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埃德蒙顿(上)
疗伤的速度远超预期,之前推说是商务旅行,且为了照顾“家里人”的感受,林义龙并没有往女人那边凑,正好林父要他帮忙找寻“探望”他在阿尔伯塔的英杰叔并重新建立联系,林义龙就买了机票前往。
布莱肯林场公司上一财年出现了将近2500镑的盈余,需要在财年结束前适时“花掉”,林义龙只能“勉为其难”地承受如此艰巨的工作,乘坐往返一共超过40个小时的飞机,去埃德蒙顿。
英杰叔毕竟已经从家乡搬走将近30年了,当年被给予厚望的英杰叔在“池塘那边”混得并不如意。这样的人林义龙见过真的很多——和薇拉见面时,那位被他拿来做例子的烤肉店店主就是一个典型——就算在家乡能被称为“天之骄子”,但是换了一个新环境,只不过是“外来的普通人”,难以保证“事业成功”。
这个逻辑就有点像网游小说里的练级:我是村里最好的-我变成镇里最好的-我属于县里最好的一帮-我在省里名列前茅-我在大区属于第一梯队-我只是国家一员,每一级上升时,按照的困难其实是指数递增的,但每一层都有相对“容易”的改进方法。找不到窍门的人想继续晋级,只能去更大的舞台然后“返回来”争取平级。
在这种意义上,耶昂姐妹、凯蒂和艾米到伦敦来的性质都属于这一类,只不过她们更幸运——或者说更不幸了些,遇上了林义龙。
林义龙本人的当初职业规划也是如此照做,所以对这位英杰叔也没有一丝林父林叔那种“看不起”的态度在。虽说是这样,林义龙的态度已经被同化成英国人一样的“别担心,高兴些”这种风凉话模式了。
自己也知道可能会被表兄弟们看不起,英杰叔一直没有把他的地址告诉过林父。等林父退休在南威尔士安顿下来想要打电话询问地址时,英杰叔的电话换掉了。两家断了联系已经四五年有余。这次出来,林父只交给了他一张英杰叔开得超市的门面照片,叫他去埃德蒙顿按图索骥。
毕竟是一个大数据的时代,林义龙在皮尔森机场转机时,花了点时间在地图上找到了英杰叔超市地址,记了下来。
转机,大概当地时间晚上7点回到了埃德蒙顿,林义龙立即感到了寒冷——回家乡的御寒衣物对阿尔伯塔省的低温,还是不够看的。立即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往他的地址驶去。
如果地址对不上的话,林义龙就会在第二天拜托当地市政厅的档案室重新寻找,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不算什么。
“你是第一次来埃德蒙顿?”全世界的出租车司机都喜欢聊天,载着林义龙往市中心去的这位出租车司机也一样。
“是的。”林义龙答道。
“这么晚了,你打算住在你要去的地方?”出租车司机表达了关切。
“我是到这儿来探亲的,拿到通讯方式我就能离开。”这个目的说出来倒是无妨,“就是老人们有些想念亲人,让我到这里来碰碰运气找一找。怎么,住在那儿有什么不妥吗?”
“那里的治安很差劲,经常有小偷小摸,你又是亚裔,想必有些不安全。”司机说道,“所以,还是稍稍省一点再试试看。”
“我肯定不住在那儿,但人总得找。”林义龙答道,“顺便问一下,你知道哪儿有取款机吗?”
“什么玩意?”
“取款机,不好意思,ATM。”林义龙重新润色了自己的用词,同样的语言却不怎么适应,“我得先去取钱,忘换加元了。”
“市中心的大银行会有。”司机有些忧心忡忡,来人既然没有钱,又要去治安比较乱的地方,生怕自己被里应外合。
“不用担心,我只是一个游客而已。”林义龙笑道,他对出租车司机这种胆小怕事早就习惯了,是理解他们的。
剩下的路程就有些安静且无趣了,直到司机从林义龙取款后从他手中拿过车费,才又给了两句建议:“在那个社区一定要小心一点,尤其现在是冬天,很熬人的。”
安全抵达了林义龙给的地址,和林父给的照片的门脸几乎一点变化也没有,从模模糊糊的橱窗望到里面,除了软饮料和啤酒之外,几乎只剩薯片,林义龙小时候常见的英杰叔在柜台里面看着小电视。
林义龙拿着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幕,发给了林父,自己走进店里。
选了一瓶零度可乐,林义龙拿着去结账。
“你是……龙龙?”英杰叔称呼着林义龙的乳名,他对林义龙的记忆停留在出国之前,并不确定这个壮年男子就是林义龙。
“英杰叔,好久不见。”林义龙说话时用稍微激动的语气,“我爸爸派我来重新建立联系,他到伦敦之后就和你们失去联系了。”
“啊,那个时候正好家里换了电话,还没来得及说呢,你们家也没人接了。”英杰叔回答。
英杰叔比林父小了三届,也上过大学,专业是焊接——然后就去了池塘那边被“分到了”阿尔伯塔省,因为石油设备和输油管都需要焊接技术人员,但是到了这里,却发现难以找到能养活得起他们一家三口的工作;申领救济之后的限制太高,也没办法,于是就让林义龙的爷爷和姑奶奶借了6000美金到埃德蒙顿承接了个店面开了一家小超市以便获得各种消费补贴——整体看起来,这位英杰叔从脸上看出来的年龄感觉和林叔差不多,但两人的精气神差了不少。
“我们家现在已经搬到南威尔士了。”林义龙说道,“英杰叔申请即时通讯软件了么?”
“你是说WEC?”英杰叔问道,然后林义龙把英杰叔推送给了林父,让他处理。
英杰叔和林父通了视频,寒暄了将近半个小时,林义龙于是就在他的位置上帮他看店。在寒暄的这段时间里,严冬夜里的超市无人上门。
“英杰叔,你这超市怎么这么惨?”林义龙也不客气,就这么问道。
“你看出来了?”
“是,因为我和我的表弟也在开超市。”林义龙答道,“经营的都是薯片和酒类?”
“这地方人穷,有些人买不起东西上来赊,现在主要的营业额都是靠补贴维持的,至于你看到的这些薯片,是因为薯片不压货款,用不着投入——我们也没什么可投入的资金。”英杰叔说道,“让你见笑了,叔叔我混得这么惨。”
“没事儿,我觉得为了自己梦想奋斗的人并不应该被嘲笑。”林义龙道,“现在还不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世界呢。”
32 埃德蒙顿(下)
英杰叔晚上九点半关店,然后带着林义龙开车回家——他的家在城市西郊的一个市民社区里,在空无一人的家中和林义龙详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林义龙在阿尔伯塔见识到了。
已经知晓职业的英杰叔暂且不提,英杰叔的妻子,也就是林义龙的表婶春雨现在是所在社区的没有固定工资的社工;英杰叔的两个儿子——除了在家乡生的大儿子外,两人又在阿尔伯塔要了第二个儿子——林义龙的两个表弟,大表弟刚刚从供职的银行辞职,正在向网红转型;小儿子虽然还在上大学,却并不打算毕业之后直接就业,而是往世界各处打工游历一番再说,现在正在魁北克当壁球教练。
真的是各有各的精彩。
“......换句话说,英杰叔你家里只有这里作为经济来源?”林义龙反问道。
“其实没事。”英杰叔面对林义龙的抱怨,“这边男人养家赚钱还是不少的,你两个表弟都有‘失业救济’,虽说我和你婶申请救济的话很有顾虑,但你两个表弟申请救济就没问题了。”
“南威尔士一周72镑上下,那阿尔伯塔又是多少?”林义龙问道。
“大概250-350加元左右吧,根据结婚和其他的因素,最高可以到484加元.”英杰叔计算了一下,给了林义龙这样的数,“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我记得你不是在艾伦-宾汉姆顿来的?”
“那是之前了,因为一些原因,我辞职出来和同学单过了。”林义龙答道,“改天英杰叔来英国坐一坐吧,我和我爸妈在威尔士招待你们。”
“跟你爸爸联系联系再说吧。”英杰叔叹道。
英杰叔和林父林叔的关系也不算不好,很可能是抹不开面子的原因不想去——之前这位英杰叔在阿尔伯塔省安家,林父也拿了将近1500米刀来帮他,只不过这1500刀一直没有还。估计再见到林父,英杰叔的姿态就要低很多了。
就在两人谈话中,春雨婶和大表弟也陆续回来了,为了招待林义龙的夜宵外卖也到了——林义龙的来访一时让英杰叔没有头绪要哪种,就都买了。
埃德蒙顿的夜宵和不列颠没什么不同,依然是“夜店后的老三样”——比萨饼、炸鸡(英国是炸鱼薯条)和土耳其烤肉——春雨婶看到这些外卖有些生气,因为他们一般都在家重新做饭的,这样比较省钱。
林义龙选了炸鸡和可乐,拒绝了酒精饮料。
又聊了聊埃德蒙顿的见闻,时间已经到凌晨一点了,林义龙打算告辞,他还没来得及订饭店,在阿尔伯塔的冬季,旅馆常常空着,用不着提前预定的。
“在这里住不好么?”春雨婶这么建议道。
“不了,既然让文杰叔和我爸重建了联系,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林义龙解释道,“埃德蒙顿实在是有些冷,我在这儿也没什么能做的,就休息一宿,直接回去了。”
“那让我们多失礼呀。”春雨婶极力挽留下,林义龙盛情难却没能逃跑,在二表弟的卧室里安睡了。
就算有客人,文杰叔家里正如林父之前说的那样,为了避免昂贵的取暖锅炉的煤气费文杰叔家里每天只烧两个小时的锅炉,林义龙到了第二天七点的时候是被冻醒的。
毕竟还在一月,夜长日短,外面还是一片漆黑,文杰叔家里的其他人也都没起来。
利用到日出的一个半小时时间,林义龙给亲人们发了自己的定位,照了两张即时照片分享给他们,又挨个聊了两句,之后他发现自己错过了几乎所有的能赶上中转回伦敦的班机,还要在这里再呆半天,乘坐明天早上5点钟的飞机飞卑诗省机场然后在转回希斯罗。
确定没法再呆一晚,林义龙就与还要开店营业的英杰叔和春雨婶正式地道别,但表弟因为没事儿,就被勒令陪林义龙在市内逛一逛。
因为在蒙特卡洛的一些令人生气的经历,林义龙对网红和网红产业是非常不满的,所以面对这位立志成为大网红的表弟,林义龙只是保持了表面上淡淡的友善。
这位表弟年龄上甚至比林义龙和他一起开超市的两个表弟岁数还大,只比林义龙小一岁,他上完社区学院就在当地的一家银行当柜员,去年因为琐事和上司发生口角一怒之下辞职回家,然而待业两个月却找不到工作,就以“网红”为志向暂且待业,但因为主要接的节目内容大部分都是房地产相关,所以除了没有执照,这位表弟干得还是房地产经纪人的活。
两个人在市中心转悠了一圈,看了些毫无美感的建筑物和曾是世界最大购物中心的西埃德蒙顿购物中心,预定了第二天凌晨前往机场的小巴,基本上就没地方再转了。
转了一圈,也有些累了,两人就来到表弟最喜欢的一家酒吧吃晚餐,休息。
1.5代移民的表弟在埃德蒙顿居住了近三十年,小时候的标准普通话发音已经被一口“美华味道”的普通话代替,让林义龙听着十分别扭;夹杂了大量英语词之后说着说着就直接改说英语了,虽然表弟是米国北部口音,让听惯威尔士方言、王室标准音和东伦敦口音的林义龙听着还是别扭,可至少比“美华普通话”的观感强不少。没什么话题的两人尬聊着一些对家乡的回忆和见闻。
聊着聊着,表弟的朋友们来了,非常自觉地坐在了林义龙的这个卡座里。
怎么说呢,这地方为了所谓“熔炉氛围”,较少能见到ABC或者CBC一起拉帮结派,表弟的朋友们大多也是欧裔和拉丁裔,大多都是本地人,从事的职业大多也和南边的石油工业有关。
“等会儿,吉米也到这里来。”表弟的一个朋友说着,“然后我们就去'炼金术士'?”
