道,“对你们的事情,我应该也不会再过问了。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也会主动回避,不参与也不会让我身边的人参与——这就是我的保证。”
两个朋友聊完,刚好服务员打电话通知他们吃晚餐。
作为船上客人,他们吃饭的地点仍然是船员餐厅,只不过为了避嫌,他们被安排在了高级海员(船长、轮机长、大副、大管轮.....)旁边的一桌,和其他船员隔开。
虽然座位上稍微有区别,但食物都是一样的——两人在船上的第一顿饭是非常欧式的肉酱通心粉和沙拉,搭配一个外形比较奇特的梨。
之后,船长彭提波尔先生拿着苏打水向许振坤和林义龙两位贵客致祝酒词——船员在船上不能饮酒——希望他们在船上愉快。
这艘船的高级船员由挪威人和英属维尔京群岛人组成,下级船员包括厨师都是克罗地亚和拉脱维亚人,以及两个印尼裔荷兰人:这样的艇员构成决定了船上的餐食以西式菜肴为主。
“20世纪早期的留学生们就是坐着这种远洋客货混装的轮船来往于欧亚之间,整个旅程艰辛而无聊。”林义龙在大副的介绍下参观舰桥时这样道,“只可惜,现在除了那种全球航行的游轮外,基本上也看不到那种有点类似于滚装轮一样的半货半客的远洋船舶了。”
“大家都去坐飞机了嘛,实在不济的话还有火车。”大副答道,“毕竟像现在这种既花钱又遭罪还费事的旅行,除了你们这样的怀旧主义航海爱好者几乎没人愿意来了吧。”
“也是。”
53 中转过境
正如当年林义龙当年乘坐游轮回英国一样,长途旅行超过两天,船上日子就开始无趣了:货轮从西欧到狮城之间一站不停的航程十几天不靠岸,白天除了大海和蓝天什么都看不到,晚上更是看不到什么的生活是一种无法容忍的煎熬。
哪怕是之前西伯利亚大铁路的旅行,或者从香江回伦敦的游船旅行,林义龙和许振坤也没有这么无趣过。
【对货轮生活,推荐参考“李船长日记”的up主;笔者参考的是旅行社网站和一些无所事事年轻人进行货轮旅行的vlog】
在船上林义龙和许振坤的行程是十分规律的:三餐正点和其他船员们吃,吃完饭会围绕着货轮甲板绕五圈消食,其他的时候会下国际象棋或者在没人使用的船员休息室玩电脑或者和没什么事儿的挪威船员玩大富翁。
货轮上有二副负责运营的船员超市,商品价格差不多和街头的价格差不多,但是海事卫星数据的价格十分昂贵——而且为了保密,林义龙和许振坤用上了他们海事电话的
可以把他们看作是付费上班但没什么活的船员。
在认真体会了海上作业生活的无趣后,许振坤只能对之前留学欧美的那些第一代留学生们在忍受航行恶劣的生活条件表示由衷的敬佩——如果他们住的是类似八人寝大小一半的类似学生宿舍的二等舱的话,他的敬佩程度就更大了。
【作者注:作者没查到有比二等舱更差劲舱等的远洋定期班轮(OceanLiner),当时知名且有远东航线的航运公司譬如丘纳德(转型为游轮公司)、PO(转型为渡轮公司)和HapagLloyd(转型为货运航运企业)都没有。】
他们乘坐的货轮已经抵达对马海峡的银海港,开始入港程序,两个好朋友就在船舷侧,仔细观察。
这种入港程序已经在整个航程中发生了三次了,分别被船员们在科隆坡、狮城以及宝岛新北执行过,这是第四次。
“有没有点衣锦还乡之感?”林义龙如此打趣道。
尽管两人已经往返国内外数十次,但每次出入境,心里还是不平和的——这一点不仅仅是林义龙有,许振坤也一样。
“稍稍有点吧,我昨天晚上经过江口外海的时候有点不怎么舒服。”许振坤答道,“你知道的,近乡心怯的那种。”
“我跟你说,我每次都有这种感觉。”林义龙笑道,“但是每次去南威尔士却没有,还是有些神奇的——明明我其实在两边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确实与飞机和火车旅行不一样。”许振坤自嘲着笑了笑。
“两位是在银海港下船,然后再从银海港上船是么?”三副向两人确认行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这个问题其实对两人来说不好意思开口。
“你可以把我们的情况理解为‘出口转内销’。”林义龙想了想,他并不怎么想向船员直言,但既然这么问了,就拿一个类似的事物打比方。
两人在安排旅程时,特别提及了两人现在的情况,得到了航运公司的允许。
这是因为两人去年从国内离境时都是以目的地为韩阳的旅行才出境的,所以必须在韩阳所在国家进行中转。
“原来是这样。”三副恍然大悟一般,但能看出来他其实还是不怎么明白林义龙和许振坤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就这样了。”林义龙微笑了一下,然后和许振坤一起坐上了前往海关的车,在卡了一个入境章之后,又拿出另外一本护照卡出境章。
他们现在在船上的身份就不是不列颠人或者澳洲人了,而是国人。
林义龙之所以一直都在韩阳中转,都是因为身份原因。
比如,林某拥有双重国籍(外籍是英国),他是不可以拿国内的护照在英国边检出入境的——对英国海关而言,张三要么是逾期滞留,要么是某国特工;如果他进行直飞或者用他英国护照的预定联程机票,因为航空公司的入境飞行人员信息申报,他的双国籍会被严格执行制度的出入境管理人员识破的。
所以,对林某来说,就需要一个既承认他英国身份,又承认他“国人身份”的第三国“转换”身份——对林某来说,这个国家不能是只承认单一国籍的霓虹(出入境身份一致)或者虽然承认双国籍但对双国籍身份认定严苛(非菲籍双国籍不承认)的吕宋,只有澳新韩三国才可以。
顺便一说,我国北方的最大邻居也可以,可除了林某谁会去那儿中转呢?
