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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太莽txt下载     太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蠢团子

    修行中人能不眠不休,仙家集市自然也不分昼夜。

    左凌泉驾着马车,来到城郊的临渊港,马车穿过红枫树之时,眼前迷雾散去,灯火通明的集市出现在了眼前。

    集市上人头攒动,天上遇剑而行的也不在少数,五色流光拖出的长尾,看起来和天上划过的流星一般。

    姜怡走在左凌泉身侧,抬起头打量天空,开口道:

    “这么看来,五行亲水的修士占便宜,五行之水色黑,晚上看不到,便于隐藏行踪。”

    左凌泉摇头道:“晚上是占便宜,白天别提多显眼,十几里外都能瞧见一个黑点。”

    柳春峰有飞剑,对于这番新手言论,轻笑道:

    “飞剑本身就能隐匿灵气流转痕迹和破风声,真要偷偷潜入,不走近看不到。”

    左凌泉觉得也应该如此,不然踩着把荧光棒满天飞,也别想追杀或者逃命了。他抬眼看着天空,好奇道:

    “那为什么天上的高人,都踩着这么亮的飞剑?”

    “此地修士太密集,天上乌漆麻黑,飞剑速度又快,若是隐匿行迹,即便不被人撞死,把人吓到也会被打死。”

    左凌泉恍然大悟——原来是避障灯。

    姜怡琢磨了下,又觉得不对:

    “那五行亲水的修士怎么办?晚上不飞了?”

    “价钱高的飞剑,可以变色。正常情况下,五行亲水的修士,喜欢踩着白色飞剑,这样对手会误判为五行亲金,然后亲火的修士恶从胆边生,结果就踢上了铁板。”

    姜怡一愣:“这么阴险?”

    程九江当过野修,对此习以为常:

    “修行中人在外游历,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就不会动手,动了手就必然是死手,因此眼力和心机,比修为重要,大部分时候都是心理博弈,若是被人看透,基本上就死透了。”

    “没错,你们俩刚出山,这些东西得多学学……”

    ……

    琐碎闲谈间,左凌泉跟着柳春峰,来到了一间大铺子里;铺子名字就叫‘掩月楼’,掩月林造渡船往返大洲各处,顺道也运货,各地的奇门物件最是齐全,只要出得起神仙钱,基本上没有买不到的物件。

    柳春峰在其中购置丹药和些许修行用的材料,左凌泉和姜怡则在里面闲逛。

    左凌泉想给婉婉找一本合适的功法秘籍,但这类物件代表着师门传承,正规铺子拿来当商品卖会惹来麻烦,铺子里根本没有,想要只能去各家宗门求取;最后还是在柳春峰的带领下,来到了集市偏僻处的黑市,从散修手中找到了一本‘驭雷术’。

    《驭雷术》是成体系的法技,全套有很多雷法,适合五行亲木的修士;但和世间所有功法秘籍一样,在外面能找到的都是残卷,不可能有全本,秘籍上记载的术法不多,黑市价格还死贵,三百枚白玉铢,相当于一件儿灵器了。

    左凌泉虽然肉疼,但婉婉什么都不会也不行,最终还是砍了半天价,用程九江得来的灵器腰带,以物易物换取了两本法决。

    至于程九江,自然是先欠着,以后再还了。

    买完东西后,本就兜里空空的左凌泉,还欠上了外债,自然没有再淘宝贝的心思,只是沿街闲逛,打量以前在大丹朝根本见不到的稀奇物件。

    姜怡只有炼气六重,连真气外显都做不到,在整个集市中都算垫底的,如杏双眸情绪复杂,越看越是委屈窝火,但又莫得办法,只能和汤静煣一样揉着小鸟团子当作发泄。

    团子跟着出门溜达,被汤静煣警告一句,还真就乖乖的不乱跑了;但嘴馋的毛病显然改不掉,走了一路,都直溜溜盯着街边修士贩卖的各种小兽,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在路过一家名为‘御兽斋’的铺子时,团子再也忍不住,跳到了左凌泉的肩膀上,“叽叽~”叫了两声,脑袋磨蹭左凌泉的脖子,用小翅膀示意。

    左凌泉停下脚步,抬眼看了三层楼的大铺子——里面有很多修士在其中走动,随身都带着灵宠,看起来是专门给御兽的修士服务的地方。

    柳春峰没有灵兽傍身,但见多识广,解释道:

    “世间灵兽都有爱吃的东西,而且比人更依赖天材地宝的滋补,御兽斋专门做这行生意,本事好像是从九宗之一的望海楼学来的,在此地挺出名。”

    左凌泉以前说过出来给团子找好吃的,瞧见有这种地方,自然没有让团子失落,和姜怡一起进入了铺子的大厅。

    铺子四周的柜台之上,放着很多托盘,里面有‘蛇信果’等灵果,和一些晒干的小虫、肉干;不少有主的小兽,都围在托盘下面流口水。还有一只通体雪白的松鼠,咬着一名女修的裙摆往后拖不肯走,差点把女修的裙子拽下来,引起一阵嗤笑声。

    姜怡兴致勃勃的扫了圈儿,询问道:

    “鸟喜欢吃什么来着?团子这么好看,吃虫子感觉怪怪的。”

    左凌泉也不了解团子的食性,以前是只要能下嘴的,都能被它吃干净,他抬手摸了摸团子的脑袋:

    “你想吃啥?”

    团子歪着小脑袋看了半天,目光最终锁定在了蛇信果旁边几条嗷嗷待哺的小彩蛇上:

    “叽叽~”

    “那是人家的灵兽,不能吃,挑盘子里的东西。”

    “叽……”

    团子索然无味,但有的吃总比没有强,它煽着小翅膀飞起来,在各个托盘上转来转去,从徘徊不定的态度上来看,是都想吃,但也没有特别合嘴的东西。

    左凌泉跟在后面,想了想把自己的小瓷瓶也拿了出来,打开盖子,让小甲虫也挑一点吃的。

    小甲虫憋了好几天,从瓶子里摇摇晃晃飞出来,毫不客气地就飞到了一盘干虫子堆里,抱起一只毒虫就飞回瓷瓶,然后又飞出来往回搬。

    团子瞧见此景,可能是觉得饭还是别人家的香,也跑到跟前准备开吃。

    铺子的掌柜是个半百老头,瞧见此景,连忙把团子抓了起来,摇头道:

    “这是裂脉蜈蚣,剧毒,我吃了都得当场暴毙,你咱这么笨,啥都敢吃。”

    左凌泉闻言一惊,走到跟前把团子接过来,轻声训道:

    “有毒的东西你怎么也吃?把自己放翻了咋办?”

    “叽叽~”

    团子摇着脑袋,用鸟喙指向还在搬运的甲虫,意思明显是:

    ‘它吃得,鸟鸟为何吃不得?’

    老掌柜瞧见此景,轻‘咦?’了一声,凑近仔细打量团子:

    “你听得懂人话?”

    团子迟疑了下,拨浪鼓似的摇头。

    ??

    听不懂你摇什么头?

    这反应虽然有点傻乎乎,但能明白意思并知晓在陌生人面前藏拙,智商比不少人都高了。

    左凌泉瞧见了老掌柜惊异的眼神,把团子收到了袖子里,含笑打岔道:

    “从小教得好,懂些人言。”

    老掌柜见此,呵呵笑了下:“道友养得真好,这聪明劲儿,老夫看着都眼馋,若是能买来作伴……”

    左凌泉摇头道:“鸟是家师养的,不敢随意处置,还请前辈见谅。”

    老掌柜微微点头:“不知道友师承何方高人?老夫有机会的话,倒是想请教一番御兽之术。”

    “不是什么名人,老前辈想来听说过……”

    左凌泉知晓交浅言深的忌讳,不想和铺子掌柜聊太多,随随口瞎扯几句,买了几样鸟食后,转身出了门。

    老掌柜走出柜台,把几人送到了铺子门口,直至人影消失在人海中,才微微皱了下眉。

    稍微琢磨片刻后,老掌柜转身来到铺子的三楼。

    御兽斋三楼是一间账房,几只灵气逼人的小兽在其中跑动,御兽斋的少东家陈愠秋,负手站在窗前,也在眺望远去的四人。

    老掌柜来到帐房内,抬手行了一礼,开口道:

    “少主,那只小胖鸟,我本以为是白山精,但这么聪明的白山精,我在这儿待了一辈子都没见过;才这么小,便能通晓人言,长大了能化形也不无可能。”

    幽篁巅峰修士能操控万物,自然也能变化身形,灵兽同样如此;哪怕是在南方九宗,幽篁修士也是不可小觑的战力,能有一只幽篁境的灵兽傍身,其价值可想而知。

    陈愠秋思索了下,开口道:

    “白山精出自荒山腹地,相传是朱雀后裔,但不可考证,除开长得好看,连灵兽都算不上。这只白山精太聪慧,估计是得过大机缘,开了灵智。”

    “以前从未遇上过类似的鸟兽,机缘恐怕不小。方才探口风,那个年轻人不愿割爱,背景也摸不清;不过看几人扮相,不像是背景雄厚之人……”

    “先去查查背景来历,确定了再说。”

    “明白了。”

    ……

第三十二章 花前月下

    月上枝头,太妃宫里青灯摇曳。

    宫城正殿的后方,有一座稍小的宫殿,殿外布置着千重法阵,身着铠甲的禁卫军来回巡视。

    大殿名为‘天玑殿’,皇太妃刚入宫时用作办公之处,至今已有八十载,其内卷宗层层叠叠,摆满了近百个两丈余高的书架,身着彩衣的宫女,踩着梯车在其中穿行查阅,也有宫女坐在桌案后,把天遁石刚传来的消息记载下来,整理成册放入书架内。

    身着贵妃裙的宫装美妇,端坐在宫殿正中的书桌前,面前放着玉瑶洲的舆图,上面画着几大王朝的国境线,以及各大修行势力的标注。

    上官灵烨嫁到皇城之时,老祖只是让她来当贵妃,不过她认为自己是大燕王朝的供奉,因此一来就揽下的钦天监和缉妖司的大半职责。

    大燕王朝辖境内仙门林立,野修和各种妖魔鬼怪更是数不胜数,虽说大半都是附近的宗门负责解决,但总有些宗门不好处理的事儿,会影响到俗世朝堂,而王朝供奉的作用,便是处理这些琐碎事情。

    上官灵烨本以为做好供奉的职责,时间差不多就会叫她回去,但不承想,这一做就是八十年,把自己做成了周氏皇族敬爱的皇太妃、朝臣敬重的‘二圣’,曾经的宗门却越来越远,好像真的成为一个俗世的妃子,而不是仙家宗门的弟子。

    上官灵烨早已明白,做这些琐碎小事,不会让老祖改变心意,也回不去铁镞府。但她至今还是在忙着这些事情,毕竟已经做了八十年,比她往日修行的时间还长几倍,已经成了习惯;而且不做这些,她又能做什么呢?

    “喵~”

    毛发雪白的狸奴,趴在宽大的书桌上,用爪子拨着笔架一角悬挂的金铃铛。

    上官灵烨看着舆图,眼神有点走神儿,还在回想着那个古怪丫头和那句‘死婆娘’。

    尚未想通其中缘由,书桌上的麒麟镇纸便亮起了微光,继而一方不大的水幕在书桌上浮现,呈现出了临渊港内的街景。

    上官灵烨收回思绪,靠在了椅背上,白色狸奴也跳进了她的怀里。

    水幕中,司徒举着铜镜,对着街道远处的‘御兽斋’,小声道:

    “师叔,这家铺子贼胆包天,在我铁镞府的地盘派人去查我们少府主,估摸着是打少府主灵宠的主意。”

    上官灵烨捋着狸奴的毛发,不急不缓道:

    “御兽斋背后有望海楼的影子,生意越做越大,最近是有点飘了。”

    “那我管还是不管?师叔委屈归委屈,但这是宗门家务事,若是我铁镞府的青魁,在自家地头被打了,传出去多丢人。”

    “杀伐对修行有益无害,能主动送上门讨打的人都是贵人,不要耽搁了人家的修行;让他们查吧,事后也能借此事敲打一下御兽斋。”

    “晓得啦……”

    ……

    ---------

    明月如玉盘,高悬于满城灯海之上。

    皎洁月光洒在四夷馆外的清幽巷弄里,在地上映出两人一鸟的影子。

    左凌泉表情严肃,手里捧着委屈吧啦的小鸟团子,认真训话:

    “以后不许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很聪明的模样,要装作和普通鸟一样,明白没有?”

    “叽。”

    “知道普通鸟是什么样子吗?”

    “叽。”

    “不许‘叽’,我问普通鸟问题,普通鸟是不会‘叽’的。”

    “喳。”

    “……”

    “咕?”

    ……

    姜怡身着火红长裙,双臂抱着胸脯,瞧着一人一鸟对话,有点想笑:

    “我都不知道它是聪明还是笨,说笨吧,听得懂人话;说聪明吧,又不完全懂。”

    “毕竟是这么小的鸟,就当聪明的小孩子看就是了。”

    左凌泉拿出一粒干果,放进团子嗷嗷待哺的喙里,抬手一丢:

    “行啦,自个回去吧。”

    团子叼着酥脆可口的干果,不大想走,又用小爪爪在左凌泉的手里抓了两颗,才扑腾着小翅膀飞进了四夷馆的院墙。

    左凌泉拍了拍手,目送团子回家后,才转过身来,看向旁边的姜怡。

    姜怡正抱着胳膊缓行,发现团子和两个保镖都回去了,巷子里只剩下一个左凌泉,表情微变,双手放了下来,拍了拍裙子,低头往前走:

    “咱们也回去吧。”

    刚走出一步,就撞在了男人的胸口。

    姜怡连忙停步,抬眼看向面前含笑的俊美公子,眼神有点慌:

    “你做什么?”

    左凌泉也没想做什么,抬手从红色水袖之下,拉起姜怡的左手,十指相扣,沿着巷道缓行:

    “出来逛街,公主怎么越逛越不开心?”

    姜怡心情是有点不太好,手被大手握着,也跑不掉,想了想还是轻哼道:

    “出来的时候挺高兴,结果一到集市,发现整条街就我最弱,连路边摆摊子的都比我厉害,哼……本宫天资也不差,就是在宫里待了几年荒废了而已,不然的话,和你比也差不了多远……”

    左凌泉知道姜怡性子傲气,不服输,他拉着手轻轻摇晃,含笑道:

    “修行要顺其自然,不是有句话嘛,‘急于求成则事事不成’,心放宽些,修为自然就慢慢上来了。再者和集市上的人有什么好比的,你修为不高,但是带着三个保镖,一看就知道是名门贵女,你瞧今天在街上,有人敢轻视你吗?连敢正眼打量的人都没有。”

    这个倒是实话,姜怡轻轻哼了声,也不多在这上面多聊了。

    彼此手拉手走了一截,姜怡转眼看向旁边的巍峨宫墙,想了想道:

    “我听大燕的官吏说,大燕朝的二圣就住在这里,明天朝见完大燕皇帝,还要到这里来朝见。”

    左凌泉听过好多次‘二圣’的说法,但世俗朝堂的事儿他也没仔细解过,此时抬头看了眼,询问道:

    “二圣是大燕朝的什么人?”

    “听说是前前任大燕皇帝的贵妃,美貌冠绝大燕,德行也极好,如今成了皇太妃,在大燕朝德高望重,现在的皇帝和大燕的先帝,都是她培养出来的,嗯……反正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人物。”

    “前前任……那得多少岁?”

    “过了今年寿辰,应该就百岁了,放在俗世,算是罕见的老寿星,不过听说皇太妃是仙家出身,能这般高寿,也不出奇。”

    左凌泉缓缓点头,看了眼宫墙:

    “一百多岁的老奶奶,在深宫里辅佐君王一辈子,还能得一身贤名,说起来也挺不容易。”

    姜怡知道宫里的妃子是什么生活——衣食无忧,却又和笼子里等人投食的金丝雀没有任何区别,特别是失宠或者皇帝驾崩后,那日子便只剩下凄苦了。

    “是啊,也不知怎么熬过来的。我在宫里当了三年长公主,都有点受不了;每天的日子一成不变,没法逃避,也不敢松懈,有时候急得晚上觉都睡不着,却连个诉苦的人都没有,还好……”

    左凌泉安静聆听,发现姜怡话语戛然而止,偏头道:

    “还好什么?”

    姜怡杏眸眨了眨,偏过头去,不让左凌泉看:

    “没什么。”

    左凌泉勾起嘴角,抬手在姜怡吹弹可破的臀儿上拍了下。

    姜怡一个激灵,用肩膀撞了下左凌泉,怒目道:

    “你这厮……你打我作甚?”

    左凌泉眼睛满是笑意,柔声道:

    “公主是不是想说‘还好我那一顿巴掌,把公主殿下从一成不变的日子里给解救出来了?’”

    “你瞎说什么?我才没想这些……我是说,还好我眼光毒辣,看出你不想当驸马,没让你得逞!”

    “这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不是你把我解救出来,是我选的你,我自己把握住的机会,你不想答应都不行。”

    姜怡强行纠正了下家庭地位后,怕被左凌泉反驳,说完就快步往四夷馆大门走,左凌泉不放手,便拖着左凌泉走。

    左凌泉被拉着手快步往前走,有些好笑,也没挣扎,仍由牛似的未婚妻,把他拖回了四夷馆……

    ……

    --------

    注:杀伐证道,是指与人生死搏杀强迫自己精进,不是靠杀很多人证道。

第三十三章 玲珑阁

    夜色已深。

    在四夷馆落脚的万国来使多半已经就寝,只能听见外面兵甲来回巡逻时,铠甲发出的‘夸夸’声。

    左凌泉进入四夷馆,本想送姜怡回房,抬眼却见汤静煣站在走道里,正探头张望等着他。

    左凌泉走到跟前,疑惑道:

    “汤姐,怎么还没睡?团子把你吵醒了?”

    汤静煣风韵脸颊稍显得意,没有明说,只是勾了勾手:

    “你们快进屋,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姜怡不明所以,不过四夷馆人多眼杂,她也没多问,和左凌泉一起,跟着来到了吴清婉的屋子。

    吴清婉的房间外,冷竹站在门口左右望风,有法阵隔绝窥探,听不到屋里的声音,只能瞧见昏黄的灯火洒在窗纸上。

    左凌泉推开房门进入屋里,抬眼就瞧见房间的地板上,摆着一整排长剑;吴清婉跪趴在地面上,仔细整理地面的杂物。

    吴清婉方才应该是沐浴过,身上穿着墨绿色的贴身长裙,跪趴在地上整理东西的姿势,说实话不太端庄。薄裙紧紧束着腰,与腰下的风景一起画出个葫芦般的曲线;墨绿的布料紧紧包裹着臀儿,随着身体移动,圆满的曲线微微晃动,诱惑力十足的女人味儿展现得淋漓尽致,看的人很有一种扑上去拍一巴掌的冲动。

    左凌泉过硬的心性,让他压下了心里的悸动,转眼看向了地面。

    姜怡就跟在后面,进门发现小姨摆出这么骚的姿势,微微一愣:

    “小姨,你在做什么呀?”

    吴清婉听见开门声已经回过头来,顺势侧坐在地面上,秋水双眸中带着些许欣喜:

    “汤姑娘把玲珑阁打开了,里面装了好些物件,你们把门关上,过来看看。”

    左凌泉眼神意外,看向旁边有点得意的汤静煣:

    “汤姐,你怎么打开的?”

    “还能如何,我唠叨了那死婆娘半个时辰,她受不了,就过来帮我打开了。你们先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是吗?”

    姜怡眼前微亮,连忙跑到了跟前,蹲下来和吴清婉一起查看。

    左凌泉本来也想过去,但汤静煣却拉着左凌泉的袖子,来到了房屋的隔间。

    左凌泉见状,凑近询问道:

    “怎么啦?”

    汤静煣犹豫了下,小声道:“小左,今天那死婆娘的徒弟,把我当成了那死婆娘,跑过来喊我‘师尊’,吓我一大跳。”

    “嗯?”左凌泉眉头一皱,低声道:“然后呢?没把汤姐怎么样吧?”

    汤静煣摇了摇头:“就是认错人了,我问过死婆娘,和我们没关系,人已经走了。是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和我差……和公主差不多。”

    “女人?”

    左凌泉回忆了下,并未听说过上官老祖的徒弟名号,临渊城就在铁镞府大门口,遍地都是上官老祖的徒子徒孙,他现在肯定猜不透是谁,有什么目的。

    汤静煣瞧见左凌泉眉头紧锁,柔声道:“可能是和我们没关系,那死破娘没必要专程和我解释一句,又说谎骗我们。本来我不想告诉你的,就是怕你担心。”

    左凌泉想想觉得也是,他好奇道:“汤姐随时都能联系上官老祖?”

    汤静煣摇了摇头:“她好像弄了很多东西挡着,我平时感觉不到,一直叫她才能找到,她要找我的话,估计随时都可以。”

    这些东西涉及了玉阶境修士才能掌握的神魂之术,左凌泉自然弄不明白,闲谈几句后,也只能暂且搁置在了一遍,转身来到房间之中,看向地面上的物件。

    房间的地板之上,整齐摆放着各色杂物,其中最多的是剑,剑的造型和赤发老仙丢江里的一样,想来是用作结剑阵的道具,品阶不高。

    余下的,还有一堆白玉铢,约莫有两百余枚,不算多,但是旁边有十枚不一样的神仙钱,造型和白玉铢大同小异,同样刻着‘铁镞’二字,钱币内暗藏着金色细线般的纹路,看起来呈淡金色。

    左凌泉在栓龙港闲逛时,已经听说了神仙钱的品级,金缕铢和白玉铢的比例同样是一比一百,再往上还有五彩铢。眼前这十枚神仙钱,看起来和金缕铢很像,他半蹲着拿其一枚仔细打量:

    “这是金缕铢?”

    姜怡也拿着钱币,对着灯火仔细查看,点头道:

    “九宗辖境,敢铸假币的宗门早被杀绝了,应该是。不过怎么才十枚?好歹是幽篁老祖,还是个铸剑师,这带的钱也太少了。”

    吴清婉开口道:“不少了,我方才看了下,玲珑阁能装的东西有限,肯定优先装需要随时取用的东西,神仙钱大可放在青云城里,全带身上又没啥用。”

    左凌泉闻言拿起旁边的玲珑阁,注入真气探查了下——就和查看玉简一样,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座塔楼内部的场景,墙壁上有天帝城的徽记,以及些许文字注释,大概的意思是可以把物品缩小放入,但设有禁制,不能放置活物和玲珑阁类似的物件。活物会因为体魄没法承受暴毙;玲珑阁套娃,会因为物品过度压缩无法承受炸开。

    左凌泉打量片刻会,觉得颇为玄妙,把玲珑阁放下,转眼看向其他物件。

    吴清婉方才已经挑选很久,见状拿起几本书册:

    “除开神仙钱,还找到了几本秘籍。有一本剑经,里面记着惊露台的前三式剑技,你可以学;《七星剑阵》的阵图也在,你也可以学;还有一本《火龙决》,全是火法,你没到幽篁,倒是学不了。”

    左凌泉今天专门给吴清婉买了本雷法秘籍,只是让柳春峰验过货,还未曾研究过。他见此把雷法秘籍拿出来,递给吴清婉,又接过《火龙术》翻开看了两眼。

    奇门术法,都得幽篁境炼化五行之属后才厉害。

    便比如火法,没有法器傍身的情况下,低境修士用自身真气施展,出来的只是普通火焰,而赤发老仙出来的就是能熔炼万物的地心火,破坏力天壤之别。

    左凌泉没学过法术,看了片刻后,按照功法秘籍的指引,运转自身真气,抬手迅速掐出‘燎原术’的法决,轻喝道:

    “离!”

    嗤——

    左凌泉的指尖,冒出些许黑色雾气,和放了个屁没区别。

    吴清婉见状翻了个白眼:

    “你五行亲水,没炼化五行之前,要是能放出火法,自己肯定先爆体而亡,这些东西可别乱试。”

    姜怡眼巴巴瞅着,见左凌泉吃瘪,一把将秘籍抢了过去:“我来。”她站起身来,仔细记住运气法门,然后双手掐诀,调转体内真气:

    “离!”

    嗤——

    姜怡白皙的指尖,冒出一缕小火苗,和团子喷的火差不多,刚出现就随风而逝。

    “……”

    姜怡半点不觉得脸红,还有点得意,收手气沉丹田,轻哼道:

    “看到没有?我第一次练都比你好。”

    汤静煣本来不感兴趣,不过瞧见两人玩得开心,也跑到跟前:

    “我也试试。”

    她拿起秘籍看了看,然后有模有样的抬手掐诀。

    左凌泉本来含笑旁观,不过在汤静煣抬手的一瞬间,脸色便猛地一白:

    “别别……”

    汤静煣半步灵谷的修为,又五行亲火,加上天赋异禀,用火法的效果不言自明。

    只是刚开始按照法决运转体内精纯到极点的真气,房间中的灯火便开始倾斜,一股燥热凭空而生,让清凉房间迅速升温。

    小鸟团子满眼惊恐,飞起来就往窗外跑,可惜撞在了窗户上,发出了“叽!”的一声惊叫。

    ‘燎原术’就是张寅烽在芦苇荡拍出来过的火环,如果不出意外的,汤静煣这一巴掌下去,整栋房子肯定化为火海。

    吴清婉吓了一跳,连忙抬手制止;左凌泉则是站起身来,一把抱住了汤静煣,把她手按了下去:

    “别别,汤姐别冲动……”

    汤静煣终究初学,掐诀施术的速度并不快,被左凌泉抱住打断,还被汹涌调动的真气憋了下,眉头皱了起来,茫然道:

    “怎么啦?”

    左凌泉脸都是白的,紧紧抱着汤静煣没松手:

    “汤姐,术法放出来不分敌我,你境界有点高,以后千万别乱试。”

    “是吗?”

    汤静煣显然不知道自己的危险程度,见几个人脸都被吓白了,悻悻然笑了下,正想说什么,忽然发现左凌泉从背后抱住她,右手按住的位置很刁钻,把她左边胸脯都按扁了,一只手还没掌握住,陷进去几分……

第三十四章 吴前辈辈辈辈……

    汤静煣脸色一红,不过发现左凌泉只是焦急之下无意为之后,并未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把手按下去,从怀里挣脱了出来。

    左凌泉手被按下去,才反应过来自己抱姑娘的手法有点熟练,连忙收了手。

    吴清婉和姜怡被吓了一跳,倒是没注意这点小细节,见汤静煣施术被打断,两人都松了口气。

    吴清婉见几个人都尝试过了,她也有点手痒,柔声道:

    “这雷法基础的威力不大,我修行多年,知道怎么控制,应该没啥,我也试试吧。”

    左凌泉还是很相信婉婉的,对此没有制止,找了个凳子放在屋子中央,然后让两个姑娘退到隔间,他站在了吴清婉的背后,观摩婉婉施展雷法。

    吴清婉以前学的都是剑技,术法还是第一次尝试,她认真按照秘籍的运气脉络,抬手认真掐诀,很快指尖便涌现出白色电流。

    滋滋——

    左凌泉见状,正想提醒一句别调动太多真气,避免动静太大,结果:

    “吴前……”

    “震!”

    “辈辈辈辈……”

    一道拇指粗的电蛇,从吴清婉指尖出现,不给任何反应的机会,在空中闪出一道电弧,落在左凌泉抬起的手上。

    左凌泉毫无防备,表情瞬间扭曲,身体猛抖了几下,又僵直在当场,直挺挺倒了下去。

    扑通——

    “叽?”

    “小左(左凌泉)?!”

    姜怡和汤静煣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跑了出来。

    吴清婉正盯着凳子,听见背后的倒地声,才发现左凌泉中招了,她惊得花容失色,转身蹲在跟前:

    “凌泉,你怎么了?”

    吴清婉只是尝试,威力很小,左凌泉毫无防备中招,也只是僵直了下,倒地后就坐了起来,表情有些惊恐:

    “吴前辈,你打我作甚?”

    吴清婉见左凌泉没事儿,才松了口气,尴尬道:

    “我……我看着凳子,也不知道怎么就拐后面了。”

    姜怡走到近前,见状“嗤——”地笑出了声:

    “说不定他天生招雷劈呢。”

    吴清婉还是心疼左凌泉的,瞪了看笑话的姜怡一眼。

    左凌泉总不能责怪婉婉,当下只能安慰道:

    “雷法杀力居万法之首,本就难以掌控,第一次找不到方向很正常,多练练就好了。”

    吴清婉也是如此想法,当下站起身来,准备继续尝试。

    姜怡和汤静煣,吓得连忙躲进隔间;团子直接钻到了汤静煣怀里,离左凌泉远远的。

    左凌泉可不敢让几个不省心的婆娘乱试了,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制止道:

    “算了。明天我出去找找,看有没有演武场之类的地方能借用,在这试也太危险了,这还好劈的是我,劈的是团子的话,晚上就可以加餐了。”

    “叽?!”