“他之前不是说还要带一个人来么?”
“对,新来的那个英国上司,正好我们这儿也有一个老乡,也能聊一聊。”
最后来酒吧的一个朋友果然把自己的上司也带了过来,两个人见到对方登时一怔。
“约翰你也在这儿。”林义龙和那个有‘一面之缘’棕红色头发的英国人打着招呼,“我还以为你又出海了呢。”
“两位认识?”表弟和他的朋友摸不到头脑。
“当然,这是我外甥女的爸爸,我姐姐的伴侣呀。”约翰这样介绍道。
33 池塘那边
如果论生活习惯,林义龙和林义龙表弟的生活思维相比,林义龙反倒更贴近西方——毕竟怎么说,英国也并不算“民族大熔炉”:每个乔居在这里的人,要么和当地人的生活风格接轨,要么保持自己的生活风格,而反倒是缺少像池塘那边的折衷。
这种区别就在于,拿纳迪亚和艾米举例,两个人在“池塘这边”因为平时接触的也都是当地人,所以至少我们彼此相互不适应的时候,会选择相对适应的‘伦敦’式生活风格不让对方不自在;池塘那边却缺少一个代替这种风格单一的生活状态:大家都是移民,你做你的我做我的,缺少一个固定式的替代对象,两人之前的文化痕迹反而更容易保留下来。
反射到林义龙和文杰叔大儿子的身上,就变成了:林义龙如果在英国,就是留学后的;如果在国内,则变回了出国之前的样子;至于表弟,在家乡在阿尔伯塔是一个样的,显现出的是融合之后的文化品类。
各有各的好处,反正林义龙或者因为适应,或者因为掩饰时间长变的自然,不会有“这就是眼中的XX”的偏见,只会人前做一套人后做一套:与耶昂姐妹一起,林义龙的观念是俄式习惯;和凯蒂一起,是英式习惯;和艾米一起,是韩式的习惯——转变起来完全没有困难,可一旦比如薇拉和艾米见面,或者纳迪亚和凯蒂见面,在外面都可以遵循“英式”的习惯来,可如果在家里出现跨文化情形,林义龙就因为没法锚定固有习惯风格而显得非常不自在。
大表弟和他的朋友们就以“宗主国”生活的题目聊了起来,主要围绕的议题还是关于“大城市生活”——可埃德蒙顿这个城市也不算小,各种作息大同小异。
即使总被调侃为腐国,但不列颠的社会氛围远不如池塘那边自由,但正因为文化的差异性,导致了其实挺有意思的一个反差【注:数据取自于大英人口普查】:宣扬奔放的池塘那边少数族裔的文化教育和其他生活相比于欧裔差距很大,但在不列颠却没有;同样相对恪守保守传统的乡下社会氛围,不列颠却远比池塘那边开放。
聊到将近晚上九点半,一帮人决定去市中心附近的“炼金术士”夜店去跳舞蹦迪,林义龙既不喝酒也不跳舞,就和他们分道扬镳了——只剩下不敢怠慢林义龙的约翰与他到市中心的24小时营业餐馆里十分拘谨地聊着天。
“你以后打算在这儿定居了是吗?”林义龙问道。
“我是有这个打算。”约翰答道,他现在一个月能收入8200加元,比在苏格兰和北爱尔兰在勘探船上呆着好多了,“然后没准就在这里成家,找个不错的老婆过下去。”
“要是有假期的话,回家看看你父母吧。”林义龙劝道,“今年秋天,我感觉你走了之后,他们有些寂寞。”
“总会有这么一天的。”约翰自然而然地答道,“但在英伦三岛,有姐姐和外甥女们就够了。就我个人而言,就算我和父母冰释前嫌,可最终还是埋下了刺。我实在没办法弥补之前犯下的过错,最好就这么慢慢地离开,现在和姐姐单线联系就好。”
林义龙见约翰心意已决,就不在多说什么了。
“你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给他们的吗?”林义龙问道,“我这就回去了。”
“不用,如果我需要寄什么东西,会直接发走的。”约翰发觉这是林义龙的逐客令,就自觉地离去了。
对这个“准内弟”,林义龙说不上什么特别的厌恶或者其他什么的,他曾经非常详细地调查过凯蒂青梅竹马汤姆的社会关系,就算不以约翰作为着手点,还会有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凯蒂难以控制的纰漏在等着她——所以他就不认为约翰需要为此真切地被家里人怨恨。可话又说回来,约翰的负罪感却能让凯蒂的腰杆能挺得直一些,对林义龙个人来说,总体是有益的。
林义龙一直在餐馆续杯咖啡等到了一点,大表弟知道他会在这里等车去机场,“大炼金术士”迪厅和餐厅很近,于是夜场散场后和林义龙告别。
“表哥,你在英国成家了?”表弟吃着林义龙买给他的汉堡和薯条,问道,“刚才,我和约翰聊了聊你们的事儿。”
“我有女儿们了,但成家则未必。”林义龙答道,“我有我的家,凯蒂有凯蒂的家,因为各种原因,凯蒂不愿意回家当主妇,但如果我们想继续合伙的话,为了事业考虑,我们俩就不能结婚。”
“真遗憾。”表弟说道。
“没什么遗憾的,倒是你,感情生活如何?”林义龙不能光自己的经历被表弟知道,他也想知道表弟的。
“交过两个女友,但......不自由。”表弟答道,“房租、(水电气网的)账单和食品开销都要我付,我认了,但是其他的我实在是承受不起,我是找伴侣的,不是来找赡养人的。”
“文杰叔不是说......”
“现在,我和我弟弟都在用失业补助轮着补贴家里。”林义龙发现,表弟说出的现实比他自己想象得最坏情形还要严峻,“因为失业补助每隔一年才能申请到下一年的,所以我和我弟就算能养活自己,也要去申请,要不然基本上我父母那儿就过不下去,我现在一个月主要给人剪视频做宣传视频,一个月大概能有1500加元左右,只能这么将将维持。”
“那还运营什么超市啊,不如把生意弄出去。”
“爸爸说,这是他的心血,不能让给别人。”大表弟否决了林义龙的的建议,“我们劝过多少次了,都没什么用,只能勉力维持生存。”
“真是.....”林义龙唏嘘着。
本来想留下一张可兑现的支票来着,可摸了摸自己口袋发现没带支票簿,林义龙就改留了他的WAPP账号给表弟,让他实在混得难受可以伦敦找艾米。艾米开始接手学习的媒体公司除了传统的经济行业外,对这些也很感兴趣。
34 教育成本
又经过24小时的高强度旅行,林义龙总算能在农历新年回到伦敦,刚好还来得及欣赏去看周日下午演出的《吉赛尔》。
艾米至少到农历新年前,一直都很忙,除了正常的排练、照顾女儿和家务以外,她还要出席“艺术管理”的硕士课程毕业典礼并同时去为林义龙扔给她的创意产业公司分神。尽管如此,艾米的动作完成仍保持着非常高的水准,以至于谭雅和娜塔莎也被艾米的金主的纳迪亚和薇拉带去观看。
说起来,正因为纳迪亚和薇拉作为金主,就算艾米生了孩子,她并不被“豢养”传闻所困扰——因为在外界看来,能当大剧院首席舞者必然具备了强大的票房号召力,可艾米满19岁从学校毕业一年多就直接被认命成了首席,不具备长时间积累的票房基础,显而易见是有大金主的。对这个年龄段初出茅庐的新人,大金主又有兴趣的投钱的,要么有鉴赏力的老人,要么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不过耶昂姐妹作为大金主出现让外界觉得好像不是这样。
解释一个鲜为人知的源流:欧洲音乐艺术类,从头开始就是所谓的“贵族艺术”,从巴赫开始至今,都是一群老爷们在养着。林义龙曾经有幸去在某个“民间艺术”博物馆听了听18世纪云游艺人的音乐剧,里面唱的选段什么的,仔细想想其实和天朝民间艺术中的男欢女爱的荤段子毫无区别。正如天朝士绅老爷们愿意养戏班子,欧洲蓝血们也愿意养至少不那么荤的剧团乐团助兴——然而,这种资助到19世纪开始,就随着贵族阶层的衰弱戛然而止了——正如贵族教育改成公学教育再转化成公共教育一样,盈利的剧院也开始走向大众,成了娱乐的标配。
可剧院的运营,不光是靠门票维持的,各种资助也是需要补充的。这时候,就需要既有贵族招待其他贵族们的艺术赞助又有来自商人们的商业赞助;这个时候,倘若赞助人认为以他或她的审美,觉得某主角担当演员的气质和试图赞助的角色形象不符,就提出,我来资助这个剧目的演出,但是男主角必须换成另外他认为“最符合艺术/商业价值”的演员,那么剧院只能“勉为其难地”照办。
后来到了影视媒体开始的20世纪,传媒从公众艺术变成了能获得高额利润的产业,这个从剧场剧目制作惯例也被影视剧制作机构沿袭下来,这种赞助人就变成了投资作品图盈利的节目的出品人,而且也能捧红一大批演员和偶像——这也是为什么,娱乐产业的经营与管理几乎都是触类旁通的。
艾米晋升首席,就受益于耶昂姐妹名下企业的赞助:几次剧目的出演,让伦敦的其他观众也喜欢艾米的演出。于是乎,艾米除了耶昂姐妹的赞助的剧目外,她也开始频频出现在各种经典剧目的主角位上,很年轻就成了团里的台柱子。
顺便一说,林义龙除了通过耶昂姐妹对艾米进行间接资助,他自己也属于“歌剧院的朋友们”的个人赞助人,在一些场合可以去“追星”,甚至可以获准进入后台。
“我好像看到爸爸了。”林义龙打算错开耶昂姐妹去找艾米,恰好看到了刚刚出来的女儿们,谭雅和娜塔莎小声地交流着。
“你确定看到了吗?”娜塔莎刚刚走神了,所以让姐姐谭雅也不是很确定。
“他跟我们说明天会到家,我不知道......”谭雅摇着头,不明所以地和妹妹一起被纳迪亚和薇拉带出剧院坐车回家。
林义龙在剧院门厅的暗处目送着女儿和她们母亲上车,心里很不是滋味。
“义龙哥。”艾米见到了林义龙。
“哟。”林义龙很快转换了心情,“今天跳得真不错。”
“承蒙夸赞。”艾米笑了笑,接过了林义龙手中的白百合,“我今天看到义龙哥的两个女儿了。”
“我女儿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可爱?”林义龙唤起了身为父亲的自豪。
“要是拿秀妍和素妍比呢?”
“女儿们都是一样的。”林义龙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啊,今天天气真好,看这太阳.....”