【作者:确实如此,虽然效力问题不提,但作为东亚唯一承认双重国籍的国家承担了最大的护照中转口——尤其是这个国家还免除大部分西方国家和我国部分人员的入境签证要求的情况下。】
之后的一晚,两人就像坐海峡轮渡那样平稳地度过,在张家港的海员入境处办理了入境手续。
“以后我就只能在韩阳中转了?”之前,许振坤的188签证还在有效期内,所以就算是拿国内护照在澳洲仍然可以直接入境而不产生问题,可现在许振坤的签证已经到期,就不能继续沿用他之前入国的便利条件了。
“很遗憾,是的。”林义龙微笑着答道。
“真见鬼。”许振坤咒骂了一句。
“所以,我建议你今年回燕京把你的国内护照重新更新一下,不然再更新的话很麻烦了。”林义龙这样建议道,“当然,萨曼莎其实更麻烦,不过也就这样了。”
萨曼莎那边进行护照更名还是有些棘手的——萨曼莎的本名再她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改成了她前夫的尼克的姓,她打算一步到位直接冠上变成许振坤的姓,所以需要她和尼克的离婚证明和与许振坤的结婚证明——因此她如果和许振坤出行的话,还是会受到一些不那么友善的眼神的。还是只能许振坤走许振坤的,萨曼莎走萨曼莎的。
《民法典·婚姻篇》的司法解释出现了区别,无论对萨曼莎还是许振坤这对打算注册的新人来说都可以算是有利的,于是就打算在国内办理结婚登记。
55 单身之夜
许振坤和林义龙两个小伙伴在张家港下船,因为之前已经问询了当地边检,所以很快就放行了。
其实货物港口涉及到的边检,其实只涉及到海员和随船人员而已——正常来说,在货运港的港区是不变办理普通入境手续的。不过林义龙在临行前对港区边检问询并据理力争,总算把这件事办妥了——享受了绝无仅有的船边边检与“公务车”接送港区的服务。
出了港区,坐上了网约车去火车站前往燕京,在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
这时许振坤才把他所有财产向林义龙展示,并咨询可能的婚姻后果。
之前许振坤和卡洛琳的婚姻,林义龙才用的方法是“隐名信托(法律允许)之上套一个实名信托”,就是许振坤通过直接更换办理人方式割断自己与自己之前财产的关系(隐名信托),但名义上的管理人林义龙通过“咨询服务”向许振坤进行再信托而让许振坤达成实际支配。
这样,等卡洛琳和她的律师一来准备分割婚姻财产时,她们就只能发现许振坤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而不是一个澳洲的独立投资人。
等离婚程序完成后,林义龙通过“双撤销”信托的手段,把信托财产的实际收益人又转回到了许振坤手中。
倘若在国内结婚,有关对个人财产和婚姻财产及其民事行为效力的界定的司法解释让许振坤并不畏惧这一点。
就算司法解释或者婚姻法进行更改,考虑到“国内民事裁判在国外执行效力”,也不会危害到可能的个人财产——因为只要两人向法院提交诉讼,法院必须以“超出权限”为由拒绝受理。
所以,无论许振坤的婚姻,萨曼莎的婚姻都是权宜之计,只不过回到了国内,大家都不是傻瓜。
顺带一提,尽管两人都出生在共同的家乡,但两人的户籍却也是浦江——所以只能来浦江进行婚姻登记。
至于婚礼的另一位主角萨曼莎,她在六月初拿到法院的离婚判决后被艾米陪着来到浦江,两对男女入住了不同的酒店,分别为庆祝恢复单身的同时庆祝结束单身。
然而,惊奇的是,作为半个东道主的许振坤和萨曼莎选择的单身之夜的“开幕式晚餐”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一家据说拥有最好红烧肉的浦江私房菜。
萨曼莎和艾米来得早了一点,需要等位——然后就看到新郎和伴郎被餐馆经理十分恭敬地请去了包间里——然后林义龙还向着两人挤眉弄眼,露出了“你们就等着吧”极其嘲讽的笑容。
至于菜品,林义龙没什么兴趣。对他而言,只要超过大众餐饮—精致餐饮之间的分界线,是尝不出各家店的区别的:譬如红烧肉这道菜,只要做好红烧肉中最重要的对五花肉的选材与处理,让肉不分散但嫩滑,之后添加的汤汁里面无论是再怎么放鲍鱼或者山楂,其实除非是特别熟悉这道菜的老饕,普通人是尝不出什么好坏的。
“啥?一份红烧肉400元?”林义龙惊讶道,“是猪肉是巧克力喂出来的,还是吃蜗牛吃出来的?”
“你就说好不好吃就完事儿了!”
“好吃,但......”
“你在伦敦吃一顿萨伏伊酒店的牛排是多少钱?”
“一个人150-200镑左右。”林义龙如实回答,不过毕竟不是什么每天都必须吃的东西,所以也无所谓。
“我们今天两个人的消费加起来也是200镑。”许振坤道,“这不就完事儿了......”