    吴清婉见此,只得悻悻然收手。

    汤静煣看了半天,觉得挺好玩,她开口道:

    “施展法术,看起来也不是很难,只要按照路数走就行了,我以前还以为神仙有多与众不同呢。”

    吴清婉摇头笑了下:“这和练剑差不多,我刺一剑和凌泉刺一剑,哪怕动作路数都一样,威力也天壤之别,说白了还是熟能生巧的事情。”

    汤静煣回想了下,倒是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眼前微亮道:

    “小左,上次那死婆娘用的几个法术,是不是很厉害?”

    左凌泉点了点头:“不能用厉害来形容,那是真仙人神通,看着都让人绝望。”

    汤静煣听见这个可来劲儿了,走到跟前道:

    “她用我的身体施展术法,当时我可清醒着,我按照她的手法做一遍,是不是也能用出来?”

    “嗯?”

    三人表情一凝,转眼看向汤静煣。

    左凌泉有点迟疑:“她当时用汤姐的身体,根本没动用自己的本事,理论上来说,她能用出来的东西,汤姐也可以用出来,不过……”

    “试下就知道了,如果真可以,我就教给你。这可是我自己学的,你可不能把好记在死婆娘头上。”

    汤静煣说着就撸起袖子,准备咬破手指,在屋里画‘囚龙阵’。

    !!

    左凌泉骇得是肝胆俱裂!

    那天的两个术法,幽篁老祖都顶不住,他可以肯定,九层镇妖塔砸下来,这栋房子加上他们仨,都得变成面饼。

    “汤姐!”

    左凌泉急忙跑到跟前,一把抓住汤静煣的手腕:

    “术法是杀人的东西,乱试会死人的,不管行不行都别乱试,过两天咱们找个安全地方慢慢研究,今天到此为止吧。”

    汤静煣见此,只得打消了尝试的念头,轻声道:

    “那改天再试,我觉得肯定可以;那死破娘乱拿我东西,总得抢些利息回来,你可别客气,要认真学会才是。”

    左凌泉摇头道:“研究出来再说吧,不过我即便学会了,目前的境界也用不出来,汤姐上次把一个七重高人抽成人干……”

    话到此处,左凌泉眉头一皱:

    “那招吸星大法,汤姐不会也知道吧?”

    汤静煣耸了耸香肩:“知道又如何,比你厉害的人,岂会让你按着脑袋吸阳气;那死婆娘先用眼睛把人吓住,才跑过去的。而且那个招数有点吓人,我做了好多天噩梦,到现在还担心那个人变成厉鬼来找我来着……”

    ……

    彼此闹腾许久,时间已经过了子时。

    左凌泉闲聊片刻后,看了看天色,开口道:

    “天色太晚了,先回房休息吧,姜怡明天还得去朝见皇帝,起晚就坏事了。”

    姜怡有点意犹未尽,不过明天还有正事儿,也不能耽搁,当下不再久留,转身出了屋子。

    汤静煣也准备回去,左凌泉还不忘叮嘱一声:

    “千万别在屋里尝试,旁边就是皇宫,把皇帝吓到,咱们就得亡命天涯了。”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姑娘。”

    很快,两道人影消失在了院子里。

    吴清婉目送二人离开,把房门关上,回身来到地上的物件前,把东西重新装进玲珑阁,又拿起了一个罗盘:

    “这应该是探宝的灵器,可以找地下的天材地宝和灵器法宝,赤发老仙是铸剑师,应当经常用来找矿藏,你以后没事也拿出来看看,说不定就能捡到大机缘。”

    “是吗?”

    左凌泉来到跟前,拿其罗盘打量几眼后,目光移向旁边的吴清婉,琢磨了下,抬手揉了揉额头:

    “呃……”

    吴清婉收拾着东西,发现左凌泉的动作,关切道:

    “怎么啦?是不是被雷劈得不舒服?”

    左凌泉叹了口气:“有点,其实也没啥,躺躺应该就好了。”

    吴清婉见状,连忙把左凌泉搀扶起来,温润脸颊稍显愧疚:

    “是我不好,方才确实没掌控住,快点躺下吧。”

    左凌泉做出受伤的模样,躺在了干净整洁的绣床上,本来搭着吴清婉的肩膀,倒下的时候并未松开,直接把吴清婉带着趴进了他的怀里。

    吴清婉摔在左凌泉胸口,还担心分量十足的团儿把左凌泉压着了,连忙撑起上半身,不过瞧见左凌泉眼底的笑意后,脸色便是一沉:

    “你这臭小子,吓我是吧?”

    左凌泉抱着吴清婉没有松手:

    “确实被雷劈了,体格再好也不可能没事,嗯……需要休息下。”

    “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我去和姜怡睡。松手。”

    “就抱一下。”

    “唉……”

    吴清婉抿了抿嘴,也是没办法了,僵持片刻后,抬手检查左凌泉的身体,询问道:

    “劈哪儿了?我看看有伤没有。”

    “肚子下面,感觉火辣辣的,揉一下应该就不疼了。”

    窸窸窣窣……

    “有吗?没见伤呀。”

    “再往下……”

    “……”

第三十五章 以人为镜

    咚——

    咚——

    晨钟暮鼓。

    浑厚钟声响彻一望无际的街市,临渊城的王侯公卿、三教九流,开始新一天的忙碌,整座京城看起来除开大了些,和万里之外的东华城并没有太大区别。

    巍峨皇城之内,无数臣子齐聚正殿,商讨着诸国政事。

    左凌泉穿着一身黑色鱼鳞甲,腰间佩剑,做大内侍卫的打扮,站在白石御道下方,等着早朝会的结束。

    御道两旁也站了很多大燕朝的金瓜武士,虽然都是俗世军伍的打扮,但从气势上,就能瞧出全是武修出身,铠甲上都带着铁镞府的徽记。

    铁镞府最出名的是一锏一盾,是因为那是上官老祖常用的兵器,实则铁镞府的修行路数很多,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有,走兵家战阵的路数,有进无退、大开大合,铁镞府的‘镞’字,便来源于‘箭镞’,取‘箭出不回头’之意。

    等待不知多久,东方的日头逐渐来到天空高处,蔚蓝长空多了几片流云,一声‘退朝’从宫殿里响起。

    朝臣鱼贯而出,姜怡作为异国公主,礼遇很高,走在朝臣的前面,身着一袭华丽宫裙,步履盈盈间女王范十足,后面跟着冷竹和贴身嬷嬷打扮的兰芝。

    左凌泉扶剑而立,待姜怡从面前经过后,跟着姜怡出了宫城,前往隔壁的太妃宫。

    姜怡保持着威严大气的气度,直至穿过宫门坐上车辇后,双肩才松了些,抬手轻拍胸口:

    “大燕朝的正殿好大,约莫有两三百臣子,以前我都是坐在上面听朝臣说话,还不觉得有什么,真站在下面听宣,才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压力太大了。”

    冷竹站在殿外等待,对此深有同感:

    “是啊,我都没敢乱看,听声音,公主比其他几个小国的臣子厉害多了,那些小国使臣,说话都结巴。”

    左凌泉坐在跟前,勾起嘴角夸奖道:

    “那是自然,好歹也是我们的摄政公主,别的不行,气场这块拿捏的死死的。”

    ?

    姜怡杏眸一瞪,却也没有心思和左凌泉吵架。说起修为不行的事儿,她倒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好笑的道:

    “对了,我昨晚上做梦,梦见我学会了那招‘火龙术’,把汤静煣打的叫姐姐。”

    ?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评价姜怡的精神胜利法,旁边的冷竹,就小声嘀咕:

    “我就说嘛,怪不得昨晚上,公主睡着了忽然掐我胳膊,还一脸得意的表情,嗯……看起来很嘚瑟……”

    ??

    姜怡笑容一僵,双眸微眯看向冷竹。

    冷竹低下头去:“我……我记岔了……”

    左凌泉暗暗摇头,觉得好笑,也没开口打击未婚妻的自尊,只是道:

    “忙完这事儿,有小半年的时间修炼,静煣不喜欢打打杀杀,多练练肯定就能追上。”

    姜怡眼神一凝,又望向左凌泉:

    “呵~都改口叫静煣了?她要是真把上官老祖的神通教你,是不是要改口叫‘煣儿’了?”

    “怎么会呢,怡宝别生气。”

    “?”

    姜怡微微歪头,觉得这爱称好古怪,想了想道:

    “什么怡宝,难听死了。”

    “小怡?”

    “唉……你还是叫我公主吧,龙离也行。”

    ……

    闲聊之间,几国的使臣队伍,来到隔壁的太妃宫外,众人从空旷许多的殿前广场上,进入了宫城的正殿,遥遥可以瞧见宫殿的最深处,展开了一道珠帘。

    使臣队伍会在正殿里受到宴请吃饭,并给皇太妃送上生辰寿礼,时间估计会持续很久。

    姜怡带着兰芝和冷竹进去,左凌泉只是大内侍卫,自然不好跟着入席,依旧站在大殿外的台阶下,等着宴会结束。

    随着太阳升到天空的正中,后方宫殿里传来了琴瑟之声,穿着美艳又不失大气的宫廷歌姬,从正殿飞檐下鱼贯而入,在殿内跳起了宫廷舞。

    左凌泉不方便回头欣赏,只是有些无聊的瞄着天空飘来飘去的流云,不知过了多久,脚下忽然传来一声:

    “喵~”

    左凌泉低眼看去,台阶角落,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白色的长毛猫,浑身雪白,一双碧眼,长得极为漂亮,看起来就和猫里的公主似得。

    左凌泉练剑只为强己,而非杀生,并不缺乏爱心,瞧见只很漂亮的小猫,自是笑了下,本能的就‘啧啧’两声去逗。

    结果白猫很给面子,迈着小碎步走到了跟前,用肉垫踩了踩他的云纹长靴,一副‘要抱抱’的架势。

    左凌泉不好随便撸别人家的猫,只是用鞋尖逗着白毛。约摸过了片刻,大殿拐角的宫墙后,有几个小宫女跑了出来,发现猫在他跟前,连忙冲他勾手,又指了指白猫,似乎是想把猫带回去,又怕被宫殿里的臣子瞧见,所以请他帮忙。

    左凌泉是外臣,和站岗的御林军不一样,可以走动,见此俯身抱起了白猫,从台阶下方走到了拐角,递给了几个貌美可人的小宫女:

    “这猫真漂亮。”

    “多谢将军。”

    “方才小主子跑丢了,吓死我们了,还好找回来了……”

    ……

    几个小宫女连声感谢,目光在左凌泉脸上流连片刻后,一步三回头的跑向了宫城深处。

    左凌泉摇头一笑,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等待。

    只是这次没等多久,方才瞧见的小宫女又跑到了跟前,恭敬行了一礼:

    “多谢将军把小主子找回来,主子请将军去御花园一趟,说是要当面答谢,将军请吧。”

    ?

    左凌泉一愣,想开口拒绝,但这里是俗世皇城,人家派宫女过来请,直接拒绝显然不对;他回头看了眼正殿,宴会才刚刚开始,身上有天遁牌联系,倒也不怕走丢,想想还是跟着宫女走向宫城后方。

    太妃宫并不小,不过住人的地方看起来不多,穿过正殿左侧的千步廊,便到了一座风景秀丽的园林内。

    园林满是假山奇石、奇花异木,游廊下方是碧绿湖泊,里面放着万尾锦鲤。

    左凌泉有些茫然的走到游廊尽头,来到了一座临水的观景石亭内。

    石亭外站着诸多宫女,里面有两名宫女手持孔雀羽扇,轻轻煽着小风。

    亭子里的石桌旁,一名身着金色凤裙的宫装美妇优雅侧坐,膝上趴着白色小猫,正低头捋着猫儿的毛发。

    左凌泉略微扫了眼,可见这个宫装美妇,如墨黑发盘起,虽不施粉黛或佩戴珠玉,但面容白璧无瑕、姿容自生,身段儿不是很张扬,却也不算婉约,方方面面都恰到好处。

    气质更是独特,看似端庄柔雅带着熟美佳人的韵味,却又无形中散发出高不可攀、拒人千里的清寡,让人感觉很奇怪,就好像是这个宫装美人,不该穿着这一身嫔妃的裙装。

    左凌泉知道皇太妃在大殿宴客,而且快一百岁了,因此没猜出面前这个妃子的身份。她目不斜视跟着宫女走到附近,拱手行了个礼:

    “不知阁下是……”

    宫装美人提起眼帘,勾起了一丝笑容,眼神示意旁边的宫女:

    “赐座。”

    笑容很好看,‘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恐怕就是形容这种笑容,但不知为何,左凌泉觉得这笑容很不暖,就像是按部就班在该笑的时候笑了一下,并没有情绪参杂其中。

    宫女得令后,搬来的一张凳子,放在了跟前。

    左凌泉并不想久留,正想开口婉拒告辞,却听见宫装妇人说道:

    “你叫左凌泉?”

    “……”

    左凌泉话语顿住,有些疑惑的抬头。

    “我执掌缉妖司八十载,靠近皇城的修士,都会过目调查背景,你不必心怀疑虑。”

    八十载?

    左凌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娘娘是皇太妃?嗯……那正殿那边……”

    “我不喜欢太嘈杂的地方,席间起身过来看看狸奴,却被它跑没了。”

    左凌泉微微点头。使臣队伍出使他国,所携带的修士乃至仆役,都要和对方报备,这是两国邦交的规矩,避免有人刺杀天子引起两国战乱;这位快百岁的少妇奶奶,知道他姓名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左凌泉犹豫了下:“狸奴已经找到,方才我也没出力,皇太妃娘娘不必这般厚待。”

    上官灵烨轻柔捋着白猫,眼神始终望着花园里的秀丽山水:

    “在宫里待的久了,闷得慌,看你天赋不错,就想聊聊。我以前也是修行中人,对这方面感兴趣。”

    一百岁的老奶奶长这样,瞎子都能看出是修行中人,而且修为绝对不低。

    左凌泉摸不清意图,见她没有送客的意思,只能坐下,摇头道:

    “在下也称不上有天赋,就练了几年剑罢了。”

    上官灵烨又勾起唇角笑了下,笑容和方才没区别:

    “你倒是自谦。不用心怀戒备,在大燕朝走动的道上仙师,都会在缉妖司登记造册,只有犯事儿的野修才会躲着我。山上人可能不讲规矩,但俗世朝堂讲国法,不会错罚一个无罪之人,也不会漏掉一个有罪之人,这是立国之本。”

    ‘法’本来就是统治的根基,左凌泉对这句话并未反驳,想了想摇头道:

    “我刚从大丹出来,对修行之事了解的也不多,确实没什么值得聊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以人为镜,才能明自身得失。”

    上官灵烨看向左凌泉,平静询问:

    “大丹是不毛之地,物资匮乏,很难出仙家的好苗子,灵谷修士都没几个;你年纪不大,能在那种地方出头,以前是怎么修炼的?”

    左凌泉对于这个,倒也没必要撒谎:

    “埋头苦练,勤能补拙罢了,那地方想找机缘也找不到,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靠毅力?”

    “算是吧。”

    上官灵烨微微颔首:“既然靠大毅力走到这一步,以你的本事,应该继续往山上爬,怎么在一个小国使臣队伍里混迹?”

    “继续往上爬,和跟着使臣队伍行走,冲突吗?”

    上官灵烨点头:“修行一道,一步慢、步步慢,待在凡世俗事缠身,对修行影响很大。”

    左凌泉明白这位皇太妃意思了,面对初次相逢的人,他也不想交浅言深掏心窝子,只是摇头道:

    “太妃娘娘也待在凡世,缉妖司想来也是俗事缠身之地,和我在使臣队伍里当护卫,好像区别不大。”

    上官灵烨微微抬手,让周边宫女退下后,才摇头道:

    “私下你,你叫我前辈即可,仙长也行,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太妃娘娘。我和你不一样,并非自愿待在这里,受师命才如此。”

    左凌泉听见这话,倒是愣了下,询问道:

    “前辈的意思是,你在不愿意的情况下,在俗世皇城待了八十年?”

    上官灵烨没有否认:

    “受命而为。”

    那不就是自己不愿意……

    左凌泉稍作回想:“我们大丹,以前有位前辈,为了报效朝廷,在不毛之地担任几十年国师,修为停滞不前,最后大限……”

    “我也一样,八十年只往前走了几步,不出意外,再过个几十年,就该寿终正寝了。”

    “……”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前辈是犯了什么错不成?”

    上官灵烨今天找左凌泉谈心,便是为了这个,她幽声道:

    “我自认无错,在大燕的名声,你想来也听说过,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弄不懂师门用意,才想找你们这些年轻人聊聊,看我是不是活太久,老糊涂了。”

    左凌泉算是明白了这个少妇奶奶的意图,他迟疑了下,询问道:

    “放弃长生,为国效力,需要的决心和毅力可不小,前辈并非本意,甚至弄不懂缘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上官灵烨抚着白猫,轻声道:

    “师命难违。”

    左凌泉微微皱眉:“如果是真心为徒弟着想的师长,应该不会用这种方式,逼着徒弟嫁给不喜欢的人、在不想待的地方待一辈子,从而断了徒弟大道;把人一辈子都毁了,用来对付仇敌都有点残忍,更不用说对待徒弟,还不如一刀杀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师长应该不会刻意毁我大道,可能只是用意我没猜出来。”

    左凌泉可不这么觉得:“大限都快到了,这辈子已经毁了,初衷再好,有什么意义?”

    上官灵烨见左凌泉和她的想法一样,轻轻笑了下,抬眼看向寄恒山的方向:

    “看来错不在我这边。”

    左凌泉觉得这前辈挺可怜的,询问道:

    “前辈既然觉得师长不会害你,心中不愿的情况下,当时师长怎么说服你的?”

    “……”

    上官灵烨眼神动了下,收回目光,并未回应——她当时连老祖面都没见到,只是给了她一封婚书,她以为老祖有深意,没询问就过来了……

    左凌泉等了片刻,明白了意思,有些难以置信:

    “前辈问都不问,就在不愿意的情况下,听从命令嫁给了不喜欢的人,放弃大道待在了凡世?”

    上官灵烨沉默稍许:“我以后师长另有深意,是为了我以后的大道着想。”

    左凌泉有点弄不懂了:“前辈是为了长生大道,才不闻不问接下自己不乐意的命令,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人?”

    “没错。修行一道,本就是如此,只要能得大道,就得承常人不能承受之苦,我以为师长是为我好,所以才答应。”

    左凌泉皱着眉头:“前辈的意思是,为了长生大道,连‘情’之一字都能舍弃;今天为了大道可以嫁人,明天为了大道,就能断绝红尘,往事皆过眼云烟?”

    上官灵烨比这还彻底一些,她生而为仙,根本就没有凡世情愫:

    “我只求大道,所敬者只有父母师长,对其他人没有情意,便不存在舍弃一说。”

    “前辈不是嫁人了吗?男女之情的分量,只在双亲之下……”

    “我以为只是来当供奉,套个俗世身份掩人耳目,从入京第一天起,就住在老城,连天地都没拜过,也没和皇帝产生交集;皇帝和皇后情深义重,也只把我当仙家供奉,以为我替师门监督朝堂,甚至一直防着我。我在京城恪尽职守做好供奉本分之事,八十年来对周氏并无亏欠,所以不会沾上因果,更无情意,即便以后离开,也不会生心魔。”

    左凌泉听完这些,有些难以置信:

    “前辈不想嫁人还嫁,是因为觉得师长是为了你的大道着想;嫁了人又和世俗婚配撇清关系,在这里独自画地为牢近百年,为的是以后大道之上不生心魔?”

    “没错。”

    “那现在都待了八十年了,眼见大限将至,修为还无法寸进,前辈怎么不走?怕师长处罚?这辈子都快毁完了,再处罚,也不会比这惨到哪里去。”

    上官灵烨沉默稍许:“我依旧觉得师长是为我的大道着想,只是我没看透。”

    左凌泉听见这宫装美人三句话不离‘长生大道’,叹了口气:

    “我听前辈说这么久,好像是心中只有长生大道,其他什么都是无关之物。那晚辈斗胆问一句,前辈若是真得了大道,准备做什么?”

    上官灵烨摇了摇头:“在没有得道前,没人知道大道是何物,我走到那一步的时候,自然就知道该做什么了。”

    那就是目前不知道,为了修行而修行……

    左凌泉算是明白了,他想了想,询问道:

    “前辈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为之舍弃长生大道?”

    上官灵烨眼神微动,稍作回想后,才开口:

    “双亲已故,能让我为之舍生的,只有师长,不过师长不需要我庇护。”

    “那打个比方,如果某天师长驾鹤西去,前辈是不是就彻底断绝红尘,再无牵挂?”

    “对。”

    “那如果前辈发现,要求得长生,得杀一个无辜之人,不杀就得不了大道,前辈杀还是不杀?”

    “……”

    上官灵烨沉默了下来,双眉轻蹙,没有回答。

    这个看似简单的假设,实则是一个很残酷的拷问,九成九的修行中人都没法问心无愧的回答;她本该去请教师长,但师长不在这里。

    “大道不是儿戏,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左凌泉方才听了这么多,现在也大概了解了这个少妇奶奶的性格,他摇头道:

    “前辈会逃避这个问题,说明知道不能杀,但是想杀,对不对?”

    “这种问题没意义。”

    “我修行不久,了解的是不多,但如果问心自问,都不能念头通达,那连凡人都做不好,还修什么仙?我感觉这问题还是有意义的。”

    “你如果遇上这种选择,会不杀?”

    左凌泉摇了摇头——他根本不会遇上这种选择!

    他修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把剑握在自己手上,不被他人左右。

    如果发现大道和他心中道义相违背,那就是大道错了,他得把大道砍了,砍不了就练到能砍为止;路是自己走的,被机缘、修为、长生牵着走,属于本末倒置。

    “这不是杀不杀的问题。就比如说在我大丹朝,皇帝让我杀个百姓,然后赏我高官厚禄、万世荣华;正常人都不该想杀还是不杀,而是觉得皇帝是个昏君,大丹朝该变天了。”

    上官灵烨愣了下,显然没想到左凌泉会如此回答。

    她仔细思索良久,忽然有点明白,老祖为什么选面前这个野小子——这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寻常人确实不太一样……

    上官灵烨沉默片刻后,微微点头:

    “看来错确实在我,还没参透师长的深意。”

    左凌泉轻笑了下:“我感觉没什么深意可猜的,仙都是从人修成的,把人做好自认问心无愧,我爹说我错了,我都得和我爹把道理讲明白,更别说什么仙人师长了。”

    上官灵烨没有再言语,只是撸着白猫,暗自出神。

    左凌泉见此,也没再久留,起身道:

    “那晚辈先告辞了。”

    上官灵烨回过神,露出几分微笑:

    “方才多谢你把狸奴找回来,你们公主在城里买了处宅院,找人打听阵法布置的事儿,我待会让人安排一下,就当是答谢了。”

    “前辈实在客气了。”

    “异国公主来我朝常住,作为东道主,本就该尽地主之谊。行了,你回去吧,以后我有什么问题,再问你。”

    左凌泉拱手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石亭。

    上官灵烨坐在石亭中,目送左凌泉远去,直至背影消失后,眉梢才微微蹙了下,当是在思索方才的对话。

    只是有些生下来就刻着骨子里的东西,哪能因为一席话就大彻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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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而为仙的意思,是从出生起就和凡人划清了界限,知道自己必然站在九天之上鸟瞰众生;书里上一个这样的人物是老陆,不过老陆后来顿悟了,这些以后才会写,毕竟没法一章把一本书全写出来。

    (54364+)

第三十六章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花园一叙的小插曲后,太妃宫又恢复了歌舞升平。

    正殿中的宴会持续了个把时辰,等曲终人散,已经快到了下午。

    各国使臣从正殿里鱼贯而出,姜怡从里面走了出来;席间小酌,虽然没醉,但脸上也显出了微醺的红润,忙完正事儿的轻松,让本来稳重大气的脚步轻快了几分。

    左凌泉陪着一起走出宫门,上了返回四夷馆的车辇。

    车厢的门关上后,姜怡彻底放松下来,懒洋洋靠在小榻上,让冷竹取下身上繁复华美的配饰,长长松了口气:

    “总算忙完了。大燕的皇太妃娘娘人真不错,我提开商道的事儿,她老人家眉头都没皱就答应了,只要一道诏令下去,大燕朝的皇商,就会把商道的终点,往南方移一千多里,到时候大丹就不算莽荒之地了,就是不知道仙家渡船会不会往大丹走……”

    认真嘀咕的模样,活脱脱像个下班回家和家庭主夫说工作见闻的女上司。

    左凌泉坐在跟前,拿起小案上的团扇,给尚不能寒暑不侵的姜怡扫去夏日的闷热:

    “什么老人家,皇太妃看起来年纪不大。”

    冷竹整理着姜怡的衣襟,深有同感地点头:

    “是啊。虽然隔着珠帘看不到,但皇太妃娘娘的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老奶奶,而且从轮廓来看,身段儿特别好,胸脯比公主都……都……”

    ?

    姜怡半眯着眸子:“都什么?”

    冷竹咬着下唇,脸儿都快藏进了小胸脯里,弱弱瞄了未来的老爷一眼,希望老爷大人能给她这暖床丫头解围。

    左凌泉有些好笑,轻声道:“人家快一百岁的女人了,胸脯比姜怡大点……嘶——”

    姜怡双眸微瞪,抬手就在左凌泉腰间拧了下:

    “你这色胚,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话?让大燕朝的人听见,把你阉了你信不信?”

    冷竹小声道:“左公子也是实话实说,公主年纪还小,以后就大了……”

    姜怡眼神微沉,转眼望向冷竹:

    “怎么?想嫁人了?”

    “没有……唉……我看看走到哪儿了。”

    冷竹连忙起身,低着头小跑出了车厢。

    “哼~”

    姜怡这才满意,转眼看向左凌泉,正想再训两句,忽然觉得不对,蹙眉道:

    “你方才没进大殿,怎么知道皇太妃看着不老?”

    左凌泉也有点弄不懂,摇头道:“方才在外面站着,一只猫乱跑到了跟前,我帮忙拦住了。然后宫女就把我叫去花园,见到了皇太妃。”

    “花园相会?”

    姜怡眉儿微蹙,眼底有点古怪。

    左凌泉看出了姜小醋坛子的心思,无奈道:

    “想哪儿去了,就是叫我过去答谢一声罢了。皇太妃管着大燕朝的仙家事,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连你买宅子的事儿都知道,还安排人去帮忙装修,说是尽地主之谊,话也没两句,就让我走了。”

    姜怡微微点头,她觉得皇太妃人不错,应该不会干那种养面首的事情,便也没胡思乱想了,只是蹙眉提醒道:

    “左凌泉,本宫可事先跟你说好,这外面不必大丹,我可没法保你;‘山外的女人是老虎’听说过没?外面的女人不清不楚,你要是乱招惹,到时候出事儿,我可不管你。”

    “怎么会,我向来洁身自好,除开你们仨加个冷竹,你见我和其他女人有过牵扯没?”

    “你和冷竹还有牵扯?什么时候?”

    “?”

    “咳,嗯……你没心思,别人指不定有。你以后出门走动,最好带个面罩啥的,既能保持神秘,又能防止那些不怀好意的女人起歹心……”

    左凌泉听的直摇头,笑道:“公主,你这醋味也太重了,我一个大男人,能靠脸吃饭我也不吃,我靠的是真本事,没事蒙着脸作甚。”

    姜怡也只是和情郎打情骂俏开玩笑罢了,她抬手在左凌泉肩膀上轻锤了下:

    “怎么?不乐意?你是本宫的驸马,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和职责……”

    “记着呢,驸马的职责,不就是取悦公主嘛。”

    “记着就好……诶?”

    姜怡正说着话,忽然瞧见左凌泉开始推她肩膀,她连忙躲避:

    “你做甚?”

    左凌泉一副要临幸公主的模样,认真道:

    “以男色取悦公主呀,来来来,我这驸马还一直没尽过责,说起来还挺急的。”

    说着开始解姜怡腰带。

    姜怡眼神一慌,连忙推着左凌泉的脸颊,偏头讨饶道:

    “好好,我错了,我不乱说了行了吧?外面还有好多臣子,被听见怎么办?你老实点。”

    左凌泉心满意足收手,见姜怡脸颊微醺额头上挂着细汗,转而把她搂在了怀里。

    姜怡以为左凌泉还要动手动脚,有些羞恼地扭动:

    “你没完了是吧?”

    左凌泉笑了下:“别瞎想。看公主有点热,给你祛暑罢了。”

    “抱着不是更热吗?”

    “我五行亲水,水润万物,吴前辈就经常说我身子很润……”

    “嗯?”

    姜怡抬起头来。

    “一起修炼的时候嘛,吴前辈感觉得到,觉得很舒服。”

    “还有这种说法?”

    “有的,要不公主试试?”

