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秦国公讨伐秦帝
长安城一破,阴世师、骨仪等大臣身首异处,其余活着的不是逃的逃,就是向李渊投诚,年幼的代王身边再无人扶持,只剩一个侍读姚思廉能济不了什么事,自然一切只能任凭李渊摆布。
李渊在抚慰京师后,即可催促太常选择吉日,筹备一系列告高庙、定尊位、立代王等礼仪。
文武将佐见此,就商议,一起向李渊请愿,道:“大隋暴政多年,为天下所厌恶,而唐公乃天命所归,您的恩德为天下人所知并讴歌。回想唐公兵起晋阳,西定关中,不过百余日,就一举拿下了京师,如此神武之速,若非上天选定的天子,又怎能做到?还请唐公依照符谶所示,上尊号,自立为帝,何必便宜了代王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李渊听后,很不高兴,愀然作色道:“老夫举义兵,本为社稷,社稷有主,我岂能有不二之心?汉高祖不立子婴,所以屈从于项羽。我如今尊奉世嫡,又有什么好担忧的?”
众文武将佐见此,李渊脸色如寒冰,没人再敢劝,连李渊最信任的裴寂也噤声了。
到了吉日,李渊率领百官,备羽仪法物,具法驾,奉代王杨侑为皇帝,即位大兴殿,改元义宁,遥尊江都的杨广为太上皇,同时免掉天下百姓今年的租赋。
过了两日,少帝杨侑拜李渊为大丞相,进封唐王,位在王公之上,又赐了武德殿给李渊作丞相府,命李渊统领要事,什么礼乐征伐、兵马粮仗、官员升降考核等,一并责成由李渊来都督。除了郊祀天地要告知杨侑,其他内外军事均由李渊处置。
李渊自然又是假惺惺一番,坚决辞掉大丞相的高位。于是公卿将佐也配合他的演出,一起请求李渊:“少帝年纪尚轻,需要唐公来主持大局,岂可辞去大丞相之职?摄政公若是不肯出任大丞相,王室还能依靠谁去?还请唐公顾全大局,切不可辞让。”
经过众人一番劝说,李渊这才长叹一声,道:“王家失鹿,遂使狐同老狼。”
铁纲靖不过是一个搬砖工,穿越到古代,就跟一个文盲差不多,对李渊这句话根本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只是猜想其中“鹿”跟逐鹿中原的“鹿”是同一只鹿。不过见李渊说了这句话后,不再推辞,奉诏受册,他心想这就是所谓的大智慧吧。
出任大丞相的李渊作为摄政王,开始设官治事,仍用裴寂为长史,刘文静为司马,召前尚书左丞李纲为相府司录,专掌选事,前考功郎中窦威为司录参军,使定礼仪,一面追谥祖父虎为景王,父闼为元王,夫人窦氏为穆妃,又命长子建成为世子,次子世民为京兆尹,并封秦国公,三子李玄霸封为卫国公,四子元吉为齐国公。仍改太原留守爲镇北府,总统山东诸郡。
刘树义仍旧是秦国府的府掾,没有什么升降的区别,因而略微有少许失望。至于一路跟随李世民出征的长孙无忌和侯君集,两人在攻城战中没有什么亮眼的发挥,风头完全被李玄霸、孙华等人盖住,自然也没有得到晋升。尤其是侯君集,杀入长安城后参与抢掠,还差点被处罚了,幸亏李世民求情,才算保住其原来的职位。
第二日,榆林、灵武、五原、平源、安定诸郡,一起举城向李渊投降,并遣使诣义军请命,关中彻底落入李渊掌控之中。
一切布置已定,忽然接报西秦霸王薛举僭称秦帝,遣其子薛仁杲入寇扶风,且谋取长安。
却说扶风郡本来也有一个贼帅唐弼,拥立李弘芝为天子,自称唐王,有部众十万人。见薛举杀来,唐弼占据扶风郡的汧源,将薛举大军拒之城外。
薛举见此,派遣使者招降唐弼,那唐弼耳根软,经过一番威逼利诱后,竟然转身就把李弘芝杀了,大开城门向薛举投降。
可惜投降也没有得到好的报应,薛举父子率兵才进汧源,薛仁杲就发动攻势,对唐弼大军大开杀戒。
唐弼毫无防备,哪里还能组织将士们反抗,只能趁乱带着数百骑兵逃出汧源,直奔扶风郡城,向扶风太守窦琎投降。
但是窦琎一直想剿灭唐弼,见其自投罗网,二话不说将其斩杀。
而薛举得了唐弼的兵马,声势更盛,号称有部众三十余万,准备谋取长安。不过听说大丞相李渊已经占领长安,知其能征善战,手下又是猛将如云,料难以讨到便宜,便转而围攻扶风。
窦琎之前连唐弼都无法剿灭,此刻面对薛举的三十万大军更是无能为力。
而且薛举还有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儿子薛仁杲,根据陇西流传的传说,薛仁杲力大无穷,善骑射,在军中号称万人敌,性格残暴凶悍。在薛举起事之初,每次大破敌军,获得的俘虏,薛仁杲必将他们断舌刈鼻,或者剥皮削肉,慢慢折磨至死。
攻下秦州时,薛仁杲抓来富人倒着吊起来,用醋灌鼻,逼富人交出钱财。此人杀人无数,还***女,陇西一带对其是天怒人怨。
薛举也是一个残暴凶猛之人,但对比其儿子薛仁杲,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每次见到薛仁杲所作的血腥酷刑,薛举也觉得甚是厌恶,告诫薛仁杲:“你如此虐待天下百姓,终有一日将使我族覆灭!”
窦琎面对如此残暴的薛举父子,连出城应战心思都没有,紧闭城门自守,同时快马加鞭派人向长安求救。
接到求救的消息,李世民立刻向李渊请求出击。李渊此刻初定关中,心想薛举不除,终究是一个隐患,而且西征以来,已经证实了李世民能担大任,做出的很多军事决策已经超越他自己,便欣然答应了李世民的请求。
李世民便带齐“晋阳四公子”,再加上勇猛无敌的李玄霸,另外还有殷开山、丘行恭等大将,直趋扶风。
秦国公讨伐秦帝,两秦相争,谁将胜出?只有李玄霸听闻有个薛仁杲是万人敌,颇为兴奋,磨刀霍霍随时准备打架。
没几日,赶到了扶风境内,正在休整中,遇上那不知死活的薛仁杲来挑衅。李世民也不废话,仗着己方大军西征以来为曾吃过败仗,当即毫不客气地率领大军大刀阔斧地杀过去。
薛仁杲虽然勇猛,但是架不住李玄霸等人的攻击,加上己方军纪混乱,不如李世民大军严谨,才交手不到片刻,己军抵挡不住,只能转身纷纷逃走。薛仁杲不敢相持下去,长槊挡开李玄霸的斧劈,回身拍马便逃,大军也因此瞬间崩溃。
李世民率军大破薛仁杲军,追到垅坻才作罢。
第167章 底层人的义气
那僭称秦帝的薛举万万没料到唐军如此凶猛,才交手一个回合,己方打败,损兵折将无数,心下大为惊惧,问群臣:“自古有天子投降的事发生么?”
黄门侍郎褚亮站出来说:“陛下,这种事情历史上多的是。远的有南越武王赵佗归顺汉朝,蜀汉末代皇帝刘禅投降曹魏;近的话也有西梁末代皇帝萧琮归顺大隋,临死前都享受着荣华富贵。像这等归顺后,转祸为福的事情,自古以来并不少。”
这话引起了卫尉卿郝瑗的不满,趋上前严厉道:“陛下岂能问出如此有失身份的话?褚亮所说实在是大逆不道!昔日汉高祖刘邦屡经失败,蜀汉先主刘玄德也多次在战争丧失妻子二女,然而正是经历这些大的挫折苦难,终于成就大业。如今我军不过是一战不利,陛下怎么就开始做亡国的打算了?”
薛举本是一代枭雄,听了郝瑷这番话,立刻生出悔意,为了掩饰尴尬,微笑道:“朕怎么会投降?不过是以此来试一下各位爱卿罢了。”当下厚赏郝瑷,引之为谋主。
且说秦国公大败秦帝后,扶风太守窦琎以及河池太守萧瑀等人纷纷献上郡城,向李世民投诚。李世民甚是欣喜,接见如礼,当下率军回长安,并引领二人去见李渊。
李渊对两人颇为重用,也不问过少帝杨侑,直接授封窦琎为工部尚书、燕国公,萧瑀为礼部尚书、宋国公。
铁纲靖对新近的两位国公甚是不解,古人不是讲究忠君思想么?怎么在这两人身上完全看不到。或许他们认为有少帝在,还是大隋天下,但是明眼人都清楚一切军政都在李渊手中,摆明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或许这就是古人说的“弃暗投明”,古人总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然后给与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尤其对萧瑀颇为看不惯,此人作为萧皇后的弟弟,受到杨广的宠信和重用,享尽荣华贵,如今看到姐夫的江山被人抢了去,不仅不生气,还屁颠乐颠投靠敌人,丝毫不讲姐弟之情,更无姐弟之间的义气。
只能说铁纲靖演义小说看多了,脑子里只有底层人民愚昧的“讲义气”,不懂顶层人士的变通。
他把这些想法私下里跟李玄霸分享,倒是李玄霸颇为认同他的看法,说:“铁牛我早看不惯那两个鸟人了,典型的墙头草。好在不用跟他们做兄弟,否则我一斧一个将他们劈成两半。”
铁纲靖听了只能苦笑,果然他和铁牛都是底层人思维,想步入高端贵族阶层,光是思想就得好好改造一番。
闲话少叙,且说那李渊见关中已定,陇西的薛举刚吃了败仗,短时间应该不会再来捋胡须。只有河东那个屈突通真是有韧性,跟刘文静在潼关相持一个月了,还没有放弃。
屈突通虽然年过半百,但不失为一名人才,李渊念及昔日的同朝为官情谊,便找来屈突通的家仆,前去招降屈突通。
但是屈突通性子极为刚硬,二话不说,就把家仆斩了。李渊见此,料是没有招降可能,叫来铁纲靖,道:“二郎时常夸你谋略出众,如今你父亲刘司马跟屈突通在潼关相持月余,仍未拿下屈突通,如此拖下去,不利于我军东进平定中原。俗话说‘上阵父子兵’因此本相决定派你前去相助你父亲,你准备准备几日启程。”
铁纲靖想起自己是以刘树义的身份活在这个世上,但他只想留在李世民身边,想拒绝李渊的命令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得问道:“秦国公带兵打战从未失利,他不去征讨屈突通么?”
李渊道:“二郎另有重任,得去抚慰山南(终南山以南)。”
铁纲靖无可推辞,只能领命而去。好在李玄霸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只跟他,让他有了不少底气。两人率领数百骑将士,前去跟刘文静会合。
李渊对这个三子李玄霸也是无可奈何,他发现李玄霸不再是他曾经疼爱的那个三郎了,粗俗无礼,即便他曾下决心改造李玄霸,发现毫无作用,反而导致李玄霸的戾气更盛,只能由得李玄霸随心所欲。
且说那刘树义知道要跟父亲刘文静会合,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焦躁起来,铁纲靖只道他是害怕刘文静,所以才有烦躁心理。但是刘树义却拼命催铁纲靖快点行军,早日与刘文静合军一处。铁纲靖被催得不耐烦,只能带着骑兵快马加鞭赶赴潼关。
数百骑将士连夜赶路,快到潼关时,正处于黎明前的黑暗,隐隐听到远处传来杀声,而且看到多处火光,料是发生了战事,急忙派出三名斥候前去查探。
不到半个时辰,三名斥候先后回来汇报,原来是屈突通派出桑显和带兵夜袭刘文静,一直大战到黎明,攻破刘文静营垒的两面,两军短兵相接,杀得正激烈,而且听闻刘文静中了流矢,虽不致命,但己方军队已露出败象,只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刘树义一听,急了,忘了曾经跟铁纲靖的约法三章,也不获得铁纲靖的同意,抢夺下身体的控制权,飞身上马,就要去救刘文静。
铁纲靖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出发时刘树义拼命催着赶路,或许这就是他们父子之间的心灵感应吧,但是刘树义这样贸然冲进去,无异于送死。
情急之下,铁纲靖大喝一声:“刘树义,你这个孬种,你会打战吗?你知道怎么上阵杀敌吗?你这样去送死,只会加速你父亲的死亡。”
刘树义一怔,呆住了。趁这机会,铁纲靖夺回身体控制权,勒住缰绳,让座下战马来了个急刹。
刘树义回过神,眼泪不争气的哗哗直流,哭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父亲去死?”