“但是......”林义龙还想为自己的观点辩解一下,不过想到明天还要陪同许振坤去进行婚姻注册,也就没继续争论下去。
这时才等到位置的艾米和萨曼莎抗议一样穿着高跟鞋趾高气扬地从两人的餐桌走过。
“今晚我的伴郎有什么安排?”许振坤问道。
“有!”林义龙道,“我预定了一整套的“单身之夜”晚会,你会喜欢的。”
“别太过分就行。”许振坤点头示意了一下。
顺便一说,艾米和萨曼莎吃过饭之后的活动安排是去浦江大剧院看芭蕾——而且接下来也不是适合她们的场合。
林义龙带着许振坤来到了他预订的私人会所的一个KTV包间,房间除了沙发茶几电视外,还摆放着一张棋牌桌,两个两人共同的朋友在这里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
“今天是我们老许单身的最后一天......所以让我们一起和他过一个美好的‘单身之夜’!”林义龙拿着麦克风发表了祝酒词。
然后,几名穿着暴露的女服务生迈着小步走到了男士的身边——至于单身的许振坤,身边却一个人也没有。
“等等......”许振坤看着熟悉的场景,知道了下一步会发生什么,“等会儿是不是还有人推蛋糕出来,然后放一段黄金年代的舞曲?”
“呃...”林义龙被许振坤说中计划,哂笑了一下。
“好了,我到时候就等着从蛋糕里钻出来的兔子。”许振坤和旁边朋友碰了碰酒杯,里面是雪莉酒+苦艾酒以及汤力水和蜂蜜混合的一种鸡尾酒,然后拿起了扑克牌,玩了起来。
两个另外的朋友已经在浦江成家,所以借着饭后散步的由头到这种声色场所来和林义龙与许振坤聚一聚。
所以,牌桌上打牌只是让几个人聚一聚消磨时间的方式罢了。
玩了将近半个小时,一人高的蛋糕被推进了房间,服务生很知趣地放上了伦巴舞曲,一个兔子装扮的舞女从蛋糕里一下子跳了出来,然后开始跳她熟悉的舞蹈。
(词缀名为“popoutCake“)
“让我们为许振坤的单身之夜干杯!”林义龙拿着装着苹果汁的杯子发表了晚上的祝酒词,“今夜事今夜毕,玩得痛快。”
“痛快!”所有人都举杯,把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除了林义龙,每个男人喝酒的量都不小了,尤其是作为主角的许振坤。
许振坤这一晚上真的很高兴——觥筹交错间,许振坤的意识逐渐消散,在完全失去意识前只希望自己明天来得及和萨曼莎去婚姻登记处登记结婚。
55 宿醉之后
许振坤是自己在酒店房间的床上醒来的,手特别疼,而且被纱布包扎。可他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他是被林义龙打来的唤醒电话叫起来的。
许振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应该没什么事。
然后,就看到了林义龙挣着熊猫眼出现了。
“发生了什么?”许振坤问道。
林义龙没说话,只是把昨晚在会馆门口的监控录像放给他看。
许振坤看到视频中的自己受到了酒精的操控,在会馆门口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挥拳,手被玻璃划破,顿时血流如注,然而自己还是在对着镜子不断挥舞着,直到林义龙把他拉开才停止。
“我们之后去了医院,清创缝合打消炎针。”林义龙这才发声,同时拿出了急诊门诊病历本,“还好没伤到韧带和骨骼。”
许振坤的右手缝了7针,左手缝了3针。
“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了。”许振坤叹道,“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你那么恨你自己?”林义龙打趣一样地问道。
“你呢?”许振坤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我很自爱的。”林义龙道,“我从来不恨自己......而且我还被很多人爱着,就更不会恨自己了。”
“你真的从来就没有陷入自我困境?”许振坤问道。
“有吧,但仔细想想,我当时做出了对我来说是最优的选择。”林义龙回答道,“我相信当时应该没有人比我做的更好了。”
“昨晚的那个兔子女郎呢?”许振坤反问道。
“是个意外。”林义龙大言不惭地答道,“我只通过电话联系,剩下的都是礼仪公司安排的,我真的不太清楚。”
“意外就意外吧。”许振坤叹道。
昨晚从蛋糕里跳出的兔子少女从身材到发型再到打扮再到面容都有点像本书在开篇时那个抛弃他并勾搭上煤二代的女友——当然神态举止完全对不上号就是了。
就算这样的不同,也勾起了许振坤的回忆。他喝了很多的白酒与西式烈酒,喝断片了。
“行了,赶快吧。”林义龙嘱咐道,“萨姆和艾米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许振坤于是换上了一件和林义龙一样的乳白色西装外加用丝绸做的白领结,在林义龙的陪伴下往婚姻登记处去。
为了这一天养精蓄锐的萨曼莎和艾米已经在登记处等着了。
艾米看到林义龙鼻青脸肿的样子有些担忧,不过看着林义龙并不介意的模样,知道两人没什么龃龉,可能林义龙真的只是“摔了一跤”。
萨曼莎穿了一套很像婚纱的白色镂空花上衣和一顶花冠配白色面纱——这样的话,两人的休闲装束刚好能在拍照时变成婚礼礼服的式样。
顺便一说,之前许振坤婚姻和萨曼莎的婚姻都没有对国内进行申报,离婚的时候和国内民政部门关系也可以说是毫无关系,阴差阳错之下,两人也竟然算头婚——当然,论及民事行为承认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义龙和艾米被拦在了办理大厅的外面,办理过程似乎十分顺利。
“你觉得他们两个会说什么肉麻的情话。”林义龙笑着和艾米调侃道,“毕竟两个人都算是因情生困过,会不会......”