    姜怡半信半疑,想了想,贴在左凌泉胸口感觉了下——随着左凌泉体内真气运转,炽热的男子气息,就化为了淡淡的温凉,确实挺舒服。

    姜怡微微颔首,如同抱着大抱枕似的,搂住了左凌泉的腰:

    “还真挺凉快……不对,小姨难不成还和我这样,抱着你修炼?”

    “境界高,感知就敏锐些……你境界高些,自然就明白了。”

    “哦……小姨觉得你很润,你觉得小姨是什么感觉?”

    “嗯……很火热,又软又润。”

    “不对呀,五行亲木,给别人的感觉应该是很柔才对,怎么会感觉火热?那我和你一起,你还不得被热死?”

    “心理感觉罢了,又没太大实际作用。不过你估计是会比吴前辈烫一些……”

    “那是自然,汤静煣估计更烫。”

    “呵呵……”

    ……

    --------

    朝见完大燕朝的皇帝,俗世朝堂的事儿算是忙完了,两国邦交的细节,交给臣子去办即可。

    姜怡早已卸下的摄政公主的身份,这些事无需她去考虑,接下来的两天,都是和左凌泉一起,在城里收拾几个人的新家。

    宅子经大燕官吏介绍,买在了皇城隔壁的天贵坊,和隶属大燕刑部的缉妖司毗邻,安全程度自不用说,寻常修士不敢在这里动手,敢动手的多半走不到这里。

    皇太妃说要尽地主之谊,并非只是客气话,三进宅院刚打扫好,缉妖司就过来了一个王朝供奉,是伏龙山出身的风水阵师,亲自出手在宅子里布下了‘金龟泽宅阵’。

    此阵先在宅子四周埋下篆刻咒文的羽毫石,以背驮法钟的金龟为阵眼摆在正屋,只要有人强行窥探或者闯入,法钟会自鸣予以警示。

    除此之外,金龟泽宅阵还附带藏风聚水、正阳祛邪、防虫驱蚊等效果,实乃居家必备之物,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在灵气稀薄的地方,需要用要白玉铢补充灵气。

    东西厢及后院的睡屋,吴清婉本来也想单独弄上隔音法阵,但隔音法阵有个缺点——除开风雨之声,其他杂音都会隔绝,屋内外的人要交流,必须跑到跟前打开门才行,因此只用在客栈、渡船这种陌生人混居的地方,家里已经有了高品阶的大法阵,王朝供奉不建议用这个,吴清婉斟酌了下,觉得捂着嘴被修也不碍事,便也放弃了这个想法。

    装修宅院的事情,交给冷竹和工匠便足够,左凌泉自然不用待在身边搭手,两天来都是和几个姑娘一起熟悉周边环境。

    本来想寻找个演武场之类的地方。但临渊城内纪法森严,不允许修士在城中动武,以免惊扰百姓、毁坏公共设施,敢在天上御剑都会招来缉妖司的巡捕,想演练破坏力比较大的招式,只能跑去城外找个没人的地儿。

    几人找了半天,最终还是只能在自家院子里演练武技,好在换了住处后,院子够大,勉强也能施展得开。

    六月末的黄昏时分,落日余晖从天边洒下,落在刚收拾好的宅院里。

    左凌泉和柳春峰站在邻居家的房顶上,看向下房三进的大宅子——宅院里白墙青瓦、绿树成荫,环境极好,但从外面看向院子内部,站在其中的几个姑娘,乃至花草树木,轮廓都比较模糊,就和近视眼看东西一样,根本看不清具体细节,说话声也只是模糊杂言。

    左凌泉从各种角度尝试了下,都是如此,微微点头道:

    “这金龟阵确实厉害,柳前辈也看不清楚?”

    柳春峰在身侧负手而立,轻笑了下:

    “金龟阵扭曲了院内的光线,单纯用眼睛看,八尊主来了看的东西也和我们一样。”

    “这么霸道?”

    “其实也不霸道,真要想探查情况,有大把术法可以穿过屏障,也最多挡些低境修士。此阵的厉害的地方,在于‘警示’;世间术法再玄妙,也有迹可循,不可能凭空获取院内的视野,所以只要有人用术法窥探,法铃就会被触动,不会出现例外;玉阶境的仙家巨擘,可以通过神魂之术绕开法阵,没法防,但玉阶境的仙尊真想窃听我等的消息,一个搜魂术就完事了,那需要隔墙偷听。”

    左凌泉琢磨了下,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

    “那就好,不然老担心被高人盯着一举一动,挺不自在……”

    彼此闲聊两句后,柳春峰跃下了房舍。

    左凌泉又在宅子周边打量了片刻,才从正门进入,来到了主院。

    为了修炼方便,正院中心被清空,留出了一个大空地,从左到右约莫十丈,两侧还摆上了兵器架、木头人等物件。

    木头人穿着左凌泉的旧袍子,连体型都相差不大,不用想都知道是姜怡的杰作。

    瞧见左凌泉进来,正在殴打木头人的姜怡停下手,询问道:

    “怎么样?在外面看得清吗?”

    “很安全,在院子里非礼公主,外面的护卫都听不到。”

    ??

    姜怡笑容一凝,本想凶左凌泉几句,可发现两个女子在附近,又不想和左凌泉打情骂俏被笑话,于是转头道:

    “小姨,你看他现在都变成什么样了,你就不管管他?”

    吴清婉在东厢房里摆放随身物价,对此温婉一笑:

    “一家人开玩笑罢了,凌泉又不会真非礼你。”

    汤静煣向来很勤快,用鸡毛掸子扫着窗台,摇头打趣道:

    “小左是驸马,可不能用非礼形容,那叫‘亲热’。”

    “也是。”

    ……

    姜怡见两人都向着左凌泉说话,不乐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瞪了偷笑的左凌泉一样,继续拿木头人泄愤。

    几天以来,姜怡和吴清婉都在认真修炼术法,已经有了些许进步。

    此时姜怡站在木头人跟前,认真掐诀,速度很快,随着“离!”字出口,指尖就出现了一道小火苗,持续了片刻才熄灭。

    团子站在木头人脑袋上打量,或许是觉得姜怡太菜,张开鸟喙:“叽叽——”两句,好似再说:“你不行,看鸟鸟的。”,然后也喷出了一道小火苗,比姜怡指尖的还长一些。

    ?

    姜怡面对这种挑衅,双眸微眯:

    “团子,忘记你吃的鸟食,是谁掏钱给你买的了?”

    “!”

    团子连忙站直,张开鸟喙,吐出了一道很短的火苗。

    姜怡这才满意。

    左凌泉看着也有点手痒,但他五行亲水,雷法、火法天赋再好也放不出来,水法冰法又没有秘籍,只能在院子里练习‘七星剑阵’。

    ‘七星剑阵’是云水剑潭的招牌之一,没有五行之属限制,能将一块区域画地为牢,困住目标,当然,威力取决于修士自身水准,境界太高的肯定困不住。

    左凌泉灵谷二重的修为还是太低,施展此剑阵,只能将剑插在地上,没法悬浮于空,也没法凝结成火墙、水幕隔绝内外,只会在对手进出的时候,法剑激射剑气杀伤对手,总体来说,有点用,但初期作用不大。

    汤静煣一直在旁边观看,见左凌泉在研究剑阵,放下鸡毛掸子跑到了跟前,开口道:

    “小左,要不让我也试试?”

    左凌泉其实也想看看汤静煣能不能复原上官老祖的神通,当下清开场地,叮嘱道:

    “那个塔就不用召出来了,洒了一地血,消耗太大。剑阵倒是可以试一下,不过也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逞强。”

    “我晓得。”

    汤静煣见此兴致勃勃撸起袖子,从地上捡起两把剑,插在北方、西南方的位置,然后又捡起两把剑,插在地上,来回小跑,速度不快。

    吴清婉见此,也走到了左凌泉旁边,仔细打量过后,开口道:

    “乾、坎、艮、震……这是九宫方位。”

    左凌泉微微点头,认真记住细节。

    汤静煣将八把剑插在八个方位之后,最后一把剑插在了中宫的位置,然后运转体内真气,以血为引,手指按在正中的剑柄之上:

    “镇!”

    嗡——

    言出法随,九把长剑同时开始蝉鸣,无形之力扩散开来,院落周边的树木花草瞬间被压向了地面。

    汤静煣明显消耗很大,有点吃力的皱着眉,询问道:

    “如何?成了吧?”

    左凌泉瞧见这场景,自然明白成功临摹出了上官老祖的剑阵,不过却不知道作用。他也感觉到了向下的压力,但是身体没有受到限制,体内真气运转有些许阻塞,大抵上还是挺正常。

    姜怡茫然看着院落里颤动的九把剑,询问道:

    “这剑阵看起来好厉害,但有什么用?”

    汤静煣以真气维持剑阵,并不需要时刻守在跟前,她在剑阵里转了一圈儿,摇头道:

    “好像也没啥用,感觉很费力气,我估计撑不了太久,就会被这玩意榨干。”

    吴清婉茫然道:“消耗越大,威力必然越大,怎么可能没半点效果。”

    左凌泉回忆了下那天的场景,开口道:

    “那天剑阵出来,赤发老仙的飞剑失去了作用,也没法再隔空御物,我估计是斩断与天地沟通的阵法,让修士没法借用天地之力。术法好像能用,但是也有限制。”

    吴清婉闻言,抬手掐诀,尝试对着剑阵中心来一记电指。

    只见吴清婉指尖的电流刚出现,就被五行之力压向地面,一道雷光出去,打在了面前几步外的地面上,等同于毫无作用。

    左凌泉见此,也抬手往远处的木头人劈出一道剑气,墨色剑气呈现半月之态,飞出不过丈余,就被五行之力干扰,劈在了地面上。

    左凌泉想了想,又取出了一张无忧符,激发之后松手,无忧符直接落在了地上,根本没法悬浮于周身。

    姜怡瞧见此景,双眸中难掩震撼:

    “这剑阵也太霸道了,术法剑气出手就被扰乱,符箓、飞剑也没法用,交战双方岂不是只能近身肉搏?”

    汤静煣听见这话,倒是喜滋滋摇头:

    “你们没法用,我好像没事儿,你们看好哈。”

    说着汤静煣就抬手掐诀,周边天地燥热起来,看起来准备施展一手‘燎原术’。

    三人见状惊得是魂飞魄散。

    左凌泉连忙抬手:“别别,使不得。”

    汤静煣只是吓唬他们一下罢了,收起了双手,也同时停下了对剑阵的真气支撑,院落的天地异象瞬间恢复如初。

    姜怡眼中满是羡慕嫉妒恨,抿了抿嘴道:

    “这剑阵也太无耻了,我们只能近身,自己不受影响,那还打个啥?”

    左凌泉摊开手:“不然怎么叫仙人神通,和你讲道理那就不叫仙人了。”

    吴清婉走到几把剑之间打量,柔声道:

    “凌泉你要是学会这手,在剑阵之内和人搏杀,恐怕没人能挡得住你。”

    汤静煣也是这么想的:“看起来好用,就是消耗太大了,就方才那一会儿,我炼出来的真气就去了一半,而且布阵有点慢,等把阵法放出来,人家早跑了。”

    吴清婉对此摇头道:“熟能生巧。而且阵法和各种法器,都能以白玉铢支撑,只要把白玉铢放在法剑之上,就能多持续一段时间;不过消耗还是大,半步灵谷的气海,相当于五十多枚白玉铢,方才那一下,就去了一半,等同于拿钱砸人。”

    左凌泉笑了下:“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不叫事情,总比遇上对手无计可施强。过几天我就去落魂渊看看挣钱的门路。”

    提到挣钱,姜怡倒是肉疼了起来,开口道:

    “是得想办法挣神仙钱,这几天花销可不少,人家供奉仙师过来布阵,总不能还让人家出材料钱,光是金龟阵的压阵之物,就好几百白玉铢,后续每天还得花一枚;以后还得准备小姨的法器、法袍,汤姑娘的法器、法袍,至少得是灵器品阶的吧?还有我们俩要用的高品剑油、各种护具,还有各种符箓、凝气丹、愈体丹、淬体丹、固元丹……”

    吴清婉微微颔首:“是啊。我去集市上转的时候,看到卖的有‘水中月’,能瞧见各地仙家宗门的消息,我觉得家里也得弄一个,就是好贵,便宜点的也要好几百白玉铢……”

    “还有‘天遁牌’,离开惊露台地界后,最多传一两里的距离,要想和栖凰谷那边传讯,还得去铁镞府的钱庄再交一次钱,这几天用的都是兰前辈的牌子;我们四个人,每人交一百的话,就是四百枚……”

    “城里灵气稀薄,用白玉铢补充灵气太奢侈,临渊港有个让修士打坐炼气的地方,灵气很充裕,按时辰收神仙钱,要想快速炼气的话,估计还得去那里……”

    汤静煣对修行兴趣不大,倒是没开口说什么,但团子可不客气,点头:“叽叽叽叽……”当是在说鸟食的问题。

    左凌泉站在三个姑娘之间,暗暗搬着指头算,算到最后冷汗都下来了;只恨在青云城的时候,没狮子大开口,让他们再赔几万枚白玉铢。不过按照这个烧钱速度,几万枚恐怕都不够用……

    “嗯……我现在就去打听门路吧,明天就开始去落魂渊当苦力挖宝。”

    “去落魂渊还得带着两位供奉仙师,光是一趟的路费都不少,兰前辈他们不要,我们总不能真不给……”

    “我自己去就行了。吴前辈你先练好雷法再一起吧,不然我前面防着对手,背后还得防着你。”

    “唉~晓得啦……”

    ……

    六千字,不好分章就没分……

第三十七章 漫漫长夜

    入夜,乌云遮挡了天上的明月,天地之间只剩下临渊城内的灯海。

    太妃宫内,上官灵烨斜靠在珠帘后的软榻上,怀里趴着碧眼白猫,眉眼间稍显出神。

    上官灵烨早已入了幽篁,不眠不休数年也无妨,晚上不用睡觉;但太妃宫不是修炼之地,稀薄灵气没法让她的修为提升半步,盘坐修炼毫无意义,到了无事可做的深夜,只能靠在这里神游万里。

    前两天和左凌泉聊了一次天后,上官灵烨虽然依旧没弄清楚老祖的用意,不过心里倒是安定了些,不再烦躁和猜疑,只是认真思索自己错在了哪里。

    独自深思良久,尚未梳理清脉络,珠帘之外,就缓缓浮现出了一方水幕。

    “喵~”

    白猫翻起身来,用爪子的肉垫,踩了踩上官灵烨的胸脯。

    上官灵烨从神游万里中回神,转眼看向水幕。

    水幕之中,依旧是仙家集市的场景,视角位于御兽斋的房顶,隐隐约约的声响,从下方传来:

    “……已经查过了,那个小子叫左凌泉,是南荒小国大丹的修士,身份是御前侍卫,此次到临渊城,是跟着大丹皇室入京,觐见大燕天子……”

    “修为如何?师承何人?”

    “买通了礼部的官吏,给的消息是二十七岁,半步灵谷,师父叫程九江,一个小山头的山主,灵谷四重的修为……下午那小子来了集市,打听进落魂渊的消息,有背景不会跑去落魂渊挣辛苦钱,消息应该无误……”

    “二十七岁,半步灵谷,天赋还行……”

    “那小子找的向导,是集市上的散修老钱,给点神仙钱应当就能买通;要不我去安排好人手,在落魂渊里找机会……”

    “去吧。”

    ……

    窃窃私语结束后,水幕的视角,闪来到了另一栋房舍上方,司徒震撼露出了满是络腮胡子的大脑袋:

    “师叔,听到没有?”

    上官灵烨轻轻抚着白猫的毛发,偏开目光,语气稍显不耐:

    “以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不用和我禀报;我知道了又能如何?提醒御兽斋误判了对手实力?”

    司徒震撼有点无辜:“师叔,是你让我注意着少府主,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都告诉你。”

    “我让你注意的是,他有什么地方和我不一样、为什么被老祖青睐、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比我强,不是让你当护道人,明白吗?”

    不一样的地方?

    司徒震撼眨了眨铜铃似的牛眼,认真琢磨了下:

    “比师叔强的地方,我是没看出来,不过和师叔不一样的地方,倒是挺多。”

    上官灵烨眼神微动,坐起身来:

    “说。”

    “少府主是男人,师叔是女人。我瞧见他第一眼,就发现了。”

    “……”

    上官灵烨呼吸微凝,本想训几句,可最后还是压下心里的波澜,认真道:

    “世分阴阳,人分男***阳无高下,男女同样如此,这不是老祖青睐他的理由。”

    司徒震撼连忙摇头:“这可不一定,在我看来,铁镞府就不该有老祖之外的女人,女人或者娘娘腔,都不适合走我们这种纯爷们的路数。”

    上官灵烨抬起纤手,揉了揉眉心:

    “铁镞府的路数,确实不适合女子,不过老祖能走通的路,我便能走通,老祖青睐他,不会是因为男女之别。你可还看出其他的?”

    司徒震撼怕被老祖发现,都不敢靠近左凌泉,能看出什么?不过师叔问起来,他还是只能瞎琢磨:

    “其他的……对了,少府主好像很重情义,不管是对待身边女子,还是修行路上认识的朋友,都特别实在,看的我都想和他拜把子……”

    上官灵烨微微蹙眉:“我难不成还亏待过别人?”

    司徒震撼连忙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觉得吧,师叔有点太仙儿了,待人很厚道不假,但总感觉是公事公办,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既没有道侣,也没有能一起喝酒的朋友,嗯……我感觉这样活着没啥意思,当然,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

    上官灵烨沉默了片刻,才摇头:

    “修行一道,从来都是大道独行,老祖也没道侣和平起平坐的知心朋友。”

    司徒震撼听见这话,表情有点古怪,犹豫了下,才小声道:

    “师叔又不是老祖,咋晓得老祖心里的想法?说不定心里有人,只是没告诉你……”

    心里有人?!

    上官灵烨表情微震,眼底涌现出怒意。

    司徒震撼知道师叔视老祖为至高无上的圣人,不容他人有半点亵渎诋毁之处。他连忙道:

    “师叔你别发火,我也是实话实说。少府主身边那个小姑娘,是老祖的化身,我偷偷跟了这么久,发现老祖可不像是护道人那么简单,别的不说,就那眼神儿,和市井小媳妇看自己相公似的,哪有护道人这么护道的?”

    上官灵烨严肃道:“老祖当是用了什么不知名的神通,和汤静煣的神魂建立了联系,可以在万里之外操控汤静煣的身躯。平时那个不是老祖。”

    司徒震撼半信半疑,和市井的八卦婆娘似的,小声道:

    “老祖以前从不给弟子护道,独独对左凌泉例外;左凌泉除开长得俊,是男的,其他地方也不比师叔强;老祖要操控身体打架,可以直接操控左凌泉嘛,偏偏用人家道侣的身体……”

    啪——

    上官灵烨轻轻一拍软榻扶手。

    司徒震撼连忙停下话语,讪讪道:

    “我就是帮师叔分析下老祖的动机,随便说说。”

    上官灵烨沉默半晌,抬手挥了挥:

    “忙自己的去吧,以后不用盯着了,你也看不出什么。”

    “谢师叔。”

    司徒震撼如蒙大赦,生怕上官灵烨反悔,把铜镜一收,水幕里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上官灵烨独自在软榻上坐着,还真就被司徒震撼的胡说八道,说的起了疑心。

    她不觉得老祖会动凡心,但司徒震撼说的也对,她又不是老祖,怎么可能知晓老祖内心的想法?

    她以前从未见老祖对其他弟子这么呵护过,她自认比左凌泉只强不弱,老祖当年都未曾亲自出面给她解过围。

    以前一直猜不透老祖为何对左凌泉这么青睐,但如果说,老祖不是把左凌泉当接班人培养,而是单纯的老母牛吃……

    !!

    上官灵烨坐直了些,瞄了眼珠帘外的老祖画像,实在不敢往下想了。

    不过,不可否认,这个说法有一丝丝的可能。

    想要求证,那就只能盯着左凌泉,等老祖下次现身的时候,看两个人的言行举止,是不是有过线的地方……

    老祖这么多年不见她,顺便也能趁机会拜见老祖,问问心中的不解……

    上官灵烨斟酌了下,觉得求证没有什么坏处,猜错了也无伤大雅,那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

    ------

    同一片夜空下,太妃宫隔壁的宅院里。

    使臣队伍和兰芝夫妇,都住在附近的四夷馆,宫墙之下的宅子里,住的人不多,加上冷竹也就五个人。

    姜怡是家主,住在正房,未到灵谷没法不眠不休,此时已经睡下。吴清婉和汤静煣,则住在东厢和西厢。

    左凌泉作为驸马爷,没成婚之前,想和姜怡睡在一起不大可能,也没法光明正大和吴清婉、汤静煣睡在一起,因此和冷竹一人一边,住在正房左右的耳房里。

    今天下午出门大概打听了下消息,去落魂渊需要一个向导,人已经物色好,明天直接过去即可。左凌泉一个人去寻宝有点风险,因此准备带上最能打的汤静煣,至于程九江和两名供奉,出去挖药材罢了,事后还得分账,能不带肯定就不带了。

    天色已晚,左凌泉在房间的床榻上盘坐,养精蓄锐为明天前往落魂渊做准备。刚闭目没多久,放在枕头旁的天遁牌,忽然亮起了微光。

    左凌泉睁开眼帘,拿起天遁牌注入真气,里面便传来了声响:

    “凌泉……嗯……”

    吴清婉的声音,语气轻柔带着几分犹豫,听动静似乎还埋在被窝里。

    左凌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没有回应,把天遁牌收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起身,打开房门来到了院内。

    正房里没有灯火,依稀能听到冷竹和姜怡平稳的呼吸声。

    汤静煣住在西厢房,半步灵谷可以很多天不睡觉,此时窗户还开着,里面亮着灯火;汤静煣坐在茶榻上修炼,晚上洗过澡,身上穿着鹅黄色的宽松睡裙,虽然没露什么肉,但天生汁水充盈,光是脸蛋儿和白皙赤足,便能让人感受到那股白豆腐般的细腻。

    左凌泉扫了一眼后,脚步轻盈来到了东厢房,从窗口无声跃入其中。

    宅子刚收拾好,还是第一次入住,燃着袅袅熏香,屋里没有灯火。里侧的绣床内,水绿色的薄被鼓起,身段儿丰韵的吴清婉整个人都埋在被褥里面,连头发都没露出来,还在小声嘀咕:

    “喂?凌泉?……怎么没声儿……”

    左凌泉眼角含笑,并未出声,悄悄摸摸走到跟前,把手从被褥的边缘探入其中,入手一片温热……

    “呜……”

    吴清婉吓了一跳,在被褥下面转了个身,握住左凌泉的手,挑起被褥,蹙眉严肃道:

    “凌泉,我用天遁牌和你说话,你不出声也罢,怎么还跑过来了?”

    “我以为吴前辈叫我过来。”

    吴清婉还真没叫左凌泉过来的意思,她示意不远处的正屋:

    “姜怡住在斜对面,就隔着两堵墙,我连她呼吸声都听得见,你……唉~你进来说话。”说着挑起被褥。

    左凌泉褪去鞋子,钻到了被褥下面,顺势就抱住了吴清婉,手也有点不老实。

    吴清婉身上穿着裙子,只是怕被姜怡听见,才以被褥遮挡声音罢了。她把两个人捂严实,凑在耳边训斥道:

    “你别乱动。我和你说正事儿。”

    伸手不见五指,左凌泉只能感觉到身前的柔软,他凑在吴清婉的耳边,询问道:

    “怎么了?”

    “我这两天打听了下,往年参加九宗会盟的人太多,要找个南荒出来的修士,如同大海捞针,我只知道个名字,连二叔去了什么宗门都不知晓,这可怎么找才是。”

    左凌泉听见这个,动作稍微老实了几分,搂紧吴清婉,柔声安慰:

    “我来想办法,嗯……对了,我上次瞧见皇太妃,她说接近皇城的修士,都会调查背景。九宗会盟在京城附近召开,那么多修士聚集,缉妖司必然也会严加巡查,说不定有记录……”

    吴清婉贴着左凌泉的脸颊,犹豫了下:

    “皇太妃那么大的人物,姜怡都不好求见,怎么让人家帮忙查?”

    左凌泉想了想:“时间还早着,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找机会询问;即便见不到皇太妃,缉妖司就在隔壁,多走动几次,总能通融一下。”

    吴清婉别无他法,也只能轻轻点头,想了想又道:

    “还有你和姜怡的事儿,你不和她双修,她怎么提升境界?如今都安定下来了,你赶快找机会把姜怡办了,这样以后……以后我陪你修炼,也方便些。”

    “这事儿得水到渠成,不能太功利。我先去落魂渊探个路,不危险的话,以后把姜怡也带着,然后找个机会……”

    “姜怡就是嘴倔,你用点强她当场就就范了,还能骂你不成?等发现能修为暴涨,肯定一天到晚都粘着你;这几天我和姜怡好好聊聊,你回来就和她把事儿办了。”

    “嗯……”

    ……

    吴清婉唠叨片刻,说完了辗转难眠的话,稍微分开些,柔声道:

    “好了,你回去睡吧,这地方不敢修炼,你真气充盈,暂时也不需要。等你从落魂渊回来,我和你出去,到客栈开个房间……到时候我奖励你一次就是了,什么都答应,不训你。”

    左凌泉见吴清婉确实有点害怕,虽然很想找刺激,但也不想让性子温婉的婉婉太为难,点头道:

    “修炼吴前辈说了算,我又不会用强。嗯……亲一下可以吧?”

    “……”

    吴清婉抿了抿嘴唇,还是摆出了师长的仪态:

    “凌泉,我是你师长,你……呜……”

    双唇被含住,吴清婉有些无奈,却也没挣扎,只是闭上了眸子,轻启贝齿,让左凌泉得以亲得更深入些……

第三十八章 深渊地底

    翌日,天上下着蒙蒙小雨。

    左凌泉天不亮就从婉婉的床铺里爬了起来,带上随身物件,和汤静煣一道出了家门,往落魂渊行去。

    落魂渊很大,规模不下于玉瑶洲最南端的荒山山脉,横贯东西,长达数万里,从天空上看去,就好似躺在大地之上的一条扭曲伤疤,其内瘴气弥漫,古木杂藤丛生,有很多裂缝往地下延伸。

    这些裂缝通向哪里无人知晓,有多深至今也未能有修士探明,只知道曾经有修士在地底迷宫似的溶洞里迷了路,从临渊港附近进去,在地底熬了数年,等走出来时,已经跑到了荒山深处。

    虽然遭遇比较凄惨,但那人出来时,身上挂满了天材地宝,修为也突飞猛进,从一介落魄散修,直接变成了‘多宝仙师’,其经历至今还让在南方九宗混迹的散修津津乐道。

    不过,获得大机缘一飞冲天的传闻,终究只是传闻,几百年也不一定能出现这么一个天道垂青的宠儿;落魂渊之所以叫‘落魂渊’而非‘多宝渊’,便是因为大部分贸然深入的修士,都有去无回魂归地底。

    临渊港附近的裂谷,只是整个落魂渊之中的一小段儿,因为靠近铁镞府,来往修士密集,已经有前人探过路,算是比较安全的地带,低境修士都喜欢在这里混迹,不过要进入其中,还是需要老手向导的带领。

    中午时分,一只载人的白鹤,落在大裂谷边缘的石崖上。三个人影从白鹤上跃下,沿着前人开凿出的石梯,慢慢走向瘴雾弥漫的裂谷深处。

    走在前面的中年人,是左凌泉昨天从集市找来的向导老钱,炼气十重的散修,在临渊港混迹了十几年,对附近的区域很熟悉,此时正认真介绍道:

    “……从这里下去,是三岔林,以前有很多彩环蛇和鸣春鸟,可惜被抓绝种了,灵草啥的更不用说,根都被挖没了……”

    左凌泉头戴斗笠披着蓑衣,腰间挂着寻常铁剑,墨渊剑用黑布包裹背在背上,除此之外,背上还挂着一面盾牌。

    汤静煣同样披着蓑衣,里面的裙子换成了江湖上常见的宽松武服,手里抱着个罗盘;团子则缩在汤静煣的脖子跟前,好奇往下方的峡谷里打量。

    落魂渊很长,左右都是看不到尽头的扭曲峡谷,下方雾气弥漫,隐隐能瞧见些许树冠和火光。周边也并非空无一人,附近的石崖上,能看到好几队结伴下去或者返回的散修。

    山壁上的道路,都是前人走出来的,并不算陡峭崎岖。汤静煣也不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走在石壁上并不吃力,不过第一次跟着左凌泉进深山老林寻宝,有点紧张是难免的,询问道:

    “下面是不是有凶兽?”