铁纲靖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你别闹就行,这样哭哭啼啼的,让我怎么想办法?”
刘树义一听,事关父亲的性命,不敢违抗,瞬间收住了哭声。
但是仓促之间让铁纲靖想出妙计退兵,还真有点为难他。本身他对兵法不过是一知半解,虽然跟李靖学过一段时间,再加上最近也在思考演义小说中的用兵套路,但真要运用到实战中,且由自己调兵遣将,发现还是有点手足无措。
第168章 忠臣屈突通
如今,只能赶鸭子上架,硬上了。
铁纲靖考虑自己只有数百骑,决定套用当日解雁门之围的疑兵之计,只是心里也没有把握管不管用。
他先是挑选了一百骑骁勇之士,由自己和李玄霸率领,打算由背后奇袭桑显和的军队。没有旌旗没有战鼓,他便命令其余的骑士点着火把在外围奔跑迷惑敌人,并禁止他们出声,让敌人以为有大军在潜伏行进,虚虚实实让对方猜不透。
桑显和本来胜利在握,突然见一个长相秀气的黄毛小子拎着双斧杀了进来,板斧所到之处,惨叫声不绝,令人很难相信如此强大的杀气会从这样的小子身上散发出来。
而黄毛小子后面跟随骁勇骑兵也是锐不可当,冲杀进来杀得随军人仰马翻。偏偏还有一个神箭手在飞驰中箭无虚发,每一箭都是命中要害。
再环顾四周,黑影重重,漫天的火把似乎围将过来,分不清到底来了多少人。
桑显和大惊,没料到唐军来得如此快,更令他心慌的是摸不清来了多少援军。再打下去,只怕会陷入敌方的包围圈,到时全军覆没就不划算了。他决定见好就收,等天亮后,摸清敌人的底细再决定进攻与否。
随着桑显和一声令下,宣告鸣金收兵,找了一处地方安营,并生活做饭。打了大半夜的站,将士们也累了,脱下盔甲准备吃了饭后好好休息一下。
刘文静垂死之际得到救援,总算大难不死,况且来救的人是自己的儿子,心中更是欣慰,感叹刘树义终于能独当一面了。
处理完伤口,忽然接到斥候来报,说桑显和部正在七八里外的地方安营做饭。
刘文静听后,大喜,报一箭之仇的良机来了,说了一番鼓动士气的话后就率军出发突袭桑显和部。
半夜被偷袭,众将士也是咽不下这口气,来不及吃早饭,随意在路上啃了几口干粮,雄赳赳奔赴战场。
李玄霸刚才杀得不过瘾,一见又可以杀敌,自告奋勇打头阵。刘文静因他是卫国公,又是李渊的儿子,将来的皇子,地位尊崇,不想让他冒险,但是哪里拖得住,只能由他去了。
桑显和想着刘文静刚吃了败仗,放松了警惕,正与士兵一起就餐,忽然鼓声大作,只见刘文静率领兵马杀了过来,冲在最前面正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李玄霸。
隋军本来就累了,见敌人杀过来,连盔甲也来不及穿,被李玄霸等人一阵冲杀后,溃不成军,纷纷选择投降,只有桑显和趁乱带着数百骑逃了出去。
经此一役,屈突通损失了近万兵力,兵力缩减不小,有意志薄弱的劝屈突通投降算了,毕竟长安已经陷落,何必硬撑?
屈突通愤懑道:“我蒙受国家厚恩,先后侍奉二主,怎可为了活命而投降?唯有以死报国恩!”其他人不敢再劝。
又见屈突通抚摸着自己的脖颈,怆然道:“我这里须当为国家受人一刀!”
而他在训勉士卒时,必然悲怆流涕。众人见此,颇为感动,一个个虽然力穷,尚且愿意为之奋战。
但是屈突通从蒲州带出来的士卒已损失进半,又探得李渊准备派兵增援攻打潼关,只怕潼关难以守住。他决定留下桑显和守潼关,自己率着两千余士卒前往东都洛阳搬救兵。
不料屈突通才离开不久,桑显和这个懦夫竟然举城投降,轻易将潼关这做屏障送给了刘文静,连带屈突通的儿子屈突寿也落入唐军手中。
刘文静听闻屈突通离开不久,料想走的不远,当机立断,立刻派遣窦琮、段志玄等人率领精骑去追。嗜血的李玄霸闹着也去,拦不住,没办法铁纲靖也只能跟随前往。还带上了桑显和、屈突寿,料想到时有用。
追击的精骑一路飞奔,终于在里函谷关不远的稠桑追上。
屈突通虽然始料不及,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应变很快,指挥将士们结阵抗敌。
铁纲靖这次带来虽是精骑,但人数也不过两三千,尚不能形成压倒性优势,在屈突通的负隅顽抗下,一时竟然奈何不了。
怕伤亡士兵,铁纲靖放出屈突寿招降屈突通,屈突通愤而大呼:“你我昔日的父子之情就此断绝,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仇敌。”命左右放箭要射杀屈突寿,吓得屈突寿就地打滚,一番狼狈不堪后,总算躲过一劫。
铁纲靖见屈突通如此硬气、忠心,心生敬佩,不想伤害他。当日在瓦岗军时,他为没有救下张须陀,生出些许懊恼,今日若是能收服屈突通,无疑为大唐开创天下收获一名得力干将。
但是劝屈突通投降是绝无可能,铁纲靖只能向左右问道:“谁能劝降屈突将军,我向丞相保奏他功劳。”
一旁的李玄霸颇不以为然,道:“鸟他作甚?看我两板斧下去,让他知道爷爷的厉害!”不过铁纲靖示意他不可乱来。
连亲儿子屈突寿都劝降不了,没人敢上前挨屈突通的箭。只有桑显和久为屈突通部下,另有妙计,来到阵前大声疾呼道:“众位兄弟,京都已陷,少帝新立,大家都是关中人,一家老小都在关中,难道你们要流亡到中原,甚或江都?我们投降,不仅可以与一家老小团聚,也是为少帝效力,何必去过背井离乡的流亡日子?”
这番话直击人心,铁纲靖忍不住要为桑显和喝彩,果然最懂敌军的是内鬼。
屈突通身边的士卒们听后,有的开始哽咽,一个个丢下兵器,放弃了抵抗。
屈突通是老泪纵横,明白军心已经瓦解了,他一个人是回天无力。
他只得下了马,分别面朝东方和南面两次磕头下拜,失声痛哭,遥对杨广说道:“陛下,臣已经用尽全力,无奈还是兵败,但是臣没有愧对陛下,天地神灵可以为作证。”
遂被擒,由刘文静押送长安。
李渊见到屈突通,慰劳道:“屈突兄,我们相见恨晚呀!”
屈突通泣不成声,道:“我不能尽人臣之节,故而被擒至此,实在是令本朝蒙羞。”
李渊赞他:“屈突兄真乃忠臣是也!”亲自为他松绑,授予他兵部尚书职位,还封为蒋国公,并作为李世民的行军元帅长史,可以说是受尽重用。
桑显和虽然论功行赏得到了相应职位,但是此人没有节气,被当做一个容易背叛的小人,此后不受重用。再加上得罪了屈突通,后面更不敢出声,夹着尾巴做人,只求安稳度日,再无作为。
第169章 无功的铁纲靖
刚正有节气的屈突通在李渊的糖衣炮弹下,终究还是投诚了,获得了高官厚禄的他自然不可能只享受不立功,于是李渊派他前去蒲州招降尧君素。
尧君素也是屈突通的老部下了,当屈突通来到蒲州城下,两人相见,不禁欷歔泣下。
屈突通是垂泪沾襟,向城楼上的尧君素高呼:“尧将军,我军已败,义军所指,所向披靡,四周莫不响应。事已至此,我军大势已去,劝还是早早投降,以免酿成无谓的伤亡。”
尧君素早已料到屈突通的来意,此刻见他挑明了,才正色道:“公为国之大臣,主上把守卫关中的大任托付给你,代王仰赖你保卫社稷,奈何公要负国投敌?如今不仅自己投降了,还要替造反之人来当说客,只怕天理难容!”
屈突通长叹一声,道:“君素啊!我已战到最后一刻,实因力屈而降,逼不得已啊!”
尧君素严厉道:“我力尚未屈,公无需多言!”说完,竟自下了城楼,不再理会屈突通。这还是顾念旧情,否则早已命人射箭了。
屈突通甚觉惭愧,无颜再劝,返身回长安向李渊汇报了实情。
因尧君素家属寓居在长安,李渊命人将其家眷抓了起来,强迫尧君素的妻子写信劝他投降。
但尧君素忠君之心比屈突通还要坚决,把妻子来信撕得粉碎,始终拒绝投降。
李渊大怒,派出虞州刺史韦义节等人逼攻河东,令刘文静等人则是向东攻打弘农等郡。
蒲州城内早已屯好了粮食,足够支撑很长时间,有粮有兵的尧君素并不惧怕。虽然围攻蒲州城一波又一波,但始终奈何不了,李渊再派尧君素的妻子去劝降。
尧君素妻子到城下说:“夫君,长安已陷落,另立新帝,你有何苦要自取灭亡?”
尧君素怒道:“天下大事又岂是你这等妇道人家明白和参与的?”说完拉弓射箭,其妻子中箭应声倒地而死。
李渊又派了两个从东都归附的大臣前去劝降尧君素,向其陈说厉害,还赐给他丹书铁券,答应免他死罪,但尧君素始终不屈服,毫无投降的意思。
尧君素似乎也知道天下大势难以逆转,坚守孤城终有破城之日,每念及为大隋尽忠,他不禁叹息、潸然泪下。
他常对底下将士们说:“我是陛下的老臣,说到大义,不能不死。城中粮食还能支撑几年,等到粮食吃光了,那时天下之事的结局也明朗了。大隋王朝如果一定倾覆灭亡,那是天命如此,到时我愿意砍下自己的头颅,交给你们去邀功。”
他这话算是一语成谶,第二年杨广被杀,他的部下真就砍下他的脑袋,然后举城投降了。
交代完尧君素,回头再说李渊。此时的李渊运筹帷幄,一面领刘文静东略弘农各郡,一面派遣从子李孝恭等人抚慰山南。
其中李孝恭算起来李世民的从兄,两人的曾祖父就是北周八柱国之一的李虎。李孝恭颇为神勇,先是击败自称“楚帝”的吃人魔王朱粲,然后是往南收服巴蜀等地,归附的有三十余州。
至于刘文静这边,连下弘农郡等郡,版图已经完全连接到太原郡。可怜的是铁纲靖,跟着一路征讨,功劳都是算在刘文静头上。只有李玄霸天真无邪,只要有架打、有人杀,他就开心。
到了义宁二年正月,李渊开始给众人论功封赏,命人拟了诏书,少帝杨侑盖了大印,就颁发了。
根据诏书,封丞相长史裴寂为魏国公,司马刘文静为鲁国公,赵兴公李神通为郑国公……后面一长串名字,依次从国公到郡公,再到县公。
最终反正没有刘树义的名字,也就意味着铁纲靖不过是一个铁打的打工人。只是令他气愤的是,裴寂不过是在长安陪着李渊,未立丝毫战功,怎么升的比火箭还快?
好在李世民安慰铁纲靖,说保证不会亏待他,才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那日,在李世民的秦国公府,铁纲靖见李靖一个人在房中喝闷酒,便推开门进去。两人相互问了好,李靖添了一份酒杯碗筷,两人对坐,总算不是独酌了。
见李靖不说话,跟他在晋阳时的神采飞扬、滔滔不绝判若两人,铁纲靖不禁问道:“药师叔,何以一个人喝闷酒?”
李靖看了铁纲靖一眼,举起酒杯道:“喝酒!”
铁纲靖心里明白,李靖自锁上变惹怒了李渊,虽然得到李世民求情逃过一劫,当终究得不到重用。如今李渊的军马东征西讨,正是立功的好机会,可惜李靖却是有力无处使。
铁纲靖仰头一口干掉杯中的酒,道:“药师叔,你大可不必担心,大唐的天下必然有你立军功的时候,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听到“大唐的天下”,李靖并不觉得突兀,给铁纲靖的酒杯满上,然后望着他会心一笑,道:“喝酒!”
“好,喝酒!”铁纲靖又是一口干,然后问道:“红拂婶婶和德謇呢?”
李靖又是一笑,道:“喝酒!”