“义龙哥连这也要说嘴,不觉得无聊么?”
“我是说,既然他们都有过经验,是不是更明白自己想在婚姻中获得什么?无论是精神或者物质上的满足?”林义龙道,“或者哪怕只是在一起过日子不感觉孤单......”
“你们也来办登记么?”一个接班到了咨询台工作女员工问道,她并没有听到林义龙和艾米用的是她并不熟悉的语言的问话。
“不是,我们完全是来陪各自最好的朋友来登记的。”林义龙用最标准的普通话答道,“但我们暂且还不想结婚呢。”
“那真遗憾。”女员工抱憾着望着两人,但很快就惊讶地问道,“等等,这位女士是英皇芭蕾的艾米?”
“只是长得像而已,而且现在也不可能出现在浦江吧?”林义龙笑道。
“......这倒也是,不过长得真像。”女员工道,“我是她的舞迷,虽然Nela才是我心中的No.1。”
然而过了不到30秒,林义龙的谎言就被戳破了。那位刚刚交接工作的女员工不仅是艾米的舞迷,对萨曼莎这位进入皇芭的国人舞者也十分熟悉——所以看到萨曼莎挽着许振坤的胳膊一起出来时,眼睛都瞪直了。
“您是英皇的萨曼莎?”女员工看到萨曼莎于是惊讶道,然后看看艾米,好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是的。”萨曼莎感到唐突地笑了笑。
林义龙于是把眼神看向了另外一边,不继续和这位女员工对视。
女员工随即用并不算流利但准确的英语向艾米和萨曼莎问好,拿到了两人的签名——至于林义龙和许振坤两人,则到了一边去聊天去了。
“我的青春算结束了。”许振坤用十分遗憾的口气对好友说道,“以后我要为自己的小家多考虑考虑了——我向萨曼莎承诺过,要尽可能地爱她。”
“萨曼莎真是令人嫉妒的幸福的人呢。”林义龙微笑了一下,不再继续说下去。
随后,萨曼莎和艾米手牵着手走出,分别静立在男人们的两侧。
“祝你们蜜月旅行愉快。”林义龙拿出了一张万事达Prepaid旅行卡作为许振坤的婚礼礼物——各大航空公司和酒店开始不接受旅行支票了,更别提几乎从未接受过旅行支票的餐馆和商店了。
“也祝你们愉快。”许振坤和林义龙握手告别。
“说真的,假如这是萨曼莎第一段婚礼,我会羡慕——但现在,她的不幸已经让我对婚姻没什么感觉了。”艾米很冷静地说起这件事,“就算是有一纸婚约,最后也能通过法庭判决撤销掉,回到从前——也许就像义龙哥说过的,经历过婚姻的,才知道他们想在新的婚姻中得到什么。”
“没错吧。”林义龙拉起了艾米的手,“不过,艾米要是打算结婚的话,最想从中取得什么呢?”
“谁知道。”艾米不打算就一个几乎不存在的问题和林义龙交谈。
56 艺术学与现代艺术
晚上,许振坤和萨曼莎以“东道主”的名义宴请自己的好友和同学——前一天林义龙和艾米已经参加过“单身之夜”,两人就没有参加。
林义龙陪着艾米坐火车去了苏州,预约了拙政园门票,短暂地感受了一下古代江南士绅的豪奢后回到了浦江,入住酒店并好好地享受了一番闺房之趣。
“说实话,当年你对萨曼莎有没有点意思?”艾米见木已成舟,毫不顾忌地聊起了这个话题。
“所有美的东西我都喜欢。”林义龙还是他一贯的回答。
“所以呢?”
“所以,说不上来。”林义龙摇了摇头,“最主要的是,因为刚开始就没有这方面计划,因为田叔的关系,从头到尾都没有——就算要是真的像田叔说的那样结两家之缘,可以说就连艾米你都在都排在萨曼莎之前。”
“我为什么能排在萨曼莎之前?”艾米好奇地问道。
“因为对我父母来说,你更好拿捏。”林义龙道,“他们是不可能希望我找一个更能影响我决策的未婚妻的——所以,就是这样。”
“你真是缺乏灵活性。”艾米道。
“我要是具备这种东西,那艾米只能在被我吃干抹净后回到韩阳国立跳舞,或者去转行当一个kpop偶像。”林义龙拍了一下艾米,“然后,任叔叔欠我妈的钱别忘了还啊。”
“抱歉,我失言了。”知道自己不该开这个玩笑,艾米立即做了更正,“就是因为这一点,义龙哥才不愿意投资现代艺术呢?”
“我理解不了现代艺术。”林义龙道,“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我对那些艺术品就理解不了——更别说现代舞蹈了,就比如《培尔-金特》,我看过丹麦和斯图加特的表演,但是完全无法理解,而且很多时候现代艺术跟风的更多,我不如去捧几个虚拟主播也比现代艺术赚钱。”
“那也只是你的想法吧。”
“我不懂啊!我也不谦虚地说一句,如果以我的感受能力都不懂,更遑论其他人了。这就像前些日子展出的易拉罐拼成那种超现代艺术品,能提现出个xxxxx的艺术价值。”林义龙道,“艺术总得让人感到愉悦,欢喜甚至发展为崇拜吧,至少在现阶段我没感受到。”
“这种对艺术概念的主观性,早就被扔到垃圾堆里了。”艾米反驳道,“不然,男女亲热或者吃甜品产生多巴胺的一些生理行为,不也是艺术了?”