    老钱杵着根行山杖,熟门熟路走在前面,闻声呵呵笑道:

    “什么凶兽,那叫‘机缘’;越是厉害的兽类,身上的骨皮肉越值钱,就比如墨彪,一张完好虎皮二十枚白玉铢,虎骨能炼制淬体丹,价钱论两算;最贵的是虎鞭,用桃花潭的仙酿泡酒,八十岁的凡人喝了都能变成二十岁的壮小伙子,只要能弄到,开多少价钱,俗世的豪商就能出多少价钱……”

    汤静煣挺财迷的,算了下白玉铢和银子的换算比例后,开口道:

    “这么算的话,一只墨彪,岂不是值一万多两银子?在哪里能遇上?”

    “我要是知道哪里能遇上,还会给你们带路?自己就过去了。在深山挖药寻宝,看的就是自身福缘,你们运气好自然能遇上,运气不好就一路平安,来时啥样,回去的时候还是啥样……”

    左凌泉听这话满有意思的,也没打岔,只是走在汤静煣身后,注意着周边环境。

    裂谷下的崎岖密林并非平地,地上随处可见岁月悠久的石缝,雨水灌入其中,好似永远也填不满,无止尽地往地面深处渗去。

    随着高度下降,三人进入了瘴气、水雾组成的迷雾之间,老钱脸上蒙上了一块黑布,算是一件法器,用来过滤空气中的毒素。左凌泉和汤静煣都可以长时间屏息,但能吐纳总不能硬憋着,同样用黑布遮住了口鼻。

    峡谷内的迷雾很浓郁,天上又下着小雨,只能瞧见附近十余丈的景物,还大半被密集树林遮挡,气氛压抑中带着点恐怖。

    左凌泉走了一截,发现峡谷内人还挺多,走出不远,就能瞧见几个临时搭建的帐篷,三三两两的小修士围聚其中,有的生火做饭,有的盘坐炼气,有人经过就会打量几眼。

    汤静煣胆儿其实比较小,凑到了左凌泉的跟前,紧紧挨着。

    三人一路前行,逐渐来到了一条宽大裂缝之前,裂缝宽十余丈,下方深不见底,也切断了前进的道路,同样过来寻宝的修士,都是往左右两边,沿着峡谷往远方行去。

    老钱在宽大裂缝前停步,开口道:

    “三岔林,是三岔口的意思;想要挖天材地宝,可以沿着落魂渊往东西方向走,也能从这里进入地下,看你们想往哪边儿走。”

    左凌泉走到裂缝边缘,低头看了眼,询问道:

    “钱老是向导,你觉得往哪儿走比较好?”

    老钱杵着行山杖,稍微琢磨了下:

    “左右两边的密林里,同行太多,一般找不到好东西;你们都是半步灵谷的修为,去地下应该问题不大,我以前跟人进去过不少次,往深处走个四五里,都知道回来的路,不过再远我就不走了,容易回不来。”

    “下面有什么东西?”

    “五色土、黑水玉之类的,都是炼器的材料,价值不菲,再往深处走,据说连五行之精都能找到,不过那地方幽篁老祖都不一定能走到,我们就别想了。”

    左凌泉的墨渊剑,材料中就有黑水玉,自是晓得这些材料的价值,轻声开口道:

    “那就去下面吧。”

    老钱眼珠微动,轻轻笑了下,没有再多说,沿着裂缝石壁上的些许凹槽,往深不见底的裂谷深处爬去。

    汤静煣修为挺高,但这些爬上爬下的活儿以前从未经历过,左凌泉怕她不小心掉入裂谷,直接一把抱住了她的腰,单手从石壁上往下落去。

    汤静煣脸儿一红,本想拒绝,不过看向下方黑洞洞的深渊,还是没敢计较男女之防,任由左凌泉搂着自己软软的腰儿,还用手勾住了左凌泉的肩膀。

    峡谷内满是迷雾,本就光线昏暗,进入地底裂缝不过百余丈,周围就变得漆黑一片,等触及落脚的岩壁,雨声风声都消失不见,只能听见深渊下方传来的些许兽类啼鸣,环境有些阴森。

    老钱取出了一根照明用的棒子,照亮了周边的环境,凸起的岩壁上全是乱石,还有不少鸟兽的尸骸,前方有一个溶洞的裂口,也不知通向何处。

    老钱走在前面,从石崖的缝隙进入溶洞,沿着九曲十八弯的溶洞往地底深处行进,沿途岔道很多,偶尔也能遇上空旷宽大的地下空间,石壁上刻满了各种痕迹,想来是修士用来记录路线的。

    左凌泉带着汤静煣,约莫沿着溶洞往地下走了两里的距离,其间也找到了几朵发光的蘑菇,但值钱的物件一样没遇到;直到来到一条地底暗河的附近时,老钱才眼前一亮,指向暗河旁边的一块黑石头:

    “哟~运气还真不错,那好像是寒铁矿石,当是被暗河冲出来的,这趟你们算是回本了。”

    汤静煣寸步不离跟着左凌泉,手上一直拿着探宝罗盘探查周边,此时罗盘上的指针,也指向了暗河边的黑色石头。

    左凌泉过来就是为了淘金,瞧见好东西自然欣喜,快步往十余丈外的暗河走去,准备捡起石头。

    只是左凌泉刚走出两步,耳根微动,听见背后传来极为细微的脚步声。

    踏……踏……

    脚步声是老钱的,在缓步后退,方向是他们刚进来的地底裂缝。

    ?!

    左凌泉心道不妙,脸上欣喜的表情都未曾变化,腰间铁剑已然出鞘,一道墨黑剑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向了老钱,同时回身抱住了汤静煣,朝来路狂奔。

    老钱负手不动声色后退,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大好头颅便冲天而起。

    意识尚未消散,头颅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儿,等视野再次朝向暗河,左凌泉已经从无头尸体旁跑过,而铁矿石旁的暗河内,四道人影冲出,厉声呵斥同时传来:

    “好机灵的小子!”

    “快追……”

    ……

    ------

    这几天状态不好,切不进主线,也写不出感觉,实在抱歉了,容阿关调整一下……

第三十九章 痛击我的队友(两章合一)

    噗——

    剑气劈断脖颈。

    汤静煣还未曾反应过来,身旁的老钱,就被一剑劈成了两截。

    虽然往日也见过生死搏杀,甚至‘亲手’杀过人,但汤静煣终究是出身市井的小女子,还是被这场面惊得花容失色:

    “小左……呜……”

    话刚出口,汤静煣就被撞过来的左凌泉扛起,朝着地底的裂缝跑去。而后方也传来呼呵声:

    “好机灵的小子!”

    “快追!”

    ……

    汤静煣此时才发现被人伏击,抬眼看去,十余丈外的暗河里,跳出来四个男子,手持各种兵刃,在幽暗地底亮起微光,看起来凶神恶煞。

    团子本来缩在汤静煣肩膀上,瞧见此景吓得“叽叽~”乱叫,钻进了汤静煣的衣襟里面。

    汤静煣脸色微变,毫不犹豫地闭上眼睛,默念道:

    “天灵灵,地灵灵……”

    左凌泉快步奔逃,虽然不清楚对手底细,但他跻身修行一道以来遇到的对手——千藤老祖、许元魁、赤发老仙——哪个不是以狮子搏兔之势,上来就把他往死的打?

    左凌泉被向导带来这里,对方必然是有备而来,而且配合默契身手矫健,一看就知道是狠角色,他不清楚底细之前,自然不敢没头没脑的硬莽。

    只是能埋伏人,安排人堵死退路是基本功。

    左凌泉尚未跑到裂缝附近,石缝之间就冲出三人,后方的出入口也传来符箓爆破的声响,直接把来路用石块封得严严实实。

    轰隆——

    地动山摇间,七名不明底细的对手,霎时间展开了合围之势。

    左凌泉见势不妙,当即转向往地底深处跑去,途中以携带的夜明珠为光源,照亮前面的道路。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刹那间响彻地底。

    地底之下昏暗无光,错综复杂的溶洞与地层裂隙,让人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后方的七人,明显是常年在此混迹的修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不用任何照明便健步如飞,手中刀兵之上萦绕各色流光,时不时从后方丢出几道剑气或者符箓,击打在石壁之上,溅起一片碎石。

    汤静煣趴在左凌泉肩膀上,请了半天神,不见死婆娘过来,有些恼火的道:

    “找不到死婆娘了,怎么办呀?”

    左凌泉大步狂奔间,取出了腰间的天遁牌,注入真气:

    “柳前辈,在不在?”

    后方追杀的七人,距离约莫十余丈,因为地底空旷无声,能听见两人的对话。为首的一人冷声道:

    “深入地底两里有余,天遁牌的消息传不出去,连这都不知道,还敢来落魂渊闯荡。”

    左凌泉听见这话,收起天遁牌,奔逃间冷声道:

    “你们是什么人?”

    “都是修行中人,何必问这种废话,束手就擒,让你俩死个痛快,黄泉道上也有个伴,我们只求财,不劫色。”

    “哈哈哈……”

    后方传来颇为放肆的笑声。

    左凌泉眼神微冷,但也不可能被激将的掉头玩命,光线太暗,他只能用脚步分辨后方几人修为——以速度来看,都在灵谷以上;没有人御剑或者御物,在灵谷七重以下,除此之外听不出太多东西。

    在没有确认对手具体战力前,左凌泉只能在地底左兜右转,试图分散敌人,然后逐个击破。

    但后方七人经验老到,未曾走散半步,都是灵谷往上的修士,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追出了三里多的距离,穿过的岔路口恐怕有百余个,依旧死死咬在左凌泉的背后。

    左凌泉知晓地底深处的危险,如果前面再遇上什么妖兽,必死无疑,他回头道:

    “道友,何必赶尽杀绝,我没看清你们脸,随身物品丢给你们,可否就此罢手?”

    后方七人倒也干脆:“丢吧,我们也不想打打杀杀。”

    汤静煣闻言,还真准备丢东西,只是左凌泉马上在她肉肉的屁股上打了下,继续道:

    “你们不停步,我丢掉兵刃岂不是自寻死路,几位道友先放缓脚步,拉开距离我再丢东西。”

    为首的追兵,对此冷笑道:

    “不必用这种小伎俩,把你引到这里来,是因为这是条死胡同,再往前跑一里半就到头了,你现在把东西都丢下,我们也懒得追杀困虎。”

    左凌泉岂会信这鬼话,见对方死追不放,也只能全速往地底深处奔行。

    汤静煣趴在左凌泉肩膀上,也听出这几个人要赶尽杀绝,死婆娘不见了,她只能狐假虎威道:

    “你们别把我男人逼急了,我男人很厉害,你们知道他师父是谁吗?他师父是铁镞府老祖宗,他外号叫‘上官九龙’,你们听过没有?”

    “……”

    地底安静了下。

    连狂奔的左凌泉都有点无语。

    后方为首之人的讥笑,很快传了过来:

    “这位乡下来的女道友,你扯虎皮大旗,也找个靠谱点的。上官老祖就是南方九宗的山上帝王,你见过一个皇子,跑去码头上当脚夫挣辛苦钱?”

    汤静煣咬了咬牙:“微服私访不行呀?别怪我没警告你们,他真是上官九龙,待会上官老祖过来……”

    追杀的其他几人,奚落道:

    “他要是上官九龙,我就是中洲卧龙。”

    “哈哈哈……在下小麒麟齐甲。”

    “在下云水剑潭李处晷!”

    “我乃伏龙山白玉臂许墨。”

    “小生南荒剑子剑无意。”

    诶?

    汤静煣听到这里,微微一愣,继而眼神一喜:

    “我男人真是剑无意,听过他的大名,还敢来追杀我们?”

    “刚才还上官九龙,现在就剑无意,你当我们傻?他要是剑无意他跑个什么?。”

    “……”

    汤静煣话语一噎。

    互相嘴炮间,双方脚步丝毫不慢,又跑出了一里半的距离。

    后方七人,还真就没有骗人。

    左凌泉拿着夜明珠照亮道路,跑出一个地层缝隙后,眼前出现了一个溶洞,约莫十余丈方圆,顶端和地面都有钟乳石,上面有些许发光晶体,地上也有裂缝,但最宽的也才手臂粗细,根本钻不进去,除此之外再无出入口。

    左凌泉扛着汤静煣冲进石洞,扫了一眼便暗道不妙,在溶洞中心停下了脚步。

    汤静煣也发现了无路可走,脸色微白,站在了左凌泉的背后:

    “怎么办?”

    后方七人,在地层裂隙的入口处便停下了脚步,摆开了阵氏封死的出路后,为首之人冷笑道:

    “方才给过你们机会,都说了死路一条,非要跑,现在你们怎么办?”

    左凌泉眼见无论可走,也没其他办法,抬手让汤静煣退开些,从背后取下了象王盾护在胸前,右手拔出铁剑,斜指地面,冷眼望向七人。

    象王盾是铁镞府低境弟子的标配,和掩月林的双刀一样。铁镞府的弟子,在修行一道出了名的‘耿直’,‘有进无退’说白了就是不会拐弯,遇事儿从来刚正面不耍花招。

    围杀七人瞧见左凌泉提起象王盾,身上都飘起了无忧符;其中一个同样提大盾的修士,站在了前方堵路,其余六人,左右散开呈半月形包围住了两人,准备攻击侧翼;因为铁镞府弟子正面有大盾格挡,很难攻破,而侧翼和背后是弱点。

    为首的双刀客,手持掩月刀蓄势待发,扫了眼站在背后的汤静煣:

    “那女修看起来是个术士,当心点。”

    汤静煣本来紧张的藏在左凌泉背后,听见这话,忽然想起了自己也是个会法术的修士,连忙又走了出来,抬手掐诀。

    在实战之中,汤静煣掐法诀的速度,只能用龟速来形容。

    七人瞧见此景,眼中些许忌惮消散一空,目光都集中在了架势很足的左凌泉身上,准备联手合击。

    左凌泉早已经蓄势待发,提着盾率先往前踩出一步,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七人全神贯注盯着左凌泉,瞧见此景,目光自然移动到了左凌泉忽然踩出来的左脚上。

    而就在这一瞬间……

    飒——

    左凌泉白色的云纹长靴之上,绽放出刺目白光!

    白光犹如昏暗溶洞内出现的一轮烈日,把整个溶洞都照成了炽白之色,连双方的身形都被白光吞没。

    地底本就昏暗,七人在无光环境下追逐大半天,早已适应地底环境,忽然被金光术闪一下,效果可想而知。

    “干你娘……”

    “贼老天……”

    “无耻小儿……”

    不过一瞬之间,雪亮溶洞内响起了七声怒骂,七人皆是脸色骤变,同时往后飞退。

    但生死搏杀,一时不慎误判对手中招,对方哪里还会给你反手的机会。

    左凌泉在白光亮起的一瞬间,左手盾牌就砸向了为首的双刀汉子,右手同时一记云水剑潭的‘风卷残云’劈出。

    飒——

    黑色剑气横削,劈开了地面的钟乳石,化为一道碎石浪潮,压下前方七人,浪潮后是密集剑网,不留丝毫空隙。

    左凌泉一剑出手,并未在原地等待战果,几乎是跟着剑网冲出,绕到了左侧三人跟前,抬手就是一剑直刺,毫无阻碍穿过无忧符,点在了一人额头。

    咻!

    剑鸣似龙吟,震彻整个溶洞,压下了所有声响。

    墨龙般的剑气从剑锋之上喷涌而出,轻而易举打穿了目标头颅,在脑后爆出一团血雾。

    剑气洞穿一人后,并未消散,往后连穿两人身躯,才彻底碎裂,把最后一人的后背直接炸开。

    嘭嘭嘭——

    不过眨眼之间,三人就被一剑穿了糖葫芦。

    而剩下的四人,双眸被闪瞎,这么短的时间根本没法恢复,察觉前方剑意冲天而起,匆忙提起兵刃格挡,两人反应稍慢,直接被剑网切得遍体鳞伤,仅剩手持双刀的修士和持盾的修士,凭借护身罡气和象王盾挡住了攻击,往后飞退到了溶洞边缘,满脸惊恐。

    “啊——”

    “小心……”

    石室内惨叫声四起。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七人,眨眼就躺下五个!

    左凌泉两剑出手,人都懵了!

    他本以为这气势汹汹的七人也是同样的狠角色,完全没料到还没出力就摆平了一大半。

    就这点水平,他们凭啥敢追这么远?

    其实这也不怪七人‘艺高人胆大’,御兽斋的金主得到的消息,是半步灵谷的南荒野鸡宗门子弟,师父都只有灵谷四重,而且师父还没来,就只带着一个看着就修为不高的女修。

    他们安排一个灵谷五重、六个一到三重的散修队伍,围杀一个半步灵谷,已经算是过于稳健的阵容了,谁能想到消息误差这么大。

    左凌泉虽然灵谷二重,但仗着坚如磐石的根基和一手‘剑一’,同境之间九宗青魁都没得打,对付一帮子在落魂渊接杀人买卖的底层野修,还‘金光术’起手,能打出这效果半点不出奇。

    双刀武修毕竟灵谷五重,强横体魄和浩瀚气海的支撑下,理论战力比左凌泉还强一点,第一次被突袭并未受伤;但随着视野迅速恢复,发现六个队友躺下五个,还有一个没头苍蝇似得乱跑,哪里还有心思分析彼此战力,知道目标信息出错,二话不说便想往出口奔逃。

    左凌泉愣神只是一瞬间,反应过来后眼中杀气冲天,提剑便准备宰掉两个仅剩的‘送财童子’。

    只是左凌泉刚跨出一步,背后便传来一股似是能灼烧灵魂的燥热,让他的气息都凝滞了几分——汤静煣终于把法决掐完了!

    !!

    左凌泉脸色骤变,毫不犹豫放弃追击,回头展开了凤凰护臂,急声道:

    “别……”

    便是在同一瞬间,汤静煣左手按住右手手腕,竖起的白皙指尖,出现了一道金色火苗,继而手掌猛地拍向地面:

    “离!”

    轰隆——

    方圆十余丈的溶洞,传出一声爆燃的闷响。

    金色火焰从汤静煣掌心喷涌而出,化为了一道金色火环,如同浪潮般往四面八方席卷。

    火焰如同翻腾的金色洪流,地面的灰白色石头,在火焰接触的片刻时间就化为了岩浆,钟乳石肉眼可见地融化,不过眨眼之间,火焰就扩散向整个溶洞。

    左凌泉瞧见此景,骇得是面无人色,几乎是抽尽体内真气,将可以随意变现的凤凰护臂展开,化为了一个半圆形的黑色蛋壳,挡在了身前,下一刻就被火浪淹没。

    双刀修士瞧见金色火焰,同样惊得魂飞魄散,失声道:

    “幽篁老祖?!”

    灵谷七重以下的修士,没法借用天地之力,便如同火法,即便再厉害,施展的术法也只会是寻常火焰。

    而七八重的修士,可以把地心火之类的物件带在身上作为引子,能改变火焰的威力,但提升也不会太夸张。

    幽篁修士则不然,炼化了五行之火为本命后,能将火法完全转化为本命之火,火焰品阶越高越恐怖,哪怕是最基础的地心火,烧得时间够久也能融化万物。

    双刀修士从未听说过金色的火焰,但这场景一看就知道是本命火,而且品阶高得可怕,重伤倒地的两人,连惨嚎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烧成焦黑之色,直至变成飞灰。

    提盾的修士,和左凌泉一样用盾牌格挡,但象王盾也只支撑了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化为赤红色,继而迅速消融,根本挡不住,修士持盾的手臂先行烧焦,继而是双腿和身体。

    “啊——”

    凄厉惨叫响彻溶洞,又迅速被火浪淹没。

    双刀修士根本来不及跑到溶洞的出口,眼见火焰席卷而来,只能强行展开护身罡气格挡。

    汹涌罡气席卷周身,迅速把足以熔炼万物的火浪搅散,往左右分流而去,如同浪花撞到了礁石。

    但哪怕有罡气阻挡,近在咫尺的炽热温度,还是传递到了身上,双刀修士身上的斗篷迅速干燥焦黑,冒起了青烟。

    另一侧,左凌泉同样不好受。

    燎原术是清场的法术,甩出去后可不会分辨敌友。

    火浪从半圆蛋壳上蔓延而过,虽然护盾吸收了热量,但以左凌泉的修为,没法把凤凰护臂彻底变成一个鸡蛋包裹全身,背后暴露在了金色火浪之下。

    即便没有直接接触火焰,难以言喻的炽热高温,还是点燃了左凌泉背上湿漉漉的蓑衣,脊背皮肤被烤得干裂,处境比有无垢金身硬抗的双刀修士还凄惨几分。

    杂乱声响中,溶洞之内如同火神降下天罚的修罗炼狱,不过刹那间就被金色火浪过了一遍。

    好在‘燎原术’不是在原地一直烧,等火浪冲击过去后,威力便迅速消减。

    左凌泉和双刀修士咬牙抗过了火浪冲击,等炽热褪去睁开双眼,却见除开两人的落脚处,溶洞其他地方直接变成了岩浆池;岩浆迅速冷却,又化为了乌红色的黑疙瘩,冒着刺鼻烟雾,而其他修士连尸骸都看不太清,只残留着些许难以熔化的焦黑杂物。

    双刀修士浑身冒烟,已经被吓蒙在了当场,等火浪过去依旧强行支撑着消耗巨大的护身罡气。

    左凌泉也没心思管双刀修士,急忙收起凤凰护臂,看向溶洞中央的汤静煣。

    汤静煣作为施术者,自然不会把自己烧没了,她一巴掌趴下去,瞧见修罗炼狱般的场景,也被吓得不轻,缩在胸口的小鸟团子,更是直接钻进了肚兜里,躲在两个又软又大又白的团子之间,动都不敢动。

    汤静煣愣神不过转瞬,瞧见左凌泉‘安然无恙’,而敌人就剩下一个,她眼底顿时惊喜起来,连忙又抬手掐诀。

    !?

    我操……

    左凌泉正面完好无损不假,后背衣服可破破烂烂还冒着烟,瞧见汤静煣还来,急忙道:

    “住手!别乱来。”

    说着毫不犹豫起身,一记铁镞府的‘斩罡’,以剑锋上震荡的剑气,沿着护身罡气飞旋的反方向劈入,将护身罡气搅得停滞下来,继而抬手一剑直刺,点在了双刀修士的眉心。

    双刀修士惊恐的盯着汤静煣,已经处于呆滞状态,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剑洞穿额头,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扑通——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七个杀手,不过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只剩下一具尸体。

    汤静煣听见声音急忙收手,发现四面八方都是尚未冷却的岩浆,不敢乱动,惊声道:

    “原来我这么厉害!那刚才我们跑个什么……诶?小左,你怎么受伤了?”

    左凌泉后背还在冒烟,虽然只是皮外伤,但灼烧痛感依旧钻心。

    和人交战没被对手碰到衣角,反倒被队友痛击,左凌泉的表情实在有点复杂。他想说汤静煣两句,又实在舍不得开口,只能摊开手道:

    “煣煣,以后施展术法,要用指向性的火龙术,别放这种无差别攻击,我方才差点被你烧死,唉……肉疼……”

    汤静煣被岩浆包围,怕烫脚不敢动,只能关切地盯着表情很难受的左凌泉:

    “你很难受吗?要不要丹药,我这里带的有。”

    左凌泉肯定难受,看着只剩下骨灰的几具尸体,就和丢了几万两银子似的:

    “还有,以后别烧这么干净,莫名其妙被人追杀,结果连条裤衩都扒不到,这打不白挨了嘛?”

    说话间,左凌泉用铁剑抛了抛地上还在冒烟的骨灰,想找几枚白玉铢啥的,只可惜连舍利子都没能找到。

    汤静煣见此,表情有点不好意思,指了指完好无损的双刀修士:

    “不是还留着一个吗,这个最厉害,肯定值钱。你先治伤吧,屁股蛋都露出来了……”

    左凌泉回头看了看,确实走光了,他从玲珑阁里取出了一件袍子披在了背上,然后开始认真摸尸。

    只是左凌泉刚把修士身上的钱袋子和符夹取下来,鸦雀无声的溶洞内,忽然传出‘咔——’的一声,好像是石头崩裂的声音。

    溶洞被炽热烈焰过了一边,在热胀冷缩的作用下,已经破坏了周边石壁的结构,随着第一道裂缝出现,后续便是山崩般崩塌。

    左凌泉脸色骤变,毫不犹豫飞身而起,冲到了汤静煣跟前,抱着汤静煣往溶洞的出口冲去。刚跑出几步,远处的溶洞入口便率先坍塌,地面原本就有的细小裂缝迅速扩大,溶洞顶部也开始断裂,砸下无数石块,滚入裂缝之间。

    轰隆隆——

    溶洞内地动山摇,似乎整个地底都在颤动。

    汤静煣脸色煞白,以为要被活埋,急忙抱住了左凌泉,尖叫出声:

    “啊——”

    左凌泉倒是不惊慌——灵谷境的修士,如果能被普通石头压死,那就太丢人了,他早就可以不食五谷,汤静煣虽然还没步入灵谷,但半步灵谷的修为,只要灵气不枯竭就死不了,玲珑阁里带着几百枚白玉铢,哪怕被活埋,两人熬个几个月也能挖出去。

    眼见溶洞垮塌,左凌泉展开凤凰护臂挡在了头顶,脚步迅速腾挪,避免被彻底掩埋或跌入更深的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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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天涯共此时(万字大更)

    荒山主峰之下,神火洞天。

    来惊露台已经有些时日的老陆,带着斗笠,走过通往山根的宽大石道,暮气沉沉的眼神,较之往日多了几分含饴弄孙般的惬意。

    神火洞天是惊露台的修行宝地,在荒山主峰的正下方,通道直径约有百丈,光是正中铺好的青石大道都有数十丈宽,越往地底行走温度便越高;走到中段,道路两旁已经冒出火苗,而最深处的地下洞天,依旧只能看到一个红色小点。

    惊露台的内门弟子,表现优异的可以在洞天内闭关,不过没人能走进洞天内部,只能在通道两旁寻一间开凿好的石室打坐。

    左云亭身上顶着避暑符箓,轻摇折扇走在老陆背后,目光扫过两侧崖壁上的洞府,询问道:

    “老陆,你说这些人图个啥?好不容易修来了几百年的寿命,结果大半时间都把自己埋着,寻欢作乐的时间恐怕还没寻常人多,依我看来这不白活了吗?”

    老陆负手前行,对此呵呵笑道:

    “以前你说这话,我肯定骂你不懂何为‘大道’;现在看来,大部分确实是白活,我要是能回到你这年纪,还修个什么仙,有个灵谷的修为就去闯荡江湖,不知道活的多自在。”

    左云亭面露谦虚:“知错能改就好,就怕你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看不透;齐甲和王锐那俩就属于看不透的,惊露台的小仙子最近在比拼琴艺,我叫他们去喝酒听曲儿,结果那俩非得跑这地方来活受罪,劝都劝不住。”

    “也不能这么说,齐甲志向不一样。人活着都有追求,齐甲为的是以后替苍生斩妖除魔,现在肯定要埋头苦修。若是人人都和你我这般看得通透,想着及时行乐,那这天下就该妖魔鬼怪做主了。”

    左云亭对这个倒是有些茫然:

    “老陆,话说妖魔鬼怪到底长啥样?我和你出来这么久,也没见过狐狸精啥的,亏得我和王锐上次还在山外面的破庙等了好几晚上;那些个说书的老匹夫,就会哄骗老实人,还九曲十八弯讲的死慢,每次都断在关键时候……”

    老陆摇头一叹:“说书的懂个啥。九宗辖境是太平地方,很难看到成气候的妖魔鬼怪,外面妖魔鬼怪可不少,我当年和仇封情那龟孙儿,就一起出去杀过妖魔鬼怪。”

    “哦?遇到狐狸精没有?你是不是中招了?”

    “妖怪不一定全是鸟兽所化,有一心向善的妖,也有无恶不作的人;只要所作所为与人道相驳,对我们来说都算是妖魔鬼怪,我以前差点变成妖魔,好在最后及时醒悟了。”

    “是吗?你怎么差点变妖魔?被狐狸精魅惑了?”

    “你怎么三句话不离狐狸精?我是求长生太执着,从一开始就走歪了。外面走歪的人可不少,最厉害的是‘幽荧异族’,信奉太阴神君,为了长生啥都敢做,南方九宗、剑皇城、北境七仙这些仙家抱团儿的势力,防的就是那些人。”

    “太阴神君是什么人?”

    “太阴神君不是人,是太阴幽荧,代表阴阳之中的‘阴’,与之相对的是太阳烛照。”

    左云亭闻言一愣,有些不解:

    “阴阳也能分正邪?没阳哪儿来到阴,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话是如此,但神仙的事儿,谁能说得清?东南西北都能分出好坏,南方之主窃丹,到现在还被压在我们脚底下动弹不得……”

    轰隆——

    老陆正说到此处,脚下的大地忽然震动了下,或者说整个荒山主峰都震动了下,两侧石壁上出现数条裂纹。

    咔咔咔——

    老陆脸色微变,抓着左云亭就往出口飞退。

    左云台也被吓了一跳,急声道:

    “你这老破嘴,不是说不能动吗?这是啥?”