“现在是晚上五点,太阳已经落山了。”艾米还嘴道。
“那就看这轮明月......”
“义龙哥不愿意说秀妍和素妍的好就算了。”,艾米气鼓鼓地嘟着嘴,“我带着女儿们回韩阳去。”
知道自己不能在林义龙面前说别人不好,但也不想女儿们不受父亲的重视,艾米用了点小心思。
“说到这一点,我忘了告诉你,孩子奶奶觉得韩阳住的太挤了。”林义龙突然想起了这件事,和艾米缓和一下情绪,“我们家的那座公寓被我妈妈卖掉了,以后要是秀妍和素妍回韩阳或者艾米回去探亲,就住在新房子里。”
林母考虑到韩阳的居住环境,除了把自己的公寓卖掉外,又加钱在中浪川河堤旁买下了一块好像是之前被当作是机修厂的宅院,做完清理后开始建筑施工,把新房子当作是自己一家在韩阳的活动基地——这也是林母的一种投资。
这样的安排让艾米稍稍平和了一下,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河岸街的公寓。
进门时,两个女儿在好奇地注视着父母亲。
“对了,义龙哥。”艾米看到了女儿,注视着林义龙,非常认真地叮嘱道,“以后在家里,为了女儿们的语言环境,至少在女儿四岁前,用敬语和她们交流啊。要不然,我怕孩子们出门,有些没大没小的。”
在这门连语法都要考虑长幼尊卑的语言里,新生儿首先就要学习如何“尊敬”长辈,连带着林义龙也被要求跟艾米一样用“敬语”与女儿们进行交流,让他十分不适应。
“也包括我?”林义龙问道。
“父母要以身作则啊。”艾米说道,“以后要是女儿们和爸爸说不敬语,这像话吗?”
“好,我努力试试。”林义龙喝了一杯水,吞咽下去。
35 腓尼基商会邀请
耶昂姐妹的姐妹情在外人看来发生了些许裂痕,始作俑者是林义龙。
是这样的,尽管耶昂姐妹的领域各不相同,可最终还是有重叠的,比如放疗的放射线射源与供能,比如新药的原料供应,都是姐妹俩在林义龙的帮助下共同完成的——所以不可避免地,就会潜在地招致反垄断调查。
塔尔波特的材料生产研究和医学研究必须要进行分割,如何控制好两个企业的合作与对立是非常关键的。
林义龙在拆选各个不同企业时,选用的企业集群地点也不同。比如纳迪亚和她的供货商以及服务商,都集中在贝加尔-赤塔一线,外界把纳迪亚这一系企业泛称为“贝加尔系集群”;薇拉的生产基地和供货商集中在鄂霍茨克和堪察加,所以被称为“彼得巴普洛夫斯克系集群”——集群和集群的商人们几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宛如艾米祖国财阀集群的小供应商们一样。
至于在塔尔波特港的基地和金融业务,被单独分割,以凯蒂为代言人——这是另外的DLC,得单开一章。
“这样没问题吗?”从娘胎里就一起的薇拉和纳迪亚被拆开,感到有点不是滋味,“我和姐姐以后就这么分开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林义龙摇头,“以后,你们的正式地址,一个在杜尔格鲁科夫村,一个在普希金村,但没有必要去那儿住,只需要适当找个时间在那儿露面就好。”
“也就是说,我们周一到周四随便在哪儿都行,但周六或者周日必须分别在莫斯科的住所路面?”薇拉问道,“至少装出来一个样子。”
“是的,如果周末我不在家的话,你们最好去那儿露个脸,然后再回来。”林义龙答道,“女儿们就交给她们的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照看就好,用不着带回去。”
“义龙不怕我们移情别恋。”纳迪亚打趣道。
“怕,所以你们的周末行程都是我安排的。”林义龙并不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趣,“这种作秀大于实际意义的活动,我知道的更清楚。所以,几乎你们所有的行程和动作,都是我自己安排的。”
“这不就是.......”
“是的,这其实和一些威斯敏斯特的政客们很是相像。”林义龙点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
“就这么说,我们周一到周四在这里,然后周末在莫斯科露面,然后重复?”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林义龙点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吧,女儿们14岁之前,你们不能特别友善,不然就......”
“十年?”
“虽然不是很好意思,至少十年。”林义龙无奈道,“然后至于慢慢‘和好’,那就是之后的问题了。因为这样的话,能给其他人传递一种你们之间的区分信号。”
“不过,至少我和姐姐周一到周五都在一起,这样很好。”薇拉拥抱着纳迪亚,纳迪亚和仅仅地抱着薇拉。
“能加一个人么?”这样的姐妹情让林义龙看得有些心神荡漾,装作可怜兮兮地问道。
“让我们姐妹分离的坏家伙一边玩去。”纳迪亚看到了薇拉的目光,很玩味地指了指床榻。
之后林义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觉得自己心里特别温暖。
这样却出现了很意外的一个后果,纳迪亚和薇拉分别在各自的公寓里收到了腓尼基协会的邀请函,内容大概是邀请她们加入腓尼基协会和商会。
在二战之后,有不少俄裔腓尼基人的在某机场“嗨!杰克”事件后从东欧经过腓尼基亚移民到了池塘那边,甚至一些人不是腓尼基人的为了移民把自己掩饰成了腓尼基人。一些“真正的”腓尼基后裔,却坚决不承认自己与其他腓尼基人的关系,比如把自己当掉的耶昂姐妹。
林义龙在耶昂姐妹进行自我介绍的时候,就怀疑她们的姓氏与腓尼基经典里的“锡安”有关联。等林父和耶昂先生聊天之后,林义龙才知道原来耶昂一家其实属于波斯久居的腓尼基人,居住在塔吉克。因为普什图战争,当时的最高委员会放松了对边疆区的腓尼基人的就业限制,耶昂先生的父母就到了首都的中学教书,带着当时青年的耶昂先生一起去那边居住。
后来,耶昂先生非常不喜欢的一个同僚自称是腓尼基人,获得了去池塘那边的移民名额,但是真-腓尼基后裔的耶昂先生因为参过军,又有研究所的工作经验,他的申请被遭到驳回,池塘那边的协会也否决了他的出身。对此耿耿于怀的耶昂先生对只给自己带来厄运的身份十分讨厌,也就不再承认自己是腓尼基人,连带着耶昂姐妹也一起极其坚定地否决自己的腓尼基后裔出身:在需要的时候没人承认,不需要的时候又一窝蜂地凑上来了。
正应了那句话——“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对腓尼基协会和商会,耶昂姐妹是不屑一顾的,只不过她们需不需要加入这两个协会,需要林义龙的安排。
“完全取决于你们,但你们要考虑好,如果一个加入了,另外一个也就在外人看来加入了,谁让你们‘之前’是密不可分的亲姐妹。”林义龙摇着头,“虽然我知道我自己的表态已经很能说明我对加不加入的看法了,但就是这个意思。”
林义龙自己对腓尼基人的历史是没有什么好的或者坏的观感,他同情腓尼基人在二战时期的遭遇,却仅限于此罢了。
腓尼基人协会和商会确实为两个协会的成员们提供了便利——比如,寡头们中间有很多人就是通过腓尼基人商会借到了米刀来达到目的;协会成员与林义龙的俱乐部成员一样,也结成了超派系的利益团体共同影响杜马。
然而,这种便利是不是好事,至少在林义龙看来未必,尤其是在这个发生过“Pogrom”的国家,这样反而是很大的减分项。
36 拜年迷思
又一年的除夕夜,各有各家的热闹,对仅仅是用来在萨里郡别墅中转的林义龙一家,热闹是空前的。
大年夜来林义龙萨里郡别墅的人数空前得多,除了林义龙和林父林母三口外,首先是受小表弟邀请利用假期来探望儿子的姨妈一家三口人;其次是第一次要留在国外度春节的表哥一家四口以及表嫂的寡母;此外,还有大表弟在。
这一年的除夕恰逢周五,林义龙除了按照时间表固定在耶昂姐妹处留宿,到凯蒂那里过夜的安排外,同样过旧历的艾米那里也要和女儿们一起吃下午时东九区的“跨年年夜饭”——这些项目都要加在他的日程表上。
不得已,林义龙当了时间管理大师。
他上午与耶昂姐妹和女儿们一起收拾了一下基雷的别墅;中午在博纳斯的山顶别墅(与凯蒂的联排别墅区分)与艾米和前来探望女儿的任父任母任奶奶为女儿们一起庆祝第一个除夕;下午又租用了直升机飞泰晤士河畔金士顿,作为凯蒂的翻译和她一起去给选区东亚裔的选民们致以节日的问候;一直到晚上七点,才有时间到林父林母那边守夜过节。
仔细想了想,好像自从林父林母搬到这边来之后,就很少一家人过春节了,大多都是各过各的,所以作为主办人的林父林母特别开心。
过春节的中韩越三国都没有餐馆营业,订饭菜也很纠结——比方说吃咖喱或者西式烤肉大餐,总觉得不对这个味道。考虑再三,林义龙决定拿地中海沙拉与法式烩茄子做素菜;英式蜂蜜猪排、苏格兰炸鸡、德式烤猪肘和荷兰烤芝士肉丸当作是肉菜;日式刺身拼盘和挪威大王蟹当作是鱼的菜品;这几样按照国内年夜饭摆盘方式放到了西式的餐桌上——暂且没上桌的南亚羊肉蒸饭和俄式水饺。
“这里每一道菜都能独当一面,为什么聚在一起就这么令人纠结呢?”大表弟这样开着玩笑。
“这也是没办法的。”林义龙答道,“所有中餐厅今天晚上几乎都不营业,营业的几家忙得不接受外卖预订,所以只能用西方菜了。”
这段菜肴选择不伦不类的年夜饭在氛围上同样是不伦不类的。林义龙发现餐桌上的氛围比国内吃商务席更浮于表面,感觉自己存在让其他人不自在,于是找了一个非常工作的理由,去找凯蒂和女儿们。
经过了半年成长,波莉和塞莉已经开始学习如何说话,词汇量已经达到了四位数,复杂的难长从句听起来也能懂。
“爸爸!”知道是爸爸回来了,波莉和塞莉蹦蹦跳跳地在大门口迎接他。
“啊,我的小心肝们。”林义龙蹲下身,好好地亲了她们一人一下,“今天是旧历新年。”
“什么叫旧历。”
“这个......”林义龙不太好解释,“爸爸的故乡的历法跟教堂的公历不同,却也通行公历——又叫新历——不过大家的节日观念上还在流行旧历,就用旧历啦。”
“完全没懂。”
“等你们长大一岁,学习学习就懂了。”林义龙说着,拿出了有些凉了的水饺,“总之,旧历的新年非常适合吃饺子,我给你们带了奶奶家包的饺子。”
“奶奶是爸爸妈妈的妈妈吗?”塞莉很认真地问道。
“噗!”塞莉询问的时候,凯蒂正在喝水,听到女儿的无忌童言,把水喷了出来。
“爸爸妈妈不是兄妹,当然不是一个妈妈了。”林义龙也笑了,但没像凯蒂笑得那么开怀,“爸爸是独子,也有妈妈。”
“hmm,不明白。”塞莉很纠结这件事。
话说,因为家庭原因,波莉和塞莉从来没有去林义龙在萨里郡的别墅过。圣诞假期时,她们被凯蒂带到了里斯伯恩度圣诞,慢慢地认识了自己的姥姥姥爷——还没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呢。
“明天,带你们去看看。”林义龙笑了笑,“爸爸的妈妈,你们父系的奶奶。”
随后就又产生了新的顾虑。
这个顾虑倒不是别的什么,而是叩头这个动作。
在西方,虽然大家亲子,却依照教堂经典不兴春节叩头拜年的。尽管林父林母的观点很开明,但是不是开明到把这个民俗给摒弃掉林义龙是有些没底的。
越是年老,就越来越重视这些繁文缛节——很可能是青春不再,为了维持权威基础而“讲理”——这一点,东西方骨子里都是一样的。
林父林母照例会给孙女们封了大红包,最大额50英镑面值的两张当作是压岁钱——波莉和塞莉因为早就在教堂受洗,“祛除灾厄”并不能被用作是理由——只能说是长辈们接到晚辈们贺岁的回礼。谭雅和娜塔莎知道需要给爷爷奶奶拜年,所以在上午,林义龙就把红包给压到小耶昂姐妹的枕头下了;尚在襁褓中的秀妍和素妍,岁数太小了,被艾米隔着视频摆摆手就当作是拜年了;但波莉和塞莉这两个女儿,注定要第一次给爷爷奶奶拜年。
“这算不算祖先崇拜?”女儿睡下之后,凯蒂一边查找这方面民俗的介绍文本,一方面听着自己的爱人讲着关于拜年的一些风俗,她当然知道东方人叩头就意味着拜服,却非常不喜欢这样——林义龙也基于同样的原因,和凯蒂一样不喜欢。
“应该算吧。”林义龙应承道,“所以我很担心——可能孩子们现在不太能意识到,可等她们长大了之后,就......”