“我们前天去的餐馆,有人说那边的红烧肉是艺术品——你能反驳么?”林义龙道,“或者说,莫奈的《日出—印象》的商业复制品,因为其商品属性,就丧失艺术性了呗?”
“这……”
“这问题我们都回答不出来。”林义龙得意洋洋,“其他的不说,我们就说舞蹈作为音乐艺术和形体艺术的交叉,那么像艾米这样的舞者能不能说是和复印莫奈那幅画的印刷工人一样是艺术的商品复制者?
“这怎么能混于一谈?”艾米直接凭口反驳,却无法找到自己的论点。
“怎么就不能,毕竟到最后都是为了体现原创者的艺术而不是再现者的艺术。”林义龙转了一个声调,“不过芭蕾舞女作为再现者,其实是可以把自己风格融入进舞蹈里的,这样就是她的创造——这种对经典的再创造是可摸索的。”
“那么现代艺术呢?因为你看不懂,所以……”
“作为一个姑且算是艺术投资人的我,是不会投资看不懂的东西的,因为完全不能理解其艺术价值——如果让我往当代艺术投资,那我不如投给小亚西亚人或者南亚的小哥——至少能给我说一大堆好话。这种投资很多时候是和经济犯罪直接相关的,我希望你不要回避这一点。”
林义龙这才解释了为什么不打算投资现代艺术的理由,尽管这样看起来更赚钱,但会受限于所谓的“社会潮流”——这东西难以预测,他对有一种先天的厌恶在里面。
艾米于是不想就这个问题对林义龙刨根问底——因为她主导的艺术经纪和出品公司已经实现了盈利,而且受限于规模也难以展开现代艺术的业务,尽管很想赌一赌自己发现美的慧眼,可把话说到这份上,艾米也不好坚持。
亲热过后的第二天,林义龙有游晨泳的习惯;艾米把一般把起到热身作用的游泳放在上大课或者练功之前,她就有时间与“可以亲近”的艺术赞助人和某位拥趸打开视频交流心得。
“去他的……”当艾米和她的其他三个“闺蜜”讨论这个林义龙给出的理由时,凯蒂却给了完全不同却非常合理的另一种解释:“他说‘难以预测’不是‘不能预测’。你看他的投资选项和法律论文,就没有不具备前瞻性的项目——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觉得‘预测不能’。”
“这么说......”艾米不明觉厉地询问着。
“我的好妹妹,你想想看,他给娜扎日卡和薇露莎策划投资布局,再回忆一下去年在古尔德银行的投资策略——更复杂的东西都能分析出来,相对容易的东西却“不好预测”?可能只是他觉得这点‘现代艺术投资收益’并不值得专门开一个项目罢了。”凯蒂挖苦道,“所以,我要是你,我一定要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可是,艺术上没那么容易吧。”艾米反驳道,“关注特定银行股票的经纪人就那么几个,现代艺术的受众可能有几千万甚至上亿人,确实困难多了。”
“我相信......”凯蒂把话说了一半,看到林义龙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网络会议的图像里。
“你相信什么,请继续下去。”林义龙道,“就当我不在就好了,你们继续聊。”
“你不能帮一下艾米?”
“帮不了,因为我要是帮了,艾米就得为了迎合年轻受众——比如素食、饮酒和AffirmativeAction。假如老板都做不到迎合受众,更别提管理的艺人了。”林义龙道,“而且,因为现代媒体,现代艺术都是现代生活的风向传播媒介,对艾米的限制远大于她对人生目标实现,反正我不想给艾米这方面压力——如果她实在坚持,可以单立出来一个事业部,试试看。”
57 清白
林义龙和艾米在机场说再见,自己前往燕京给田叔的一些事情收尾。
田叔因为在会计经常账目的问题,涉及到将近5个可能的罪名。他宣称只是享受了一些升职带来的便利,完全没有其他非法收益。
尽管邦妮在林义龙的指示下向检方作了无罪申诉,但检方始终没有松口,只是成功地把5个可能的罪名减少到了2个——剩下的罪名倒是问题不大,只是田叔离开国边境行为过于恶劣,检方直接拒绝《不起诉决定书》的出具申请。
“所以,就这样了......”邦妮在浦江和林义龙见面,说了案件进度。
“没关系,这种情况下,田叔也不可能指望回到国内了。”田叔这边能被责难攻击的方面过多,是不可能就此轻松脱身的——不过这种事只要努力了就好,林义龙有了交待也不在意。
“我怎么感觉你对他的感觉不好呢?”邦妮问道。
“怎么可能好。”林义龙道,“作为一个合法移民,怎么可能看得起这些润人?”
不知何时开始,各种“润”的宣传语在各种自媒体上出现,甚至出现了“润人”或者“润学”这种挺有讽刺意义的词汇。
已经说过,林义龙对通过非法入境然后拿到合法身份的“润人”观感十分差劲,因为这些人恰好是他最讨厌的“吃里扒外”的典型——即便林义龙虽然喜欢利用这些人在市场上提供煽风点火的“真实消息”,可内心里他是对这些人极度鄙薄的。
鄙薄归鄙薄,钱还是要赚的——林义龙的那位表哥受理的业务暂且不提,邦妮牵线到“西格拉摩根农民银行”也可以算是。
“我还以为你喜欢这样的客户呢。”邦妮调侃着,“那些投入你‘农民银行’项目的人,现在有几个在国内的,全都跑出去了。”
“这件事我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们不把钱借我,也会投入到别的其他项目去——”林义龙来了一个转折,“这时他们‘润’的代价,最后的可能是买入其他金融产品,然后向这位田叔一样,开个咖啡店或者火锅店或者中超市过活。”
“这也挺不错的,但反正你就是瞧不上是吧。”
“是的。”林义龙答道,“我奋斗多少年,他们奋斗多少年,就像搭我的便车?”