    老陆没有言语,飞退到神火洞天入口处,手放在腰间剑柄上,盯着地底深处。

    好在震动只持续了一下,荒山之上便出来一道呵斥:

    “镇!”

    声若洪钟,响彻整个神火洞天。

    山体的震动戛然而止,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

    老陆表情严肃,安静等待半晌,确定没异样后,才松了口气:

    “没事,地下那畜生撞了下封印罢了;都快寿终正寝了,还能搞出这么大动静,也不知当年是怎么给封住的……”

    “老陆,你怎么脸都给吓白了?一大把年纪,临危不乱的道理都不知道?”

    “你这叫‘不知者无畏’。”

    “啥不知者无畏。这叫‘出不来不用跑,出来了跑不脱’,这么大的山都压不住,你一个糟老头子跑有啥用?还不如站在原地看热闹。”

    “……”

    老陆话语一噎,还真没法反驳,想了想,也唯有摇头一笑:

    “唉……孺子可教。”

    ……

    -----

    轰隆隆——

    地动山摇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也就十几息的工夫。

    等大地安静下来,原本的溶洞彻底垮塌,到处都是乱石和尘雾。

    左凌泉把汤静煣搂在怀里,确定动静停下后,收起了凤凰护臂,取出了一颗照明珠——眼前乌烟瘴气,连几尺外都难以看清。

    汤静煣以为要被活埋,死死抱住左凌泉,微微发抖,鼓囊囊的胸脯都快挤入了左凌泉的身体里。

    左凌泉身前软软的两大团儿,泪水也浸透了肩头衣襟,他看着近在迟尺的汤静煣,犹豫了下,抬手在汤静煣的背上轻拍了两下:

    “别怕,我在呢。”

    汤静煣听见人声,身体微抖,小心翼翼睁开眼帘瞄了下,却见周边全是雾蒙蒙的灰尘,就好像置身九幽地底,又连忙闭上眼睛,稍显惊慌的道:

    “我……我们是不是死了?”

    左凌泉有点好笑,想了想道:

    “刚到鬼门关,牛头马面过来了……”

    “啊?!”

    汤静煣脸都白了,哪里敢睁眼:

    “不会吧?就……就这么死了?那公主她们……”

    说着说着快委屈哭了。

    左凌泉见状,连忙安慰:“开玩笑的,没事,你睁眼看看。”

    藏在汤静煣胸口的团子,听见说话声,从胸脯之间钻出来,打量一眼周边环境后,轻轻“叽!”了一声。

    汤静煣方才确实被吓到了,稍微缓了片刻,才睁开眼帘,打量周边。

    坍塌的溶洞已经平静下来,方圆三丈到处都是崎岖乱石,地面之上还有裂缝,不宽,看起来没有任何出口。

    汤静煣抱着左凌泉环视一周后,有点绝望:

    “小左,这可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啊?”

    左凌泉搂着汤静煣的肩头,摇头道:

    “慢慢挖呗,我们又不是凡夫俗子,饿不死,大不了挖个把月挖出去。”

    汤静煣有了修为,但还没从寻常人的观念中转变过来,听见这话才想起她可以很久不吃东西。她缓了片刻后才回神,抱着左凌泉的双手想要松开,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左凌泉唯一的依靠,她怕松手就没了,迟疑了下还是没动。

    左凌泉知道汤静煣吓得不轻,打趣道:

    “汤姐,我可是你弟,你这么抱着我,被公主晓得,我怕是得掉一层皮。”

    汤静煣也觉得抱着不对,可她就是不敢松开,左右四顾间,小声道:

    “姐害怕,让我抱一下也不行?真是的……方才还故意吓唬人,我还以为我俩真死了……”

    左凌泉自然不介意被女人抱着,搂着汤静煣的手也没松开,他来到尚未垮塌的石壁旁,贴着墙壁侧耳倾听。

    方才他进入地底的时候,便发现地底的溶洞和断层裂缝很多,还有不少暗河,暗河便算是通道,只要沿着走,应该就能找到出口。

    左凌泉倾听不过稍许,便听见地底远处的细微水流声。

    哗哗哗~~

    确定大概方向和距离后,左凌泉拔出了墨渊剑,在石壁上画出一个半圆,然后削切石壁,挖出供人通行的洞口。墨渊剑作为上品灵器,哪怕不动用真气,劈断铁器也轻而易举,切寻常石头,和切豆腐没啥区别。

    嚓嚓嚓——

    汤静煣抱着左凌泉的腰,发现左凌泉在认真忙活后,觉得自己有点碍事,最终还是松开了手,来到了左凌泉的背后,从怀里取出伤药,涂抹后背皮肤上的灼烧痕迹。

    左凌泉有修为傍身,背后的烧伤其实无伤大雅,不管也能自行恢复,但汤静煣看着还是揪心:

    “唉~都怪你以前不让我试,早知道连自己人也打,我就用其他招式了……吴姨用雷劈你,我还偷偷笑话她来着,这么看来,我也强不到哪里去。”

    左凌泉切着石壁,把碎石踢到一边,含笑道:

    “能把我打一顿,我也挺高兴的,总比站在旁边干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强。姜怡要是有你这本事,估计能天天在家表演‘铁锅炖驸马’……”

    汤静煣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逗的“嗤——”的笑了一声:“公主可记仇了,等以后有本事,肯定把你拾掇的外焦里嫩……”她涂抹着伤药,想了想又碎碎念道:

    “对了小左,你方才跑个什么呀?那几个人,我还以为多厉害,我见你落荒而逃,把我也吓给吓懵了,搞了半天就这?”

    说起这个,左凌泉也很无奈:

    “以前遇上的对手都厉害,我也不知道他们人菜胆子还这么大;出门在外的,忽然遇上七个彪形大汉,提着刀就追着砍,换谁来都得怂,肯定是先跑再说……”

    “也是……”

    汤静煣想起刚才逃跑时的场景,忽然觉得有点不对,眉毛蹙了起来,眼神古怪:

    “对了,你方才是不是打我……打姐姐屁股了?”

    “……”

    左凌泉没想到汤静煣还记得这事儿,稍显尴尬:

    “呃……事急从权,就轻轻打了下。”

    “还轻轻打了下?你力气用得不比公主小,提醒我不能掐我吗?非得打哪儿地方……”

    汤静煣回想起方才的事儿,脸儿有点红,心里又不好升起异样心思,便撒气似地在左凌泉身后轻拍了下。

    啪——

    ?!

    左凌泉动作一顿,有点不可思议回头。

    汤静煣情绪平静下来,又恢复了些许泼辣,瞪着眼道:

    “看什么看?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咱们两清了,快点挖你的墙。”

    左凌泉无话可说,男人被占点便宜也算不得吃亏,便也没和汤静煣计较……

    -----

    嚓——

    嚓——

    ……

    利刃削切石壁的声音,成了深渊地底唯一的响动。

    不见昼夜也没有其他参照物,时间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感觉像是一两个时辰,又好像是一两天,开凿出的通道已经有七八丈的距离,仍然没有到尽头。

    左凌泉灵谷二重的修为,用削铁如泥的宝剑削石头,连力气活都算不上,从始至终都没停下来过;不过这活儿也确实繁琐,担心引起二次垮塌让方才的努力前功尽弃,力气不能太重,只能很平稳地一剑剑削掉石块,时间久了胳膊也开始发酸。

    汤静煣哪怕被活埋,也得和左凌泉埋在一起,因此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偶尔说几句琐碎小事,瞧见左凌泉脸上都是灰尘,又拿出手绢给左凌泉擦擦。

    团子显然很不喜欢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在地底下不能随便吃东西,身上虽然携带的有鸟食,但两人走出去的时间不确定,为防迟迟找不到出口把团子饿死,只能让它勒紧小肚肚节食,过很久才给吃一粒干果。

    团子没精打采地趴在汤静煣胸脯上,连叫都不想叫了,只是直愣愣盯着左凌泉挥动的胳膊。

    反复削切的动作,时间久了,汤静煣看着都觉得手酸,想了想开口道:

    “要不换着来吧?你先坐下歇会儿,男人也不能当牛使唤。”

    “听声音,最多还有三五尺,等挖通了再休息。”

    左凌泉换成了左手,又在石头上开凿了片刻,敲击石壁的声音已经很通透,他暂时停了下来,先贴着石壁听了听对面的动静,确定不是在水底后,用剑戳出了一个窟窿,往对面看了眼——石壁对面可以瞧见晶体发出的微光,不算阴暗,是一条和外面差不多的天然溶洞,地面上有暗河,不知流向何处。

    “怎么样?通了吗?”

    “通了。”

    左凌泉松了口气,用剑把通道彻底凿开,和汤静煣一起来到对面。

    对面的溶洞不算宽阔,也就三五丈的直径,地面崎岖不平,左右都很幽深,不知通向何处。

    汤静煣来到这种鬼地方,肯定有点害怕,攥着左凌泉的袖子左右查看,生怕冒出来什么妖魔鬼怪;团子则是比较开心,煽着小翅膀飞起来,落在一块亮晶晶的石头旁边,“叽叽~”叫了两声。

    左凌泉正打量周边环境,听见声响转眼看去,才发现团子跟前的那块儿发光晶体有点不一样。他快步走到跟前,仔细打量一眼——看起来有点像是水晶之类的物件,颜色呈暗红色。

    汤静煣也站在旁边,从怀里取出探宝罗盘看了看,罗盘果然指向暗红晶体,她眼神微喜道:

    “这好像是件宝贝。”

    左凌泉方才一番搏杀没捞到好处,瞧见天材地宝自然欣喜,用剑把巴掌大的晶石抠出来,仔细打量:

    “质感不错,就是有点小,应该也能卖些神仙钱。”

    说着他把晶石放进玲珑阁,而就在晶体消失的瞬间,探宝罗盘指针转动,又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好像还有,在左边。”

    “叽叽!”

    左凌泉眼神意外,他在外边跑了几里地,就只见到几根蘑菇,没想到这地方宝贝满地都是。他左右查看了下:

    “这地方看起来没人来过,宝贝肯定不少,这次恐怕因祸得福了。”

    说话间,左凌泉沿着罗盘的指引,往溶洞深处走了十几丈,在墙壁上挖了片刻,又挖出了一块儿品相极好的水玉,只可惜块头更小,只有指头大。

    “那边还有……”

    汤静煣忽然掉进宝贝窝,眼中带着惊喜,拿着罗盘四处试探。

    在团子的印象里,宝贝等于神仙钱,神仙钱就等于好吃的鸟食,自然也很激动,在左凌泉身边转了转去,不停叽叽叫着,偶尔自己还用小爪爪去刨土。

    左凌泉过来就是为了挖宝,误打误撞跑进矿洞满地捡钱,连挖墙的疲倦都暂时忘却了,和汤静煣一道沿着溶洞往暗河上游行去,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了暗河旁……

    哗哗哗——

    随着两人一鸟渐行渐远,幽深地底的溶洞安静下来,只剩下平稳的流水声。

    溶洞的石壁上,有很多发光的晶体,幽绿色的暗淡光芒,给永不曾见天日的溶洞,染上了一抹诡谲幽森的色彩,如同一双双绿眼,注视着地上的脚印;溶洞内的钟乳石,在幽暗光芒下,拖出迷乱无数条迷影,犬牙交错串联在一起。

    溶洞深处,还能若有若无地听见男女的交谈,但早已经看不到人影。

    地面上的影子,本该数万年都不会动一下,但不知为何,在交谈声彻底消失后,一道钟乳石投映在暗河中的倒影,微微晃动了下。

    钟乳石本身未动,也无声无息,地面上的影子,却稍微模糊了几分,然后又恢复清晰,就好似什么难以目视的东西,从暗河中飞了出来,只能在些许发光晶体的倒影之中,模糊看见一只鸟的轮廓,拖着九条长尾,朝着溶洞深处飘去,目标正是刚刚在此驻足过的女子……

    落魂渊内暗无天日,不知道有多深,不知道有多大。

    左凌泉沿着溶洞行进,沿途挖宝走了不知多久,以他的预估,一天估计有了,人遇到快乐的事情时间会变得很快,说不定会更长一些。

    世上有多少天材地宝,哪怕是仙家集市最见多识广的行家,也没法说清,左凌泉自然更是不晓得,以前从未进过这种地方,遇上不认识又好像值钱的物件,只能按照一贯原则全捡着。

    落魂渊地底,只要是没有人探索过的地方,稀奇物件多得有点夸张,左凌泉挖到最后,各种矿石、玉器水精、不知名植物,把本就空间不充裕的玲珑阁都快装满了。

    玲珑阁里还放着十几把用来结阵的长剑,左凌泉也不能扔掉,最后只能不去捡铁矿石之类块头大的物件,不值钱的东西也丢掉。

    汤静煣有点舍不得,又用布袋把好看的小石头装起来提在手上,连团子都用小爪爪抓着两块发光的小玉石。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挖,虽然走了很长时间,距离并不算远,目测也就十余里,其间穿过的岔道、底层裂缝不下数百个。

    左凌泉收获颇丰,但也确实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一趟,等把目前所获放下,明天再过来继续。但地底的各种空隙根本没有尽头,天然形成,通往的方向也没有规律。

    左凌泉起初是朝着暗河的反方向走,结果走着走着,竟然遇见了两条彼此相邻但方向完全相反的暗河,根本分不清那边通往地表。

    汤静煣跟着走了好久,慢慢也从挖宝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在错综复杂的岔道间左右四顾,稍显茫然地道:

    “这可怎么办?走哪儿好像都不对,要不咱们回去,把垮塌的石洞挖通?”

    左凌泉过来时在墙上留下的标记,回去不可能迷路,他左右看了两眼:

    “走吧。实在不行往上挖,总能挖穿,我就不信这地方还能把上下颠倒过来。”

    汤静煣微微点头,想和左凌泉一起转身,可手上的罗盘,却指着不远处的方向,示意那边还有宝贝。

    这种感觉,就和开盲盒一般,东西就摆在眼前,明知里面有宝贝,要忍住不看一眼是什么东西,恐怕觉都睡不踏实。

    左凌泉和汤静煣对视一眼,看着两人满身的石头,有些无奈的笑了下,然后很默契的转过了一个溶洞的拐角……

    和以前左兜右转没有尽头的狭小空间不同,左凌泉这次走出来,眼前‘豁然开朗’。

    准确来说是光线忽然变的明亮起来,面前是一个空旷底,远处有一条赤红的岩浆河,把整个底层都照成了暗红色,地面干裂没有任何生物存活的痕迹,隐隐能感觉到热浪从远方袭来。

    左凌泉收起了照明珠,看向空旷底层的深处,却见岩浆河的中心地带,有一个亮度很强的小点,微微忽闪,好像是一团飘在岩浆河上的火焰。

    “叽叽~”

    团子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有点兴奋,煽着小翅膀就想往过飞。

    左凌泉连忙把团子逮住,训斥道:“都说了别乱跑,跑没了怎么办?”

    汤静煣没去搭理团子,她走到跟前,望着远处的亮点,有点惊奇的道:

    “那好像是个好东西,我……嗯……我感觉也怪怪的,就是以前没法破境,感觉有什么东西挡着……好像需要那个东西。”

    左凌泉听见这话,就知道远处那个亮点不是凡物,他握着团子,打量下距离后,摇头笑道:

    “那地方不太好走,先歇会儿再过去。”

    汤静煣不眠不休走了这么久,同样腰酸腿软,闻言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地上,寻了个稍微平整的地儿,靠着石壁坐下来休息片刻。

    左凌泉在汤静煣的身边坐下,取出了吴清婉做的棒棒,“嗡嗡嗡——”的按摩胳膊和腿,缓解肌肉长时间运动后的酸意。

    两人挖了一路矿,左凌泉没时间换衣裳,虽然背后的些许灼伤早已经恢复如初,但衣服依旧破破烂烂,披着一件袍子,身上满是灰尘,看起来就和难民似的。

    汤静煣瞧见此景,犹豫了下,侧坐在跟前,抬手帮左凌泉解开了腰带。

    ?

    淡淡幽香从身侧飘来,左凌泉瞧见扒衣服的动作,自是有点想歪了:

    “汤姐,你……”

    汤静煣听见左凌泉迟疑的声音,抬眼瞄了下:

    “我能做甚?把烂袍子脱下来,换上干净的。”

    左凌泉恍然,含笑把破烂衣袍扯下来,赤着上半身,准备披上新袍子。

    只是汤静煣看见左凌泉的裤子也脏兮兮,抬手拦住了,示意道:

    “裤子也破了,一起换了吧。”

    左凌泉低头瞄了眼:“在这儿脱?”

    汤静煣把左凌泉当小老弟看,但风韵脸颊还是红了下,她想了想,抱着团子转过身:

    “姐姐不看你就是了,大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

    汤静煣不觉得尴尬,左凌泉自然不会尴尬,也没迟疑,很干脆地换起了裤子。

    窸窸窣窣——

    汤静煣嘴上说得轻巧,但心里面岂会没半点窘迫,紧紧捏着团子,也不敢听背后的动静,眼神儿盯着远处的亮点儿随意打量。

    地底除开两人一鸟再无他物,赤练地域般的环境说起来有点恐怖。

    汤静煣待在左凌泉跟前,害怕的感觉一直压在心底,但她刚打量不久,余光就发现不远处的墙壁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呀!”

    一声惊呼,在空旷地底响起。

    团子吓得“叽——”了一声,直接炸毛,都不知道往哪儿钻

    左凌泉正抬腿套着白裤,闻声迅速拿起了左手边的佩剑,凤凰护臂也同时展开,把汤静煣搂进怀里,背靠石壁,以凤凰护臂化为半圆蛋壳,把两个人护在其中,只是等待片刻,预想中的袭击并未到来,外面也没有风吹草动。

    ?

    左凌泉稍微收起护臂,露出一条缝隙往外打量,外面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

    “汤姐,怎么了?”

    汤静煣靠在左凌泉跟前,有些惊恐地指向不远处的石壁:

    “哪里有东西在动……诶?”

    话没说完,汤静煣就闭上了嘴。

    左凌泉顺着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是岩浆河的暗红微光照在石壁上,因为岩浆河在流动,明暗不一,墙壁上的光影也在晃动,就好似水波的倒影一般。

    左凌泉松了口气,收起凤凰护臂,有些无语:

    “没啥,方才我就发现了,汤姐你才看到?”

    汤静煣表情有点尴尬:“小心点,又没错……”她心绪平复下来,正想解释两句,却发现衣襟有点闷,被什么东西按住了。

    低头看去,那只很会抱姑娘的手,又准确无误地按着大团子,陷入些许……

    “……”

    汤静煣三番两次被这么揉,脸上自是挂不住,不动声色的转身,想把左凌泉的手挤开,但刚一转头,眼神往下一瞧……

    “呀!”

    汤静煣脸色涨红,迅速闭眼,有些恼火地往旁边移。

    左凌泉低头一瞧,老脸也是一红,把薄裤拉起来,含笑道:

    “都怪汤姐吓唬人,看把团子吓得。”

    汤静煣面红如血,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瞧见男人的身子,脑子都懵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有些慌乱地往外挤。

    但搂住她的手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

    汤静煣又急又羞,想起身没起来,都不敢转头,急道:

    “你做什么呀~”

    声音很腻。

    小女人的娇怯展现得淋漓尽致,还带着些许天生的柔媚,听起来就像被相公调戏的保守良家小妇人一般。

    左凌泉心本来就有点乱,此时更乱了,他搂着汤静煣的上半身,可以瞧见白豆腐般的脸颊在,面前化为了红苹果,修长睫毛在颤动,眼神又恼火又羞涩,还带着些许惊慌。

    左凌泉嘴唇动了动,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此时无声胜有声,想来就是这个意思。

    汤静煣轻训一句不见回应,眼角余光,发现左凌泉的眼神有点烫人,心里咯噔一下,本就不用力的挣扎,直接僵住了。

    这小子……

    汤静煣察觉到气氛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脸上的红晕更甚,一下就到了脖颈,她微微扳了下左凌泉的手指,嘴唇嗫嚅:

    “小……小左……你……”

    微若蚊呐的声音刚刚出口,汤静煣就发现,旁边的年轻公子,把英气的脸庞凑了过来。

    !!

    汤静煣瞪大眼睛,慌乱后退,结果靠在了石壁上。

    左凌泉呼吸有点重,见她躲避,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眼见彼此距离越来越近,汤静煣眼神慌乱,都不知该如何应对,本能闭上双眸,嘴唇也紧闭着,急促呼吸,似乎想说话又怕开口就被堵住,但不开口的结果好像也没啥区别。

    “呜……”

    四唇相合,温凉细腻的触感,让汤静煣肩膀猛地一缩。

    左凌泉眼神有点热,却又十分澄澈,吻着从入京第一天就暗中感兴趣的市井小酒娘,眼底带着淡淡的笑意。

    和汤静煣最早相识,走了这么远,彼此一起把酒言欢过,也曾共同患难过,虽然没有表明过心意,但左凌泉早已经把汤静煣当成此生都不会再分离的身边人。

    而让他心底出现‘喜欢’这个情绪的,是从青渎江畔回来时,汤静煣那句话:

    “要是你出事儿,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知道汤静煣心底也把他当成了最亲近的身边人,至于是弟弟还是相公,对左凌泉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即便是干姐姐,迟早也会……好像还是干姐姐……

    汤静煣靠在石壁上,身体紧绷,紧紧攥着衣角,都快把自己憋死了。

    她心里自然没有左凌泉那么多九曲十八弯的百转柔肠,只是在想着: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啥……

    这臭小子太过分了,要不要咬他一口……

    他怎么能亲我,我比他大好几岁……

    装作不知道行不行……肯定不行……要不装晕?

    ……

    乱七八糟的想法充斥脑海,汤静煣根本无法思考,莫名的触感,也让她有点头晕目眩,想逃避或者拒绝,又或者迎合,但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动不动,如同案板上的一条鱼儿。

    “叽~”

    团子蹲在汤静煣的衣襟上,歪着小脑袋打量,黑豆豆似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欣喜。毕竟它很喜欢主子,也很喜欢左凌泉,两个人凑到一块儿,它以后的鸟食待遇,自然会更上一层楼!

    只是团子还没琢磨多久,就发现一只大手盖了过来,把它按进了衣襟里。

    “叽?”

    可能是发现按得不对,大手又抬起,在它脑袋上摸了摸以示歉意,又移到了另一边……

    “呜……”

    汤静煣不是第一次被左凌泉偷偷揩油,反应没有姜怡那么大,只是头晕眼花地抬了抬手,但最后却搭在了左凌泉肩膀上,贝齿也在熟练的攻势下张开了……

    -------

    大燕王朝中岳,胤恒山。

    云海孤岛之上,通体晶莹的宫阁,周边垂下五条彩色流光,如同往日千百年一样,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

    宫殿正中的莲花台云雾缭绕,‘龟蛇合体’的黑色巨盾之前,悬浮着一剑一锏,金裙女子在其间闭目盘坐,看着脚下的苍生万物。

    到了金裙女子这个位置,要注意的东西很多——其他七位尊主的动向、玉瑶洲的四方之主和四海龙王、各地蛰伏的大妖、甚至是其他州战局和各种变数;这些东西,每一个都关乎到南方九宗,乃至整个玉瑶洲的生死存亡。

    至于小一些的,要看的就更多了——大到各地风水气运的变化,小到正在山川河流之间迷茫前行的某个人或者鸟兽;上官灵烨、左凌泉、汤静煣都是其中之一,甚至连陆剑尘,她都从独自离乡那刻起,看到了道心崩碎的那一天。

    这些人,有的可能成为她的接班人,有的未来能影响天地动向,还有点是她观道的镜子,以他人之道警醒自身。

    这么多人,她不可能时时刻刻每个人都盯着,但对左凌泉的关注,确实要比其他人多一些。

    因为那个新生的小凤凰,实在太烦人了!

    金裙女子睫毛微动,又感觉到了神魂深处,有细微的波动,使她难以静心;哪怕已经设下千重封印压制,依旧毫无阻碍的传递到了她的内心深处。

    汤静煣的情绪很古怪,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有点愉悦和享受,肯定不是陷入了绝境,用不着她操心。

    金裙女子睁开了那双含着星海与大地的眸子,虽然没有叹气,但也能感觉到眼底的那份无奈。

    盘踞在金锏上的小母龙,睁开了眼睛,开口问道:

    “那只小彩鸡,又来烦你了?”

    “每天一两次,都习惯了。”

    小母龙晃了晃脑袋,当是在摇头:

    “还好灵烨丫头这几天老实下来,不骂你了,不然你一天到晚都没得消停。”

    金裙女子并未言语,重新闭上了双眸。

    小母龙知道金裙女子现在入不了定,正想开口继续唠嗑,却发现女子身上的气息发生了些许变化——那张表情永远古井无波的脸颊,微微皱了下眉,继而便睁开了双眸,眼底显出金色流光。

    “怎么了?那小彩鸡又出事儿了,要你过去帮忙?”

    话语没有回应。

    但小母龙意外瞧见,从来有进无退的金裙女子,上半身微微后仰了下,好像是本能躲避什么东西,还有个抿紧嘴唇的动作,也不知道遭受了什么样惨无人道的攻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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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一个顶俩

    滋滋……

    深渊地底,旖旎声响似有若无,岩浆河暗红色的光线,照映着石壁旁相拥的一双男女。

    汤静煣红晕满面,眼神迷离,手儿搭在左凌泉的肩膀上,呼吸时起时伏,脑子里依旧被乱七八糟的思绪充斥。

    左凌泉眸中含着温情笑意,按错又软又大的团子后,又把手移到了另一边,想尝试解开衣襟上的布扣。

    便在这关键时刻,汤静煣的眉儿微皱了下,眼神清醒几分。

    ?

    左凌泉稍显茫然,正想松开双唇询问,却发现近在咫尺的双眸,显出金色流光,眼神也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的温情羞怯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雄踞九天之上的浩然与缥缈,睥睨众生般的压迫力,也同时传了过来。

    左凌泉才第三次瞧见这个眼神,但映像却早已深入骨髓,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

    左凌泉仅仅是惊鸿一瞥,心脏直接骤停了下,整个人僵在当场,想要退开,却没法动弹,似乎连神魂都被定住,思绪都出现了些许凝滞。

    女子过来得很快,藏着日月山河的双瞳,如同两把利剑般和左凌泉对视——主要是近在咫尺,也看不到其他地方。

    温润甜蜜的触感,依旧停留在唇边。

    左凌泉大脑一片空白,感觉时间好似凝固了下来。

    他发现女子眼神罕见地动了下,还微皱起了眉,本能闭嘴,不慎咬了他舌头一下,不过转瞬间又恢复如初,偏头移开的脸颊。

    左凌泉嘴唇从细嫩的脸颊上一擦而过,手里的软团子也挤开了,眼珠没法转动,只能用余光发现女子起身,望向了地上的阴影,抬手迅速掐出法决:

    “镇!”

    嗡——

    寂寂无声的地底空间,响起一声震荡神魂的嗡鸣。

    “锵——”

    地面空无一物,但阴影却开始剧烈晃动,凄厉凤凰啼鸣,如同从脑海深处响起。

    继而有什么东西从地面飞了起来,无影无形,用肉眼根本看不到,却能感觉到其存在,就好似身边有一只厉鬼在徘徊。

    左凌泉脸色微变,完全没想到身边还有其他东西;神魂之术是真仙人才能涉及的领域,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场景,只能用余光探查女子的情况。

    女子站在身侧,双眸里金光闪耀,身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九宫八卦图;阵图各个方位飞起数条锁链虚影,缠住了半空的某样物件,只能从锁链形成的空洞,脑补出双脚和脖子,体长恐怕将近三丈。

    “锵——”

    左凌泉耳朵明明没有听见声音,脑海深处却回荡着凄厉啼叫,震得人头晕目眩。

    旁边的无形之物显然不是凡物,疯狂挣扎间,阵图上的锁链不时被扯断,又迅速弥补。

    左凌泉正在暗中观察,脑海里忽然‘听’见一道饱含怒斥:

    “上官玉堂!本君必将你碎尸万段……”

    声音非男非女,也听不出老少,一字一顿说的很吃力,但明显能感觉到声音中强大的威压,未曾瞧见本尊,便能联想出一个足以毁天灭地的庞然巨物。

    左凌泉还是第一次听到‘上官玉堂’的名字,但不用提醒也知道这个名字指的是谁。

    而那道忽如其来的怒斥,除开饱含戾气和杀念,左凌泉也听不出太多东西。

    女子眼神淡漠,根本没搭理一只畜生的聒噪,步步紧逼锁死无形魂魄,很快用锁链把魂魄缠绕成了一只金凤凰的轮廓。

    “锵——”

    凄厉惨嚎越发激烈,而远处那团闪烁的火焰,也发生了变化。

    九凤是南方之主,掌控五行之火,整个玉瑶洲的火焰,都能被其操控。

    窃丹哪怕已经被天道排斥,但新凤凰尚未归位,掌控这片天地的就还是窃丹,要操控一团地心火自然轻而易举。

    只见远方闪烁的火苗,在啼鸣声中迅速摆动,受到牵引,逐渐拉长为一条火舌,从极远处飞驰而来,融入了无形魂魄之中,围困的锁链缝隙顿时火浪四溅。

    火浪即便没有冲出阵法,但炽热温度依旧席卷周边。

    左凌泉就坐在女子裙子跟前,哪怕有女子当肉盾,依旧被烤的生疼,他用力开口道:

    “上官前辈,你们神仙打架,能不能让我先找个凉快地儿待着?”