“那能不能让我去和爸爸妈妈说一下?”凯蒂询问道。
“是凯蒂中文水平考试六级了,还是我父母雅思到七了?”林义龙这样问道,“而且,你们就算能聊明白,这个问题就会被延伸成了新问题,我们可能就会被问起来,为什么不让孩子们学中文。”
“你是父亲。”凯蒂决定很简单地鼓动一下他,“你要保护女儿们呀。”
“好吧。”林义龙决定发一个WX去先探探路,直接问问父母该怎么样。
38 毕业礼
“本来银行春节期间是很闲的,突然叫我回去加班。”任先生向林义龙抱怨着,“这下好了,才在这儿呆了四天就得回去。”
“还请叔叔你多多费神,我们家那边的装修就摆脱给你了。”林义龙笑道,“空置两个月,今年夏天就可以用了。”
周日,照常把凯蒂和女儿们送去教堂,林义龙到希斯罗和艾米一起为她父母送行。
那个林母曾经供职的银行会在春节期间停业五天,任先生在威尔士呆了三天,到了归去的日子。
“和姥姥姥爷说再见!”林义龙抱起秀妍,和被艾米抱起的素妍向任先生和任太太摆手。
“乖孙女们再见。”任太太揉了揉秀妍和素妍的小脸蛋,和自己丈夫一起转身离去。
任先生还清林母的欠款之后,在林义龙的建议下以艾米的名义在江边【作者:不是广义的江边,是韩阳的一个地名】买了一间三居室的公寓住,离林母购置的中浪川的房屋只隔了不到两个地铁站的距离。艾米要是夏天回去看父母的话,用不着横穿过整个韩阳,只需要步行20分钟或者骑车5分钟就可以了。
看到父母离去的身影,艾米仍然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表情有些落寞。
“有什么的嘛。今年夏天就又可以见面了。”林义龙劝慰道,“还有不到4个月而已啊。”
艾米虽然当了母亲,依然留存着一些小女孩的心性。这也没什么说不清楚的,她从父母身边独立得年龄非常小——还是对父母非常依恋,不能自已。
“对,夏天还能见面。”艾米很勉强地笑了笑,然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女儿身上。
“话说,艾米学业那边是不是已经没什么事儿了?”林义龙问道。
“一切顺利!”艾米这才恢复了元气,“我要毕业了,义龙哥会来参加毕业礼么?”
已经说过,艾米在怀孕的时候在攻读授课类的艺术管理硕士学位课程,考试和论文已经完成,只剩下最后的毕业典礼。
“哪天?”林义龙问道。
“明天。”艾米好像没得到林义龙的关心——盖因林义龙一直对艾米的一切了如指掌,可现在发现自己并不算太受重视,有些丧气。
“过春节过得太忙了。”林义龙解释道,“为了春节连着忙了好几天,大脑有些休息不足。”
林义龙当然对艾米的毕业礼的安排心知肚明,可他觉得他回避出席艾米的毕业礼更好:虽然在大街上几乎没人能够认出艾米来,可艾米的同学也是学艺术管理的,皇芭的首席舞者的身份还是会知晓的。林义龙认为艾米的同学们很可能会把他与艾米的关系“营销”给八卦媒体,自己就没什么隐私了。
“那义龙哥来吗?”艾米很期待地问道。
“我要是去的话......”林义龙当然知道应该如何妥善的拒绝,可到了最后还是没狠下心,“得进行乔装打扮,现在这样肯定不行。”
“能来就行。”艾米笑道,“女儿们也请带上。”
“没问题。”林义龙仔细地考虑了一下自己打算装扮的形象,做了肯定的表示。
林义龙其实对乔装打扮并不能说一无所知,他在做事务律师时,经常装扮成一个“对项目有兴趣的亚裔买家”和一些熟悉内部的消息来源打过交道——这些消息来源都可以为他提供一些有关案件的头绪和启迪——至于说如何接近这些人,乔装打扮随意聊聊天是非常好的方式。选择什么样的气质类型服装,怎么搭配,林义龙都会按照氛围和身份做相应调整——一个看似无害,只是想找人看球聊天的外国游客,会有什么坏心眼呢?
至于有些时候林义龙精神敏感,入戏太深,就是另外一码事:他并不以为意,甚至还会得意洋洋。
不过毕业礼,是另外一回事了。
怎么说呢,林义龙在幼儿园参与了一次毕业式之外,从初等教育开始一直到高等教育,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从没参加过:初高中因为中高考没人去;本科毕业式暨学士学位授予式因为要去办理赴英签证,没有参加;硕士学位授予式则因为实践课程缺席了。这也是他愿意参加艾米的毕业典礼的原因之一。
林义龙和艾米的晚餐是韩式煎饼和米肠配年糕汤,算是新年期间的收尾——恰好和艾米晋学的时间表是同一天结束的。
转天,林义龙连早饭都没吃就和两个未满周岁的女儿以及保姆一块没影了,艾米打电话找他的时候说是要乔装打扮,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到会场。
艾米见到林义龙的装束就后悔了——林义龙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球”。特别像在纪录片中那种连站都需要靠起重机帮助的肥胖症患者。异常庞大的身躯占了两个人的座位,引起周围人的阵阵反感,不知道是哪位学生的家属。
等艾米上台接受硕士学位证书后,肥胖的男人突然举起手欢呼起来,看似廉价的条纹衬衫和裤子一下瘪了下去,钻出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和两个在他怀里抱着的孩子。
所有人都为林义龙的惊喜创意鼓起了掌,除了站在台上一脸尴尬的艾米。
不过面具因为脱模,仍然牢牢地粘在林义龙的脸上,纵使艾米的同学们十分好奇,也没法得知林义龙的具体长相,甚至连毕业礼结束后的午餐会上,这个面具仍然在。
“这排场太大了点。”回家的路上,艾米这样说道。
“没意思吗?”
“跟有没有意思无关,至少应该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呀。”艾米叹道,林义龙着实是费心了,也说不出责备他的话。
“等女儿们再大一点,中学毕业的时候吧,我们到时候也这么装扮,把她们妈妈毕业礼上发生的这么有趣的事儿重新演一遍,肯定会非常轰动的。”林义龙笑道,“她们也算是不知情的同谋者,被回赠一下也很不错!”
“噗!”艾米听到林义龙这样的插科打诨,一下子笑了出来,在路边笑了许久才在路边缓过神来。
“义龙哥真的是坏哥哥,坏爸爸”艾米总结道。
“那艾米喜欢吗?”林义龙问道。
“喜欢,真的是非常棒的回忆。”
39 行业工会
年味真的是越来越淡,比一个“家庭聚会”的周末多了两道菜之外,就剩下小辈们收到的压岁钱了。
在英格兰和威尔士,出庭律师有四大律师公会——中殿、内殿、格雷和林肯——只有这四个公会的会员承认,才可以获得上级法庭的出庭辩护资格。理论上说,客户除了一些特定的程序,是不能直接和出庭律师发生任何直线联系的,必须通过事务律师。
(作者:因为故事时间线发生在19年7月前,如果是该时间点后,客户可以通过“直接联系”规则,直接与出庭律师联系,但承接办案的出庭律师需要通过一大堆核心课程,执业限制较大。自施行至今,一共有5%的出庭律师考取了这个资格。)
这一点和其他的司法区很不一样,而且非常受诟病。就此,威斯敏斯特宫发布了《司法改革法案》,让事务律师可以通过课程和培训,合格后可以以自己名义参与庭辩,而不用局限于基层法庭。
林义龙自然不会满足于只是这样的课程,出庭律师们的法袍和缎带以及假发是他非常羡慕的。渴望的心理在作祟,在南威尔士做法援的那些日子,他就读完了“出庭律师”的不脱产课程,成了林肯公会的学徒(一种职业资历的专有名称)。自从在艾伦-宾汉姆顿离职之后,他在林肯庭院的一角的某个出庭律师事务所接受了一年的见习期,并变成了一名不执业的出庭律师。耶昂姐妹重新申请签证时的面试准备,就是他“变现”了一下出庭律师在法庭问询时候的“威吓”手段而临时发挥的。
所以他可以在林肯公会的食堂里预订餐食,而凯蒂却不可以。
再解释一句,依照律师公会的传统,如果要变成出庭律师,除了各种训练外,所有学徒必须要在课程完成前到律师公会的食堂里吃十二顿“餐食”——因为之前,为了统一法律标准和法律服务标准,公会会员们是在餐桌上交流完成的,这就变成了传统——所以,公会食堂是排名第一重要的场所,重要性甚至超过了公会运营团队、图书馆和辅助教育机构。非会员想到工会食堂吃饭必须要作为会员的携伴而不能独立成行,选在这里,可以排除一大堆探子和“包打听”。
周五上午威斯敏斯特分组讨论后,凯蒂应约来食堂找他。
“唉,我怎么不知道义龙你竟然还是林肯公会的成员?”凯蒂越来越对自己的男人着迷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来伦敦之前,我们短暂地分离的那个时候。”林义龙故作疏离地说道,“所以,我在凯蒂你没注意的地方在努力。”
“我怎么不知道义龙你还有这种努力劲头呢?”对林义龙这种做作的姿态,凯蒂揭露起来特别自如,“到底怎么一回事?”