确实如此,林义龙发现他讨厌的那一类人跟他呆在一个地方时,他可能需要仔细考虑当初的选择了——尤其是发现同一个移民接收当局采用双重标准的时候。
“人家也算奋斗过了。”邦妮道。
“说起奋斗,这一年你的奋斗结果,好像有些不及预期啊。”林义龙道,“律所的营收有些下滑。”
“那是因为很多业务已经从香江转到燕京和浦江这边了。”邦妮解释道,“稍稍稀释了一些运营,但盈利总额在增长。”
邦妮已经在香江分所的经营合伙人的岗位上奋斗了一年,现在她还要在浦江和燕京成立自己的分所——至于羊城,考虑到地域分布,直接可以由香江分所的律师们负责。
邦妮现在已经基本上不办案,她受理的案件由她的助理律师全面负责,她也有一个专属秘书,负责帮助邦妮协调在几个分所之间的杂事。
“你现在突然让我跟进你那位田叔的案件,不是为了让我增加律所的营业额吧?”邦妮问道,“还是有什么心血来潮的原因。”
“都不是。”林义龙道,“我总得给我这位田叔一个家庭关系上的交待。”
这是林义龙拒绝田叔女儿萨曼莎的原因之一——一旦处理不好就要陷入漩涡。
“那是什么原因?”
“因为我感觉现在已经可以证明他清白了。”林义龙道,“你了解,当时他出国的最紧迫的关切是因为他的上司会在人身安全上对他不利,前些天我看他的那位上司因为‘扫黑除恶’进去了,这种‘最紧迫关切’当然也就不存在了。”
“你就考虑让他回来?还是他主动想回来?”
“有些事总得有个完结的时候吧。”林义龙道,“我觉得,现在这个时间可以了。”
“那你具体怎么想的?”
“我承认我对“擅自出国不回”的恶劣程度考虑有所不足。俺寻思,能不能找一找你在监察部门的同学的关系,让他说服浦江检方以缓刑抵实刑,让田叔回国?”
“这也可以?”邦妮惊讶道
“事在人为嘛,这样的话,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了。”林义龙道,“不过,对田叔来说,损失了一点房价带来的附加价值而已——不过看起来房子涨跌幅度不超过1%,所以好像无所谓了。”
“我会帮你联系一下,但我觉得......”邦妮仔细斟酌了一下语言,“还需要更多的立功表现才可以。”
“事实上,我们当事人在网上披露的账本作为检方的重要证据被采纳了,至于说这种立功表现能不能实现缓刑,我觉得是可以的:毕竟对于我们当事人来说,基本上没从中错误的行为中获得利益——”
“真的什么都没获得么?”邦妮反驳道。
“就算获得了,你也得有个证据吧。”林义龙道,“至少从他上面几位的庭审看来,并没有这种证据出现。”
“我会努力一下,但基本上可能性不大,几项罪名都能算得上‘巨大’或者‘特别巨大’,最低刑期为五年——你明白的。”邦妮摇了摇头道。
“当事人有检举和立功行为,而且还能被认定为从犯——所以,可以试试。”林义龙解释道,“应该是差不多的。”
“我可以帮你试试,不过既然当事人在15年12月份之前没响应公告,所以我并不抱信心。”邦妮只是想象征性地做做努力,把林义龙的想法去掉。
“那就拜托了,只要有个结果,我们当事人这边怎么样都无所谓。”
“至少,在我们当事人看来,只要我们努力努力就行?”
“可以这么说吧。”林义龙笑道,“我姑且还算是在国内法律职业者,我当然相信在证据充足的前提下,‘不会错判一个好人,不会漏判一个坏人’。”
58 知根知底
就在林义龙和邦妮探讨田叔的具体去向时,皇家歌剧院迎来了演出季的最后一场演出。
凯蒂受邀占据了一个招待包厢,是古尔德银行方面的官方招待。
“我听说,怀特豪斯阁下您担任过贝壳石油的董事会秘书?”包厢里,已经上任一年的古尔德银行新任董事长科尔梅里先生招待着他的贵宾。
“是的,只不过那时候我已经离开艾伦-宾汉姆顿了。”上市公司董事会名单公开,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当时还担任着中格拉摩根的市政委员,等我当选后,我就从贝壳石油辞职了。”
“那真遗憾。”科尔梅里先生眼睛一亮,确认凯蒂是他要找的人。
“请问先生邀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么?”凯蒂问道。
“现在需要阁下的智慧和影响力——”
“在谈具体问题前,我们需要先搞清楚您是以什么身份,需要我以什么身份帮忙。”凯蒂对这位麦格的前同事的印象并不好,尽管他现在是最合适坐在古尔德董事长这个位置上的人,“请原谅,我们的身份都存在敏感性,您需要在我们具体谈论之前把问题的性质挑明。”
先暂且不提身份更多的凯蒂,科尔梅里先生的身份有四个:古尔德银行董事长、麦格律师事务所的非执业合伙人、伦敦国际仲裁庭的专家以及作为科尔梅里先生自己。
“纯属个人恩怨,希望阁下能帮助开导一下。”科尔梅里能够感受到凯蒂话语中的疏离之意,还是说了他的想法。
“请说。”凯蒂道。
“你知道,我们上一任的董事局成员有四位正在被检方以卡塔尔方面的金融犯罪被调查。”
“我了解,已经上新闻了。”
“可是我听说,现在的庭审进度并不算特别有利于检方。”科尔梅里道,“我觉得总得有人自己的过错承担责任吧。”
“请继续。”
“身为董事长,我对前任董事们的所作所为十分痛心,公司角度上因为公司并不认为是犯罪,会坚定支持他们洗清罪责让公司摆脱丑闻困扰。”科尔梅里先生这才说出了他的请求,“可对我科尔梅里个人来说,我确实不怎么想看到他们在笆篱子外面继续逍遥下去。”
“所以?”