    话没说完,左凌泉身体便是一松,差点亲墙壁一口。

    他迅速起身退到了溶洞拐角,探头观望,询问道:

    “这是什么鬼东西?”

    交手的一仙一神,显然都没有搭理一个凡人的心思。

    窃丹在荒山之下,感知到了汤静煣施展出的凤凰火,但能撞出封印的魂魄只有一缕,比栖凰谷的那只大凤凰弱小太多,不可能夺取汤静煣的躯壳;它从地底跑过来,只是想在汤静煣身上留下一缕标记,为未来做准备。

    如今已经被发现,这缕魂魄迟早魂飞魄散,此时也没有逃窜的意思,在地心火的加持下,疯狂反击发泄着滔天怒火。

    “锵——”

    不过转眼之间,远处的那一大团火苗,就彻底融入了无形魂魄,变成了一只赤红色的火鸟虚影。

    火鸟拖着九条魔蛇般的羽尾,鸟口中喷出炽热烈焰,瞬间淹没了维持法阵的女子。

    左凌泉见状眼神微惊——上官老祖不怕火焰焚烧,汤静煣的身躯可扛不住,他怕汤静煣的身体受到伤害,当即冲出了石壁转角,以凤凰盾顶在身前,想给女子遮挡。

    但火焰席卷的太快,刹那就裹挟住了女子。火焰接触身躯的一瞬间,汤静煣穿戴的宽松裙装就化为了飞灰,难以被地心火烧毁的物件,则落在了地面。

    左凌泉速度拔升到极致,依旧未能赶上,本来急怒交加,可马上又发现不对。

    滚滚烈焰之中,女子束缚住长发的发带被烧断,一头墨黑长发在空中飞舞,却没有被烧毁;白如嫩豆腐般的身段儿不见丝毫损伤,光滑的肩头、细腻的腰线,依旧如往日那般圆润白腻,张力十足却又曲线完美的大雪团子……

    左凌泉还在往跟前奔跑,瞧见此景却没时间欣赏,全力展开凤凰护臂,想挡在女子的正面。

    但他还没走到女子身边,一道冷呵便传来:

    “退下!”

    左凌泉闻声便再难前进半步,见女子在火焰中没有受到丝毫伤害,也暗暗松了口气,抬眼盯着疯狂挣扎的凤凰虚影。

    “叽叽叽叽叽~”

    本来躲在汤静煣衣襟里面的小鸟团子,因为衣服烧没了,直接暴露在烈火之下,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壮着胆子煽动小翅膀,从火焰里面飞了出来。

    团子身上裹着一层赤红色的圆形护罩,应当是上官老祖用体内真气凝聚而成,抵挡住了火焰的炙烤,并未让团子再次变成煤球。

    团子惊恐的飞到左凌泉跟前,落在肩膀上瑟瑟发抖,不过又担心主子,也从盾牌后探出头来查看,还“叽叽!”的凶着,也不知道在骂谁。

    岩浆河畔烈焰滚滚,虽然九凤残魂只跑出来一缕,但上官玉堂本体并未过来,能动用的神魂之力,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天生神祇本就强于凡人,上官老祖用着汤静煣的身体,想要和在栖凰谷上空一样压制九凤残魂,显然也不容易,被扯断的锁链越来越多,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

    左凌泉虽然不清楚那只火鸟是什么,但能清晰感觉到被困火鸟身上那股不属于人类的极端戾气,不是妖魔也胜似妖魔,绝对和汤静煣没关系。

    如果上官老祖困不住火鸟,汤静煣有没有事儿他不确定,但他和团子大概率会在这能焚尽世间一切的烈火下化为虚无。

    眼见火焰的范围越来越大,左凌泉心中急转,斟酌不过片刻,就收起凤凰盾跑向侧面,手腕轻翻,一把把长剑激射向阵图的外围,位置同样是九宫的方位。

    飒飒飒——

    九把剑先后出手,几乎同时插在地面。

    左凌泉按照汤静煣告诉他的运气脉络,在火焰之外迅速抬手掐诀,心中默念:

    “玉堂敕令,八荒朝礼,以血为契,剑镇九垓!”

    口诀不长,但运气脉络繁复到了极致。

    左凌泉虽是第一次掐法决,但自幼行事心无杂念,速度极快,从始至终没有出半点差错,不过瞬息之间,体内流转的真气便开始沸腾,似乎连自身精血都开始躁动。

    左凌泉掐完法决,抬起右手咬破指尖,弹出一粒血珠,落在中宫位置的长剑之上,沉声道:

    “镇!”

    嗡——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地面上的九把法剑,同时震动起来。

    前方翻腾的火海,就好像遇上的下压暴流,瞬间被压向地面。

    封魔剑阵的作用,是搅乱天地灵气流转,斩断修士与天地的联系,使其难以借用天地之力。

    金色阵图和被锁链困住的九凤残魂,都是由神魂之力构成,并未受到封魔剑阵的影响,但被控制住的地心火,却从火鸟身上迅速剥离,一团团落向了地面。

    左凌泉剑阵出手,体内真气便如同泄洪般消耗,速度比修士自行散功都快,不过几个个呼吸的功夫,本来剩七八成的气海,就已经快见了底。

    而半空中的火鸟,身上的火焰也剥离殆尽,又变成了无影无形之状,被金色锁链挤压,体积肉眼可见的开始缩小。

    “锵——”

    凄厉啼鸣响彻脑海,这次目标对准了左凌泉。

    左凌泉身体猛地一震,哪怕没有实际伤害,光是那股源自神魂深处的戾气,依旧把他震的头晕目眩,如果换成寻常修士,恐怕当场就会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不过左凌泉强就强在心性,连眼神都没有变化,发觉真气消耗太快,估计连十个呼吸的时间都撑不到,他迅速拔出背后的宝剑墨渊,对着被锁链困住的无形妖魔便是一记直刺。

    咻——

    澄澈剑鸣,响彻地底。

    浩瀚剑意倾斜而出,那股面对神佛都敢一剑穿心的锋锐,如同一把把利剑,直在了在场所有生灵的眉心。

    女子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但显然也有感觉,金色阵图微微晃动了下——这是心神受到冲击导致分心,才会带来的反应。

    而如同炼狱魔神般的九凤残魂,显然也受到了影响,出现了些许凝滞。

    也是在这一瞬间。

    手臂粗细的墨龙,从乌黑剑刃之上倾斜而出。

    墨渊剑自从认主,自行积蓄剑气已经近一月,加上左凌泉第一次用灵器品阶的宝剑,这一剑可以说是习剑以来,杀力最强的一剑。

    飒——

    无坚不摧的锋锐剑气,直接穿过了锁链和残魂,落在了后方的石壁之上。

    石壁没有传出任何声响,只出现了一个剑孔。

    嘭嘭嘭——

    几丈厚的石壁,被直接洞穿,后方的数条缝隙和溶洞,同样如此。

    剑气直至穿出去十余丈,才飞散炸开,在极远处带起了一声爆裂轰鸣,连同整个地底都震动了下,掉下无数碎石,杀力可谓骇人。

    一剑出手后,左凌泉真气彻底耗尽,封魔剑阵也停止了震动,压在地面的火焰,变成了自然燃烧的赤色火苗。

    左凌泉抬眼观察战果,本以为已经油尽灯枯的妖魔,会在这引以为豪的一剑之下毙命,可仔细看去,却发现这一剑戳了个寂寞。

    这一剑对残魂造成的最大伤害,估计就是冲天剑意让残魂出现了些许凝滞,后续的剑气,根本没碰到残魂。

    能出现这种情况,倒也不是左凌泉的剑不行。

    神魂之术是玉阶境修士才能彻底掌握的神通,鬼魅邪灵没有实体,往下修士想要因对,只能用至刚至阳的术法。

    剑意能把人吓住,对拥有神智的鬼魅邪灵同样有效,但剑气却很难造成伤害,除非用特定的法器辅助,或者掌控了神魂之力;左凌泉才灵谷二重,体都没练完,显然还不具备这种神通。

    虽然最后一下没造成实际伤害,但封魔剑阵和剑意压制的作用依旧不小。

    九凤残魂失去地心火的掌控,又短暂凝滞,被女子抓住空隙,一瞬间被锁链挤压的只剩下了一个小球。

    上官玉堂抬手变换法决,张开红润小口,深深吸了口气。

    呼——

    空旷地底刮起一阵旋风。

    地面的火焰升腾而起,化为了一个漩涡,如同龙吸水般,进入了汤静煣的双唇之间;汤静煣的雪腻肌肤下,显现出暗红的筋脉纹路以及窍穴的亮点,就好似经脉窍穴在被烈火锻造,从雪白脖颈一直往下蔓延到后背,再到双手和腰肢、臀儿、腿脚……

    左凌泉方才没时间看上官老祖的正面,此时目光才被吸引过去,可惜赤色火焰遮挡了上半身,除开两条大白腿外也看不到太多东西,他又连忙把目光偏开了。

    团子躲在后面的石壁拐角,发现火焰快被‘吸溜—’干净了,黑溜溜的眸子里有点急,‘叽叽~’叫了两声,和平时讨要松子吃的表情一模一样。

    上官玉堂身前的火焰迅速消减,在只剩下一小团儿的时候,化为了一道火舌,飞到了石壁旁边。

    团子连忙飞起来,张开鸟喙一口吸溜了进去。

    但地心火好像有点上头。

    团子刚吞下嘴,毛茸茸的白团子,就变成了亮红色,浑身冒烟,“叽!”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两只小爪爪朝天,还抽搐了下。

    左凌泉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捡起团子看了看——还好,虽然入手滚烫,但最多三分熟,还有气,也就身上的白毛毛被烤黄了。

    左凌泉暗暗松了口气,再次抬眼,空旷地层已经恢复如初,只剩下一个长发及腰的丰盈女子,背对着他站在不远处。

    虽然身上没什么衣裙遮挡,但腿紧紧并在一起,除开线条完美的臀线,也看不到太多不该看的东西。

    “上……”

    左凌泉正欲开口,又觉得场景不太对,停下了话语;下一刻,她胳膊上的凤凰护臂,却化为了无数血色丝线,飘到了女子的背后,迅速展开,编制成了一套薄如蝉翼却不透光的血色红裙。

    裙子极为修身,密布龙鳞般的细密鳞甲,和上次在栖凰谷露面时穿的金色长裙款式一模一样,也就颜色不同。

    不过汤静煣的身段儿,属于珠圆玉润的丰腴身材,而上官老祖本体和左凌泉差不多高,穿这种裙子,感觉有一点不搭。

    这些小细节,左凌泉此时自然没心思注意,等到女子转过身来,血色长裙已经完全覆盖周身,连锁骨都不曾露出,那双睥睨众生的眸子和往日没有半点区别。

    左凌泉握着还在抽爪爪的团子,起身询问:

    “方才那是……”

    “此事和你无关。惊露台出了纰漏,本尊过来除魔,不是来救你,你也不必答谢感激。”

    左凌泉弄不清缘由,听的云里雾里:

    “我是被妖魔盯上了?”

    “她和凤凰有渊源,被盯上的是她。你强在心性和毅力,体魄无天赋异禀之处,送给妖魔人家都不会稀罕。”

    “……”

    这话挺打击人的,左凌泉全当是夸奖了,他看了看女子的身躯:

    “汤姐是被什么盯上了?”

    “此事不用你操心,她也不用你帮忙,以后考虑自身即可。”

    上官玉堂说完后,停顿了一下,嘴唇微动,看起来是想再警告一句什么。

    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眼中金光微闪,睥睨众生的双眸,迅速恢复成了柔美的模样。

    随着女子离去,汤静煣身上的血色红裙也迅速分解,重新化为丝线,缠绕向左凌泉的手腕。

    汤静煣一直都有意识,只是不能操控身体罢了,在肢体恢复控制的一瞬间,脸色便化为了涨红,急忙蹲下抱住了膝盖,羞急道:

    “死婆娘,你倒是给我穿件衣裳……我……我……”

    左凌泉没能瞧见汤静煣的正面,但抱着膝盖蹲下的线条,大团子挤出边缘的轮廓,依旧勾死人。

    他连忙从玲珑阁里取出备用的衣裙,跑到跟前询问道:

    “静煣,你没事吧?”

    汤静煣怎么可能没事儿,第一次被亲嘴,还没缓过来,就被占据了身体,让一个外人接了盘,还光溜溜的站在火里被烧了半天。

    这也就罢了,死婆娘过来帮忙倒也想得通,可走之前也不知道给她披件衣裳,这也就抬个手的事儿……

    汤静煣用裙子紧紧裹住身段儿,语无伦次,只是紧紧抱着膝盖躲避左凌泉的目光。

    左凌泉偏过头,不去看汤静煣,安慰道:

    “刚才我什么都没看到。”

    汤静煣哪里听得进这些,手忙脚乱把肚兜裙子套在身上,脸红得发紫,又觉得亏出血:

    “谁让你忽然亲我的?亲也不挑个好时候……那婆娘也是,叫她她不来,机会挑的到是真好,这时候鬼上身,我……我……”

    越说越窘迫。

    左凌泉各种情绪消退,心里也涌上了古怪,他尴尬道:

    “上官老祖是仙人,应当不在意这些,只是借用汤姐的身体降妖除魔。”

    “谁说不在意?我方才被挤开,明显感觉到她愣了下,还皱了皱眉,惊的咬了你舌头一下,你说她没感觉,打死我都不信。”

    “……”

    左凌泉被咬的痛感,其实到现在都没消失,感觉都咬破了。但他哪里敢想这些乱七八糟,解释道:

    “嗯……那应该是汤姐自己的感受,我亲的是你,和上官老祖没关系。”

    “有关系。她用我的身体打人,算是她打的;她用我的嘴说话,算是她说的;那她用我的嘴亲人,难不成就不是她亲的了?”

    左凌泉站起身来,搂着汤静煣的肩膀,一起离开这是非之地,摇头道:

    “是我亲人,亲的是汤姐,我就亲了一个人,怎么可能一张嘴一次亲两个?和上官老祖真没关系。”

    “不说亲嘴,她光屁股蛋站在你前面……呜~”

    左凌泉抬手捂住汤静煣的小嘴,柔声道:

    “别说了别说了,我要被你吓死了,我看的是你,亲的也是你……”

    “我……你也是,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敢动歪心思,我回去非得告诉公主……”

    汤静煣心思不知道有多复杂,说话都理不清头绪,想从左凌泉怀里跑开,又怕再遇上什么乱七八糟的脏东西,最终变成拉住左凌泉的袖子行走。

    左凌泉也心乱如麻,根本不敢去梳理方才的逻辑,一时间也只能闷着头往来路走去……

第四十二章 别有人间行路难

    云海孤岛之上。

    金裙女子没有醒来,小母龙飘在莲花台前等了片刻,有些无聊的把目光投向了宫殿侧面。

    宫殿里除了莲花台和剑盾,也有其他东西——偏殿里摆着无数个案台,上面有亮着微光的法阵,形成了一个带有咒文的护罩。

    护罩并非防止东西被抢夺,而是怕里面的物件,扛不住悠久岁月的腐化,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

    小母龙飘到最开始的一个小台子旁,里面放着一个滕盾、一根铁棍。

    能珍藏在九盟至尊私人宫殿里的东西,哪怕模样再普通,在外人看来也肯定是无上至宝;对小母龙和临渊尊主来说,也确实如此。

    小母龙是器灵,神魂不全记忆遗失了很多,但至今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

    它出生的地方,在玉瑶洲南方海外的蛮荒之地,和南屿洲毗邻,也是九州之一,但地盘太小又未开化,所以没有自己的名字。

    蛮荒之地到现在也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在遥远的上古,走上千里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大点的村落。

    凡人靠山吃山,有一个村子靠捕蛇为生,也打其他猎物;不过山里大型猛兽很多,进山的时候都得拿着滕盾和棍子;之所以不带刀,是因为村子太过闭塞,不会冶金,加起来也没几件儿铁器,还是祖上传下来的。

    小母龙第一次有记忆的时候,是醒来躺在一堆蛇信草之间,应该是误食了灵果;之后它便经常遇见两脚猛兽捕猎,因为比较聪明,躲得很好,每次都没被抓住。

    但人有失足,蛇有失……失……

    小母龙思绪出现卡顿,琢磨了会儿也不去想了,反正就是被一个比它更聪明的丫头逮住了。

    丫头长得很敦实,才四五岁就能在山林里面健步如飞,追着它跑了好几里,把它堵在石头缝里几个时辰,才失望摇头,闷闷不乐地扛着棍子离开。

    它当时松了口气,以为逃过一劫,从石头缝里爬出来,结果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就被小手掐住了脖子。

    那是它这辈子最恐惧的时候,也是最后一次。

    虽然被逮住了,但它靠着乖巧听话,带着小丫头找山林里的果子,勉强保住了一条小命,没变成蛇干,反倒成了宠物。

    后来,无人问津的村落里,来了一个外来人,是个修行者。

    那人只是抬手放了阵烟雾,百十人的村子就不剩下一个活人,而那个人的目的,仅仅是刚研究出来一个术法,想测试一下效果而已。

    那时候还是莽荒上古,这样的事情很常见,也没人会管。

    它已经通了灵智,对灵气波动有感觉,提前带着丫头躲在了水里,逃过了一劫。

    丫头出来后,看着满村子的尸体,没哭没闹——主要是也没人能听到了——独自来到村长的屋子里,拿起了一根有点沉的铁棍和一面滕盾,就走向了不知道有多大的山外。

    丫头并没有什么大机缘傍身,有点只是一股坚毅,再高的山、再宽的河,也没法让她退让半步的坚毅。

    丫头也非天生的圣人,偷过大户人家的粮仓,抢过没带护卫的少爷,后来有了点家底,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丫头却还是要往未知的远方走。

    它当时不解,询问缘由,小丫头只说了一句:

    “我要把爹爹他们都找回来。”

    就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支撑着丫头走了不知多少年,提着一面盾牌一根铁棍,走遍了九州大地,从一个山村小丫头,走成了没人敢站在她正面的活阎王,还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姓上官,是因为小丫头学识字的时候,从捡来的书册里面,看到了一个叫上官天霸的高人,写的那叫个天下无敌、气震九洲,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想去拜师;喜欢让徒子徒孙起霸气名字的‘怪癖’,也是在那时候被刻进了幼小心灵之中。可惜后来人真找到了,发现只是一个‘八重老祖’。

    叫玉堂,则是因为上官天霸在书里的住处叫玉堂,她不明白意思,觉得好听就取了,后来才明白‘玉堂’是白玉宫殿的意思。

    就这样抱着一个不太可能达成的信念,追逐了半生,已经长成大丫头的上官玉堂,最后还是放弃了。

    放弃并非因为做不到,小母龙跟了一辈子,可以确认,只要上官玉堂想,就没有她去不了的地方、做不到的事情。

    之所以放弃,是因为她发现生死轮回是天道,曾经的族人都投了胎,说不定已经过上了好日子,把他们拉回山沟沟继续捕蛇吃土,族人们恐怕不会谢她。

    从那之后,上官玉堂就看开了,变成了现在这样。

    但不变的是,哪怕坐在这座凡人乃至修士都难以企及的宫阁之内,她都没有一天忘记过那天躲在池里,看着族人在眼前横死的绝望。

    那是属于最底层的绝望。

    生死轮回不可避,老太爷对苍生一视同仁,求老天爷没用。

    所以她来当这个老天爷,让和她有一样遭遇的底层凡人,在绝望之时有的求。

    至少在她能看得到的地方,是如此……

    偏殿内案台很多,摆放着曾经的足迹。

    小母龙在大铁棍子前回忆片刻,莲花台上传来动静。

    身着金裙的女子睁开了双眸。

    小母龙飘回莲花台前,围着大殿穹顶旋转,开口道:

    “方才遇上了强敌?”

    金裙女子眼神如往日一样无波无澜:

    “窃丹冲击封印,撞出来一缕残魂,想在小凤凰身上做标记,已经解决了。”

    “连仇泊月都没发现,应该是很少的一缕,至于把你吓得后退?”

    金裙女子转眼看向小母龙:

    “我后退了?”

    小母龙看得真真切切,认真道:

    “嗯,能在神游万里的情况下,本体做出反应,必然是遇上了出乎意料的事情;本龙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瞧见你主动避让,还闭紧嘴,难不成是九凤残魂不讲武德,施展神通,朝你嘴里塞五谷轮回之物……”

    嘭——

    白玉宫殿震动了下,连外面旋转的云海都荡起涟漪。

    金蛟虚影,嘴歪眼斜躺在莲花台下,四爪朝天微微抽搐。

    金裙女子重新盘坐,闭上双眸,平淡道:

    “你是兵器,装什么晕?起来。”

    小母龙是器灵,本体是金锏,早就没了生灵的感觉,但依旧和曾经挨打的时候一样,躺在地上做出十分凄惨的模样……

    --------

    落魂渊深处。

    溶洞和地层裂隙没有尽头,光线也十分昏暗,只能听见两道轻微的脚步声。

    小鸟团子绒毛卷曲,也在抽着小爪爪,可怜巴巴地躺在左凌泉的手里。

    团子体内的暗红色光芒已经逐渐消失,左凌泉发现,团子竟然变大了些——以前只有拳头大小,一直手能攥住;现在大了一圈儿,一只手攥不住了,尺寸约莫和冷竹的团子类似,但比姜怡还是要小一丢丢。

    不过,团子也只是尺寸变大了些,其他半点没改,该圆还是圆,胖嘟嘟的和白毛球似的。

    汤静煣走在左凌泉前面,依旧拉着左凌泉的袖子;往前走出两三里,乱如麻的心绪,才逐渐安定下来。

    方才经历的事情,总结下来也就三点:被左凌泉强吻、莫名妖怪冒出来、死婆娘光屁股降妖。

    汤静煣将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压下去,只回想正事儿,眉头渐渐蹙了起来,放慢脚步,轻声道:

    “小左,我感觉有点不对。”

    左凌泉感觉不对的地方多了去了,方才他正在兴起的时候,上官老祖忽然过来,差点把他吓软,还有点担心会不会落下男人的大问题。

    听见汤静煣的言语,左凌泉收敛起乱七八糟的思绪,凑近询问:

    “什么不对?”

    汤静煣柔美脸颊上稍显迟疑,琢磨道:

    “上次那只大凤凰出来,我感觉很亲近。刚才那只作妖的小凤凰,和栖凰谷上面的大凤凰应该是一只,但不知为何,我觉得不亲近了,而且好像和我有仇,我想弄死它,嗯……也不是弄死,就是弄来吃了,炖个凤凰汤什么的,也不知为什么有这种感觉……”

    团子听见声响,歪着头,也“叽~”了一声,看语气应该是认同。

    左凌泉也发现那凤凰不是汤静煣,想了想道:

    “我还听见它说话了,自称‘本君’什么的,杀气滔天,肯定是妖魔。”

    汤静煣认真思索了下:

    “那这么说来,死婆娘也不一定是坏婆娘,方才帮我吃了那团火,我还破境了……当然,我只是就事论事,私下里我还是得和她算账,她有一百种法子遮挡,非得光屁股站在那里让你看,不是自己的身子不心疼……我下次也跑到她身上,到你面前光着身子溜达一圈儿……”

    !?

    左凌泉听得是心惊胆战,摇头道:

    “煣煣,我还想多活几年,这话真不能乱说。”

    见左凌泉怕怕的,汤静煣抿了抿嘴,也不提死婆娘了,转而蹙眉训道;

    “你小子也是,我把你当弟,你……你怎么能这样?”

    左凌泉勾起嘴角笑了下:“我喜欢汤姐好久了,方才你不抵抗,我自然当作默认……”

    “我是懵了,你眼神那么怪,直接往我脸上凑,我一个妇道人家,又四下无人,我能如何?”

    汤静煣脸儿又红了起来,双手叠在腰间,十指相扣,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目前的情况,或许根本还没适应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左凌泉靠近些许,握住汤静煣的手,拉过来牵着:

    “汤姐不喜欢我?”

    “……”

    汤静煣哪里会不喜欢,在临河坊就已经有感觉,只是刚发现罢了。她嗫嚅嘴唇,迟疑了下:

    “我……我年纪比你大,就是你姐。反正已经跟着你出来了,估计想跑也跑不掉,你要对姐姐做什么,我也拦不住你,不过……不过公主那边怎么解释?要是公主不同意你纳妾……”

    左凌泉摇头笑了下:“都是修行中人,俗世身份早该放下了,什么妾不妾的,这叫‘道侣’。”

    汤静煣微微蹙眉:“不让我做小,你还准备让我做大?我倒是不介意,就怕把你的小公主气跑了。”

    说到这里,汤静煣偷偷瞄了左凌泉一眼。

    汤静煣性格很泼辣要强,而且同样记仇,碍于公主的身份,才一直柔柔弱弱逆来顺受,要是有机会的话,肯定会把姜怡拍她屁股的那一下给拍回去,都心心念念好久了,就是一直不敢。

    左凌泉面对这种送命题,倒也没有什么犹豫:

    “没有什么大小,家里我倒是第二,团子最小,你们都是老大。”

    “叽?”

    团子有点不乐意了,不过左凌泉掏出一粒鸟食后,马上就点头如捣蒜。

    汤静煣听见这和稀泥的话,轻轻“哼~”了一声:

    “你倒是会做人,谁都不得罪……不过我道行蹭蹭地往上涨,都和吴姨一个境界了,你也不慢,公主还慢吞吞的,一家人差距这么大,这么下去也不行,得想个法子才是。”

    “是得想办法,这趟挖了不少好东西,回去后可以给姜怡买一堆灵丹,然后想办法再找块儿风水宝地,认真修炼一段时间,境界应该就追上来了……”

    ……

    闲谈之间,两人快步走到了垮塌溶洞外。

    从地底下找不到出去的路,左凌泉只能从这里挖出去,不过垮塌的面积很大,要挖的距离肯定不止几丈。

    方才在地底下耗尽了体内真气,没有真气傍身,左凌泉可不敢出门,也挖不动,于是进入了通道,把入口堵死,捏碎白玉铢补充周边,里面开始炼气。

    汤静煣消耗不大,吞下地下火,以蕴含天地之威的火焰淬炼经脉后,已经破镜可以继续修行,但她不想和左凌泉抢灵气,便没有入定,只是拿着照明珠子,在旁边安静看着左凌泉。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修炼……

    左凌泉盘坐片刻,心里起了一点波澜。

    不过想起方才亲出个上官老祖的事儿,他马上又变成了心如止水。

    这要是上官老祖再来一次,他以后估计就得改修‘葵花宝典’了,还是先缓缓再说吧……

    落魂渊下暗无天日,没有时间概念,地上却已经到了七月中旬。

    大丹使臣队伍,在朝见完大燕君主后,已经先行乘坐渡船折返,柳春峰和兰芝,是栖凰谷的供奉,任务是护送使臣队伍往返,没法在临渊城逗留半年,得随着使臣队伍折返,只有程九江留在京城,继续跟着左凌泉混迹。

    大燕朝廷得知异国公主准备在京城逗留到年底,自然不能失了大国气度,还专程派臣子到公主落脚的宅院询问需求,还赐了个郡主的爵位,享有月俸,避免异国公主在自家京城饿死。

    大丹在大燕朝面前只能算小王国,以亲王之女的规格相待,礼遇已经算是很高了,姜怡该有的赞美感谢自然不能少,还专门写了一篇《临渊赋》给大燕,措辞华丽,字里行间全是赞美君主治国有方、大燕地大物博的马屁话,毕竟大丹除了面子,也没什么能给大燕的。

    除开这些俗世朝堂的公事,私下里的事儿则要单调得多。

    修行一道极为漫长,时间的算法都和俗世天差地别;俗世是十二年一轮,修行一道则是甲子一轮,事情通常都是按年算,半个月的时间也就炼个气工夫,根本发生不了太多事。

    自从左凌泉跑去落魂渊挖宝,进入地底后,吴清婉和姜怡就与两人失去了联系,迟迟未归还是有点担心的,好在最后天遁牌又联系上了,给两人报了平安,两人才安心下来。

    吴清婉自从在栖凰谷破境后,已经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在上乘功法和白玉铢的支撑下,这半个月成功破境,跻身灵谷二重。

    姜怡在船上破境,时间才过去不久,想连续跳级显然不可能,这些日子主要还是在学习火法,争取早日能带着驸马出去降妖除魔。冷竹也是修士,能成为姜怡的贴身宫女,天资悟性并不差,最近有所突破,跻身了炼气五重。

    几个姑娘这些日子都待在家里闭门不出修炼,除此之外也没发生其他事儿。

    宅院之外的临渊城,和左凌泉相关的事儿倒是有两件儿。

    上官灵烨被司徒震撼一番煽风点火,对自家的老祖起了疑心,最近都在思考如何让老祖在左凌泉面前现身,从而观察两人的关系。

    得到的答案倒也简单——老祖不管是左凌泉的护道人还是姘头,左凌泉受到致命威胁,都会现身。

    不过上官灵烨肯定不能去收拾左凌泉一顿,那样老祖出来就把她灭了,也会惹来老祖不喜。

    想来想去,上官灵烨也没法子,只能等左凌泉回来了,稍微接触了解下,然后再想办法。

    另一侧,被解职的司徒震撼,同样没闲着。

    司徒震撼是王朝供奉,本职是缉妖司的副指挥使,在俗世官场上和上官灵烨是上下级的关系,挂的武职,算是供奉中的打手。

    在回到岗位后,司徒震撼第一件事儿,就是按照上官灵烨的指使,肃清临渊港风纪,敲打飘了的御兽斋。

    七月中旬,临渊港集市内灯火如潮、人头攒动。

    御兽斋二楼的账房内,陈温秋站在窗口,看着南方的小树林——那是去落魂渊挖宝修士折返的方向。

    老掌柜站在旁边,脸上带着三分疑虑,轻声道:

    “安排的人已经出去很久,按理说早该折返,但一去不回。我派人去查看了下,找到了向导的尸体,其他人皆不见了踪迹……”

    陈温秋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回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那么多好手,单凭半步灵谷的道行,不可能全身而退;消息肯定出了纰漏,那小子不是藏拙,就是身怀奇遇……”

    踏踏踏——

    话没说完,御兽斋外的集市上,就传来了铠甲摩擦的声响,人数不少。

    修行一道能穿重甲的,只有铁镞府一家。

    陈温秋听见这动静,脸色微变,知道大燕王朝最不能惹的一群阎王来了,而且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陈温忙走到窗口看了眼——人头攒动的街道远处,二十四名彪形大汉,身着黑色铠甲,手里提着虎头巨盾,如同一面黑色城墙似的压了过来。

    陈温秋瞧见这么多让人过来,也微微惊了下,不过仔细一瞧,二十四人腰间挂的都是缉妖司的腰牌,而非铁镞府令牌,又稍稍松了口气——缉妖司的人都是王朝供奉,碍于职责还会讲些道理,不会像铁镞府修士那样太蛮横。

    陈温秋稍微整理了下衣袍,快步走下楼梯。

    街面上,带队的司徒震撼,来到御兽斋门前,便是一声爆喝:

    “封街,闲着退散!”