至此,两人不再说话,各自心知肚明,你一杯我一杯喝到酩酊大醉。
过了不久,涿郡太守罗艺与渔阳、上谷、北平、柳城等郡诸官民,遣使送款,向李渊表了忠心。
铁纲靖此前因为罗成的关系,对罗艺颇为敬重,但后来知道罗成是小说编造的,罗艺跟罗士信也没有关系,更没有什么燕云十六骑,失去了传说光环的罗艺,铁纲靖对罗艺也不再上心。
紧接着东都洛阳那边传来消息,令铁纲靖颇为想念秦琼、程咬金、裴行俨、罗士信、徐世勣这些瓦岗寨的兄弟。
原来李密和王世充已经跌宕起伏地打了多场大战。
先是王世充军中粮草将尽,李密又不接战,于是决定背水一战。王世充招募士兵饱餐一顿,打算趁着夜色袭取仓城,夺取粮食。
可偏偏有逃亡的士兵落入李密的手中,探得王世充意图。李密便早早安排郝孝德、王伯当、孟让等人领兵埋伏在仓城之侧。
等到三更时分,王世充果然率军前来偷袭仓城,不料早已落入李密埋伏,在三军夹击下,王世充惨败,士卒战死、溺死的有数千人。
王世充屡次跟李密接战,都不能胜,留守洛阳的越王杨侗派遣使者慰劳他,他趁机哭诉兵少,又是数战疲敝。杨侗指望着王世充保护洛阳,又拨了七万兵力给他。
第170章 参军或是参谋
王世充得到东都兵力补充,士气大振,主动出击,于洛北击败李密。王世充也因此骄傲起来,休整了一些日子,又命诸军各造浮桥,渡过洛河,向李密突袭。但是各军造浮桥进度不一,浮桥先造成先行前往进攻,后造成的后进攻,出现前后脱节。
冲在最前面的是虎贲郎将王辩,先是攻破李密营垒的外栅。营中的李密准备不足,见到敌军源源不断攻来,惊魂未定,眼看就要溃不成军。
此时偏偏是王世充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他不知前方的情况,怕军队前后脱节被李密军分割后各个击破,竟然命人吹响了收兵的号角。王辩不敢违抗,领兵撤退。
李密也是一个决策果断之人,见此,立刻选择反打,率秦琼、罗士信等敢死之士,带领精锐展开反攻。
王世充的士卒本来撤退时就有些手忙脚乱,遭到这帮敢死之士冲杀,立刻溃散,四处奔逃。结果王世充大败,因争浮桥过河溺死的有万余人。原本有机会立下大功的王辩,也因为王世充的昏聩决策而惨死在敌人刀下。
王世充虽然逃得一命,但是帐下诸军全部溃败。他也不敢去东都禀报实情,只能带领将士逃奔到河阳。当晚天寒地冻,又是疾风,又是冰雨,军士们全身湿透,一路踩着水渍逃命,到达河阳时,冻死在路上又是过万人。
这一次溃败,损失了数万士卒,王世充只和数千兵马逃到河阳,他自觉没法交差,便将自己锁在大牢,向越王请罪。
锁了王世充,没人来守卫洛阳,无人抵抗李密,越王杨侗没招,只能派使者去河阳赦免了王世充,将其召回东都,不仅没有责罚他,还赏赐了金帛、美女慰劳他,让他安心抗敌。
王世充演完了自锁请罪的好戏,又得了赏赐,这才去收集溃败的残兵败将,共得万余人,屯在含嘉城,只是再不敢出城挑衅李密了。
李密乘胜占据了洛阳东面的金墉城,并对城中庐舍、门堞重新休整了一番,方便居住。此城距离洛阳不过十余里,东都城中自闭的隋军每日能听到李密大军操练的战鼓声。
没过多久,李密佣兵三十余万,陈兵在北邙,南向逼近洛阳的上春门。
越王杨侗只有十四岁,只比李渊新立的少帝杨侑大一岁,见李密大军逼近,有些慌张,跟城中大臣商量后,派出金紫光禄大夫段达、民部尚书韦津出兵抵抗李密。
但是段达是一个胆小如鼠,远远望见李密大军声势浩大、军威整齐,两军还未交战,就吓得领兵回城。李密乘机纵兵出击,将士一个个如下山猛虎,直扑隋军。
隋军本就怯战,此刻见主帅先溜,哪里还有抵抗之心,瞬间崩溃四散。可怜韦津率领的先锋军转为殿后,逃得慢一点,被李密大军重创,韦津也惨死在罗士信长槊之下。
经此一战,东都城内再无出击之心,于是偃师、柏谷及河阳的都尉独孤武都、检校河内郡丞柳燮、职方郎柳续等各举所部投降于李密。
窦建德刚自称“夏王”,朱粲自称“可达汗”,见李密威望令附近各郡纷纷投诚,便联合孟海公、徐圆朗等反王也一并遣使奉表劝进,李密属官裴仁基等亦上表请李密称帝,但是李密说:“东都未平,不可议此。”
而李密见窦建德劝进,只道他有投诚之意,便写了一封书信劝他来投诚。不过窦建德回了书信,卑辞厚礼,以抵御涿郡的罗艺南侵为托辞,不便亲自前来向李密投诚。
东都被围,李渊作为少帝的大丞相,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趁此机会若能招谕东都,那他所立的少帝杨侑就能得到东西两都的承认,到时成为大隋的正统也就名正言顺了。
此时已是二月,李渊当即颁发告示,说什么“李密趦趄巩洛,自许当涂,王城如燬,忧心孔棘。东都危逼,有若倒悬。西人之子,理本奔命,其左右大都督府所统诸军,并宜诫严,以时式遏。”
铁纲靖瞅了一眼,知道个大概意思,没有一字一句去细究。
于是,世子李建成为左元帅,秦国公李世民为右元帅,尚书萧瑀为相府司马,刘文静为左元帅府长史,殷开山为右元帅府长史;又拜屈突通为上柱国,封蒋国公、检校行军左右虞侯事,军士以下僚佐等,皆选知名者担任。
李世民看重铁纲靖的出谋划策能力,在他的力争下,终于为刘树义谋下了一个参军的职位。但是铁纲靖不习惯这个职位名称,在他所处的现代社会,“参军”那是去当兵。
当年他是体检不过关,要不就当兵去了,说不定在部队学会一项技能,不用去搬砖,人生就是另一番光景了,也许还不会发生穿越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铁纲靖建议把“参军”改为“参谋”,职责是为行军打仗出谋划策,李世民觉得挺好,就同意了。
铁纲靖非常满意“参谋”这个职位,意味着以后在行军决策的时候,他终于有一定的话语权了。这算是他从武将向军事家转型成功的第一步。
却说李建成、李世民率领左右二府大军十余万人,在李渊亲**劳一番后,浩浩荡荡向东都洛阳进军。
左右二元帅军到达东都附近,扎营于芒华苑。
此时已是三月,但是东都闭门不出,李建成遣人招谕,但是得不到东都的回应。显然洛阳城内的越王杨侗和大臣们清楚,李建成、李世民等人名为协助东都退敌,实则是为了攻城略地。
况且一旦接受了他们的援助,岂不是表明东都承认了西京杨侑是正统皇帝,把江都的那位置于何地?因此对于李建成几次三番发出的诏谕一概不予回应。
李密对李渊夺取关中早已恨得牙痒痒,此刻见又派出李建成兄弟来夺取东都,心中更是不忿,出兵挑战,两军打了一场小战,各自没有占到便宜,便各自退去。
铁纲靖本想趁此机会招揽秦琼、罗士信几位拜把子兄弟,无奈李密早已防着这一手,对这几个人看得很紧,使得铁纲靖没有机会接洽。
东都城内许多大臣将军苦于东都被困日久,见李建成等人前来援助,纷纷暗中传信,表示愿做内应,指望李建成、李世民入据东都,李建成对此颇为心动。
但李世民谋略深远,道:“我军新定关中,根基未稳,如今孤军远道而来,即使是得到了东都,但面对虎视眈眈的李密,以及周边的窦建德等反王,只怕也守不住,到时对我军反而是一种重创。”
李建成深觉有理,铁纲靖对李世民的深谋远虑也颇为佩服。
既然舍弃东都,那留在此地也无什么价值。此时已经逼近农时,当时实行的府兵制,是一种兵农合一的兵制。为了不耽误士兵们回家种地,再加上李渊在出征前就叮嘱过不可耽误农事,李建成、李世民遂率军回关中。
李世民道:“洛阳城内若见我军撤退,必来追击,不妨设下埋伏等其入套。”
于是在三王陵设下三重埋伏,等待东都城内的隋军自投罗网。
果然,大军才刚撤退,东都城内就派出了段达那个憨憨,率着万余人前来追击。结果是落入埋伏,大败而逃。
李世民率领精锐,一直追击到洛阳城下,追站四千多首级,才大胜而归。
左右二府大军这才毫无后顾之忧的回军关中,只是留下了两路人马分别镇守宜阳和新安。
那李密舍不得东都这块肥肉,又见李建成、李世民的大军透出王者之气,更是不敢西进。
铁纲靖作为新上任的参谋,这次出征却是无功而返,感觉有失面子。虽然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没事就抬杠,但是杠精好面子的本性还是深入骨髓,一路憋着气要找机会为李世民立功。
他本来还想趁此机会拉拢秦琼、罗士信等人投靠李世民,但由于李密防备得紧,没有机会接洽。只是听说由于翟让的关系,李密对当初那批瓦岗寨的元老们不太重用,其中徐世勣被派去黎阳守黎阳仓了。
171 求归不得去
三月是春色无边的时节,古人有诗云“烟花三月下扬州”。但就是在这赏琼花的好季节,大隋皇帝杨广偏安一隅的江都传出了一个令天下震惊的消息,天下大势也随之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事情起因还得从杨广逃奔到江都说起。
当初雁门之围后,丢失了雄心壮志的杨广仓促逃到东都洛阳。但随着北方匪患四处兴起,杨广觉得洛阳也不安全。长安他是不想回去的,那里不仅受到匪患骚扰,北面令他闻风丧胆的突厥也离得不远。
最终能选择的只有江都,那里是他经营多年的大本营。
到了江都,杨广再无雄心征伐,只知荒淫无度,胜过往昔。每日只是与萧皇后及宠幸的妃子宴饮,酒杯不离口,和妃子们常常是醉醺醺,清醒的时日不多。
后来瓦岗军崛起,中原纷争不已,张须陀身死,裴仁基投降了李密,虽然派出了王世充前去讨伐,但是输多赢少,闹到最后,中原一带几乎都是李密军的势力范围。
虽然四处反王层出不穷,但真正令杨广慌乱和不安的是表哥李渊也造反了,仅三个多月的时间,就从晋阳打到了长安,还立了自己的孙子杨侑为帝。
消息传来那天,杨广端着酒杯,靠在窗前,仰视夜空,幽然对萧皇后说:“朕的宝座,外间要图谋的人大把,帝国霸业转眼成空,然而朕不失为长城公(即陈后主),卿亦不失为沈后,且共饮此杯,乐享一天是一天!”
当夜长饮陷入沉醉,第二天醒来,他顾影自怜,望着镜子上昏昏然的自己,对萧皇后说:“卿可曾记得我写江都的那首诗?”
萧皇后靠过来,贴着杨广的身体,在他耳边低语道:“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陛下这首《春江花月夜》,臣妾当然记得。”
杨广苦笑道:“朕说的不是这首,而是去年所作的《幸江都作诗》。”
萧皇后道:“原来陛下说的是这首,臣妾也记得。求归不得去,真成遭个春……”
念完这两句,萧皇后蓦然停了下来,身子打了一个冷战,不敢再念下去。
杨广不以为意,接下来念道:“鸟声争劝酒,梅花笑杀人。没想到去年做的一首诗,竟然一语成谶,只怕是再也回不去关中了,哈哈哈……”
“陛下……”萧皇后轻拍杨广颤抖的后背,轻轻安抚着。
杨广以掌为刀,连砍后颈三下,回望萧皇后,道:“朕这好头颈,该谁来砍呢?”
萧皇后一惊,忍住悲痛,道:“陛下何必问这等没来由的事情?”
杨广笑道:“贵贱苦乐,更迭往复,又何必伤感?”