“我知道阁下和可敬的‘园艺家’先生感情甚笃,所以能否帮我引荐一下。”科尔梅里先生道,“当然,我也会提供为阁下您个人提供一些金融服务上的一些便利。”
“有什么具体的请求,我可以转达。”凯蒂摇了摇头,“园艺家”并不是那么好见到的,“而且,我觉得无论是科尔梅里先生还是古尔德银行暂且还拿不出什么值得‘园艺家’先生需要重视的东西。”
“我可以安排我去年在股东会上的委托人和‘园艺家’阁下见面。”科尔梅里先生谈到了他的加码,“我相信我的委托人和他的消息源会让园艺家阁下感兴趣的。”
“可是据我所知,科尔梅里先生您自己也不知道这位古尔德银行最大股东到底是谁吧。”充分知晓整个事情来龙去脉的凯蒂嘲讽着,“退一步说,科尔梅里先生您如果能出卖您的委托人,您也就失去了信誉。‘园艺家’先生也并不会特别重视您提供的金融方面的帮助,此外……”
科尔梅里先生紧张地看着面前掌控节奏的女人。
“科尔梅里先生如何笃定‘园艺家’先生不认识您的委托人?”凯蒂觉得她需要以自己作为“园艺家”代理人的身份提醒这位科尔梅里先生,“没准您委托人和‘园艺家’先生关系不错,在古尔德银行董事会风波中得到了‘园艺家’先生的帮助也说不定。”
“……”科尔梅里先生未能设想到这种可能,支持他的机构投资者都是“池塘那边”的信托和基金,几乎没有和‘园艺家’先生的资金来源有交集。在与几位同僚充分评估了几位譬如“慈善家”或者“旅行家”这样的绅士们的资产性质和优缺点后,科尔梅里发现只有这位“园艺家”绅士能够帮助他们稳固位置。
在当选新一届董事会成员后,这些人就完成了作为“利益团体代表”的职责;董事会身份是公司通过程序选举委任的——这些董事们只对公司负责,并不对公司的股东哪怕是z支持他们的大股东负责。
在古尔德银行综合占股低至0.3%的林义龙如果想实现控制,只有通过“遥控”科尔梅里先生和他的那些跟班才能做到。
“无论是对我还是那位‘园艺家’先生,还是对您的委托人来说,科尔梅里先生都是一位危险的合作者。”凯蒂挂在脸上的笑容沾上了林义龙礼仪上面面俱到但讽刺味浓重的风格,“如果科尔梅里先生您能够完全服从从我这里发出的指令的话,我想无论是‘园艺家’还是您的委托人,他们都会满意我们今天的谈话结果的。”
“......我的老天。”科尔梅里先生叹道。
科尔梅里先生发现刚才的提议同时打破了银行和委托人对自己的信任——这是科尔梅里先生无论如何也承担不了的责任——倘若凯蒂把他们今天的谈话内容散播出去,辜负古尔德银行的信任,科尔梅里可能会坐牢;辜负委托人信任,除了坐牢外,还需要赔付因股票暴跌变得极其夸张金额的损失。
无论是作为威斯敏斯特的议员还是作为“园艺家”先生的代理人,凯蒂都有充分理由不为科尔梅里先生遮掩。
在科尔梅里先生看来,他的委托人和“园艺家”两位先生早就想让自己作为附属从而掌控古尔德银行——在怀特豪斯议员阁下得到他邀请时,就已入縠中。
“我能为这两位先生做些什么?”科尔梅里先生问道。
“这个话题太沉重了,我们不妨转回我们最开始聊的话题捡起来。对您的私人恩怨,尽管‘园艺家’先生并不在乎,出于对维持古尔德银行股价的原因,‘园艺家’先生认为这些人不适合因为中东银行丑闻被法庭宣判有罪。
“不过,其他的原因却可以,比如挪用资金或者操纵市场......科尔梅里先生您觉得如何?”凯蒂留下了这个问题,让这位可敬的事务律师细细品味。
59 推介费
田叔在林义龙的劝说下回到了阔别将5年已久的浦江,下飞机后就直接被监察委的人员带走——剩下的程序由林义龙的在燕京执业的同学接手——根据放出的风,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般来说,倘若一个人申请庇护,那返回国内时会被以“通过欺骗手段”或者“无实际威胁”的名义取消各种移民身份的——可只要你说明情况,现在的移民状态还是能够保留的。
在取得了归国和再入国许可后,田叔就听从了林义龙的劝告和新成立的监委取得了联系,以“证人/检举人”身份而非“犯罪嫌疑人”的名义返沪。
田叔出国的主要原因是他当时的“上市公司首席财务官”的身份是用来给更上层背锅——这些更上层在去年的浪潮中被打掉,正在接受审查。
林义龙和田叔决定抓住这次时机,以“自首”和“立功”换取检方的“不起诉”。
田叔回国的消息没让萨曼莎知道。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自然会让她知晓。
在等待的两个月里,林义龙一直没闲着:和耶昂一家一起在摩尔曼斯克观赏了午夜太阳、在彼得罗巴普洛夫斯克非常宜人的海滨游泳;和怀特豪斯一家在湖区和兰卡斯特的海滨一起远足;最后,还带着任先生一家在坝上体会了蒙古包的乐趣。
总之,类似能归类为“正经”的选项被林义龙完美规避了。