    御兽斋外的街道上霎时间作鸟兽散,连其他铺子都关了门。

    陈温秋来到一楼大厅,遥遥便拱手一礼:

    “司徒前辈,不知您今日……”

    嘭——

    话未说完,进入大厅的司徒震撼,提盾便是一记猛撞。

    陈温秋脸色骤变,他本身修为不低,却没敢格挡,被硬撞在胸口,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烂了铺子大厅柜台,又摔在地上,落地便吐出了一口血水。

    陈温秋被震伤经脉肺腑,咬了咬牙没能爬起来,带着怒意道:

    “司徒前辈,你为何不闻不问出手伤人?我乃望海楼外门执事,替望海楼打理仙家产业……”

    司徒震撼懒得听这废话,走到近前,居高临下看着陈温秋:

    “为什么打你,你自己知晓。在仙家集市开铺子,若是都见财起意想着杀人夺宝,九宗盟约和擦屁股的废纸有什么区别?”

    陈温秋就知道为此事而来,既然被发觉,他也没有再抵赖,只是道:

    “我在集市外动的手……”

    嘭——

    司徒震撼抬手又是一下,直接打断了陈温秋几根肋骨:

    “老子管你在哪儿动的手,老子管的是‘见财起意’,你难不成还在集市外起的意?”

    “……”

    陈温秋嘴里血水如泉涌,却无话可说。

    司徒震撼收起铁锏:

    “牌子摘了,从今往后不准踏入临渊港半步,并将此事通传九宗辖境;如若再犯,陈氏一族全族从修行道除名。”

    陈温秋听见这话,脸色一白。

    仙家商贾,做买卖同样靠的是信誉和名声;仙家铺子见财起意,如果广而告之,凭借天遁牌的传讯速度,恐怕不用三天就能传到所有修士耳朵里。这就和掩月林在渡船上杀人夺宝一样,得知这种消息,还有哪个修士敢坐掩月林的渡船?

    “司徒前辈,我马上摘牌退出集市,但通传九宗可否网开一面……”

    司徒震撼抬锏指向陈温秋:

    “老子照章办事,管不了这些,这话你去和定规矩的八尊主说。”

    ……

    过渡两章,感觉干巴巴有点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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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家宴(万字大更)

    封闭石道内狭小幽静。

    左凌泉背靠石壁盘坐,均匀吐纳,炼化着周边灵气。

    汤静煣无所事事,起初还在旁边盯着左凌泉看,可炼气的时间太漫长,最后慢慢躺了下来,把左凌泉的腿当枕头,闭目睡觉打发无聊的时光。

    团子经过几天的修养,身上的白毛毛逐渐恢复,但体型却没能变回来,软软的一大团儿,重量也增加了些许;蹲在汤静煣胸脯上,汤静煣有点不习惯,嫌弃的把团子丢在了一边。

    狭小空间里不能飞,团子百无聊赖之下,化身为了白色走地鸡仔,在两人身边走来走去,把照明珠当球踢着玩儿。

    咕噜咕噜——

    照明珠滚动的声响,也不知持续了多久。

    左凌泉睫毛微动,慢慢睁开了双眼,感觉了下自身情况——耗费近百枚白玉铢,体内真气已经补满;虽然《养气决》没法把杂质祛除的太干净,炼化的真气不够精纯,但目前也够用了,只需要回去和婉婉再精炼一次即可。

    除开补充真气,修为方面也有些许进步。

    灵谷二重的修行目标,是先打通‘阴维脉’的七处窍穴,然后再打通八脉交汇穴中的‘内关’,就算是跻身灵谷三重。

    左凌泉往日熬了十四年,把身体压榨锤炼到极致,经脉之坚韧远非常人可比,如今面对这种炼体阶段的扩充、稳固窍穴,根本就碰不到瓶颈;在地底前后打了两场不大不小的架,再加上一番稳固滋养,目前已经打通了三个,算是摸到了二重中期的门槛。

    体内奔腾的真气平静下来后,左凌泉松了口气,低头看向下方。

    汤静煣靠在他腿上,已经睡着了,脸颊面向他的肚子躲避光线,轻柔鼻息透过衣衫接触皮肤,能清晰感觉到一股温热。

    因为是侧躺,汤静煣最显眼的莫过于腰下的曲线,如同滚圆的大桃子,在轻薄裙摆下展现出惊心动魄的张力和美感。

    左凌泉扫了一眼,不知不觉又想起了临河坊大火的那个雨晚。

    寸草不生……

    如今已经捅破了窗户纸,左凌泉也没有避讳自己不太正经的目光,仔细欣赏片刻后,抬起手来,在汤静煣腰下揉了一把。

    触感是真好……

    “嗯~……”

    汤静煣微微蹙了下眉,靠在左凌泉跟前很有安全感,尚未醒来,只是梦呓似的训了句:

    “团子,再闹打你了……”

    “叽?”

    团子十分无辜的抬起头,瞧见左凌泉眼角含笑,还在揉,怕背黑锅,连忙跳到了汤静煣的腰间踩了踩,提醒主子。

    如此吵吵闹闹,自然睡不成了。

    汤静煣苏醒过来,茫然转眼看去,还有点迷糊。

    左凌泉早已收手,神色平静坐在跟前,柔声道:

    “团子把你吵醒了?再睡会儿吧,不着急。”

    “叽?!”

    团子张着鸟喙,有点难以置信,不过一颗干果塞嘴里后,就很乖地跳去了一边,认下了这罪行。

    汤静煣坐起身来,先是摸了下臀儿,等思绪彻底清醒后,才蹙眉道:

    “这小破鸟,每次睡觉的时候都瞎折腾,等再长肥点儿把它炖了得了。”

    左凌泉自然不会帮团子洗刷冤屈,扶着汤静煣站起身来,用宝剑开始挖垮塌的溶洞:

    “团子以前体型都不变,吃了那团地心火才长大,要继续长,估计还得去找五行属火的天材地宝吃,就是不知道最后能长成什么样,有可能真变成凤凰。”

    汤静煣可不大信:“你见过长成圆球的凤凰?凤凰是瑞兽,就它那调皮捣蛋的性子,真长得和山一样大,没事打个滚都能压死不知多少人,变成凤凰估计也是灾星。”

    团子摇头如拨浪鼓,显然不认同这说法,可惜它平日里的作风已经深入人心,连左凌泉都觉得有可能。

    嚓嚓嚓——

    枯燥而繁复的挖矿工作继续开始,这次至少要挖三十多丈才能穿过垮塌的石洞,需要的时间很长。

    汤静煣没有工具,闲着没事干,便又开始尝试火法。

    不过这次已经有了经验,她没有直接出全力,来个‘炭烤驸马’,只是抬起手指,凝聚体内真气,在指尖冒出了一道小火苗。

    左凌泉转头查看,发现火苗和上次施展火法的火焰有所不同——不再是金黄色,变成了赤红,看起来和赤发老仙的火焰差不多,温度也降低了不少,不再有那股灼烧灵魂般的恐怖威力,但依旧比寻常火焰厉害太多。

    左凌泉有些不解:“怎么回事?难不成吃下地底下那团火,以前的金火就没了?这可亏了,金火看起来厉害得多。”

    汤静煣抬起左手,再次凝聚真气,又冒出一缕金色火苗:

    “还在呢,两种都能用。”

    “那就好,不过越厉害的东西,越容易引人垂涎,以后不要轻易在人前展示,遇到敌人就尽量毁尸灭迹,免得被人发觉。”

    团子瞧见主子在秀火苗,站在肩膀上也来了一口。

    呼——

    喷出来的火苗,也是地心火,尺寸约莫有两指长,感觉还是派不上大用场。

    两人一鸟,就这么交流着修炼心得,前后挖了不知多久,才挖通塌陷的溶洞,回到了被人追杀的地层之内。

    左凌泉收拾好身上带着的天材地宝,稍微乔装打扮过后,沿着来路,走出了九曲十八弯的溶洞。

    来到入口时,发现被符箓炸毁的通道被人挖开了,应该是有人进来查看过,但不清楚是伏兵的同伙还是野修所为。等从落魂渊的大裂口爬出来,深渊内部依旧薄雾弥漫,不过依稀能瞧见天上的太阳,就是不知道已经到了什么时候。

    左凌泉回到地面后,先是用天遁牌和清婉她们报了平安,然后隐匿踪迹,往临渊港的方向折返,路上也在注意着有没有伏兵。

    一路小心翼翼,左凌泉本以为没人会发觉,但爬上落魂渊的山壁,准备寻找载人回仙家集市的白鹤时,却发现山坡停放白鹤的空地之上,站着一名身着铠甲、手持大盾的络腮胡壮汉,腰间挂着缉妖司的牌子。

    姜怡买的宅院就在缉侦司隔壁,左凌泉对这身打扮很熟。素不相识,他也没有跑去客套寒暄的意思,带着汤静煣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等待白鹤。

    可没想到的是,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形巨汉瞧见他后,快步走了过来,遥遥拱手一礼:

    “阁下可是大丹朝的御前侍卫统领左大人?”

    壮汉的身材很夸张,站在面前和城墙似的,左凌泉目测得有两米出头。

    两国邦交不斩来使,听见对方以俗世身份相称,左凌泉心中的戒备稍减,上前道:

    “正是,大人是?”

    壮汉走到近前,表情十分亲和:“我乃缉妖司副指挥使司徒震撼,二圣手下二十四卫之一,负责京城周边仙家事务。”

    左凌泉见其是皇太妃手下的人,拱手一礼:

    “原来是司徒大人,幸会。”

    司徒震撼表情热络,内心却很紧张,毕竟左凌泉若真是老祖的弟子,他按辈分得叫小师叔,说错话惹来左凌泉心中不满,往后几百年就得如履薄冰活着了。他抬手示意左凌泉上渡人的白鹤,和气笑道:

    “此次是下官招待不周,让左大人受了惊吓,还好左大人安然无恙……”

    汤静煣听见这谦卑的称呼和说辞,表情有点古怪,不过她是妇道人家,又在市井长大,这种时候习惯性的就走在了左凌泉后面,肯定不会打岔。

    左凌泉听着也很别扭,见对方如此谦逊,又拱了拱手:

    “司徒大人太客气了,大家都是修行中人,还是按照修行道的规矩来吧,前辈直呼我姓名即可。”

    司徒震撼连忙摆手:“可不能叫前辈,嗯……我铁镞府修士向来率直,没这么多计较,你叫我震撼,我叫你左公子即可。”

    左凌泉见此也不会多客套,笑道:

    “震撼兄客气了。”

    闲谈两句的工夫,三人上了渡人的白鹤,白鹤背上也只有左凌泉三人,其他小散修根本不敢往铁镞府的王朝供奉跟前凑。

    等到白鹤展翅而飞,司徒震撼手腕一翻,取出一面铜镜,开口道:

    “左公子在落魂渊内被人伏击,是临渊港的商贾所为,太妃娘娘已经按照规矩严惩。”

    左凌泉和汤静煣微微皱眉,看向司徒震撼手中的铜镜,却见铜镜之中出现了一幅画面——司徒震撼手持打神锏,在御兽斋毒打陈温秋的场景。

    左凌泉瞧见这一幕,总算了解了七个胆大包天杂鱼的背景;虽然被伏击,但说实话对他造成的影响,还不如南荒遇上的仙人跳,心里根本没啥感觉。

    瞧见铺子老板被打得肋骨尽断满嘴鲜血,明显伤了根基,估计以后长生道都会大打折扣,他开口道:

    “在我大丹,修士杀人夺宝都是以狮子搏兔之势出手,他看起来修为不低,要是自己来,我恐怕没法活着走出地底。”

    “家族出身的修士,自幼养尊处优有长辈庇佑,很难明白这种用命填出来的大道理。”

    司徒震撼放完审讯记录,又拨动铜镜,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家族的祠堂。

    祠堂之中,十几个老少不一的男子,整整齐齐鞠躬到底;站在正中的长者,眼含热泪,痛心疾首地陈述着临渊港发生的事儿,向九宗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往后九宗辖境所有御兽斋的铺面全部七折等等。

    汤静煣有点意外,开口道:“这事儿都敢坦白,传出去他家还怎么做生意?”

    司徒震撼收起铜镜,摇头道:“这是看在杀人夺宝未遂的份儿上,给他们几分体面让他们自行了断,他们要是不认罚,自会有人帮他们体面,到时候就是全族从修行道除名。”

    “杀人夺宝的事儿,管这么严?”

    司徒震撼摇了摇头:“九宗辖境这么大,谁管得了那么多,也没法管。仙家铺子地位特殊,必须老实本分,才不会让九宗辖境陷入动乱,所以有铁规矩;其他修士,只要离开禁动刀兵的区域,能依仗的只有自己,各大王朝只管祸害凡人的事儿,仙家事儿一概不搭理。”

    左凌泉微微点头,见司徒震撼已经按照规矩法办,他也不再多说,拱手道:

    “多谢震撼兄为我等主持公道,若不是你们查出来,我都不知道还有人在背后指使。”

    “我按规矩办事,当不起答谢。”

    司徒震撼跑过来说这些,只是想在左凌泉面前献个殷勤,增进彼此友谊。此时话说完了,他想了想,又开口道:

    “落魂渊是炼气境修士混迹的地方,你修为不低,在那儿挣神仙钱太慢了。”

    左凌泉觉得也是,在落魂渊里干苦力,收益和风险不成正比,遇上那只火鸟后,他是不敢再轻易下矿了。见司徒震撼这么说,他询问道:

    “震撼兄莫非有门路?我初到大燕,对这些着实不了解。”

    司徒震撼抬手拍了拍腰间的缉妖司牌子:“大燕朝疆域太辽阔,很多地方没有宗门扎根,周边妖魔鬼怪、作乱野修横行,光靠王朝供奉跑不过来;缉妖司会把一些活儿派出去,交给外面的修士,活儿办完了所得全归自己,回来还能拿报酬。你要是想挣神仙钱的话,可以到缉妖司来挂个名。”

    左凌泉对这些还不了解,当下含笑点头:

    “多谢震撼兄指点,我家就在缉妖司隔壁,明天就过去看看。”

    ……

    -------

    左凌泉和司徒震撼一起折返,在缉妖司衙门外才告辞,带着汤静煣回了家里。

    黄昏时分,三进院落里亮起了灯火,后院厨房炊烟寥寥,房舍之间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酒香。

    去落魂渊还是六月末,回来已经快到了七月中旬,虽然时间不算长,但对吴清婉和姜怡来说,都算是久别胜新婚了。

    左凌泉跑去落魂渊一趟,虽说经历了点波折,但收获同样不容小觑,挖来的各种稀罕材料卖出去,少说也得上万白玉铢,收益也就比宰了赤发老仙小点儿。

    兜里有了点家当,原本紧巴巴的日子自然也舒坦点了。

    左凌泉回来的时候,专门在仙家集市几坛桃花潭特产的‘桃花仙酿’,货真价实的百年陈酿,口感功效都极佳,价钱自然也不便宜。

    家里面三个人都跻身了灵谷,但姜怡和冷竹还得吃饭,左凌泉买了酒回来,姜怡顺势就弄了个‘庆功宴’,犒赏在外面辛苦了半个月的左凌泉。

    几个人在厨房里一通忙活,等天色黑下来,一桌丰盛的晚宴也摆在了正屋的圆桌上。

    左凌泉坐在姜怡的身边,拿起酒壶给几个姑娘倒酒,说着在地底的各种见闻:

    “……我刚走过去,刷的一下冒出七个彪形大汉,个个凶神恶煞,硬提着刀追着我砍了四五里路……”

    “你打本宫的时候不是挺横吗?怎么出来后这么怂?”

    “什么怂,我是看穿了他们实力低微,只是诱敌深入罢了;等他们无路可走之时,抬手刷刷几剑全撩到,剑气太猛,把溶洞都给轰塌了……”

    姜怡穿着红色裙装坐在主位,听着左凌泉讲述,手里捧着变大了的团子,翻来覆去地打量,不时还捏捏试探手感。

    吴清婉对炼器的兴趣挺大,从回来后一直拿着玲珑阁,依次翻看里面的材料,用图鉴对比辨认是什么东西,值多少价钱。

    汤静煣自从在地底下发生那种糗事,回来后就变得很尴尬,和贤惠小媳妇似的坐在姜怡对面,眼睛不时瞄一下左凌泉。

    见左凌泉和没事人似的说说笑笑,也不提亲她的事儿,汤静煣渐渐有点着急。稍微等待片刻后,她端起酒杯,喝了口不怎么辣的桃花仙酿壮胆儿,主动开口道:

    “是啊,在地下的时候,可惊险了。当时山洞垮掉,我都被吓懵了,抱着小左都不肯松手,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

    吴清婉端着小酒杯轻抿,秋水双眸瞄了姜怡一下。

    姜怡正把玩着团子,听见这话眨了眨眼睛,倒是没有露出醋意,反而微笑道:

    “那么危险的情况,换我我也抱着,汤姑娘不用计较这些。”

    汤静煣勾了勾耳边的发丝,有些尴尬:

    “我主动抱的,自然不计较;就是小左可能误会了,嗯……可能是他也害怕吧,抱着我就亲了一口……还亲的嘴。”

    啪哒——

    此言一出,屋子里安静下来。

    正在偷偷给左凌泉夹菜的冷竹,筷子不小心掉在了桌上,眼睛瞪大了几分。

    吴清婉倒是不意外,只是喝着自己的小酒来回打量。

    姜怡表情微僵,如杏双眸中显出了酸味儿,但出乎意料的是,也没有什么意外——毕竟在大丹的时候,左凌泉就和汤静煣关系暧昧,出来还带在跟前,姜怡又不傻,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姜怡沉默了下,端起酒杯,转眼看向左凌泉,笑眯眯道:

    “左凌泉,你当时也被吓到了,才亲的汤姑娘?”

    左凌泉给姜怡斟满酒杯:

    “情不自禁……嘶——”

    话没说完,脚尖就被绣鞋踩住,然后狠狠地拧了几下。

    姜怡踩着左凌泉的脚尖儿,表情倒是平静如常,很有大妇气度地端起酒杯,敬了下汤静煣:

    “左凌泉就这性子,出来便是一家人了,汤姑娘你也别为难,要是不介意,以后你我姐妹相称即可。”

    汤静煣见公主不生气,心里也暗暗放松了些,端起酒杯回敬:

    “姜怡妹妹不怪他就好。”

    ??

    姜怡妹妹?

    姜怡娇美脸颊微僵,身段儿也坐直了几分,觉得这个小狐狸有点不上道。

    但她修为没汤静煣高,年纪没汤静煣大,想以姐姐自居,好像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这可咋办……

    左凌泉这厮怎么也不搭腔……

    吴清婉这当姨的,最了解姜怡的性子,瞧见姜怡不到三句话就一败涂地,连忙打圆场道:

    “姐姐妹妹听起来腻歪,都是修行中人,叫名字即可,听起来还亲近些。”

    姜怡肯定不会叫汤静煣姐姐,对此自是点头:

    “也是,还是听小姨的。”

    汤静煣就怕姜怡不答应,如今自是不会多说,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原本和和美美的晚宴,气氛忽然古怪了起来。

    左凌泉作为唯一的男丁,本该活跃气氛,但脚被踩得生疼,根本没机会开口;也不敢插手这步步杀机的无声战场。

    吴清婉见此,开口找起了话题:

    “现在都是一家人,也不说外话。姜怡,你和凌泉有婚约,短时间咱们也不回大丹,要不就在这里把事儿办了吧,对你修行也有好处。”

    这事儿私下里说还好,左凌泉在跟前,姜怡打死都不可能答应。她脸儿微红,有些嗔恼地瞄了吴清婉一眼:

    “小姨,你说什么呀?我和他年纪都不大,不急这几天……”

    吴清婉微微眯眼,暗道:“你再不急,以后就得跟在静煣后面叫姐姐了。”不过这话终是不好说出口。

    左凌泉心里何尝不为姜怡的修行操心,但感情这种事就不能抱着太功利的初衷,他含笑道:

    “我今天听说,隔壁的缉妖司能接差事儿,出去降妖除魔;明天我过去看看,挑个简单的活儿,和姜怡一起出去历练,多磨砺几次,修为自然就上来了。”

    姜怡一直都想带着左凌泉出去闯荡,只是道行不高根本没机会,也不好开这个口。听见此言,她自然乐意:

    “是吗?那你去打听吧,记得挑本宫能对付的,别到时候你负责打,我负责看,那样还不如待在家里修行。”

    左凌泉轻轻点头,又看向吴清婉,本想说明天去打听二叔消息的事儿,可这种事儿放在桌子上说,会影响其他几个姑娘的情绪,便也没开口。

    不过,吴清婉瞧见左凌泉的眼神就明白了意思,抿嘴笑了下,也不多说,只是不停倒酒、举杯活跃气氛,听左凌泉说地底下的经历。

    桃花仙酿是仙家美酒,口感很润不烧口,但劲儿可不小儿,凡人一口都能醉好几天。

    灵谷境的修行中人,自然不会被酒醉倒,可以肆意品尝美酒,享受那股微醺的感觉,但姜怡和冷竹可不行。

    姜怡陪着几杯酒下肚,脸颊上便显出一抹酡红,眼神也有点飘,不过往年处理政事已经养成‘注意言行’习惯,思绪不清晰的时候绝不开口乱说,越喝话越少。

    冷竹比姜怡还差点儿,喝着喝着就有点飘了,本来是给左凌泉倒酒,结果最后晕乎乎地就靠在了左凌泉肩膀上,嘀嘀咕咕地道:

    “左公子,公主这几天可想你了,晚上做梦的时候,就像我这样,抱着我蹭啊蹭……”

    冷竹能自幼和姜怡贴身相伴,也是少见的小美人,只是俗世身份稍微低些罢了。

    左凌泉忽然被乱摸,也不好还手摸冷竹,正想说话,就发现冷竹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旁边的姜怡,可能听到了冷竹的话语,也可能没听到,捧着团子在手里揉来揉去,然后也摇摇晃晃地靠在了吴清婉身上。

    两个小姑娘都被灌趴下,酒宴自然进行不下去了。

    吴清婉弯身把姜怡横抱起来,走向正屋的睡房,想了想,柔声询问道:

    “凌泉,你今晚睡汤姑娘屋里还是?”

    汤静煣在姜怡醉倒后,没了身份压制,也恢复了往日外向热络的性子,不过她听见这话,她脸色还是一红:

    “吴姨,你别误会,我和他就……就抱了一下,没其他关系,怎么可能睡一屋。让他和公主睡吧。”

    左凌泉其实想五个人睡一屋,但这事儿显然是做梦。

    姜怡喝醉了,左凌泉也不会趁着姜怡不清醒的时候乱来,轻笑道:

    “让姜怡好好休息吧,我最近有些修行上的感悟,待会和吴前辈好好聊一下。”

    “……”

    吴清婉就知道会如此,她端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温婉一笑,然后道:

    “静煣,以后你叫我吴姐就行了,修行一道甲子内都算同辈,叫姨太老气了。”

    汤静煣站起身来,帮忙扶着冷竹走向侧屋,摇头道:

    “是有点。不过方才说叫‘姐姐妹妹’的太腻歪,要不我直接叫你清婉吧。”

    “……”

    吴清婉不太想答应,但这是她方才自己说的话,现在才发现把话说绝了点……

    ------

    同一片夜色下,仅有一道宫墙相隔的太妃宫。

    太妃宫内居住的宫人不多,每到夜晚,大片区域都洒着银白月色,只有正中的几栋宫殿亮着灯火。

    天玑殿内华灯满楼,身着彩衣的宫女在其中穿行,将各地传回来的消息记录在案,或是收纳封存,或是盛放到中心的宽大书桌前。

    身着金色凤裙的上官灵烨,在书桌后正坐,审阅一份份卷宗;碧眼白猫蹲在旁边,用尾巴轻轻扫着白皙如玉的右手。

    缉妖司的王朝供奉,出门办事要从大燕国库给酬劳,国库财产取之于民,不能随便动,能胜任这个职责的,也只有上官灵烨这种俗世身份足够,又对仙家很了解的人。

    事情繁复而枯燥,且永远没有忙完的一天,上官灵烨身体可能不疲倦,但这种没意义的事情做得久了,心力也难免憔悴。她刚把卷宗放下,准备抱起白猫揉揉,面前的麒麟镇纸又亮起了微光。

    上官灵烨靠在椅子上,看向桌面上浮现的水幕,却见司徒震撼的大脑袋,又冒了出来:

    “师叔,少府主回来了,安然无恙。”

    上官灵烨抚摸白猫的手一顿,看起来想训斥人,不过最终还是很好的克制住了情绪:

    “让你不用再盯着,你怎么还和我汇报这些?”

    “我敲打御兽斋,顺路碰了个面。师叔,我们铁镞府的青魁,跑去落魂渊挖泥巴,实在有点太降身份,我今天和他说了一声,让他来缉妖司接活儿;师叔你管这事儿,看能不能挑几个做起来简单、油水又厚的差事给他,最好是走过去转两圈儿,就能捡一件儿法宝仙兵的那种……”

    ?

    上官灵烨哪怕已经很熟悉这个师侄的脑子,还是被弄得有些无言以对:

    “我要是知道这种差事儿,为什么不自己去?”

    司徒震撼摆了摆手:“我意思就是稍微照顾一下。”

    “你让我来照顾,把人情记自己身上,算盘打得不错,我还以为你真没脑子。”

    “师叔,天地良心,我绝无此意。到时候我说是师叔特派的美差就行了,把人情记在师叔身上,嗯……照顾大丹使臣,这理由充分吧?”