中原已乱,关中被表哥李渊占据,杨广再无心北归,欲定都丹杨(今南京),据江东。
召集群臣商议时,只有一人出来反对,其余大臣皆阿谀奉承,说什么“江东百姓望幸已久,陛下过江,抚而临之,此大禹之事也。”
杨广见群臣赞成,乃颁布诏令,令人着手建丹杨宫,准备迁都丹杨。
此时江都粮食将尽,随驾的骁果军将士们多是关中人,随杨广客居江都日久,思乡情绪变得浓烈,不少人图谋叛逃江都,回归关中。
有一名郎将窦贤率军西归,杨广获悉,派精骑去追,将窦贤斩杀。但是没有起到威慑效果,仍然不断有人逃离,让杨广深感忧虑。
由于杨广对逃亡的骁果军士采取诛杀策略,导致将士离心,骁果将士们是敢怒不敢言。
杨广宠幸的虎贲郎将司马德戡是扶风郡人氏,所统领的一支骁果军屯于东城。他与虎贲郎将元礼、直阁将军裴虔通密谋道:“如今骁果军人人想逃离江都,我等若向主上汇报此事,以主上的脾气,只怕反而最先被诛。但不汇报此事,等到事发,我等只怕免不了族灭,如之奈何?”
元礼和裴虔通两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司马德戡又道:“关中已经沦陷,听闻华阴县令李孝常以华阴叛变,向李渊投诚,主上便将他的两个弟弟关进打牢,随时可能被问斩。我辈家属接在关中,难道你们不担忧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我们身上?”
元礼和裴虔通两人越发忧惧,道:“司马兄所虑甚是,只是计将安出?”
司马德戡道:“骁果军若要逃,不如我们也一起跟着逃去。”
其他两人道:“好,那就如此定了!”
于是三人暗中转相招引,拉拢了更多的人加入逃亡计划中,包括内史舍人元敏、虎牙郎将赵行枢等十几大小不等的官员,他们日夜结伴相约,发展到后来,变成了聚集在一起,谈论如何叛逃,无所畏忌,毫不避讳。
有宫人听到消息,将此事告诉萧皇后,道:“外间人人欲反。”
萧皇后道:“任由你去上奏给皇上。”
宫人听话地将此事告诉杨广,杨广大怒,以其所言不当,令人斩了。可怜的宫人因为说了真话而香消殒命。
后来再有宫人将外间人密谋叛逃的事情告诉萧皇后,萧皇后叹道:“天下大势已至此,大厦将倾无可挽回,何必再汇报此事,不过是徒令陛下担忧罢了。”
自此以后,再无人汇报骁果军和大臣们密谋叛逃的事情了。
赵行枢与将作少监宇文智及交情甚厚,便将叛逃的事情告诉了宇文智及。听到此消息,宇文智及大喜,心想机会来了。
司马德戡等人原本打算在三月望日结党西遁,但宇文智及吓唬众人,道:“主上虽然无道,但是威令尚行,诸位若是逃亡而去,只怕下场跟窦贤,自取灭亡罢了。”
众人一听,此言颇有道理,问道:“如之奈何?”
宇文智及这才鼓动道:“当今天下英雄并起,各处均为割据势力占据,大隋王朝名存实亡。就拿江都来说,大家齐心叛逃的人数就达数万,不如就此行大事,成就一番帝王之业。”
此前众人只想着叛逃,经宇文智及这么提点,觉得甚是在理,便由叛逃转为造反,谋划发动江都政变。
由于禁卫军是由宇文智及的兄长、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统领,为了方便行事,赵行枢、司马德戡等人便约定奉宇文化及为主。结约既定,才由宇文智及去告诉宇文化及。
172 真成遭个春
宇文化及北周上柱国宇文盛之孙,左卫大将军宇文述长子,若论出身及名望,当时江都谋反的这群人中属他最高。
此人愚钝怯弱,听到弟弟宇文智及说要推他为主,吓得立马变色流汗,但此人又是一个极端贪婪阴险之人,想到自己也能有朝一日坐上金銮宝座,位居万人之上的高位,贪恋至高权力的他克服了胆怯,从了宇文智及的主意,欣然加入到谋反的大流当中。
阴谋一定,众人分头行动。司马德戡先是在骁果军中散步谣言,称:“陛下听闻骁果将士要叛逃,已酿就了很多毒酒,准备以召集大家尽享盛宴的名义,将骁果军尽皆毒杀,只留南方人在此。”
一传十,十传百,谣言迅速在骁果军传开,谋反之心越发急切。
司马德戡这才召集骁果军吏,告知众人接下来要怎么做,众人齐声道:“但凭将军差遣。”
黄昏时分,司马德戡向骁果军吏发出召集令,命令大家携带兵器,暗中到东城汇集。元礼、裴虔通等人则在主殿内做内应。又令人关闭城门,但是诸城门皆不落锁。而宇文智及等人则在城外召集了数千人,就等城里的信号,好来一个里应外合。
到了深夜三更,司马德戡在东城汇集了士卒数万人,见时机已到,令人点燃火把,与城外相应。
醉醺醺的杨广在寝宫中看到夜空中的火光,又听到外面传来喧嚣声,颤颤巍巍来到主殿朝人喝问:“怎么回事?”
早在主殿守候的裴虔通上前回道:“陛下,草坊失火,外面将士、百姓正在共同努力救火。”
在殿内的杨广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信以为真,继续回到寝宫醉生梦死。
宇文智及等人率兵进入城中,分兵把守城中的各条大路,确保谋反行动万无一失。
燕王杨倓察觉有变,依靠夜色的掩护,穿过芳林门侧储水的水窖进入宫殿,到玄武门,谎称自己猝染中风,性命危在旦夕,恳求见皇帝最后一面,以作告别。但把守主殿的裴虔通不给通传,反而是叫人将他囚禁起来。
天尚未亮,司马德戡派了不少兵过来任由裴虔通调遣,以取代宫中卫士。
裴虔通当即派人关闭了宫中诸门,只留下东门开着,然后又带着近千士卒,将殿内宿卫之士全部赶出宫殿。
右屯卫将军独孤盛性子刚烈,有胆气,见此大声骂道:“你们干什么,想造反吗?”
裴虔通见宫中内外、江都城内外皆被叛军掌控,成竹在胸,奉劝道:“大势已定,不关将军事,将军最好不好乱动!”
虽然此时的杨广依然昏聩,但独孤盛忠肝义胆,愤而怒骂:“老贼,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语,待老夫取你狗命!”
但裴虔通哪给他机会,一声令下,众多叛军纷纷围攻独孤盛。可怜独孤盛连盔甲都来不及披上,与左右十余人一起奋战,终究为乱兵所杀。
早在此前有骁果军士叛逃时,杨广颇为担忧,于是精选了数百名骁健的勇士安置在玄武门守卫,给的待遇非常优厚,甚至还把宫人赐给他们。
掌管宫中事务的魏氏本是杨广最信任的人之一,但在宇文化及的利诱之下,成为谋反阵营的内应。在约定谋反这天,魏氏传出矫诏,把杨广用来守卫玄武门的数百勇士支开到城外去,导致仓促之际,无一勇士在宫中,否则宫中形势也不会如此轻易被裴虔通带领的叛军控制。
可怜又可气的杨广只道外面混乱之声是因为救火,况且醉醺醺的他也没心思细细区分是什么声音。
千牛独孤开远率宫中数百士卒到玄武门求见,高声道:“兵仗尚全,犹堪破贼。陛下若能亲自督战,将士情绪自当稳定,否则,就要大祸临头了。”
但是里面无人应答,数百士卒渐渐人心涣散,眼见司马德戡率领大军过来,一下四散逃走了。独孤开远被抓,但见他忠肝义胆,司马德戡便将他放了。
司马德戡引兵从玄武门闯入,里面宫人四处逃窜,杨广这才惊醒过来是有人造反。
眼见身边的姬妾也要逃命去,他急切间抓住一人道:“快取毒药出来喝了,一同赴死。”
原来杨广自知终有一天会遇害,早已让宠幸的姬妾们随身藏好毒药,一旦乱臣贼子来了,姬妾们先喝毒药,然后他再饮。
但是姬妾们逃命要紧,谁还顾得了他,甩开他的手,撒开脚丫子逃了出去。
死不成的杨广慌了,爬起来,脱掉龙袍,换上侍臣的衣服,逃入西阁。
裴虔通和司马德戡带着士兵一间一间排查。此前传矫诏的魏氏又来使坏,打开西阁的门,指引裴虔通等人进去搜。
吓得杨广跳窗逃走,见四处都是叛军,无处可逃的他躲入了宫女居住的地方,那里房间众多,搜寻起来困难,或许有机会逃命。
但是墙倒众人推,这边杨广才刚刚躲好,外面就有宫女出来,将杨广躲藏的地方指给叛军。校尉令狐行达大喜,拔刀直进。
落寞皇帝杨广没奈何,爬出来,扶着窗台,对令狐行达说:“你是要杀我么?”
令狐行达道:“臣不敢,只是想奉陛下西还而已。”于是扶着杨广出来。
在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他就把裴虔通视为亲信,见到裴虔通也参与叛乱,道:“朕对卿向来信任有加,卿何故恨我,也参与造反?”
裴虔通答道:“臣不敢反,只是将士思归,因此欲奉陛下西还京师。”
杨广长叹一声,道:“朕本欲西还京师,正为米船未到而烦忧。如今事已至此,朕即刻与你们西还。”
裴虔通并不顾念旧情,让士兵死死看住杨广,再不让他有机会乱窜逃走。
等到天亮,宇文智及带着精甲骑兵去城外迎接其长兄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却是战栗不能开口,也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有人过来拜谒,骑在马背上的他便俯首称罪过。
宇文化及骑马到城门时,早已等在那里的司马德戡迎了上来,将他引入朝堂,大臣们称其为丞相。
第173章 梅花笑杀人
看守杨广的裴虔通见尘埃落定,这才对杨广说:“文武百官悉数已在朝堂等待,陛下须亲自前去慰劳。”
让人牵过马来,逼杨广骑上。但是杨广嫌弃马鞍太旧了,怎么说他也是堂堂一个大隋皇帝,岂能受此侮辱?他拒绝乘坐,强烈要求换了一副新的马鞍,才勉为其难地骑上去。
裴虔通执辔挟刀,把杨广牵出宫门。路上,那些叛军见到高高在上的皇帝杨广如此下场,一个个喜笑颜开,躁动不已,还有人数落嘲笑杨广。
到了朝堂,宇文化及见到颓唐不堪的杨广,曾经的怯弱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高高在上的倨傲,扬言道:“何必把此物牵进来,速速牵出去杀了!”
仿佛杨广不过是一头待宰的毛驴,任由人牵来牵去,可随便杀了了事。
杨广慌乱不已,急忙问道:“世基何在?”指望着虞世基能救他。
旁边一名叛贼马文举立即喝道:“已枭首!”把杨广吓了一个趔趄,接着上来两名士兵把杨广牵回到寝宫。
被看守在寝宫的赵王杨杲年仅十二岁,是杨广宠爱的幼子,见到杨广回来,便扑了上去,抓住杨广的衣襟,嚎啕恸哭。杨广颇觉感伤,只能尽力抚慰,让爱子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裴虔通、司马德戡横刀侍立在旁,明晃晃的白刃在杨广面前闪动着寒光。
想当初谁敢这样冒犯龙颜,可如今把一个天子当作狗一样看待。杨广长叹一声,道:“朕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过,才落到今天这等田地?”
一旁的裴虔通怒斥道:“陛下违弃宗庙,巡游不息,对外穷兵黩武,三征高句丽,对内穷奢极欲,荒淫侈逸,不理朝政,使得天下丁壮死于征伐之下,老弱妇孺填于沟壑,四民丧业,盗贼蜂起。偏偏陛下专任佞谀之臣,文过饰非,拒谏又杀良臣,何谓无罪?”
杨广道:“朕确实有负天下百姓,至于你们,荣禄兼极,朕何曾负你们,你们却为何要背叛朕?今日之事,是谁带头的?是不是杨暕这个逆子?”在最后关头,他还想端起皇帝最后一丝威严。
只可怜,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是谁带头叛乱,只道是齐王杨暕。
原来在太子杨昭死后,按次序,杨广次子、齐王杨暕有望成为太子,杨广对其也是宠爱有加。但杨暕骄纵且不安分,每日声色犬马、亲近小人。他担心太子之位被杨昭的三个儿子抢去,还使用邪道诅咒杨昭的三个儿子。
事情败露后,杨广大怒,对杨暕的宠爱一天天减少。自此,父子俩反目成仇,相互猜忌,杨广更是派人全面监视杨暕。
因此,杨广一见发生叛乱,首先想到的是杨暕带头造反。
但司马德戡并没有透露,只是冷冷道:“普天同怨,何止一人!”
这时,宇文化及又派了封德彝前来历数杨广的十大罪状。
被武将折辱也就罢了,连封德彝这个文臣也来羞辱,杨广责骂道:“卿乃士人,为何如他们一般,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一句话骂得封德彝羞愧难堪,垂首退出。
马文举持刀上前,斥道:“好一个狗皇帝,你所作所为早已激起人神共愤,杀你是替天行道,何来不忠不义?”