“啊,那个时候正好我觉得没什么事儿,我离职的时候和我经常接触的一个皇室律师(QC,即港片里的“御状”,澳新的“资深律师”)聊了聊天,他收了我五万镑,让我做了他的学徒。”林义龙道出了实情,“那时候正好林场别墅在建,对矿坑的无害化处理也在进行,我没办法搬到威尔士去,在伦敦也无事可做,就在伦敦给自己找点努力方向。”
“.......真的是有钱人的特权啊。”凯蒂叹道。
“还好吧。”林义龙笑了笑。
“那你就没有其他的什么想法?”凯蒂问道。
“没有,我一直都在等我在这儿的公寓能不能下来。”林义龙道,“公会提供的市中心公寓,租金价格真的十分公道。”
“咳咳,林肯公会不是农民俱乐部,也不是蒙特卡洛。”凯蒂白了他一眼。
“话说,我们公会其他的成员,除了‘餐食’外,几乎就剩下了每年的注册手续了。”林义龙说道,“所以,大家都是这么做的,我也应该稍稍随大流一些,毕竟......”
“同行是冤家?”
“我们相互交流,又相互竞争。”林义龙道,“稍稍有些微妙。”
“好吧。”凯蒂不在这个问题上穷追猛打,然后看了看外面,发现她要等得客人来了。
“这位是防卫承包商曼先生。”凯蒂迎上去,向林义龙介绍一位身材匀称,带着黑边眼镜头顶地中海的中年男子,然后又引荐了一位身体强健但气质文质彬彬的棕发男人,“这位是弗伦奇阁下。”
“下午好,先生们。”林义龙没有站起,只是示意两位坐下,“怀特豪斯女士说你们想要见我,我能知道两位的具体想法么?”
“我不得不先说一下前提,虽然我们客户有一些不理智的举动。”曼先生首先声明了一下,“但我们公司和林先生并没有其它的冲突……”
“我不知道曼先生在说什么。”林义龙摇了摇头,只有傻子才承认,“如果未被记载的东西,就别让它出现在记录里。可一旦一些行为与法律抵触,请原谅我也只能尽力,而不能保证结果如何,我想这位弗伦奇阁下已经和曼先生解释清楚了。”
“是的。”曼先生有些摸不准林义龙的想法了,“我这次来,是想与林先生讨论一些危害我方雇员安全的情况的,林先生有所不知,我们雇员的亲朋好友,接到了一些带有很强威胁意味的函件。”
“唉,真遗憾。”林义龙耸耸肩,扮作无辜状,“可惜,我对此一无所知,但如果曼先生想要得知是谁发了这些信函,我想我可以让我的联系人帮忙,当然了,价格要合适的话。”
“林先生联系人的出价是.......”
“并不是很多。”林义龙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价格“我觉得大概1020万镑就很值当了。”
“我们能知道林先生联系人的报价基准么?”弗伦奇先生听得很认真,一把拉住了准备暴起的曼先生,这样问道。
“我觉得,这个问题,弗伦奇阁下可以去问问曼先生。”林义龙冲着曼先生笑了笑,“我想,他应该知道我们是如何核算出这个价格的。”
“我需要和公司商量商量。”曼先生听到了林义龙的解释因由,“我暂且失陪一下。”
40 走卒
凯蒂满腹疑惑地度过了整个下午。
她不知道林义龙和他的对家聊得如何,因为还要进行分组讨论,她并没有参与林义龙他们剩下的谈判流程,只不过走出休息室的时候,她接到了林义龙的短信,让她到农民俱乐部找他——至于波莉和塞莉,已经被林父林母带去照看了。
已经说过,除了必须的场合,为了保持来之不易的减肥成果,林义龙晚上几乎除了水果是不碰别的东西的;午间已经在律师公会宴会厅里吃了那么多东西,却又邀请凯蒂吃晚餐,凯蒂不由得有些疑心重重。
“你是说那事儿啊,我们谈不到一块去,就告吹了。”两人在巴比坎大厦的顶楼酒吧见面,林义龙把自己与宾客的谈判结果说了出来,“让你引荐的人,估计觉得自己可以拯救一下什么,不过什么协议也没有达成。”
“我想问问,到底那些人是谁?”凯蒂问道。
“就是那群在中威尔士妄图入侵我家里的保全公司。”林义龙答道,“虽说我和那些人达成了协议,但不意味着我会放任他们的喽喽逍遥法外。”
“啊,原来是......”
“所以,想换取我的谅解,就要拿出来诚意,只可惜在这个下午,我并没看到。”林义龙道,“这事儿还没完呢。”
“那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没感觉,就算是老鼠和你结仇,可老鼠最终是老鼠。”林义龙正面回答道,“所以,我根本就不在乎。”
“可老鼠激发的子弹,也是子弹呀!”凯蒂开始特别担心起自己和女儿们的安危来,“你就不怕误伤了女儿!?”
“我怕,可我们东方人,有这样一个说法,‘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林义龙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让凯蒂心惊,“就跟我说的那样,对第一次伸来的黑手,最好就是......‘斩草除根’,把‘手’彻底斩断......因为你第一次无动于衷,后面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在交易所如此,在安全方面也一样。”
“我能问问,义龙你说的‘诚意’的含义吗?”凯蒂问了这个问题。
“意为‘全面投降’,投名状是让某个很碍事的董事在重要表决的会议上无法出席。”林义龙很认真地答道,“不过,这样一来,对家那里也不会放过他们,所以......我并不觉得他们有更好选择,就算有人中间斡旋,也一样。”
“......你把我们从家里支开,不会是有什么安全方面的顾虑吧。”凯蒂十分慌张,“比如说,就像那晚把我给送回家之后的样子?”
“完全可以放心,绝对没有。不仅今晚,我们的安全以后也无虞了。”林义龙摇头道,“我找你主要是为了宴请法蒂玛和她丈夫,至少回报一下他们的杰出服务。”
“能问问你选在哪儿了么?”凯蒂问道。
“因为法蒂玛和她丈夫打算回南澳去看看,就算是践行宴。我选在了一个意大利餐厅。”林义龙打算在离河岸街公寓不远的意大利餐厅宴请法蒂玛一家,他曾经在那里招待过阿飞和小雪,“我还可以点一首《朋友,再见。》的意大利语歌曲。至于饮食方面,法蒂玛什么都能吃,我记得凯蒂也挺喜欢吃意大利菜,就安排在这里了。”
“这么说,看来真的是没事儿了?”凯蒂问道。
“当然,因为麻烦已经解决了。”林义龙的平静的出奇,内容却令凯蒂胆寒,“别认为我心太狠,如果有人威胁到波莉塞莉,我想凯蒂你也会这么做的。”
凯蒂正坐,点了点头,认可了林义龙的决断。
林义龙看了看手机,发现已经到了约会时间,就带着凯蒂驱车前往布鲁姆斯伯里的餐厅,两人已经在那里了。
“感谢两位为了凯蒂和我们女儿的付出。”林义龙发表了饯行宴开场白,“祝两位回印太之行愉快,希望这顿饭为两位在伦敦生活期间留下美好回忆。”
之后,几个人谈到了旅行,法蒂玛和丈夫计划从伦敦开车回澳洲,一路上游山玩水地回去,凯蒂看着林义龙,却看到了他嘴边微笑中那若有若无的嘲讽意味。
“他们就两个人,真有些浪漫呢。”凯蒂叹道。
“是呀,穿过有些动荡的库尔德斯坦、高加索和波斯高原,不仅浪漫而且勇敢。”林义龙直接答道。
“你不会......”
“我不会什么?”林义龙反问道。
“算了,我希望你没那么绝情。”凯蒂道。
“我也希望。”林义龙顿时明白凯蒂在想什么,决定捉弄一下想歪了的凯蒂,“可惜,人总会变的。”
“唔......”凯蒂紧闭双眼,不知道该怎么做。
“放心,我会安排极其妥当的。”林义龙决定继续误导凯蒂,“放心,到时候不会有人认为我们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一切都很好。”
“我能不能告诉法蒂玛,她是无辜的。”凯蒂试图人性一些。
“‘不能有坑不填’”林义龙故意沉默了一会儿,“所以,我这么做也是没什么办法的。法蒂玛不能回到她的家里去。”
“不能有坑不填。”凯蒂叹着气,这就是“走卒们的悲哀”——即使披荆斩棘,走到底线,变成皇后,该被弃用的时候也会被弃用,实施了枭首行动的保全公司是这样,法蒂玛和她丈夫结局看起来也没什么两样。
凯蒂的很多消息来源和通讯都是保密的,可为了保护她,不可能绕过法蒂玛的丈夫,倘若有些不那么正规的谈话内容谈话内容被泄露出去,就会给凯蒂本人和林义龙都造成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而且在谈话的言语中——那位一直暗中保护凯蒂和女儿们的士官兵,知道林义龙和凯蒂的关系,所以在各种言谈中确实表示他瞧不起林义龙和凯蒂。这样的话,估计也很难继续为林义龙工作。两相之下取其轻,决定就很好做了。
“不过你放心,我毕竟不是dota玩家,不会轻易地补自己的兵的。”林义龙突然换了一个欢快的表情,取笑着凯蒂,“法蒂玛不回家的原因只不过是不想再见到乡人了,她们今天收到了一笔不小的感谢礼金,还会继续为我工作的,看在‘小兵’的梦想上。”
41 规划
林义龙在返回南威尔士的时候收到了预料之中的结果通告,他和他家人的人身安全很长时间里都不会有重大威胁——毕竟两个不同时段派去威尔士的顶尖的保全公司都在那里折戟沉沙,公司其他那些未参与行动的其他成员也彻底销声匿迹,不再有敢于打布莱肯林场任务的主意的保安公司了——这个时间刚好是“护鸟协会”支付林义龙保全费用期限的结束之前,所以也没怎么进行额外支出。
一切都在“恰好”的节点上,令人直出冷汗之外,可能庆幸的占比更大。庆幸之余,林义龙重新开始了正常作息,比如回到他律所的门市,去督促一下邦妮之类的。
获得执照的三个领域的轮岗实习即将结束,再过六个月,邦妮就将会变成一位执业律师。
斟酌了一下自己兴趣能力和收入,邦妮还是选择了金融合规的老本行作为执业方向,邦妮已经开始调阅她前岳父在这个领域的很多资料,但现阶段仍然是林义龙带的实习生,在他的监督下见习。
“客户想问一下,他们的资金的后续投资策略规划?”邦妮把国内的客户捋得很清楚,但一些事她还是做不了主的,不得不来问林义龙。
“他们资金释放之后不归我们管。”林义龙其实就占了资金周转时限的便宜,可也就仅限于此了,他摇了摇头,“我们不是金融机构,不给任何投资建议方案的。”
“他们主要是感觉可以继续在银行流动,如果利率合适的话。”邦妮重新阐释了这个问题,“国内的三年期存款利率是4.1%,他们希望至少能拿到6%的年息。”
“不好意思,多少?”林义龙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
不知道其他国家是不是这样,至少这里的商业银行,很少提供大额存单的业务,如果超过了限额,会请顾客考虑投资账户或者私人银行账户——就算是大额存单,各类金融产品也不面向普通的“消费类银行账户”。不过正如国内银行一样,如果资金达标,都会支行经理或者理财邀请普通账户的持有者变更成为投资型银行账户以便去购买这些产品。
“他们想拿到6%的利息。”邦妮重复道——顺便一说,她经手审核的贷款利率是1%-1.5%,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说不出口——不过她经手审核的消费信贷的利率能达到12%-18.5%,而且最近又刚刚拿到消费信贷的合规牌照。之前邦妮曾经对客户们暗示过这一点,可这样一笔钱注定了收益不会特别稳定,安全性也难以保证,“尤其是消费信贷领域。”
“这是把威尔士当成喀尔巴阡和鲁米尼亚了么?”林义龙嘲讽道,“还是觉得国内钱好赚,国外赚钱也是那么的轻松容易?”