    “行了,知道啦。”

    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上官灵烨实在不想多聊,摆了摆手后,就撤掉了水幕。

    很快,宫女把各地整理好的卷宗,再次盛放到了桌面上。

    卷宗都是大燕王朝辖境内报上来的古怪事儿,没有仙家宗门驻扎的州县,必然有妖魔鬼怪和野修作乱,就和大丹闹凶兽类似;这类事情官府处置不了,只能交由缉妖司。

    上官灵烨的主要工作,就是给各类事件分类评级、标记酬劳,然后交给合适的王朝供奉。。

    各种案子一般分为五级——甲乙丙丁戊。‘甲’级的很少见,多是洪涝旱灾地龙翻身等天灾,需要请九宗协助;而‘戊’级案子则是野修靠术法骗财骗色等等,数量巨大,炼气境都能胜任,多半外派给外面的散修。

    上官灵烨审视一张张案卷,以各种信息推测难度后,拿起印章盖上印记,放在另一边,同时也在找适合左凌泉的美差。

    翻第四张时,上官灵烨扫了一眼——泽州祁安郡的衙门禀报,当地大黄岭一带,近日似有阴物作乱,近年频频有百姓失踪,累积近百人。

    阴物多半是魂魄聚而不散的鬼怪,这种案子特别纠结——阴物没有实体,只能蛊惑迷乱人之心神,对修士威胁不算高,祸及范围也不大;但寻常修士也伤不到阴物,甚至连影子都找不到,只能花大价钱派善雷法的高境修士去处理。

    上官灵烨拿起刻有‘乙’字的印章,准备盖在卷宗上,派个伏龙山的幽篁境供奉过去,但刚刚抬起手,动作又是一顿。

    左凌泉能被老祖看中还悟出剑一,心智必然强横,阴物很难奈何他……

    左凌泉才灵谷境,根本看不到阴物,更不用说镇杀祛除……

    被阴物缠身又无可奈何,左凌泉只能请帮手协助……

    然后老祖就出来了!

    上官灵烨抬了抬眉毛,觉得这个引蛇出洞的法子不错,她把手上的印章放下,又取来‘丁’字号的印章,盖在了上面。

    啪——

    ------

    夜色渐深,院落里寂静无声,正屋里已经熄了灯火。

    汤静煣被拉出去历练一拨,经历各种困境与窘境,身心疲惫是必然,趁着酒意微醺,回到西厢房睡下了。

    左凌泉一番梳洗后,来到了东厢房。

    整洁素雅的房间里点着青灯,吴清婉在茶榻上侧坐,打量着各种奇巧材料。

    吴清婉刚洗过澡,身上穿着轻薄的睡裙,彼此相识这么久,如今也没有太提防了,薄裙很通透,借着灯火的光芒,能隐隐瞧见布料下纤腰的线条;水绿色画间鲤,在睡裙上显出胖头鱼的模糊轮廓,很大的尺寸,现在看着依旧觉得沉甸甸,不过并未受到重力影响,同样很挺拔。

    因为是侧坐在茶榻上,吴清婉没有穿绣鞋,双足从裙摆下透了出来,白皙如羊脂线条柔美;更柔美的是一双美眸,在灯火之前闪着晶莹光泽,配上点着红胭脂的双唇,熟美温婉的气质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眼前。

    听见开门声响,吴清婉并未抬头,用手拉了下裙摆,盖住了赤足,柔声道:

    “还不睡啊?你有什么修炼感悟要请教我?”

    左凌泉还能有什么修炼感悟?他关上房门,来到茶榻旁边,含笑道:

    “吴前辈,你是不是说过,等我回来的时候,奖励我一次?”

    “……”

    吴清婉睫毛一颤,她就知道会如此。上次怕姜怡发现,不得已说那种话推举,但躲过了初一,十五终究还是来了。

    已经说过的话,吴清婉不好出尔反尔,她放下玲珑阁,直接转开了话题:

    “明天去缉妖司打听消息的话,顺便问问我的事儿,我这几天想自己去的,但是里面高人太多,我又谁都不认识。”

    左凌泉在身旁坐下,抬手揉着吴清婉的肩膀:

    “都说了交给我,你在家里好好修炼即可,不用操心这些。”

    吴清婉相信左凌泉的本事,有男人抛头露面处理,她自是可以放宽心。不过此时,她还是做出了憔悴模样,幽然道:

    “我哪里能不操心,最近觉都睡不好,唉……”

    左凌泉见状自是心疼,方才想借着酒意胡来的心思也收了,他想了想,起身就准备出门。

    吴清婉一愣,见左凌泉真走,意外道:

    “你……你回房睡觉吗?”

    左凌泉摇了摇头:“修行一道,最忌讳心有郁结,吴前辈你先休息,我去把今天认识的震撼前辈约出来问问情况,他是修行中人,晚上应该不睡觉。”

    “诶?”

    吴清婉只是找个借口免得被糟蹋罢了,没想到左凌泉这么上心;她那舍得让刚回家都没休息的左凌泉又出去忙活,连忙起身拉住了左凌泉的手:

    “我就说说,你这娃儿怎么这般急性子。你安慰我几句不就行了,真是……”

    吴清婉抿了抿嘴,又感动,又不想表露出感动的模样,免得被左凌泉得寸进尺,表情有点古怪。

    左凌泉顿住脚步,看向吴清婉的表情,顿时明白她刚才是在装憔悴了。他松了口气,安慰道:

    “那我明天再去,吴前辈放宽心,这事儿也急不来,交给我就是了。”

    “……”

    吴清婉这么一折腾,反倒连严肃表情都不好摆出来了,她在茶榻上坐下,瞄了左凌泉一眼,想再找话题又怕左凌泉当真,想想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了眼罩,递给左凌泉:

    “你想修炼,就修吧,我其实也不是很累。”

    左凌泉笑了下,又坐回了身边,没有去接眼罩,继续揉着肩膀上:

    “吴前辈,你不是说奖励我一次,什么都答应吗?”

    吴清婉就知道蒙混不过去,她悻悻然把眼罩收起来,轻哼道:

    “这么多天了,你记得倒是真清楚。”

    “吴前辈的话,自然得认真记着。”

    吴清婉叹了口气,柔声询问:

    “你想让我答应什么?我是你师长,奖励是爱护你,你也不能得寸进尺。”

    “怎么会呢。”

    左凌泉凑到了温润脸颊旁,在耳边轻声低语。

    吴清婉侧耳倾听——只是以前做过的事情,虽然有点窘迫羞人,但也能接受;可听到最后,她却渐渐蹙起了眉儿,抬手就在左凌泉肩膀上打了下:

    “这怎么行?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左凌泉微笑道:“吴前辈说的什么都答应,我只是提要求,不行的话,我自然也不会强迫吴前辈。”

    吴清婉脸颊本就带着几分醺意,慢慢多了一抹红晕微微点头,她纠结片刻后,还是按照吩咐,声若蚊呐般开口道:

    “凌泉,你别这样。”

    声音平缓,和平时教导徒弟似的。

    左凌泉摇了摇头,有些不满意:

    “没感情,要欲拒还迎、又羞又怕,吴前辈既然答应,可不能应付差事。”

    吴清婉光这么说都快把自己憋晕了,她偏过头,想训左凌泉两句,可左凌泉身体一倒,就把她压住了。

    “呜……”

    吴清婉躺在茶榻上,看着上方含笑的臭小子,左右偏头躲了几下,终是没办法,闭上眼睛,柔声说道:

    “凌泉~你别这样嘛~……”

    声音软糯,酥媚入骨。

    左凌泉心中一荡,露出一副坏坏的笑容:

    “小娘子,你今天插翅……嘶——吴前辈,你掐我作甚?”

    吴清婉瞧见一向正气十足的凌泉,忽然露出那种色胚纨绔的笑容,都愣了,严肃道:

    “凌泉,你这什么模样?”

    “角色扮演而已。”

    “什么扮演,你笑得和那些欺男霸女的乡绅少爷似的。”

    “我本来就是乡绅地主家的少爷,本色出演。吴前辈演被我抢回去的落难仙子……”

    “?”

    “吴前辈不愿的话,不用勉强。”

    “你!唉……演别的行不行?”

    “别的……狐狸精和书生?这怕是不行,没狐狸尾巴,等下次吧……”

    “要不我演重伤晕倒的女子,你随便演什么?”

    “你觉得呢?”

    “我觉得……可以?”

    “那行,晕倒了不准动哈,装得不像要受罚的。”

    “不动就不动,仅此一次,事后我还是你……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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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姜怡在隔壁

    吴清婉自己说‘什么都答应’时,显然低估了这句话有多严重。

    一夜下来,各种难堪又羞人的事情,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花样多得她数都数不过来,还怎么羞人怎么来。

    好在只答应了一次,咬牙忍辱兑现诺言后,吴清婉又恢复了师长的威严,也不顾身体的酸乏,转身就以练习术法为由,把左凌泉电了个外焦里嫩。

    随着旭日东升,被电疗过的左凌泉早早起床,走出了屋子。

    清婉不搭理他了,姜怡宿醉未醒,静煣还在炼气,他便自己出了宅子,到隔壁的缉妖司看看。

    程九江没有离开临渊城,在赤发老仙那里发了笔横财,如今也在附近买了个宅院当住处;修为在灵谷四重卡了多年,最近也往前走了一步,已经跻身灵谷五重。

    虽然修为更上一层楼,但程九江对左凌泉的态度,反而越发谦卑了,早早就等在了门前,瞧见左凌泉出来,上前询问道:

    “凌泉老弟,去落魂渊一趟收获如何?”

    都是从大丹出来的,也算同生共死,左凌泉对程九江自然也没有太生分,相伴走向衙门,含笑道:

    “找到了个没人的矿洞,挖了不少材料,这几天恐怕要麻烦程老哥帮忙跑个腿,去集市销赃。”

    左凌泉在落魂渊挖了一玲珑阁的材料,一次性拿去集市上销货,不用想都知道会被眼红的散修盯上,而且也会被收货的商贾压价;修行一道得精打细算,能分批慢慢销出去自然最好,不过左凌泉没这闲工夫,几个姑娘去也不放心,这事儿只能交给熟悉野修门路的程九江。

    程九江对此自是不会拒绝,拍着胸口道:

    “这种小事儿,凌泉老弟放心交给我老程即可,肯定全部溢价卖出去,卖亏了我自掏腰包给你补。”

    “程老哥看着卖就行了,怎么抽成你按规矩来即可,不用客气。”

    “唉……”

    程九江也是修行中人,都不容易,自然不会说不要钱白干;他岔过了这个话题,转而道:

    “我这些天出去转了下,九宗会盟会在铁镞府宗门外的铁河谷召开,离这里还有四百多里地,已经有不少修士过去了,挺热闹的。”

    “离冬至还有近四个月,现在就已经开始了?”

    “来的人多,冬至是九宗内门选人,和咱们没关系;现在是各地的散修、小宗门在那里论道打擂台,也有九宗高人在挑苗子,凌泉老弟过去,肯定能一鸣惊人。”

    目前菜鸡互啄的前戏,对左凌泉来说,还没在婉婉身上做前戏有意思,他摇头道:

    “高手要最后出场,还是先老实历练吧,等到了时候再过去。”

    “也是。凌泉老弟往衙门走作甚?”

    “听说里面可以接活儿,我进去看看。”

    “是吗?里面高人太多,我就不凑热闹了,去集市替凌泉老弟销赃。”

    两人闲谈几句,左凌泉从玲珑阁里取出了一堆石头,交给了程九江,然后独自进入了缉妖司衙门。

    缉妖司负责整个大燕王朝的妖魔鬼怪,规模很大,其内登记在册的九宗供奉恐怕都有数千人,挂名办事的更多。

    不过供奉多半都在外地坐镇或者出门办事了,各种突发案件可以用天盾牌派发,能常住京城的并不多;从外面看起来,缉妖司和朝廷其他办公的衙门区别不大,左凌泉如果不是知道这里灵谷多如狗、幽篁遍地走,都能误认为是寻常县衙。

    左凌泉在衙门外通报了姓名,很快,昨天见过的司徒震撼,便从里面走了出来,遥遥开口:

    “左公子亲自过来,司徒某有失远迎,实在失敬……”

    左凌泉从见到司徒震撼那刻起,就发现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彪形巨汉,有点太平易近人了,虽然有些话说着不合适,但确实是站在他面前和孙子似的,卑微的有点过分。

    左凌泉毫无背景,道行也不高,都看不穿这位兄台有多高的修为,被这般恭敬对待,有点受宠若惊,连忙抬手道:

    “震撼兄太客气了,我过来是想在震撼兄手底下讨个差事,哪能让震撼兄出门相迎。”

    “唉!应该的。”

    ……

    司徒震撼各种客套,把左凌泉带到了衙门办公的地方。

    左凌泉在衙门里打量了几眼,司徒震撼就从书架上,取出一本册子和毛笔,递给左凌泉:

    “左公子在衙门里登记造册,就算是挂名了,以后有什么差事适合公子,衙门里会和你联系;挂名供奉没有月俸,但是比较自由,若是没时间,活儿不接也可以。”

    左凌泉拿起册子,仔细看了眼——册子质地特殊,应当带有加密的功能,里面就是一张登记表,上面要填年龄、修为、师承、最擅长的本事,甚至还要填喜好。

    司徒震撼并未看着左凌泉书写,解释道:

    “如果不想显山露水,这些东西最好往低的填,不要夸大自身战力,以免二圣误判,安排错了差事。至于喜好,是指修士不想接触的事情;就比如有的修士觉得虫子很恶心,让他去处理虫巢,风险没有,但是能被恶心好几年;还有的修士不想杀生,就不能安排人去去清剿野修……”

    左凌泉明白了意思,觉得缉妖司还挺人性化,他提笔在上面写下:

    左凌泉,十八,灵谷二重,师承惊露台下宗栖凰谷,剑术高超,其他不会,喜好百无禁忌。

    提笔写完后,册子封皮上的咒文亮了下,字迹消失得一干二净,想来是已经入档了。

    左凌泉合上册子,还给了司徒震撼。他正想开口问问有什么差事,却见司徒震撼摸出了一块黑色天遁牌,微微楞了下,然后凑在耳边道:

    “卑职参见太妃娘娘。”

    “好。”

    “没问题。”

    “好,明白。”

    ……

    左凌泉见是隔壁的少妇奶奶来讯,并未偷听,站在旁边安静等待。

    稍许。

    司徒震撼收起天遁牌,在桌上的一叠案卷上翻阅,开口道:

    “二圣那边已经给左公子挂名了,方才说是有个差事很适合左公子,我找找……”

    “是吗?”

    左凌泉没想到大燕王朝办事效率这么高,在书桌对面等待,不过片刻,司徒震撼就拿起了一张通缉令似的纸张,略微扫了眼:

    “泽州……祁安县……凶兽出没……数名百姓失踪……”

    司徒震撼皱着浓眉毛,有点不解。

    “怎么了?”

    “这案子也……也太简单了些,估计就是闹了个小凶兽,炼气境都能对付,怎么还盖个‘丁’的章子……奖励倒是还行,两百枚白玉铢……”

    司徒震撼有点犹豫——毕竟这种简单活儿,油水必然不大,宰了凶兽也买不了几个钱,派给自家青魁,实在有点瞎使唤人的意思。

    左凌泉听见案子的内容,倒是没什么不满意——他准备带着姜怡出去历练,本来就想挑几个简单的活儿。而且数名百姓失踪,对他和姜怡来说,都不是小事儿,听闻还有两百枚白玉铢拿,他自是开口道:

    “仙道贵生,为民降妖除魔是修士本分,有没有酬劳都一样,这事儿交给我即可。”

    司徒震撼也拒绝不了师叔的安排,把案卷递给左凌泉,含笑道:

    “那就辛苦左公子了。”

    左凌泉收起卷宗,想了想又道:

    “对了,在下还有一事,想麻烦一下震撼兄。”

    司徒震撼连忙摆手:“就凭咱们这……嗯……同僚的关系,说什么麻烦?有事直接开口即可。”

    “事情不大,但是很难查。九宗会盟上一次在临渊城召开,是在三十年前。我有个师长,名叫‘吴尊义’,当时来了临渊城……”

    左凌泉按照吴清婉的叙述,把当年的事儿认真讲解了一遍。

    司徒震撼听完后,果然面露难色——修行一道本就是天南海北四处飘,临渊城算是九宗的核心地带之一,每年路过的修士何止万万,要查三十年前一个南荒小散修的行踪,动用的人力物力,恐怕不比去海外找一只隐世大妖小。

    不过左凌泉是老祖亲点的铁镞府青魁,司徒震撼也不可能拒绝,只是道:

    “左公子放心,我会请二圣代为追查,不过能不能找到,这说不准,八尊主也不是全知全能,更不用说二圣了。”

    左凌泉知晓此事的难处,点头道:

    “那就提前谢过震撼兄和太妃娘娘了,不管找不找得到,都算左某欠两位一个大人情。”

    修行一道欠人情,可比欠钱恐怖,日后修行想要问心无愧不生心魔,很有可能就得拿命去还。

    司徒震撼连忙摇头:“不用谢我,我又不负责这些,若是真找到,记二圣一个人情即可。”

    左凌泉答谢了几句后,才拱手告辞,离开了缉妖司。

    ———

    能上报到缉妖司的案件,一般都是突发事件;就和大丹京城闹凶兽类似,人命关天,不可能出了事情,拖个十天半月再去查看。

    左凌泉既然接下了这个活儿,就不会消极渎职,他不会御剑,赶往千里之外的泽州就得七八天,因此准备好后就要尽快出发。

    常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左凌泉为了安全考虑,先是到仙家集市,花了千枚白玉铢,买了一件桃花潭炼制的‘银鳞软甲’。

    软甲以铁蚕丝和蛇鳞炼制而成,中品灵器,炼气修士无论武技还是术法都没法破防,灵谷境修士要打穿也不容易,算是保命神器。

    不过这玩意也有缺点——防卫太严密,灵气没法进出,护身罡气之类的神通放不出来,只适合低境修士;姜怡炼气六重,连剑气离体都做不到,穿这个倒是没有负面作用。

    除此之外,左凌泉急救丹药和必备符箓也买了一堆。本来还想买个出行工具,可惜飞禽走兽家里没地方养,飞剑又没本事驾驭;至于能让半步幽篁以下修士,也能御空而行的宝具,左凌泉一番打听,还真有——仙家渡船。

    不过那种渡船,是专门找掩月林定做的私人游艇,价格堪比高品法宝,走人家掩月林的航道还得给过路钱,也只有仙家豪门的二世祖才用得起,其他修士要么能御剑要么能御风,有买法宝的闲钱,肯定不会买这种玩意,左凌泉连法宝都没见过,就更不用说了。

    购置完各种常备器具后,左凌泉从集市折返,回到了缉妖司旁的宅子,已经到了下午。

    出门时用天遁牌和姜怡沟通过,家里已经得知了消息。

    姜怡早就在家里憋疯了,正在屋里收拾,吴清婉则在旁边叮嘱各种注意事项:

    “……和凌泉出去,记得要把性子改改,凡事都要听凌泉的……”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姑娘,他也就修为比我高一点,追踪凶兽的经验,还不一定有我的多……”

    “你可别逞强,我以前也以为我比凌泉强,结果打起架来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啊啊啊~’叫唤……”

    “放心好了,我向来稳重,不会叫的……”

    “哼~等你遇上就明白了,肯定叫得比我都响……”

    ……

    左凌泉进入住院,听见这话,倒是颇为赞同——婉婉有点腼腆,根本不敢叫太大声,姜怡名正言顺,叫声估计会大得多。

    这些话不敢说出口,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左凌泉把买来的东西交给吴清婉,没瞧见汤静煣,又转身来到西厢房外,从窗口瞄了一眼——房间里,汤静煣独自坐在圆桌旁,手儿撑着侧脸,双眸出神;团子和往日一样,有点无聊的在桌面上打滚转圈圈,瞧见他后连忙翻了起来。

    左凌泉稍显疑惑,走进房间里,接住飞过来的团子,柔声询问:

    “静煣,怎么在发呆?有心事?”

    汤静煣瞧见左凌泉进来,便坐直了身子,眉宇间稍显古怪。她犹豫了下,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是叫我姐吧,我听着舒坦些。”

    左凌泉拖了个圆凳,在身边坐下,偏头看着汤静煣的侧脸:

    “汤姐,有心事?”

    这个动作有点亲昵,汤静煣还不适应情侣的身份,抬手把左凌泉的脸颊转去了别处,才小声道:

    “小左,你……你昨晚在做甚?”

    ?!

    做……爱做的事……

    左凌泉表情微僵,坐直身形,认真道:

    “昨晚和吴前辈探讨了些修炼上的事情,修行一道吗,可以不眠不休,没有昼夜的说法,聊的比较晚……”

    汤静煣眼神狐疑,不太信这话,她抬目往院子里看了看,见那边没注意,又凑近些,嘀咕道:

    “我昨晚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拍巴掌的声音,你还说什么‘自己张开、真粉’……后面也没听太清楚,团子叫了几声,就没动静了……”

    ?!

    粉……

    左凌泉没想到汤静煣听力已经成长到了这一步,连这种骚话都听到了,他抬手捂着下巴,解释道:

    “我和吴前辈,嗯……都是武修,聊上几句自然就会切磋……打太极、扎马步之类的,至于真粉……是一味药……”

    汤静煣没经历过男女之事,吴清婉在她眼里又是端庄知性的长辈,自然不会往最歪的方面去想,只是道:

    “唉~也不用解释,我就是好奇罢了。其实清婉看着好年轻,和公主姐妹花似的,你……算了,怎么越说越不对。你这次出门,是带着公主出去玩儿,我不好跟着,你自己要多注意才是,有事儿就用天遁牌通知我,我去让死婆娘过去救你。”

    左凌泉对上次的事儿还心有余悸,摇头道:

    “以后还是别惊动上官老祖了,温室之内养不出色……恶狼,遇事儿就叫长辈,再好的底子也废了。而且上次亲汤姐……那什么,有点吓人。”

    汤静煣经过上次的事儿,其实这些天都没敢再打扰死婆娘,不过她嘴上还是很硬气:

    “你不用怕她,有姐姐在呢,她敢把你怎么样,我下半辈子啥都不干,就烦她。”

    聊起上官老祖,左凌泉感觉心里古怪的很,看着汤静煣一副大姐姐的模样,他想了想道:

    “上官老祖现在不在吧?”

    汤静煣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躲哪儿去了,估计也是因为上次的事儿被羞的,现在不在。”

    左凌泉微微点头,然后凑了过去,不等汤静煣反应,就吻住了红润丰盈的唇儿。

    !!

    汤静煣猛地瞪大眼睛,完全没料到左凌泉招呼都不打就亲人。她本想推搡挣扎,不过马上又想起的更重要的事情,暗暗念叨:

    “别乱想,别乱想……别把死婆娘招过来……”

    左凌泉其实也很小心,和排雷似的,吻了片刻发现没异样后,才更进一步,搂住汤静煣的细软腰肢,尽情品尝当下的甜腻。

    可能是两人都在专注地防着死婆娘,对房间外的动静都未曾注意。

    正屋里,换好了软甲和裙装的姜怡,想让左凌泉看看这身打扮如何,刚走到门口,就从西厢的窗户里,发现两个抱在一起啃的男女。

    ?!

    晴天霹雳!

    姜怡脸上的笑容当即僵住,张了张嘴,又气的跺了下脚:

    “左凌泉!”

    “呜……呀——”

    汤静煣被吓的一哆嗦,忙的把左凌泉一把推开,脸色羞愤中带着恼怒,擦了擦嘴道:

    “小左!你怎么能干这种事?我……我真是看错你了……”

    说着掩面就跑进了里屋躲了起来,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吴清婉走在姜怡的身后,瞧见昨天还在她身上使坏的男人抱着别的姑娘啃,眼中也有点古怪。不过这点心思她自然不会表露出来,还帮忙劝道:

    “姜怡,你吼这么大声作甚?看把汤姑娘吓得。”

    “我又没吼静煣,那厮实在没规矩,这可是我家,他入赘的,竟然当着我的面……这要不管管,他以后还不得让我站床铺跟前端茶倒水?”

    左凌泉偷腥被逮个正着,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走出门道:

    “怎么会呢,以后我端茶倒水,哟~公主这身真漂亮。”

    姜怡要出门办事,穿的是宽松裙装,里面藏着软甲,连原本火辣的身段儿都盖住了。听见这毫无诚意地拍马屁,她沉声道:

    “还不收拾东西?再磨蹭我带着小姨一起出去了……”

    话至此处,姜怡忽然又觉得不对——她和小姨一起出门,让这厮和汤静煣在家待着,等她们回来,汤静煣恐怕都怀上了!她连忙又改口道:

    “把汤姑娘也带着,你和程九江一起卖石头去。”

    冷竹在屋里收拾衣裳,听见这话眼前一亮:

    “那我就不用跟着公主了吧?家里总得有个丫鬟收拾……”

    ?

    姜怡微微眯眼。

    冷竹轻咳一声,抱着衣裳就跑去了后院。

    吴清婉有些好笑,让姜怡回屋继续收拾东西,她和左凌泉一起,来到了旁边的耳房。

    左凌泉的底牌都装在玲珑阁里,不过出门在外,总不能随时掏玲珑阁这种重器出来,常用物件还是要装在包裹里的。

    左凌泉进入自己的屋子,把随身物件整理好,又把瓷瓶拿出来,给小甲虫喂了几根‘裂脉蜈蚣’。

    吴清婉侧坐在床铺跟前,帮忙叠着要换洗的衣袍,叮嘱道:

    “带着姜怡出去,可不要冲动,凡事以安全为重。我雷法学得还行,本来也想跟着,不过姜怡基本没有和你独处的机会,这次我就不跟着打岔了……”

    左凌泉在旁边坐下,把东西收纳进包裹里,笑道:

    “只是个‘丁’级的差事,灵谷初期的修士都万无一失,我过去还不是和旅游似的。而且代表缉妖司办事,缉妖司也不会不管不问,有大燕王朝做依仗,修行宗门都会给个面子,只要不主动惹事,遇不上麻烦。”

    吴清婉觉得也是,便也不再多啰嗦。

    左凌泉知道吴清婉最近在苦练雷法,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跟着他一起在外闯荡,老是留在家里,心里肯定不舒服。他想了想又道:

    “二叔的事情,我已经和缉妖司说过了,皇太妃娘娘会帮忙追查,都是仙家高人,既然答应了就不会敷衍,应该能找到踪迹;到时候我陪着吴前辈出去找,把九宗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出来。”

    吴清婉欣慰一叹:“你有这个心就足够了。”

    左凌泉笑了下,略微琢磨,忽然坐近几分:

    “这次出门,恐怕又得十天半个月没法修炼,我要是凯旋而归的话,吴前辈是不是得……”

    ?

    吴清婉昨天晚上奖励左凌泉,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吃一堑长一智,她以后再也不会说那种找罪受的话了。不过瞧见左凌泉挺期待的,她也不好打击左凌泉的动力,想了想道:

    “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到时候,嗯……再说吧。”

    “吴前辈陪我演一次狐狸精和书生怎么样?”

    吴清婉柔美脸颊显出几分无奈,犹豫了下:

    “唉……我演晕倒的狐狸精,其他的我不管。就一次,你不许弄别的,事后你还是要把我当师长,不能再得寸进尺……”

    “没问题,那得先做个狐狸尾巴,还有狐狸耳朵,我得教教吴前辈怎么做……”

    “唉~……”

    吴清婉眼神无奈,只能点头答应下来,哪想到面前的臭小子见她答应,凑过来就在她嘴上亲了一口。

    啵~

    吴清婉脸色猛地一红,捂着嘴羞急道:

    “你做什么?姜怡还在隔壁……”

    左凌泉轻点朱唇之后,麻利地背起了包裹,跑出房门:

    “公主,出发了。”

    姜怡已经收拾好了东西,把长剑用布包着背在背上,还带着个斗笠,如同一个俗世侠女。

    她挎着小包裹从屋里走出来,正想说左凌泉两句,哪想到还没开口,左凌泉就拉住她的手,在她嘴上“啵~”了口。

    姜怡眼神错愕,继而满脸羞恼,抬手就在左凌泉肩膀上打了下:

    “你这厮真是……小姨还在旁边,你……”

    “走啦走啦。吴前辈再见,静煣再见。”

    左凌泉心满意足,拉着姜怡就往外走。

    吴清婉出门瞧见姜怡也被亲了口,饶是天生温婉的性子,也把脸蛋儿气红了。暗道:这小子还真是会享受,三姑娘一个都没逃过去……

    汤静煣在屋里躲了半天,此时终于敢露面了,把团子丢过来:

    “带着它也出去转转吧,路上小心些。”

    “叽叽~”

    团子欢天喜地,连忙飞到了姜怡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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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422/ 第一时间欣赏太莽最新章节! 作者:关关公子所写的《太莽》为转载作品,太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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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莽介绍:

左凌泉刚出生,便拥有了凡人能拥有的一切。
名门贵子、俊美无双、家财万贯……
但蹒跚学步之时,却发现这世界不属于凡人。
妖鬼精怪、御风而行、大道长生……
毫不意外,左凌泉踏上了追寻长生的路途。
高人曾言:
九域莽荒,太虚无迹。
修行一道,如长夜无灯而行,激流无桥而渡。
我辈修士,当谋而后动,万事‘从心’。
左凌泉谨记教诲,就此凡事顺应心意,为所欲为……
高人:“等等,是‘从心’,不是让你想杀谁就杀谁,你这娃儿咋就听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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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已有万订完本作品《世子很凶》,多主角架空武侠,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瞅一眼。太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