这一下把刚刚安静下来的赵王杨杲吓得浑身发抖,再次嚎啕大哭。侍立在裴虔通喝道:“不许哭!”
但杨杲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这一声呵斥,更是把他吓裂了胆,哪里还止得住哭声?
裴虔通大怒,一刀挥下去,将年幼的杨杲斩杀在杨广脚下,血溅龙袍。这一猝然挥刀,把杨广吓得跌坐在地上。
那裴虔通一不做二不休,决定挥刀再斩杨广。
杨广站起身,正色道:“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岂可死在锋刃之下?取鸩酒来!”
但是马文举等人不同意,司马德戡顾念昔日皇恩,道:“且给他留个全尸。”命令狐行达上前将杨广安顿坐下。
杨广自己解下头上的练巾,那是一匹白绢,递给令狐行达。他曾以为陈后主的下场就是自己的归宿,不料这帮乱臣贼子根本不给他做“长城公”的机会。最悲惨的是,他死到临头也没明白是谁带头叛乱杀他。
令狐行达接过白绢,往杨广脖子上一套,然后用力一勒,把大隋皇帝活活勒死了。
想那杨广曾经励精图治、威行天下,曾把大隋带到最巅峰、最繁荣时期;曾经修复长城,抵御边患;也曾兴修大运河,打通南北河运;也曾才华横溢,留下《春江花月夜》等名诗名篇。但最终由于他贪图天功,穷兵黩武,三征辽东;又穷奢极欲,广修行宫,骄奢淫逸,再加上暴政连连,最终导致群雄峰起,天下分崩离析。到最后,自己想要一杯毒酒而不可得,为了落个全尸,活活被人勒死。
可悲可叹可怜可恨!
事后,萧皇后和宫人用床板拼做了一个棺材,将杨广和赵王杨杲草草葬于西院流珠堂。
朝堂上,宇文化及见已杀了杨广,打算立蜀王杨秀为帝,但是群臣认为不妥,于是命人把杨秀及其七个儿子杀个一干二净。
齐王杨暕在府邸深居简出,宇文化及派人来杀他时,他只道是父亲杨广要杀他,向来人哀求道:“诏使且等等,儿臣不曾对不起父皇、对不起国家!”
但是来杀他的叛贼并不理会,直接将他拖到街上,挥刀斩杀,人头滚落街中。
杨暕直到死也不知道要杀他的人是谁,与杨广父子俩一起做了糊涂鬼。
既然起了头,宇文化及便开始命人屠杀隋氏宗室、外戚,无论长幼,全部斩杀,一个不留。唯有杨广侄子、秦王杨浩与宇文智及来往甚厚,得以保全。
杀完隋氏宗室、外戚,又将内史待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等向来与宇文化及不对付的名臣名将也杀了。就连同为宇文宗族的右翊卫将军宇文协、千牛宇文皛,也不能幸免,只因他们是隋文帝的外孙。
大事已定,宇文兄弟于是立秦王杨浩为帝,但是命令杨浩居住在别宫,只许发诏画敕,不得与参与政事。
宇文化及自任为大丞相,总百揆,拥众十余万,又据有六宫妃嫔,连杨广的老婆萧皇后在内,也公然被他奸宿,荒淫无忌,活脱脱是另一个骄奢淫逸的杨广。
第174章 九锡之礼
鉴于众人西还的强烈意愿,宇文化及留下左卫将军陈稜守江都,自劫萧皇后、秦王杨浩等,出发江东,拟还长安。沿途仪卫甲仗,悉拟乘舆。夺江都人舟楫,取道彭城水路,陆续启行。
行至显福宫时,虎贲郎将麦孟才、虎牙郎钱杰找到折冲郎将沈光密谋:“我辈受先帝厚恩,如今却向叛逆弑帝之人俯首,为其做事,受其驱使,试问有何颜面活在这人世间,将来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我们筹划诛杀宇文化及,为先帝报仇,即使身死也不留遗恨!”
听此话语,沈光泣不成声,哽咽道:“将军所说的正是我想做的事情,我愿与将军一同赴死!”
麦孟才于是纠合一批感念先帝恩情的旧部,共有数千人,打算在大部队清晨起身出发时,军中防备处于松懈时,发起对宇文化及的袭击。
不料有人口风不紧,计划泄漏。宇文化及在夜间便与心腹偷溜出营,派人去告知司马德戡等人,派兵讨伐麦孟才等人。
夜里,沈光听到营内喧哗,料是事发,当即手持长枪杀进宇文化及营帐,但空无所获。恰巧遇到一个参与叛乱的内史侍郎元敏,沈光一枪将其捅杀。
此时司马德戡引兵围了上来,沈光及其麾下数百战士皆奋战至死,没有一人投降。麦孟才等人也战死。
宇文化及等人乘船到达彭城,无奈水道不通,于是四处抢夺百姓牛车,得二千辆,载着宫人珍宝继续上路。所有戈甲戎器,无车可载,统令军士背负前进。
由江都回长安,路途遥远,将士疲敝,相互嗟叹不已道远。
司马德勘和赵行枢本是江都叛乱的牵头之人,不料随着宇文智及的加入,最后叛乱胜利的果实落入宇文兄弟手中。看着宇文化及自任大丞相,宇文智及任左仆射,总揽朝政,两人心生不忿。
而且两人当日叛变,是因为杨广残暴、穷奢极欲,可如今这个宇文化及有过之而无不及,令他俩更是愤怒。
司马德戡暗中找到赵行枢,道:“当日你拉拢宇文智及,实在是大错特错!当今拨乱,必须是英贤才能成功。宇文化及昏庸无能,身旁围着的又是一般群小,将来必败!这样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赵行枢颇为自信,道:“不用慌,他上位全靠我们,既然如此,废了他又有何难?”
两人拉拢李本、尹正卿、宇文导师等将,谋划袭杀宇文化及后,改立司马德戡为主。
他们暗中派人前往曹州,密结孟海公为外助,孟海公也做了回复。哪知宇文化及虽然恶贯,但尚未满盈。孟海公回信尚未到达,司马德勘等的机谋已泄。
宇文化及以出猎为名,召司马德勘、赵行枢等人同行,暗中在营帐下藏着伏兵,等司马德戡等人到达,一声令下,伏兵齐出,将毫无防备的司马德勘等人一并拿下。
宇文化及责问司马德戡:“我等同心戮力共定海内,同生死共患难,如今大事始成,大家一起共享富贵,你又为何谋反?”
司马德戡啐了一口,斥道:“我等杀昏主,是因为苦其**。没想到推立足下,竟然比昏主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天下百姓和苍生,不反你反谁?”
宇文化及不怒反笑,道:“好一个乱臣贼子,还知道为天下苍生着想,那本相就成全你,看你是否能流芳百世?哈哈哈……”
说完,命人用白绢把司马德戡勒死,死法如杨广一般。其余同党十余人,一并被杀。
孟海公闻辛,畏惧宇文化及的实力,准备好慰劳的物品,率众迎接宇文化及。
到了四月,且说西京长安城内,由于李渊总揽朝政,少帝杨侑无所事事,又每日担心李渊会杀害,为了苟活于世上,找了一个李渊功德盛大的理由,下了一道诏书,赐给唐王李渊十个郡,进李渊为相国,总百揆,唐国置丞相以下官,又加九锡之礼,赐殊物,加殊礼等。
铁纲靖只记得那诏书非常长,长过电视上看到的裹脚布,至于诏书内容,他也听不懂,只记得第一句:于戏!维尔假黄钺使持节大都督内外诸军事录尚书大丞相、新除相国、总百揆唐王……
后面是长长的一篇吹嘘李渊功德的文辞,说什么“王释位同谋,总伐千里……”又说什么“王投袂义举,星言电迈,取霍邑如摧枯,举秦关如反掌。克清河渭,志存匡复……”还有说“王大誓师旅,兴言感慨,荡清上国,拯厥赘旒,暴市焚尸,并枭元恶……”
这些文辞对从小读书不用功的铁纲靖来说,只能用佶屈聱牙来形容。整个诏书中,他只记得有一句话不断重复,即“此又王之功也”。他大概数了一下,这句话出现了不下十五次之多。
但李渊对九锡之礼坚决辞却,对僚属们说:“尧、禹、汤、武王分别以不同方式登上王位,但都是以其至诚上应天意、下顺民情,不曾听闻在夏商之末效仿唐尧、虞舜禅让。少帝若是明白这个道理,必定不会做出这等不知礼的事情来;若是少帝不明白这个道理,我若自己尊崇自己,又假意推让,这是我平生打心底也不愿做的事情。”
于是李渊只接受把丞相府改为相国府,辞谢了九锡之类的殊礼。
铁纲靖一开始只道李渊像以前那样,假意推辞一番,最后会欣然接受九锡之礼,但观察数日,始终没有动静,才确信这次李渊是真的拒绝了九锡之礼这样的殊荣。对此,他心中颇为不解。
好在这时刘树义跳出来给他普及了一下九锡之礼的历史知识。原来九锡之礼是天子赐给诸侯、大臣有殊勋者的九种器用之物,是最高礼遇的表示。
九锡是指车马、衣服、乐县、朱户、纳陛、虎贲、斧钺、弓矢、秬鬯(音同巨唱)等九种特赐物品。对应九仪之命,一命受职,再命受服,三命受位,四命受器,五命赐则,六命赐官,七命赐国,八命作牧,九命作伯。这荣誉和待遇之高,直逼君王之位。
九锡之礼兴于西汉,盛极于魏晋,历史上第一个获得加九锡之礼的是王莽。再往后,获得九锡之礼的有曹操、司马懿、司马昭等。
听到这里,铁纲靖渐渐有些明白了,王莽篡位成立新朝,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司马昭之子司马炎篡位建立晋朝,可见加九锡之礼后,接下来就是篡逆之举。
在南北朝时期,九锡之礼更为兴盛,南朝四朝宋、齐、梁、陈的开国皇帝刘裕、萧道成、萧衍、陈霸先都曾从前朝受九锡之礼,然后创立新朝。隋文帝杨坚也是受了九锡之礼,然后建立隋朝。
介绍到这里,刘树义道:“这下你明白了吧,历史上受了九锡之礼的权臣,接下来就是逼皇帝禅让,所以禅让也是随九锡之礼兴盛而兴盛。”
铁纲靖恍然大悟,原来九锡之礼已经成了篡逆的代名词,难怪李渊拒绝九锡之礼,原来是怕被背上骂名。
不过他猜想,即便李渊拒绝了九锡之礼,下一步只怕就如前朝演示那般,要逼少帝杨侑禅让了。
第175章 公元618年
过了几日,杨广被杀的消息传到了长安,唐王李渊为之恸哭,道:“我北面事人,太上皇遭难却不能救,令我悲痛不能自已。”
少帝杨侑年纪尚幼,身边又没有老师教他读书明理,只有宫女侍候着。当听闻爷爷杨广被杀的噩耗,他只能躲在被窝里痛哭。
想当初,杨广离开长安时,让杨侑留守,还留下了卫文升、骨仪、阴世师、宋老生等大臣辅政。可如今呢,宋老生战死,卫文升吓死,骨仪、阴世师被李渊枭首,曾经拼死保护他的侍读姚思廉也不知被李渊安排到哪里去了。而屈突通本是长安城的屏障,最后也力屈而降。
杨侑只剩下自己一人孤苦无依,一切朝政军事都在李渊手中,他的生活起居、一举一动也全在李渊监视下,没有人可以帮他,连傀儡般的自由他也没有得到。
现在他的爷爷杨广也死了,大隋王朝的主心骨就此崩塌,大厦已倾,他一个少儿能有什么作为?对于未来,对于时事,一片茫然。
过了不久,紧跟着杨广凶问传来的,是留守东都的越王杨侗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改元皇泰,追谥大行皇帝杨广为明皇帝,庙号世祖;追尊元德太子为成皇帝,庙号世宗。
然后是拜段达为纳言、陈国公,王世充为纳言、郑国公,元文都为内史令、鲁国公,皇甫无逸为兵部尚书、杞国公,又以卢楚为内史令,郭文懿为内史侍郎,赵长文为黄门侍郎,共掌朝政,时人号“七贵“。
皇泰主杨侗虽只比杨侑大一岁多,但眉目如画,温厚仁爱,风格俨然,颇有主见,重要的是他身边还有诸多大臣辅政。
紧跟着又传来一个消息,梁王萧铣,因杨广被弑,便也公然称帝,徙都江陵。
听到这些消息的杨侑,心中突然豁然开朗,既然有长兄杨侗继承隋氏大业,他这个傀儡皇帝便没有必要存在。以前他总觉得为了隋氏,身上有千斤重担压着,现在这副重担由长兄接了过去,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李渊虽然没有称帝,但做的是帝王之事。杨侑决定顺水推舟,禅位给李渊,让自己做一个毫无威胁的人,或许还能保全性命。
于是命人下诏书,曰:“天祸隋国,大行太上皇遇盗江都,酷甚望夷,衅深骊北……相国唐王,膺期命世,扶危拯溺。自北徂南,东征西伐,总九合于一匡,决百胜于千里……昔在虞、夏,揖让相推,苟非重华,谁堪命禹……今遵故事,逊于旧邸。庶官群后,改事唐朝。宜依前典,趣上尊号……”
此诏一出,裴寂等文武群臣欢喜异常,这是一个绝佳的拍马屁机会,纷纷奏请唐王李渊称帝,就怕被别人抢先一步。
这些人虽然没有一起商议过,但是上的奏表却是异口同辞,都是劝李渊接受杨侑的禅位。
李渊退还所有奏表,对上呈奏表的人说:“本王自有分寸,无需多言。”对奏表劝进之事拒而不答。
铁纲靖料想李渊上演多次推让,最后才“勉为其难”地即位皇帝。他心里丝毫不急,这段日子以来,这类虚假客套看的太多了,全当看戏。若是颁发奥斯卡金像奖,影帝李渊实至名归。
杨广已死,杨侑要禅让,铁纲靖开始推算年份。现在已快五月份,照这节奏,即便李渊各种推让,距离即位的时间也不会太久。说不定李渊心里巴不得早日称帝,只是表面功夫要做足。
也就是说,今年李渊称帝无疑,意味着大唐王朝正式创立。铁纲靖记不住其他年份的大事,但清楚记得大唐是在618年成立的。
“我勒个去,老子穿越过来两年多了,终于知道今夕是何年了。”铁纲靖狂喜道,仿佛知道年份,才能确认自己的存在感。
体内的刘树义不解,道:“今年是义宁二年,若按大业年号来算的话,今年是大业十四年。老兄,年份不是很清楚吗?你是不是糊涂了?”