“这里面确实有点问题。那我怎么回?”
“农业合作社虽然是金融机构,却不是银行。”林义龙明白了邦妮的意思,高息的消费信贷是他资金的自留地,未加思索地告知了他的决策,“既然,之前约定的委托目的已经得到实现,现在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就按照这个给他们回吧。”
“好。”邦妮明白了林义龙的意思,考虑措辞是她的工作。
“顺便一说,我打算在国内设立分所,或者办事处。”林义龙把话题换成了邦妮的职业规划,“以商务票据和IPO为主要业务,也兼作合规。如果邦妮你打算回国去看看的话,你就去担任那边的事务所头头如何?”
“这.....”邦妮有些挠头,“我其实打算杀回香江去的。”
“我是说,两岸三地联动。”林义龙说道,“你就向我一样,担任类似于出庭律师事务所的首席职员,工作留给手底下的授薪律师做,平时只管理案源和人员,不实际提供咨询服务。”
“我想问问,你打算筹备多长时间?”邦妮问道。
“俺寻思,你可以在英格兰和威尔士执业两年,然后去香江执业两年,慢慢地在燕京和浦江选地方,做开业准备——我来当有限合伙人,这间Lynn算另外一个有限合伙人,只投资,只分红,不干预——和我们在香江的办法一样。”
“我考虑考虑,不过反正现在这种时候,时间还很充裕,我打算明年再回答你这些问题,可以吧。”从雷的收入就可以知道,林义龙并不对分部的员工待遇上吝啬,不过邦妮还想仔细考虑一下,这毕竟是她的生活,她需要仔细地评估一下。
“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林义龙笑了笑,“顺便一提,你能看出来,我们所都是‘在家工作’的工作形式吧。”
“我留意到了。”
“那邦妮打算正常上下班还是像我们一样地‘在家工作’。”
“我现在暂时还不知道呢,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到伦敦去试试那边的工作环境。”邦妮描绘了她的梦想,“有些‘魔力圈’的工作经验,我再考虑自己下一步。”
“你就收拾一下,我可以介绍你去那边看一看。”林义龙拿出手机,给之前的合伙人麦格发了一条短信,现在麦格的律所被一家池塘那边的律所收购,正好可以以合作方的名义,进入“魔力圈”见习。
这也是林义龙之前走得门路,只不过他之前在格拉摩根谷区的法律援助中心多呆了两年。
再顺便提一句,在普通法法系国家,看简历的直接观感并不只是看学位学历与就读学校,初期的见习也一样重要——因为只有接触过“高难度”“高强度”的筛选,才可以证明“我”的职业见习层次也很高。不仅法律行业是这样,其他行业也可以进行参照——如医学生的安德森中心和西北医院肯定和社区医院不是一个培训层次;再如四大之于会计行业;至于研究类技术类企业单位就业培训更不必说,都是重点大学和大企业。连舞蹈类,皇芭从业舞者虽然有可能强不过POB,却肯定能强过波尔多——所以,大学毕业生第一份工作对后面的受雇机遇来说也显得非常重要。
42 分析
纳迪亚和薇拉每个周末回国时都会营建各自的同盟,从每周五晚上到周一白天,她们的时间都被商业会议与其他社交活动填得满满的。
所以,周四的晚上,无论如何都会带着女儿们和林义龙一起,甚至还会延伸到周四的下午。
这个周四有些不寻常,耶昂姐妹吃过饭后被林义龙要求回到布莱肯林场主宅。
“我挺讨厌哈肯宁的。”在林义龙还没回家的时候,姐妹俩在餐厅里聊着关于一些人的悄悄话,“仗着和波列诺夫关系好,跟我大献殷勤。”
“原来他也向姐姐你求过爱?”薇拉笑着。
“这么说来......薇什卡也被求爱过?大概什么时候?”
“去年圣诞之后。”
“哼......”
“这么说,他向姐姐求爱的时候比我晚?”
“嗯,在上个月月末......”
“喔!?”
“你们聊什么呢?”林义龙打开厨房门,听到了姐妹俩的窃窃私语,这样问道。
“一个跟我们分别求爱的富商。”薇拉试探道,“我和姐姐正在对情话呢。”
“好眼光,可惜了.......”林义龙摇了摇头。
“怎么说?”
“女儿们已经有父亲了。”林义龙冷冷地放下了这句话,“我想想看,不外乎是‘你将是我的唯一挚爱之类的’爱情誓言,骗骗小女孩还可以,骗你们......”
“唉,真是不懂风情。”薇拉叹息道。
“就因为我懂,所以我才装作不在乎呢。”林义龙走到薇拉的身后,弄乱了她整理好的头发,“算得上是爱人之间的恭维话吧。”
“没听出来。”薇拉很苦恼地重新整理头发,“你把我和姐姐叫过来,到底是为什么?”
“我想想,我来跟你们说一说情报整理和情报分析如何?”林义龙拿出了两台平板电脑,罗列了一个记录会议内容的记事本和大学里常见的数据库集合,“这是我四年半之前拿到的一个记事本的内容,现在,我想让你们来分析一下,然后告诉我怎么赚钱,要赚多少?”
如果姐妹俩耐心留意的话,上面的图标封皮刚好是特莱文先生落在机场餐厅的那一本。
记事本开头的背景介绍也是基于特莱文先生的个人背景资料做了一些小改动,署名都变成了T先生。
对林义龙来说,这段属于已知历史,也算让耶昂姐妹“展现”自己某个方面的尝试,耶昂姐妹在这方面很糟糕,答案也没有看得必要。
“......这页被我用红方框框住的这两页,是那个时候T先生着重试图让我观看的内容。”林义龙笑道,“你能在这页纸上看出些什么?”
“我大概知道,两个连锁酒店要合并,就在近期。”
“所以,我们得知这一点,该怎么样?”
“买入合约,做多头交易。”
“买入多少?毕竟承载量是有限度的。”林义龙问道。
“唔......我不知道我的对手盘是谁?”
“只要你觉得有必要,每一家的对手盘都要进行分析,然后给我一个准确答复。”
“这.....先不提资料的准确性,就算都准确,要筛选有效信息进行资料分析起来就太繁重了。”
“所以,这是情报整理和情报分析。”林义龙非常得意地微笑着,“还记得,我们见过这位T先生之后,就玩了我教给你们的明暗牌‘斗地主’,原因就在这儿。”
“这.......”
“此外,受两家合并影响的,除了这两家以外,与之相关的企业,就可能要坑。”林义龙道,“这些受影响的企业情况,因为此事件受多大影响都需要重新分析重新决策。然后在适当的位置上做交易——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了,就算是明牌的游戏,我最后也能赢。”
“算啦,这种资本运作的技术问题,还是交给义龙你吧。”只是在林义龙携带的平板电脑里粗略浏览了第一家资料后后,耶昂姐妹发现,纵使合二人之力工作,也没办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资料收集整理,更不要提分析了——这不是新手能做的工作。
因为遇到了瓶颈,纳迪亚想获得一家公司的知识产权授权,被拒绝了;提出买下该知识产权,也被拒绝;最后纳迪亚甚至提出要收购对方整个公司,这回直接引发了林义龙的否决,林义龙不得不抽出点时间给姐妹俩上一堂关于情报和信息方面的课。
“所以,如果你们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跟我聊聊。”林义龙笑了笑,“可以以正式的要求给我另外一间并购公司,应该会拿到不错的结果。”
“那我就明白了!”被林义龙拒绝的阴霾一扫而空,纳迪亚愉快地回答道。
三人短暂地收拾了一下,再一次离开时,薇拉的眼中有些困惑。
“有什么话就说吧。”林义龙道。
“经过了今天,我才确认了我对这幢房子的疑问。”薇拉说出了他的疑惑,“义龙你是不是提前就计划好要生多少个孩子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
“左翼有三间套间,对应的右翼也有对称布置的三间套间。【作者:参见《卷1:居住区》】”薇拉指着林场主宅,“正好能和你女儿的数量对得上。”
“啊,是吗,那实在是太巧了。”林义龙笑道,“我们和女儿的走廊卧室之间还有两个空卧室,是不是应该再多两个?”
“唔......”这个问题让薇拉难以回答,就暂且把这个问题放下了。
晚饭时,谭雅和娜塔莎被林义龙问起,想不想去上小学。
幼儿园对女儿们来说强度实在是太小了,就有下午的舞蹈课和钢琴课,也不能发散女儿们极其旺盛的精力,于是乎让女儿们受基础教育就成了不得已的选择。
“可是其他小孩子们要六岁才上小学呢。”谭雅抗议道,“我和妹妹娜塔莎就上午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儿。”
“比如教唱歌故意带偏其他小朋友?”林义龙微笑地问道,“还是故意在字母课上用西里尔字母代替拉丁字母?”
“我和姐姐真的唱歌跑调!”娜塔莎帮腔。
“你们想重学一遍钢琴进阶课程么?”林义龙威胁了一下女儿们,这下两个女儿们彻底老实了。
去年年末,谭雅和娜塔莎因为进度快,上了童子功的中阶班,然后故意手型走形,童子功不好好练,经过家长和老师的商议,决定让两个女儿重回初阶,这下姐妹俩脸上挂不住了,哭着不肯,可还是没坳过。她们知道可能作为父亲的林义龙并不在乎她们俩调皮捣蛋,却一定在乎女儿们是不是撒谎——如果她们坚持谎言,林义龙真的会让她们重来的——在这方面历经失败的小耶昂姐妹绝对不会冒着返工的风险重来。
43 合作伙伴
同行是冤家,或者说“同行之间才是赤果果的仇恨”,但在一个律师楼,几乎是没有“恶性竞争”的说法的。这稍稍有点像大学校,教授虽然在同一学科有很多,可专攻的“小学科”的教授只有一个,哪怕后来的讲师的成就再高,除非换方向,那么后来的只是讲师而已。
在律师事务所,也是类似的,比如商法律师、民事诉讼律师等,可以就分成商业并购、证券、金融与海商等小领域——就算在领域里,可以继续细分方向:比如金融可以分为银行、信托和国际支付——每一个方向都可以设置这么一个合伙人,虽然是同行,可方向的不一致让合伙人之间没什么利益冲突,一起共事理论上都应该融洽的。
麦格和林义龙之间的关系正是如此。尽管两人之前存在着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快,可最终两人的关系慢慢变得友善起来。
周五中午,林义龙像他保证过的那样,把邦妮引荐给麦格。
“埃文斯女士(麦格的姓)是我之前的同事,无论在艾伦-宾汉姆顿做高级助理还是在Lynn做合伙人,埃文斯女士的能力有目共睹。”林义龙介绍道,“埃文斯女士的专长是合并与并购业务,这一点就算独立出去自己做,我们要是有这方面的专长需求,也会把客户转给埃文斯她们——埃文斯小姐是我们仅次于艾伦-宾汉姆顿的第二号合作伙伴,单就企业法律顾问方面,埃文斯小姐是我们最大的合作伙伴。这位是邦妮......”