至于凯蒂约好了的科尔梅里先生,等着11月的庭审前,找个时间和他碰面就好。
浦江最热的两个月过后,田叔拿着《不起诉决定书》平安地走出了专案组寄居的某个阿卡林省度假村,林义龙带着邦妮和负责田叔案件的同学与田婶在外面共同迎接他。
田叔和田婶非常低调地在浦江办好了一切所需的手续。田叔和田婶败坏了几乎所有人缘,也没有其他什么可留恋的,返回伦敦西郊继续开他们的咖啡馆。
“我们这就算完事了。”作为田叔主要代理律师的同学和林义龙一起喝咖啡,同学当场给林义龙转账两万五千元作为林义龙的介绍费。
“感谢你这些日子以来的付出。”林义龙和这位同学握了握手,“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还要麻烦你。”
“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那位同学笑了笑,转身离开。
“我还以为你不会要这笔钱呢。”邦妮在林义龙同学离开之后吐槽道,“好像你也不缺这笔钱吧。”
“这和缺不缺关系不大,只不过我们的交情实在是太淡了。”林义龙微笑着,“其实和自己在网络上找其他资源的法律服务的情况,其实是差不多的。”
“我说实话,我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作为合伙人的你到底擅长什么领域?”邦妮问道。
“最擅长的领域,其实是金融票据,‘包括但不限于汇票、支票、提单以及保单’以及第三方合同。”林义龙答道,“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这个领域即将消亡,所以也就说不出特别擅长的领域内容了。”
“真遗憾。”邦妮评价道。
“一点不遗憾,反正就这样了。”林义龙笑了笑,“至于剩下的,或者在律所内部找,或者利用其他信息,肯定都能在行业内找到。”
“不过,说起来这种行业推介费,应该算律所收入吧?”邦妮看上了林义龙从同学手里的这笔收入,“尤其是你作为律所的普通合伙人来说。”
“怎么算?”林义龙不明白地问道。
“你是我们律所的合伙人,对律所负有忠实义务吧?”邦妮这样说服林义龙,“这种业务,假如合伙人接不了,是不是应该优先介绍给我们同律所的律师?”
“确实,但是我们律所不是没有专门负责刑事领域方面的律师么?”林义龙用这样的论据反驳,“问了也白问,所以为了当事人的权益,委托出去也没有办法。”
“正如你所说,我们确实没有,但因为你没问过我或者其他合伙人......”邦妮顿了顿,“所以,我和我代表的有限合伙人认为,你作为合伙人没有履行这种诚实义务。按照我国民法的‘不当得利’以及英格兰和威尔士统一司法区的‘忠诚义务’,这笔钱应该归为律所所有......”
“这事闹得......”林义龙叹了口气,然后把介绍费通过银行转账到了律所账户。
这笔钱虽然看起来不少,但相比于林义龙往返伦敦和浦江之间的差旅花费,只少不多——合伙执行人邦妮还是让林义龙的这笔差旅费走了律所账户。
顺便一说,在“英格兰和威尔士统一司法区”(有区别于苏格兰、北爱尔兰、根西、泽西和曼岛以及其他比如百慕大和塞浦路斯之类的司法管辖区),这种律师间的介绍费也是被允许的,但必须要委托人首肯——此外,因为这个司法区的律师所的管理制度,客户的委托本质上都是由客户与律所的合伙人而非助理律师之间委托,所有因为委托产生的收入只能计入律所的收入。
打个比方,虽然凯蒂和邦妮都独立出去了,但不妨把她们设为凯蒂作为林义龙在不列颠的助理律师,而邦妮作为林义龙在境内的助理律师,两国律师行业律所管理制度有所区别,稍微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凯蒂是林义龙律所的雇员和林义龙个人的雇员,她只是一个林义龙负责案件的“具体经办人”,就算经过了委托人和林义龙的同意,她把手头忙不过来或者不在专业内的委托转给了第三方并收取了推介费,她只享受奖金而非推介费;而邦妮的自由度更大,她是林义龙律所的雇员但不是林义龙个人的雇员,同样条件下获得的推介费就可以作为邦妮的劳务收入而非律所的介绍收入——因为这是基于她的个人经验而非律师职能进行的推介。
到了合伙人的层级,两国的推介费的性质又变得一样了:因为合伙企业的性质让合伙人与合伙企业之间互负忠诚义务,推介费又都变成了合伙企业的收入——唯一例外的就是林义龙,作为国内和国外两个律所的发起人,他在国内和国外分别拥有不同的业务,所有收入直接归入作为两个律所共同的有限合伙人的Lynn法律服务公司,而不走律所财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