铁纲靖道:“你懂什么,我说的公元618年,你们这些古代人是不会懂得。”
再说回李渊拒绝劝进之事,与李渊交情深厚的裴寂等人进见道:“唐王,昔日夏桀、商纣残暴不仁,虽然各自有子,但不曾听闻商汤、周武王愿意屈尊为臣,去辅佐桀纣的儿子。还请唐王以史为鉴,不要疑虑。”
但李渊不做正面回应,只是说:“本王乃隋之臣,你们不要逼本王行大逆不道之事。”
众大臣悻悻而退,只有私交甚好的裴寂以下棋为由留了下来。
在偏殿,棋盘上经过几番厮杀后,裴寂又输了,趁着摆棋间隙,他继续劝进,道:“先人有言:‘功盖天下者不赏。’陛下若至尊之躯而为人臣,只怕隋朝承担不起。”
私下里,裴寂毫无顾忌,直接称呼李渊为“陛下”。
李渊只是摆摆手,道:“下棋,此事不必再说。”
裴寂见李渊没有驳斥“陛下”这个称呼,心中窃喜,继续道:“臣等皆是唐之将佐,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都是唐国授予。陛下既不愿为唐帝,臣等则应当除官去职。”
说着说着,裴寂跪伏在地,道:“还愿陛下深思,容许臣等有立足之地。”
李渊笑着扶起裴寂,道:“裴公何必相逼如此之深?本王一定会细细审思。”口头始终未给出明确的答复,不过比起之前,口气总算是松动了。
裴寂与李渊相交甚厚,当然清楚李渊还在等待时机。这日他来到刘文静家中,与之商量如何让李渊顺理成章地接受少帝杨侑的禅让。
刘树义被刘文静拉出陪客,裴寂夸了夸刘树义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参谋,前途不可限量。
这些纯粹是客套话,铁纲靖不喜欢裴寂这个人,对他们商量的事情也不想参与,只管躲在刘树义身体内养神,让刘树义享受一下支配身体的幸福感。
那刘树义也跟裴寂客套了一番,猛夸其英明神武、办事果断、谋略深远,马屁拍得“啪啪”响,让裴寂舒坦万分,笑逐颜开。
第176章 政治智慧
客套之后,裴寂和刘文静才回归到正题。
只听裴寂问道:“刘公,以你看来,唐王要如何才肯接受禅让之礼?”
刘文静道:“大业帝虽死,但百姓仍然认为隋氏是正统,需要让百姓转变想法,觉得唐王是拯救天下苍生的天选之子,到时唐王自然顺理成章即位唐帝。”
“有道理。”裴寂沉吟道:“只是该如何做呢?”
本来在养神的铁纲靖听到此,不禁脱口而出,道:“这还不简单,就是造舆论而已。只需弄些符谶,编些歌谣传唱,百姓愚昧,最信这个。加上此前有‘李氏当为天下’的谶言流传做铺垫,到时天下百姓必然认定唐王才是真命天子。”
“英雄所见略同,与老夫想到一块去了。”裴寂一拍大腿,笑道:“这事我们就一起动手。”
商议定了,裴寂离开刘府,安排人手去了。
刘文静这才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刘树义,道:“多事!裴寂早知道该怎么做,他不过是想拉着我们父子一起参与,为了在将来事情败露,唐王追究起来时,拉我们一起垫背。”
刘树义嗫嚅数次,不敢开口,倒是铁纲靖觉得不耐烦,道:“垫背又何妨?唐王称帝是既定事实,我们做这些事情,能得唐王欢心,将来必是大功一件。”
刘文静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对裴寂这个人,要多几分小心。”
且说劝进之事,在裴寂等人的张罗下,不过十几日功夫,有关歌谣、诗谶便传遍天下,从太原到蜀郡都有类似歌谣出来。
铁纲靖听过的歌谣、诗谶就有好几首,比如:
东海十八子,八井唤三军。手持双白雀,头上戴紫云。
又如:
丁丑语甲子,深藏入堂裹。何意坐堂裹?中央有天子。
又如:
西北天火照龙山昭,童子赤光连北斗。童子木上悬白旛,胡兵纷纷满前后。拍手唱堂堂,驱羊向南走。
再如:
兴伍伍,仁义行,武德九九得声名。童子木底百丈水,东家井里五色星。我语不可信,问取卫先生。
还有一首:
桃源花□□,李树起堂堂。只看寅卯岁,深水没黄杨。
最后这首是蜀郡传过来的,可能由于口音关系,传到关中时,有两个字语焉不详,但整体意思很明显,杨氏已没,李氏当起。
早在数年前,李氏当为天子的谶言已传遍天下,如今天下人亲眼目睹李渊所取得的功绩,此时歌谣、诗谶再起,于是天下人皆相信李渊是真龙天子,乃天降明主是也。
铁纲靖配合着他们演戏,但又有些不明白。杨侑现在不过是孤家寡人一个,又只是一个小孩,李渊想称帝就称帝,谅那杨侑不敢反对,何必如此这般大费周折。
他带着此疑问去向偶像李世民请教。
李世民笑道:“称帝岂能随意,要讲究时机,须得上为七庙,下安万民。我那父王凭借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仁德形象,加上解天下倒悬之急的功绩,此时谣谶再出,就给天下人带去一种拨云见日的明朗,自然而然认定我父王是真命天子了。”
“可是王莽称帝前,也用了各种谣谶来抬举他,但他创立的新朝却是个短命王朝。”铁纲靖搬出少得可怜的历史知识进行反驳。
“那岂能一样?虽然王莽在称帝前,给自己塑造的克己复礼、廉洁奉公形象很成功,但汉室天下民心根基深厚,不是几个谣谶就能扭转的,王莽称帝最终只会失败。而曹操只敢挟天子以令诸侯,却始终不敢称帝,也是因为民心根基不厚。但是当下的情况跟汉室天下不一样,隋氏王朝早已民心丧尽,全天下都在盼着明主降临来拯救这混乱局面。此时称帝,实乃顺势而为。”李世民做了一番指点江山的解释。
铁纲靖若有所悟,道:“这就是你们常说的政治智慧,果然非我一个搬砖工能领悟的。”
李世民拍了拍铁纲靖的肩膀,道:“铁兄,何必着急,慢慢学就是了。我相信,过不了几日,禅位大典就会举行,等着听好消息吧。”
一切如李世民所预料那般,经过谶言的铺垫,李渊称帝已是民心所向,裴寂、刘文静等人再次劝进,言辞恳切。
李渊这才点头道:“此前之所以逡巡再三,并非纯粹是为了退让,也是担心诸公只是表面阿谀,当时若称帝,只怕落入天下人口实。汉高祖曾说,只有当称帝是有利于国家、有利于天下百姓,才可以称帝。孤有何才能跟汉高祖相比,实感汗颜。”
裴寂等大喜,跪拜地上,三呼万岁,然后才舞之蹈之退出主殿,去准备禅位大典了。
于是准备礼仪器具,选择良辰吉日,最终定在五月甲子日。推五运为土德,以黄色为帝王色。自此,黄袍成为帝王服色的象征。
甲子当日,李渊身着黄袍,戴十二冕旒,建天子旌旗,即位于太极前殿。设坛于长安城南,祭告上天,改义宁二年为武德元年,大赦天下。
过了六七日,突厥始毕可汗遣骨咄禄特勤前来祝贺,李渊宴之于太极殿,奏九部乐。
由于天下群雄并起,时人为了避乱,很多人逃到突厥以求苟活。突厥是当时最强盛的国家,有骑兵百余万人,东自契丹、室韦,西尽吐谷浑、高昌,诸国皆臣服于突厥。
李渊起兵之初,得到突厥资助兵马。突厥因此恃功骄倨,每有使者到长安,多数横行霸道,李渊对他们多是宽容相待。
且说李渊即位后,命裴寂、刘文静等修定律令。置国子、太学、四门生,合三百余员,郡县学亦各置生员。
到了六月,开始拜官,秦国公李世民为尚书令,相国府长史裴寂为右仆射、知政事,司马刘文静为纳言,司录窦威为内史令,李纲为礼部尚书、参掌选事,殷开山为吏部侍郎,赵慈景为兵部侍郎,韦义节为礼部侍郎,主簿陈叔达、博陵崔民干并为黄门侍郎,唐俭为内史侍郎,录事参军裴晞为尚书右丞,民部尚书萧瑀为内史令,礼部尚书窦璡为户部尚书,蒋公屈突通为兵部尚书,长安令独孤怀恩为工部尚书……
刘树义伸着脑袋听了半天,没有自己的名字,他仍然只是秦府的一个参谋。
铁纲靖则听出了一些意味,这些人基本属于关陇贵族集团,按照马克思主义的阶级分析法,这些人与李渊的阶级利益一致,所以能得到李渊的重用。
第177章 CP情谊
又过了些日子,追尊皇高祖瀛州府君曰宣简公;皇曾祖司空曰懿王;皇祖景王曰景皇帝,庙号太祖,祖妣曰景烈皇后;皇考元王曰元皇帝,庙号世祖,妣独孤氏曰元贞皇后;追谥妃窦氏曰穆皇后。每岁祀昊天上帝、皇地祇、神州地祇,以景帝配,感生帝、明堂,以元帝配。
第二天则是分封活人,立世子李建成为皇太子,秦公李世民为秦王,卫公李玄霸为卫王,齐公李元吉为齐王。宗室蜀公李孝基为永安王,柱国李道玄为淮阳王,长平公李叔良为长平王,郑公李神通为永康王,安吉公李神符为襄邑王,柱国李德良为新兴王,上柱国李博叉为陇西王,上柱国李奉慈为勃海王……
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铁纲靖感慨今儿个终于活久见了,不仅活着的人荣享富贵,就连已死去的四代祖先也尊崇无比。
铁纲靖也终于明白,古往今来,人生最大的不公就是出身。比如他自己,他的父亲是搬砖工,他就是搬砖工二代。而在他穿越前的现代社会里,有很多富二代、官二代、创二代……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也有很多农二代、打工二代、漂二代、搬砖工二代……过着受尽屈辱、委曲求全的生活。
他看着前方接受分封的李世民,羡慕李世民一出生就是贵族世家,如今随着李渊称帝,李世民就是帝二代。
不过他没有嫉妒,毕竟李世民是自己的偶像,他要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偶像登上帝位,让自己的子子孙孙能享受荣华富贵。
而刘树义对这次分封颇为满意,李世民由秦公晋升为秦王,他也顺理成章地成为秦王府的参谋,比秦公府的参谋又高了一个级别。
只有曾经的少帝杨侑降级,从皇帝降为酅(音同西)国公,在京师赐给一座大宅。另外追谥隋太上皇杨广为炀皇帝。
“炀”,意思是烘干、烤火,在古代谥法中,去礼远众称为“炀”,代表着昏庸残暴、荒淫无道,是极为丑恶不堪的谥号。
想当年,陈后主死后,杨广追谥其为“炀帝”,如今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自己也被追谥为“炀帝”。
所有官吏都得到了加官进爵,朝堂上下一片欢喜。
此时,新的律令修订完毕,于是李渊下诏废除大业律令,颁发新律令。同时罢郡,置州,以太守为刺史。
随着隋炀帝被杀,李渊称帝后,关中又有几个郡来投,包括南阳、邓州等。
新皇帝李渊对处理政务并上心,把政务无论大小,悉数交给萧瑀处理。萧瑀是杨广的小舅子,得到李渊的重用,颇为感激,因此在处理政务上是孜孜尽力,绳违举过,毫不徇私,朝堂上下对他颇为忌惮。
但李渊最宠信的大臣不是萧瑀,而是常跟他喝酒下棋的右仆射裴寂。
李渊相待裴寂特厚,群臣无人可与之比拟,赏赐给裴寂的服饰器用玩物不可胜数,还常赐御膳给裴寂;每到上朝时,必引裴寂同坐龙椅,入阁则引裴寂进卧室内;对裴寂也是言无不从,称其为“裴监”,而不是称裴寂的名字。
刘树义只是一个小小的参谋,没资格上朝堂,这些事都是从刘文静那里听来的。
铁纲靖听到李渊引裴寂进卧室,好奇地问了一句:“他们在卧室干什么?”