“易已经把你的事儿告诉我了,欢迎生力军的加入。”麦格自然欢迎邦妮到她那儿实习,“我听易说,邦妮你在监管机构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我想能帮到我们。”
林义龙就短暂地解释了一下他和麦格相识的经历,然后以时间不够为名,去了农民俱乐部,等待还没“下班”的凯蒂。
农民俱乐部的“朋友们”在之前对亚裔面孔的林义龙表示某种疏离,林义龙获得了一个称号之后疏离变成了十分谨慎的友善,大家都很和善地和林义龙打招呼——二月份,正好是冬小麦的萌发季节,对农民俱乐部里的会员来说,属于农闲季节。
林义龙坐在卡座里,喝着冰镇梅子汁,看着手机。
几乎每周五,林义龙都要来这里坐坐,就算“统一立场”的某种姿态,把农民俱乐部和他们绑在一起,连带着几位假如农民俱乐部的几位“阁下”,也有传闻要被他拉到“支持者”的阵营——可不管其他人如何,一直和林义龙友善的菲斯克先生首当其冲。
菲斯克先生在结束投票之后,没参与后面的会谈,来到农民俱乐部,和林义龙见面。
“如果可能的话,让埃拉自己成立一家出庭律师楼如何?”林义龙这样建议道,“凯蒂和埃拉关系一直不错,一直有让她来帮我们去起草一些非诉讼争端解决机制的条款之类的想法。”
“我会跟埃拉说一说的。”菲斯克先生笑着答道,“有一些东郡的乡下议员今年夏天时候想和你见一见,聊一聊捐款之类的话题。”
“为了群众福祉,我当然愿意啦。”林义龙笑了笑,“不过,有人觉得身为亚裔的我可能在母国国内有特别的联系,这就有些不太礼貌了。我希望这些‘可敬的’阁下们能明白这一点。”
“自然。”菲斯克先生微笑了一下,自从两位可敬的大佬被林义龙几次三番地打击丢了一大半的身价和势力之后,一些选区选情变得不确定起来——如果没有当选的便利条件,每年领8万英镑薪水的阁下们就会十分焦虑煎熬。
正巧,林义龙正好可以提供这些便利条件,自然要摆谱等着需要各种支持的阁下们和他商谈——比方说介绍赞助,提供消息,介绍联系人云云——林义龙的架子被他端得做作且傲慢,反正不那么在西方意义上的高贵潇洒。
“你看我态度怎么样?”林义龙恢复了常态,询问着菲斯克先生。
“怎么说呢,虽然我们也明白真诚也是能演出来的,但演好还需要多加练习。”菲斯克先生见林义龙没什么变化,知道刚才是他演绎的一种姿态。
“我很好奇,就是那些大佬们和可敬的先生女士们见面的态度是怎么样的?”林义龙问道,“他们的行踪,我只是在电视和网络纪录片里接触过。”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菲斯克先生道,“这不是很明显嘛。”
“可合作伙伴之间,也会相互串换自己的观感嘛,你说万一觉得亲疏有别,那不是让人很不自在。”林义龙反问道。
“这不是很正常,这才是人之常情。”菲斯克笑着,“这样,至少能让阁下们有个奋斗方向不是?”
“正如像可兑现债权或者像蒙特卡洛菠菜的客户类型分级那样,还要给这些阁下定一个不同等级?”林义龙问道,“一个普通阁下的待遇是ABC,一个初级VIP阁下待遇是ABCDE,中级VIP是ABCDEFG之类的,然后以此类推?”
“我倒想知道,我在义龙你心中是什么等级?”菲斯克先生没有正面批驳林义龙的玩笑话,显然是认可这种分层规范。
“高级VIP?”林义龙把玩笑继续讲下去,“很遗憾,至尊VIP我只留给了凯蒂一个人。”
“那是自然。”菲斯克先生也笑了,“我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如何端架子或者怎么亲切怎么演我想义龙你是可以训练的,我这边刚好有一个演出方面的专家——他虽然可能在舞台上十分狼狈,但用在社交场合很实用。”
“我会考虑的。”林义龙道。
林义龙请菲斯克先生喝了一杯爱尔兰威士忌加冰,自己继续喝梅子汁,两人聊了一些春收和播种方面的事儿,然后就等到了短暂社交场合后的凯蒂,两个朋友相互道别。
“他竟然给你介绍表演系的教师?我感觉义龙你都可以去当表演系教师的导师了。”凯蒂笑道,“我应该去提醒菲斯克阁下,某位绅士这样费心尽力地联系并掩饰自己无能,不如考虑下是不是‘那位绅士努力在菲斯克先生面前表演出来把菲斯克先生当作是无话不谈的合作伙伴’的这种可能。”
“哦,哪位先生表演能力如此高超?”林义龙盯着凯蒂笑道。
“某个‘表面亲切’的合作伙伴。”凯蒂下了她的判断。
44 郊游
复活节假期威尔士的雨季刚好结束,进入了相对干燥的夏季,基雷附近的克莱因公共绿地变得葱郁了起来。
带着女儿们出来郊游实在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儿了。
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被称为郊游——他们只是从家后门直接到森林里,沿着林间小径散步罢了——基雷本身就在半郊区的城乡结合部,故而能不能称得上郊游是有待商榷的。
“累了么?”林义龙问谭雅和娜塔莎。
“没事的,爸爸。”虽然气温不高,可小姐妹俩脸上都挂上了不少汗水,“我们还能走。”
“别逞强,你们才多少岁啊。”林义龙看着姐妹俩的狼狈样,“等走到尽头,我就请你们吃冰淇淋。”
“Joe's?”姐妹俩问道,那是一家南威尔士最知名的冰淇淋店,谭雅和娜塔莎完成阶段学习时,无论是林义龙还是大耶昂姐妹,都会给女儿带这家冰淇淋作为奖励。
【作者:确有其店,从刚开始的两家(2010年)发展到了现在的五家(2021)。】
“其实我想说‘冰王国’超市的一块钱三只装的那种,不过既然你们想吃,那就去吃Joe's吧。”林义龙笑了笑,“我们从森林出去就能看到冰淇淋店了,那边正好有个分店。”
“那我和娜塔莎继续坚持一下。”谭雅故作坚强,但林义龙好像看到被藏在虚空里的小尾巴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但有三个附加条件。”
“怎么还有条件啊?”
“第一,不能告诉妈妈;第二,吃完后要刷牙;最后,增加练琴5分钟。”林义龙提出了她的条件。
在女儿们角度看来,她们也不想因为吃甜食被妈妈指摘,乐不得地执行第一项和第二项,唯一的问题在第三项——不过,五分钟的练琴时光和冰淇淋二选一的话,肯定选后者。
“好,一言为定!”谭雅把小手放到爸爸伸来的手中,和他沉沉地握了下手,“驷马难追!”
娜塔莎也同意,握住了林义龙的另外一只手。
走到海边,迎着海风沿着海堤继续往曼布尔斯海岸商店区行进。
“好舒服的风!”因为运动发汗的三人被海风吹过,感到一阵舒爽,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感叹,“这里真的是最好的地方。”
忘了一提,因为去年夏天在蓝色海岸被地中海的太阳暴晒,林义龙发现他对紫外线有些过敏,咨询了他的社区医生后得到了确诊通知,所以除非在夜间,他是不会穿着短袖出门的——当然以南威尔士的气温,他也不可能在夏天穿短袖——春天的南威尔士,对他而言最合适。
女孩子们毕竟身形幼小,走得不快,用了一个半小时才到。
说起来,斯旺西是之名的煤城,密密麻麻的煤炭矿井从毛尔法商业区外围一直绵延到布莱肯山,煤炭工人们也居住在布莱肯山矿区附近,也就是城市北边。城市南边从曼布尔斯到“虫头”沿海悬崖间的天然沙滩一直都是煤炭矿井工人度假消遣的地方,可无论往那个海滩去,曼布尔斯都是必经之路,这边的商店街规模是不亚于几倍于当地人口的博纳斯的。
“原来是这样。”一路上,林义龙边走边给女儿们讲解这座城市的建城流程,“不知为什么,这座城市里的亚平宁人不少,我之前的邻居、第一个诊所医生还有最熟悉的咖啡师都是那儿的人......甚至你们还能从他们的名字里断定他们的祖先...”
怎么说呢,像林义龙这样的亚裔和女儿们说斯拉夫语系语言感到困惑,当三人进来坐定之后吸引了所有其他当地人的目光,他们好奇而畏惧地盯着林义龙一行人。
感受到了其他人的目光,林义龙马上和女儿们说起了英语。
“你们在学校的话,其实可以学一学威尔士语的,语言语序和英语完全不一样。”林义龙这样建议道,“就权当分辨了。”
“那爸爸和爷爷奶奶说的【普通话】为什么不教我们?”娜塔莎问道。
“最关键的问题是,中文的字根虽然是象形字,根本就不会像字母文字那样按照构词法规则从事,每个字的意思可能是一个,但和其他字组成的词是另外一个.....词汇量方面,你们俩暂时就别不自量力了,把妈妈教会的那些英语法语还有德语单词重新再巩固巩固,再学其他的。”林义龙倒不是不想交,但和女儿们接触最多的,仍然是纳迪亚和薇拉,如果自己再贸然安进一门语言,小姐妹俩吃得都是夹生饭,虽然失去了最好交女儿们中文的时机,为了不让她们绷得太紧,先缓一缓。
“哼!”谭尼卡撅起了小嘴,“我能行!”
“‘干涉者的记者接受了采访’是什么意思?”林义龙说了一段他学俄语时的绕口令,然后换了一个英语的绕口令,“她在海岸边卖贝壳。”
“我还没学到这些单词呢。”谭雅没听懂第一句,但听懂了第二句的部分意思,如此抗议道。
“所以,还是好好扩大识物量,慢慢来吧。”林义龙回答道,“有些人穷极一生,也只会一门语言,你们要是会两门,虽然见识上没说的,现在你们在同时学三门语言,再加上一门......就太累了。”
这种父亲的担忧让作为女儿的小耶昂姐妹一下子就对自己父亲的好感度增加了很多,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甜美了——也有可能是吃到了冰淇淋里面糖分而开心。
“冰淇淋吃过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林义龙问道。
“啊.....啊.....”姐妹俩休息之后就有些犯懒,耍赖不想走回去了。
回家的路确实不近,女儿们的体力确实也跟不上,不过就这样辜负偶尔一见的阳光确实不好。
“那我们就走到灯塔,然后坐车回家?”林义龙提出了更容易被接受的替代方案,至少比走回家的路程短很多。
“别忘了要对冰淇淋的事儿保密!”坐车回家的路上,林义龙突然想起来,这样嘱咐着女儿们。
可女儿们已经在座位上相互依偎着睡着了,没听进去。
45 代言
作为耶昂姐妹生日礼物的小踏板摩托,林义龙已经开了将近三年,考虑到家里其他人也都换别的座驾了,他决定也换一台别的摩托试试。
话说,摩托车排量125CC和350CC这两个其实是欧洲给“轻型摩托车”和“中型摩托车”的两个排量上限——如果骑乘小于或等于这两个标准的摩托车,需要用的牌照有些不同,而且轻型摩托车的道路适应证明获取过程比较简化。林义龙为了简化操作,一直都在用不换挡的小排量踏板。
至于换车的契机,仍然是税费减免配额。
两个表弟办理了工作签证,可以申请一年期内有效的个人物品的税费豁免——表弟们事业刚起步,一般轮着开超市进货送货的厢式货车;至于表哥一家,因为表哥本人被林义龙派回国待机,暂时就不惊扰他们了。
这样的话,林义龙可以通过两人的方式省去不列颠7%的摩托车关税外加20%的增值税。而国外的摩托车价格相对汽车来说并不算贵,林义龙决定搭上运费,从原产地的霓虹找一个专门做出口的当地商人处购买。
“你就算以需要的名义找你的基金支出,也能达到节税的目的吧。”凯蒂听到了林义龙的所作所为,不得不开启吐槽模式。
“唉,要不然怎么拿什么钱养活女儿。”林义龙笑了笑,想出了这么一个蹩脚的理由,“波莉和塞莉不是马上就要被送到幼儿园去了吗?我记得一个月好像要收......”