刘文静没好气道:“谁知道在干啥?”那口气充满了嫉妒。
而经过现代社会各种组CP的电视剧熏陶的铁纲靖,心想李渊裴寂两人同吃同坐同卧,CP情谊堪称情比金坚。
忽然又听到刘文静抱怨道:“想那裴寂,除了在晋阳时鼓动主上起兵,毫无功绩,凭什么能获得如此深厚的宠信,还高居右仆射之位?”
若论功绩,刘文静是晋阳起兵主要参与成员,又出使突厥,成功让大唐与突厥形成联盟,解决了义军最大的隐患,还带来了数千匹义军稀缺的战马;他还阻断了屈突通救援长安之路,最后不仅大败屈突通,还把他押解到长安,为大唐招降了这员不可多得的猛将;最后为了帮助李渊登上帝位,散播谶言。
细细数下来,说刘文静劳苦功高,毫不为过,裴寂确实不能与他相比。
但铁纲靖心里明白,你刘文静功劳再高,不会阿谀奉承、不会讨李渊欢心,更没有和李渊建立CP情谊,就不要去跟裴寂争宠,否则只会自取灭亡。
不过这些话他说不出口,毕竟刘文静是刘树义的父亲,现在又是纳言,不能削他面子,只能劝道:“主上跟裴寂交情甚厚,早在晋阳就有同嫖之谊,这类情谊非一般情谊可比。如今主上待你也算不薄,身居纳言的高位,又何必去跟裴寂相争?”
“哼,他裴寂何德何能?老夫就是不服!”刘文静愤然道。
铁纲靖只能摇头叹气,觉得刘文静有些固执、呆蠢,瞧不透CP情谊的重要,便懒得再劝。
果然过了几天,李渊上朝视事时,又引裴寂同榻而坐,刘文静实在看不下去了,公然直谏道:“古人有言:‘若太阳俯同万物,使群生何以仰照!’如今贵贱失位,尊卑不分,非长久之道。”
李渊不以为然道:“古有汉光武帝与严子陵共寝,严子陵夜里抬脚压在光武帝的小肚子上,此事传为一段历史佳话。诸公都是有名望的老臣,又是朕平生的亲朋好友,宿昔同欢,又有何不可?刘公千万不要对此有所嫌恶!”
刘文静只能悻悻退下,眼神充满郁闷与不甘。
裴寂微微一笑,道:“陛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妨邀刘公上来同坐。”却拿眼睛得意地看着刘文静,眼神中充满戏谑与自得。
李渊道:“说得有道理,刘公快上来同坐。”
刘文静脸色尴尬,道:“谢陛下恩典,只是尊卑有序,臣不敢簪越,还请陛下处理政事要紧。”
李渊也不强求,开始让萧瑀汇报政务要是,一一酌情处理。
经此一事,刘文静对裴寂的嫉妒又加重了几分,而裴寂的怀恨报复名单里也添加了刘文静的名字,两人面和心不和,暗暗较劲,想着法子压对方一头。
第178章 高墌之败
新皇帝李渊帝位还没有坐稳几天内,陇西先出现变动,昔日败给李世民的秦帝薛举按捺不住,举兵入侵泾州。
此前李世民、李建成招谕东都被拒,东都城内不少人愿做内应,请大唐接收东都,但是李世民拒绝。当时考虑的就是陇西未定,而东都又是被李密等包围的孤城,因此不宜分兵远途劳顿接收东都。
薛举拥众二十万,论实力在陇西首屈一指,此刻大举来犯,李渊立刻派遣李世民带着八路总管,包括刘弘基、柴绍、丘行恭、李安远、慕容罗睺、窦轨、蔺兴粲、唐俭等八位,还有纳言刘文静、司马殷开山,另外当然也少不了铁纲靖、李玄霸等,共率领将士十余万人兵出长安,要与薛举决战。
秦王李世民驻兵高墌,深沟高垒做好防备,并无出战打算。铁纲靖这个参谋也不着急,毕竟远途劳顿,将士们要养精蓄锐。
薛举进逼高墌,本想趁唐军劳顿、立足未稳,来一场决战,不料李世民婴城自守,毫无出战的打算。
没奈何,薛举分兵去攻击豳岐一代,希望能诱使唐军出战,偏偏李世民根本不予理会。
铁纲靖每日和李玄霸在城楼上察看敌情,看着薛举部下在城外耀武扬威,展露弯弓射大雕、百步穿杨等绝技,比看杂戏还有趣,丝毫不觉得无聊。
李玄霸不擅弓箭术,见敌军弓箭厉害,也就没有嚷着要出城杀敌,难得一见的听话。
时值六月炎夏,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晚上被蚊子咬了,在高墌城还没几日,李世民忽然得了疟疾,身体忽冷忽热,一会身体打寒战,全身发抖,不停打颤;一会又发热,面红耳赤、呕吐不已、头痛欲裂。身体变得极为虚弱,不能自理。
李世民只得把军事交给纳言刘文静、司马殷开山,担心他们轻举妄动,特意叮嘱道:“此番薛举悬军深入,食少兵疲,若来挑战,你等千万不要应战。等我病好了,必率领你们大破薛举。切记!切记!”
铁纲靖对此颇为赞同,认为是万无一失的策略,拉上李玄霸安心等待李世民病好。
不料刘文静等人离开后,殷开山拉着刘文静私下说:“秦王殿下年纪尚轻,不曾独立带兵打过一场胜仗,哪懂什么用兵之道。他这番话摆明是顾虑刘公不能成事,所以才出此言。想那薛举听闻秦王得了疟疾,必然轻视我军,此时我军应该展示军力,好震慑他们。”
刘文静作为大唐的元谋功臣,屡立大功,又恃才傲物,殷开山这句话刺激到了他。他虽然认为李世民行事果决,有英武之气,但毕竟在实战方面还未证明,当下不服道:“西秦贼子薛举有勇无谋,有何惧哉?等我军打一场大胜战,到时秦王一欢喜,说不定病好得更快了。”
随即在刘文静、殷开山的率领下,八大总管齐出战,陈兵与高墌西南的浅水原。
这一切都是瞒着铁纲靖和李玄霸,这日两人午睡醒来后巡视兵营,发现除了几个守兵,大军均不在城中。
铁纲靖大惊,急问之下,才知出城应战去了,吓得他直冒冷汗。他清楚疟疾在古代是重症,不敢去告诉李世民,怕其极怒攻心,反而害了李世民。
来不及做任何思考,他急奔至城楼上,只见刘文静、殷开山自恃兵多将广,在那里耀武扬威,竟然没有任何防备。
他正要下城楼飞马去提醒他们时,却见后方扬起一片尘埃,越行越近,最后似振天蔽日一般,似乎有几万大军突袭前来,正式薛举的兵马。
急切间没有良策,铁纲靖只能命人吹响退兵号角。
刘文静等人也发现背后包夹的敌军,要调整阵型已经来不及,只能仓促应战。但面对敌军的前后夹击,惊慌失措下,最终是大败亏输。
三大总管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被俘,士卒死亡人数,十人里死了五六人。
铁纲靖若不是看在刘树义的份上,让李玄霸带领守兵出城接应,只怕刘文静也落入了敌军之手。
事已至此,兵力损失过半,李世民等不及疟疾完全好,便引兵讨回长安。
于是薛举攻陷高墌城,聚集唐兵尸体,封土堆成一座高冢,称作“京观”,这是向大唐炫耀武功和示威。
回到长安,李渊大怒,他才即位几天,结果大唐就吃了如此大一场败仗,令朝堂上下震动。最终是考虑到刘文静、殷开山等人是太原元谋功臣,赦了他们死罪,但官职、爵位全部免去。
要知道关中地区虽然有秦岭、黄河等作为天然屏障,有“关中四塞”之说,这才有“得关中者王天下”的说法流传。但若是从陇西杀向关中,则是没有什么屏障可倚靠的,这就是李渊震怒、朝堂上下震惊的原因。
况且听闻宇文化及正率领大军要回关中,若是如此,大唐还得分兵去对他们,前后受敌,兵力可不够。
削去官职的刘文静本来想回晋阳的,那里至少有小妾桃红在等着他。但是如此回去,又不是衣锦还乡,只怕晋阳百姓笑话,颜面无存。最终还是决定留在长安,等待机会立功,好重新崛起。
只是他每日垂头丧气坐在家中,心中充满不忿,有时想到愤怒之处,就拍着桌子愤愤道:“想我元谋功臣,首推起兵,连和突厥,阻断隋军,捉拿屈突通,立下无数奇功,如今仅仅因为一场小小的败仗,就把老夫所有的功绩抵消了,唐帝也太不近人情了。”
平时牢骚也就算了,但是听到这句话,铁纲靖不能忍了,道:“死了几万将士,你把它当成小小一场败仗?你简直把人命当草芥!”
一将功成万骨枯,普通士卒不能在历史留名也就罢了,性命还得不到那些所谓将军的重视,卑贱如尘土。也就只有卑贱的搬砖工铁纲靖才能感同身受,体会其中酸楚。
刘文静听后大怒,一巴掌甩过来,骂道:“你这个不孝子,敢教训起老子来了,胆变肥了!”