“跟义龙你个人支出关系也不大吧!”凯蒂继续,“我记得,这好像是某人利用赠予礼物的信托投资来的呢?”
“那就是给女儿省得买冰淇淋的钱?”林义龙继续巧立名目。
“女儿折合一天要吃40镑价格的冰淇淋吃两年?”凯蒂问道。
“......买贵一点的冰淇淋不行么?”林义龙可怜兮兮地问道,“比如哈罗德商场咖啡馆的.....”
“是耶昂姐妹俩尚且不能去,我得为我的选民心中形象负责,怎么可能去?”凯蒂谴责道,“我记得不是义龙你说过的,就算你被拍到在那里与人合影,也会影响市场不是?”
“唔.......我还不如继续执业呢,至少可以不那么引人注目不是?”林义龙低下了头,后悔不已的口气说道。
“哼!”凯蒂打了他后背一下,“那你还追求财富干什么?”
财不露白的道理,没人不懂。可话说回来,既然有人躲躲藏藏,也有人用展示实力的方式增强信用——你看,我连豪宅游艇都能买的起,怎么可能会陷入危机——这种情况,大概和没落贵族即使借债维持脸面没什么区别。
这一点在媒体前体现得尤其明显,任何生意人摆出的姿势都是“为了积极回馈社会,所以才~Blahblahblah”。可无论如何粉饰,生意人永远都是以营利优先的,他们的公平不可能是其他人的心中意义的公平,所以最终都会以不同形式的影响力参与社会决策——哦,你说你想只做生意不考虑其他的事?那你就要付出更高成本考虑更加细琐低层级的细节问题,比如汇率和利率攀升下跌稳定度等等,面临更多不确定因素了。往往到了最后,就算宣称不考虑其他的事儿的商人也需要考虑所谓的公平公正问题——这是“财富”的内在要求,也是“资本”参与的必然,不可能不为。
即使有了某种头衔的林义龙活得也并不洒脱,他怕自己和某人吃饭聊天被人发现而产生不必要的误会,也怕自己在社交场合的举止被人过度解读而影响他的投资计划,他反而“不得不”活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
除了耶昂姐妹带着女儿们周末的社交活动外,平时林义龙的家人们过的还是稍富裕的市民阶层的生活。家里的摆件挂幅大多都来自于二手商店的经典画作的复刻,或者出自三四流艺术家之手的艺术品,剩下的东西也都属于大众产品——对他身边所有的人来说,这样的生活风格最安逸麻烦也最少。
“其实我有一个梦想,就是让一切都摆放在台面上。”林义龙笑了笑,解释了他这么做的原因,“我知道其他人都知道我,但我只要不动,他们就不能完全动,最后只能放弃那些不上台面的手段,规规矩矩的——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这样一来,其他的绅士们也就不会把关注点集中在我身上了。”
“你真的是一个称职的法律工作者。”凯蒂叹道,“这样的话,就把主场移到了你这边,通过规定规则把对方给玩死。”
“抱歉,职业习惯。”林义龙的微笑变得恣意起来,“我以为凯蒂无论身为我的助手、执业律师、议员以及枕边人兼我孩子的母亲,都会完全支持我呢!”
“依照你提到的几种身份,我当然应该支持你了,但我作为你唯一没提到律所合伙人,是反对这一点的——这会引发毫无节制的行业竞争,对行业本身发展不利。”凯蒂冷静地分析道,声音却越来越弱气,“但......综合分析下来,我还是支持你的。”
怎么说呢,耶昂姐妹单单作为高管和财团中心,她们的年收入非常高;至于艾米,只要投钱培养正确的艺人,收益率高得可怕;而凯蒂的工作是支援“小家庭”其他人的事业,其他人在其他方面支持她的工作,就算有林义龙的保证和以她为受益人的信托基金,凯蒂依然看中作为合伙人的工资和分红收入。
“支持我就好。”林义龙摸了摸凯蒂的脑袋,“所以,和其他人交涉的重要工作就指望你了,然后把沟通的过程具体告诉我就行。”
“不过,我直接当你的代言人是不是有些过于直接了?”凯蒂知道自己的挑战,却也有一些别的顾虑,“你不觉得菲斯克先生可以做到吗?”
“菲斯克阁下有他的烦恼,我们虽然可以称之是‘朋友’,但他有自己的想法——所以只有摆脱凯蒂你了!”
“不会让你失望的。”凯蒂微笑道。
46 敬语
“这他xxx的?”周日吃完午饭,林义龙和艾米坐在电脑前,玩“跳伞模拟器”,被另外两个集团的敌人进行车轮战,连着吃了两轮火力,壮烈了。
艾米听到他的咒骂之后,非常惊讶地盯着他看。
“抱歉,上头了!”林义龙尴尬地笑了笑。
艾米也很喜欢玩电脑游戏,尤其是国民游戏SC,她的操作水平和游戏理解差不多和游戏龄是她年龄的林义龙处于同一水平线——都是这个Deadgame的黄金组——2v2和其他人对局有些辣眼睛,但一起打打合作突变任务是没问题的,权当休闲放松了。
在接触了“跳伞模拟器”之后,又菜又爱玩的林义龙有时拉上艾米,打上两局,捡10分钟装备然后25秒送掉——这当然是令人沮丧的,所以会自然地感情流露。
“算了。”林义龙冲着艾米笑了笑,关上了电脑。
这段时间,哪怕他知道艾米为了照顾女儿是何等辛苦,林义龙并不太愿意主动往艾米这边来。自然不是因为他对艾米厌倦或者对女儿不上心的原因——说起来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让秀妍和素妍养成语气上的礼貌习惯(逢人说敬语),他需要和艾米以敬语的形式说话,而思考变换的过程太累人。
(作者注:情况确实如此,但一般只有孩子妈妈照顾孩子的时候从头到尾说。)
艾米的母语按照说话对像不同,可以分为高等敬语,一般敬语和不敬语,又因为词汇的不同稍微还有一些划分——比如“请吃饭吧!”,就可以用当代中文按照阶格大致翻译成“请用膳吧!”“请吃饭吧!”“吃饭!”这几种不同语气——而因为林义龙对艾米算是平辈之间,两人用一般“相敬如宾”,很少像韩阳那些情侣那样用不敬语。可要是说敬语,就让他需要思维中转个弯,社交场合大家的句式应对都“约定俗成”,而且很少超过两三个小时。
要是在家里人面前端着这种样子,林义龙并不会显示出多不耐烦或者显露疲劳,可不愿意来是一定的——但身为爸爸的林义龙又不能不来亲近女儿也不能不安抚她们的妈妈,可他还需要喘口气。至于预订的英语言文学教育,林义龙决定还是拜托学校和幼儿园教育了。
“夏天回家看看啊!”林义龙提了这个建议,“在韩阳的寓所,已经通过了环评,为了保险起见,再放一个半月就应该没什么污染了。”
“那义龙哥会陪着我回去么?”艾米问道。
“我可以陪着你们回去再回来,但一直在那儿呆着估计够呛。”林义龙当然知道艾米问话的含义为何,他不想正面答应,只能这么说一下。
“真遗憾。”艾米这样叹道,“我还以为可以至少和义龙哥过一过休闲生活呢。”
“那时候正好工作忙。”林义龙打算拿一个借口糊弄过去,“如果想去的话,我觉得最好应该是春天或者晚秋,一方面市场活力不够;另一方面,我在欧洲呆得时间太长了,实在受不了炎炎的夏日。”
“工作忙”当然是借口,因为企业季度公报都在暑期完成,主要活跃交易也都在上市企业公布报告前后进行,就算忙也过不了多长时间。此外,耶昂姐妹也好,凯蒂也罢,加上艾米,有一个算一个,其实并不知道林义龙具体的工作内容——就算林义龙看起来在忙工作和商务交流,但也只是“看起来”罢了,没人知道他真正在做什么。
“工作忙是借口吧!”艾米其实当然知道林义龙说话的内涵,抗议道,“家里不是有空调么!?”
“不敢出门呀!去年我不是被检测出‘紫外线过敏’吗?”林义龙解释道,“要是不出去,闷在家里,还不如就呆在乡下找个避阴处避暑呢。”
“这是秀妍和素妍第一次回家,还要你这个当爸爸的去帮他们注册出生呢!”艾米试图说服林义龙,“而且,女儿们的一岁生日,爷爷奶奶也不能不去吧。”
“.......我正好后天大后天两天要去韩阳帮助搬家,要跟之前那所公寓告别了。”林义龙插嘴道,“我和我父母同去,也会和‘爸爸妈妈’见面,到时候我会提出来看看这个满周岁生日怎么过。”
“......那好吧。”艾米无不遗憾地叹道。
这样的对话让艾米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晚上安排好女儿们休息后对林义龙也没什么笑模样,亲热也像应付事儿一样——林义龙见艾米冷冰冰的样子,就决定散发一下他的热忱,用了很多体能,把坚冰给融化了。
“真是.....”艾米脸上红红的嗔怪着林义龙,“我当然希望义龙哥能陪我们度夏天了,都不能耍点小心眼了么?”
“哎呀,艾米都成了两个女儿的母亲,就别任性了。”林义龙笑道,“我都说了,我会陪你们来回,但我发现我在韩阳的话,办事儿确实不大方便——尤其是要处理账目——每天就是昼夜颠倒,也不能和你们一起正常作息,不如在这边呆在这边。”
“真遗憾。”艾米想了想,换了个话题,“我记得维罗妮卡说过,孩子周岁过后,你都会带女儿们出游的。”
“没事儿,我会陪着秀妍素妍他们去散散心,去儿童大公园之类的地方享受享受的。”林义龙安慰道,“对照埃尔顿塔的话,韩阳应该是乐途世界?”
“其实我想得还是南山,毕竟是首都象征——义龙哥当爸爸,陪女儿们去一趟吧。”艾米定下了目的地。
“甚好。”林义龙应承下来,“陪她们坐坐缆车,然后坐电梯下来?最后,请女儿们吃点南山甜品?”
艾米这才重新破涕为笑,反着亲吻了林义龙的面颊。
“等等!”艾米审视了林义龙的话,发现了一个稍微严重的问题——因为如果林义龙说为了保险起见要一个半月以后才回去,那搬东西不可能就这几天搬,一定还有别的什么理由,“那义龙哥这次去韩阳的话,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旅行需要个把月,然后会顺道和家里的亲戚朋友碰碰面。”林义龙答道,“正好,波莉塞莉也要过生日了,过完两岁生日之前回来,然后带着放假和艾米带着女儿们再回去给女儿们庆生——纳迪亚和薇拉要带着谭雅和娜塔莎看看两个小家伙的祖国,凯蒂也要趁着这段时间招待自己父母,都有各自的行动计划——但我绝对在威尔士呆着。”
“总之,我觉得义龙哥肯定有点什么不愿意告诉我的安排。”艾米满腹狐疑地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