好在铁纲靖反应敏捷,一个滑步,侧身躲开。至于那刘树义早已吓得瑟瑟发抖,窝在身体中,一动不敢动,任由铁纲靖支配身体。
铁纲靖道:“你若是再这样自恃功高,自怨自艾,总有一天惹火烧身。”
如果以刘文静的才干,好好干下去,必然能名垂青史。但是铁纲靖学的历史课本上没提过这个人,小说、电视剧上也不过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说明此人最后可能是自掘坟墓,所以他才如此出言劝告。
“好啊!你现在不过是秦王府一个小小的参谋,就敢尊卑不分,无视老子,滚!老子不想看到你!”刘文静气急败坏骂道。
铁纲靖摇摇头,叹息一声,转身离去。
他不想见刘文静,干脆就住在秦王府,跟李靖聊聊用兵之道,受益匪浅。只是有时候,李玄霸会在旁边聒噪不已,打断了学习的兴致。
本来还想跟房玄龄学习运筹帷幄之道,结果发现比兵法还深奥,也不适合自己性格,完全听不进,只觉索然寡味,聊了几次后,再不敢找房玄龄了。
李世民对高墌之败也是愤愤不平,要找机会一雪前耻,只是兵力损失惨重,只能暂时忍耐,忙于募兵。
第179章 再次西征
这一场大败,让李渊再次启用连和策略,暗中派人前往凉州,与占据张掖、敦煌等河西一带的李轨连和,共图秦陇一带。李轨大喜,派遣从弟李懋入朝。李渊以李懋为大将军,命鸿胪少卿张俟德随同李懋到凉州,册封李轨为凉州总管,封凉王。
薛举取得一场大胜之后,底下谋臣建议道:“如今唐兵吃了一场打败仗,关中骚动,陛下应该乘胜直取长安。”
薛举非常认同,要率从陇西大军直捣关中,不料途中染病,支撑没几日,不治身亡。太子薛仁杲即位秦帝,居于折墌城,追谥薛举为“武帝”。
八月,秦州总管窦轨奉命出击薛仁杲,结果败绩而还,之后薛仁杲率军围攻泾州。
当时镇守泾州的是骠骑将军刘感,坚守半个月,无奈城中粮尽,刘感杀了坐骑分给众将士食用,自己却不吃一块,只是就着马骨汤吃了一些木屑来填饱肚子。
眼见泾州城危急,将要陷落之际,长平王李叔良率领将士前来救援。
薛仁杲倒是乖巧,见大唐援军赶到,担心被前后夹击,于是扬言粮草已尽,引兵南去。
两天后,薛仁杲派出高墌人来到泾州,声称西秦大军因为粮草已尽,已经撤离,特来请唐军去接收高墌城。
李叔良不辨真伪,加上前一天薛仁杲军中确实传出粮草已尽的消息,竟然信以为真,于是派遣刘感领兵前去接收。
三天后,刘感领兵抵达高墌城下,命人扣响城门,城中人道:“贼军已去,你们可以翻过城墙进城。”
刘感只道是城门被堵死打不开,于是命人烧城门。不料柴烧刚烧起来,城上竟有人倒水下来把火浇灭。
刘感立知不妙,高墌人只是诈降,急忙指挥步兵先撤,自己率领精兵殿后。
果然,城上的人见唐军要撤,立马点燃三堆烽火,只见烟火滚滚而起,直达天际。
紧接着,不远处出现薛仁杲大军,自南面疾驰而来。唐军撤离不及,两军大战于百里细川。
兵力不及西秦军,又是仓促撤退,结果是唐军大败,刘感被擒。
薛仁杲再度率军围攻泾州,令刘感向城中将士说:“援军已败,不如早早投降,可以少吃些苦头。”
刘感答应了,来到城下,却不照薛仁杲命令的说辞,而是大呼:“逆贼饥馁,撑不了多久,灭亡只在朝夕之间。秦王率领数十万将士已从关中出发,到时四面聚集,贼军必败,城中将士切勿忧心,大家只需互相勉励,奋勇守城,胜利指日可待。”
本是让刘感劝降,不曾这番话却是激励泾州城中将士信心十足,薛仁杲大怒,命人把刘感抓过来,在城旁把他埋到膝盖。
薛仁杲骑上战马来回疾驰,以刘感为靶,于高速中弯弓射刘感。但是刘感丝毫不惧,仍然大声疾呼,呼吁泾州城内将士拼死守城,等待秦王大军到来。
薛仁杲一箭又一箭射中,刘感却是声色欲厉,声音一波高过一波,那豪气冲破云天,任谁看了都得佩服到五体投地。
城上将士们看到刘感遭到如此惨绝人寰的刑法,一个个气愤填膺,怒不可遏,恨不得出城与贼军决一死战。
但是李叔良颁下军令,严禁任何人出城迎敌,谁敢开城门,杀无赦!
李叔良跪在城楼上,满眼是泪,泪水滑过花白胡须,哽咽道:“刘将军,是老朽害了你呀!”
刘感仍在城下大声疾呼,勉励大家坚守城池,直到中了第十三箭,才气绝身亡,那惨状令人不忍卒睹。
李叔良擦干泪水,对众将士道:“大家好好听刘将军的话,等到秦王率领大军到来,届时我们在一起杀出城,为刘将军报仇!”
众将士高声道:“报仇!报仇……”声音响彻云霄。
薛仁杲见李叔良婴城固守,又知城中粮草甚多,料一时之间拿不下泾州城,转而去进攻其他城池,又以诈降的老套路拿下了宜禄县。
却说在长安的李渊,早在泾州被围攻时就接到了警报,好在长安还收到了另一个大好的消息,就是李密占据成皋、洛口,挡住了宇文化及回关中的路线。
又听闻东都的杨侗遣使授予李密太尉、尚书令、东南到大行台行军元帅、魏国公等爵位官职,命其铲掉宇文化及入朝辅政。
那李密欣然接受,料想心里打的如意算盘是东都吃了多次败仗,兵力微弱,城中无人可惧,他又有大军,等他平了宇文化及,入朝辅政,就是摄政王,然后再慢慢学李渊,让杨侗搞一个禅让仪式,自己就能顺顺利利登上帝位。
这消息对李渊来说是绝对利好,东边打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关中,他正好腾出兵力和时间征西。当即授李世民为西讨大元帅,出征讨伐西秦。
此时秦王募兵已经完成差不多,李渊又调派了附近几个郡的兵力,凑成二十万大军。随军出征的大将有屈突通、柴绍、丘行恭等猛将,当然也少不了铁纲靖、李玄霸。而立军功的机会也少不了晋阳四少之长孙无忌、侯君集两个。
见到再次西征,刘文静急忙找到刘树义,让其向李世民求情,准许他戴罪立功。
李世民对上次高墌之败尤记于心,对刘文静不听指挥、擅自出战的行为非常痛恨,本想不答应,但是看在铁纲靖求情的面子上,还是答应了。
既然准许刘文静随军出征,那殷开山等人也不好拒绝,一并同意他们戴罪立功。
二十万大军抵达高墌,又有秦州总管窦轨率军前来会合,唐军兵力更盛。
薛仁杲坐镇折墌城,派出大将宗罗睺,率领精锐迎敌。偏偏李世民无意出战,而是寻找有利地形安营扎寨,高垒深沟,坚壁不出,任凭宗罗睺在营外叫嚣挑衅,根本不予理会。
诸将心中不忿,有二十余万大军,为何固守不出?实在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于是纷纷向李世民请战。
但李世民拒绝出战,道:“我军新近才吃了败仗,士气沮丧,又是长途跋涉,士卒疲敝。而贼军恃胜而骄,有轻我之心,因此我军只需闭垒避战,养足锐气,等待良机。到时贼军不过是一群骄兵,而我军群情激愤,可一战而胜。诸位将军若有敢违令者,休怪本王不客气。”说着眼神凌厉扫过刘文静、殷开山等人。
随即又颁发军令,曰:“敢言战者斩!”
第180章 明日可战
且说诸将半信半疑,只因军权在李世民手中,不好与他争论,便耐着性子,退出帐外。至于刘文静、殷开山更是不敢出声,上次高墌之战因他们失败,这次只能是乖乖听令。
铁纲靖则发现,坚壁不出是李世民常用套路,己军固守,待敌军粮草耗尽,士气衰败,再引兵出击。此套路虽然耗费时日甚久,但不失为一个良策,前提是己方粮草充足,或者后勤能得到保证。
在李世民的严禁下,唐军是今日不战,明日又不战,直到耗了五六十日,仍然不战。
将士们每天忍受着西秦军在营外耀武扬威、各种谩骂,天天盼着出战,可李世民把避战贯彻到底。因此一个个虽然愤懑得很,但又无人敢违抗军令,只能枯守营内。
这些日子,铁纲靖这个小参谋没有闲着,给李世民出谋划策,派出斥候探知薛仁杲与其属下将士们多有嫌隙,相互猜忌。由于薛仁杲残暴成性,属下将士们对他还有几分恐惧。
最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瓦解,这是铁纲靖在小说中较为常见的一句话,他变着法子在西秦军中散播薛仁杲看这个大将不顺眼,看那个大将不顺眼。薛仁杲本与部将们存在猜忌,因此流言传播非常快。
铁纲靖又散播秦王宽厚待人,优待投诚之人,凡是愿意投降唐军的,必得加官进爵。这也确实是事实,从关中起兵以来,所有投诚者都得到了厚待。
一时间,西秦军中人心思乱,等待机会投诚。
同时李世民命陇西周边几个郡,包括泾州、秦州等,切断西秦军的补给路线,来确保自己的策略有效。而高墌背靠关中,濒临泾水,唐军补给甚易。
两军相持六十余日,西秦军粮草将尽,后续又无粮草补给,军心动摇。
忽然,一日西秦军营中逃出来一个将军,带着数百骑,前往唐营乞降。
李世民将他召入,问其姓名,自称为“梁胡郎”。他向李世民坦承道:“西秦军营中粮食缺乏,支撑不了多久了,为了避免被擒,所以率领部下来降。”
薛仁杲此前用诈降套路杀了刘感,引起唐军震怒,此时又有人出来投降,几位大将都认为是薛仁杲使诈,纷纷闯入李世民帐中劝阻,不要信什么梁胡郎的鬼话。
李世民很不高兴,叱道:“古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梁将军是见机君子,你等休要多疑!”遂用好言劝慰梁胡郎,安定其心,并安排其住在后营。
就在同一天,又有翟长孙、钟俱仇等西秦将军来投,李世民大喜,一一接纳。
李世民已知薛仁杲将士离心,终于决定出战,第一步战略就是命人扎营在浅水原诱敌。
诱敌是最艰巨也是伤亡最惨重的任务,在其他大将还在犹豫之际,刘文静、殷开山自告奋勇,抢先站出来,道:“我等愿意!”不成功就成仁,这是他俩戴罪立功的大好机会,可不能被人抢走。
相持六十余天,憋得最难受的是李玄霸,一见可以出去杀敌,嚷着要出战,但李世民道:“三弟,不可急躁,你另有安排。放心,会给你展现大杀八方的威风!”
得到李世民的允诺,李玄霸这才乐呵呵地退下等待。
于是李世民拨军一万给刘文静、殷开山,叮嘱他们如何如何行事。
此时的刘文静、殷开山两人也不敢自居为什么元谋功臣,乖乖点头听命。两人率军到达浅水原,据险扎营,诱敌来攻。
粮草将尽的宗罗睺正在气急败坏中,坐镇折墌城的薛仁杲又没有派人送粮草来,心中甭提多郁闷。此刻见唐军终于肯出来迎战,那是大喜过望。
他尽派精锐围攻驻扎在浅水原的唐军,但是刘文静、殷开山等人遵照李世民的叮嘱,据险而守,闭营不出。
宗罗睺抑郁了,唐军驻扎在浅水原,却不应战,这叫什么事啊?但是粮草不继,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攻打,那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一波猛过一波。
刘文静、殷开山则是率军死守不出,坚持了数日,营中的水消耗完了,人和马已经渴了几天了,仍然奋勇守营,毫不退却。
李世民一直在观望,见宗罗睺狂风骤雨般猛攻数日后,猜度贼军已疲,对众将说道:“明日可战!”
李玄霸大喜,第一个站出来,道:“这回总该轮到我了吧?”
不料李世民摆了摆手,道:“三弟,你另有安排,且退下。”
李玄霸杵在那不肯退下,直到铁纲靖拉他,才满脸不高兴地下来,小声嘟囔道:“这李世民搞什么鬼?”他似乎从未称呼过李世民为“二哥”。
此时老将屈突通站出来,道:“殿下,属下请战!”
后面的长孙无忌、侯君集本来也要请战,但被李世民的手势制止了。
屈突通已经六十二岁了,须发皆白,但仍然精神矍铄。他自从投诚大唐以来,还没有立过军功,心中有愧,所以这次奋勇争先,为了证明“廉颇虽老,尚能一战”。
李世民道:“屈突将军身经百战,有你老出战,我放一百个心。”
等到第二天一亮,屈突通率领部众到浅水原南,择地布阵。
那宗罗睺见又一支唐军出来,并没有深沟壁垒,也没有扎营,似乎是列阵迎敌。连日来攻不下浅水原死守的唐军,正郁闷的他立马合集兵力,转攻屈突通部,要把满腔怒火发泄在屈突通所领的这支唐军上。
宗罗睺仗着人多马众,包围屈突通部,四面合击。
屈突通抖擞精神,指挥将士摆成“八门金锁阵”。只见他须发皆张,督军酣战,八门金锁阵在他的指挥下,八门忽开忽关,阵法变动灵活,不时有冒进的小股贼军陷入阵中被剿杀。
但是西秦军几位彪悍,毫不退却,在宗罗睺的指挥下层层进逼,任凭唐军如何奋勇杀敌,总是杀不退敌军。
时间一长,将士伤亡越来越多,八门金锁阵不断被逼缩,到了后面,阵法已不能灵活运行,全靠众将士死守才没有溃散。
屈突通大呼:“秦王殿下料敌如神,必定会有精兵前来救援,大家不要畏缩,须要拼死杀敌,老夫与你们同生共死!”
既然阵法已不灵,他也不再指挥阵法,冲入阵中与大家并肩杀敌。
众将士被这番豪放之语所感染,又有老将军身先士卒,勇气倍增,一个个再接再厉,拼命向前。
两军真个是血肉相搏,天地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