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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太莽txt下载     太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天神下凡

    天空被烈焰席卷,炙烤整个大地。

    赤发老仙站在飞剑之上,瞧见一个儿子化为了满地碎肉,一个倒在地上疯狂往外爬,可谓目龇欲裂,解决一个人后,转眼看向赵无邪和程九江:

    “敢杀吾儿!吾今日……”

    “咳咳……”

    话没说完,下面的土坑里,响起咳嗽声。

    赤发老仙一愣,低头看去,却见大坑之中,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从焦黑泥土之间爬了出来,身上衣服都没破,但明显被砸得有点晕头转向,提着剑先是左右看了下,才抬头。

    ??

    赤发老仙眼中现出错愕,显然想不通,他含愤全力一剑,为何没把这灵谷境的小蝼蚁打死。

    赵无邪和程九江见左凌泉没死,先是一喜,不过马上又恢复了绝望——张寅烽的剑阵还能想办法破,赤发老祖是真没半点法子,人家站在半空,距离约莫四五十丈,他们叠罗汉,真气都碰不到衣角,左凌泉能挡一剑,还能挡住十剑百剑?

    左凌泉被砸得晕头转向,抬眼瞧见天上的真剑仙,心也凉到了谷底,连打的心思都没有,转身就往汤静煣反方向跑,能把人引多远是多远。

    而远处的山丘上,汤静煣瞧见左凌泉还活着,越跑越远,心急如焚,咬牙骂道:

    “死婆娘,你到底出不出来?你信不信我把你衣服扒了,跑到山下面跳舞,让你那些徒子徒孙看看你有多骚?”

    没有反应。

    “你不信是吧?好……你等着……”

    汤静煣又急又气,脸都憋红了,眼见左凌泉随时可能暴毙,只能闭上眼睛强行凝神,试图跑到万里之外的山顶上,自己控制那死婆娘跑过来,打完再把左凌泉睡了,气死那死婆娘……

    河滩上。

    张寅烽嚼着丹药在地上连滚带爬,瞧见亲爹过来,也算是松了口气,急声道:

    “爹,这小子身上有件法宝护体,十分霸道。”

    赤发老仙正在错愕,听见这话,心中顿时恍然,眼神也化为了狂热。

    能挡住他全力一剑而毫发无损,法宝品阶必然不低。

    至于下面之人为什么会有法宝护体,是不是有靠山,赤发老仙已经不用去想了。

    打到这一步,死仇已经结下,彼此必然不死不休。

    哪怕对方真的背景通天,今天也得灭口,若是惹了九宗,那就更得杀,不然事情传出去,可不是青云城能承受的。

    能得手一件法宝,大不了杀完人就躲起来;有人过来算账就外逃,没人算账就白得一件法宝。

    赤发老仙眼神狂热却又杀气冲天,抬手再次勾起赤色长剑,刺向左凌泉:

    “给我死!”

    左凌泉大步飞奔,眼见利刃袭来,只能展开凤凰盾格挡。

    盾牌虽然不会被打破,但力道尚在,只是接触的瞬间,左凌泉便被撞飞了出去。

    幽篁一重打灵谷一重,就相当于左凌泉打炼气一重的修士,根本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能用盾牌挡住飞剑,都算左凌泉反应逆天。

    赵无邪和程九江除了跑别无他法,唯一能攻击到赤发老仙的,估计也只有赵无邪的怒骂:

    “老不死的狗东西,有种下来!”

    赤发老仙眼神冷冽,闻声收起飞剑,直接落在地面。

    环绕周身的烈火,落地便往四方蔓延,化为火海,尚未近身便能感觉到那股能焚尽世间一切的炽热。

    左凌泉被一剑撞飞摔在地面,举起凤凰盾刚起身,火海就烧到了眼前,别说进去杀赤发老仙,恐怕碰一下火苗就能被烧成飞灰;他毫不迟疑往后飞奔,冲向江水。

    赵无邪见对方真下来了,脸色一白,话都不说便和左凌泉一起,扎入滚滚江水之中,程九江紧随其后。

    赤发老仙掌控五行之火,哪怕修为再高深,也没法把整条青渎江蒸发成水汽,只要入江,再汹涌的火焰都会受到极大限制,各种神通术法也会大受削减;而左凌泉亲水、程九江亲木,哪怕不能掌控五行,在江水之中也会受益,这也是三人把战场选在江边的理由。

    左凌泉跃入江水之中,直接潜向江底,虽然江水限制不住一个幽篁境修士,但至少能托一些时间;姜怡已经安排两名半步幽篁的供奉前来,按时间算应该不久就会抵达,只要后援一到,三人并非没有机会逃出去。

    赤发老仙飞身来到了江面之上,看着水里的三个人影,知晓对方有法宝,也没必要冒险往水里跑。

    他抬起大袖,取出了一座拇指大小的玲珑宝塔,心念一动间,宝塔底部亮起法阵,继而一串雨点从其中飞出,穿过法阵的之时,化为一把把三尺长剑,落入江水之中。

    左凌泉瞧见此景,目光一凝,暗道不妙。

    赵无邪和程九江早就心如死灰,倒也没有太激动,只能继续往江底深处游去。

    长剑如同下饺子般地落入水中,触及江水发出‘呲呲——’声响,如同一把把烧红的洛铁,使得江面水雾四起。

    赤发老仙抛出七七四十九把长剑后,双手掐剑诀,江水之中的长剑,如同游鱼般移动到各自的位置,形成的一个巨大的圆环。

    “离。”

    轰隆——

    江面炸开,四十九把剑,在水中爆发出赤色火苗,蒸发周边江水,彼此串联为一个更大的‘七星剑阵’。

    火焰集中在剑阵内部,隔绝水流进出,致使左凌泉等人所处的江底,直接成为了一口大锅。不过刹那之间,水面就翻腾出气泡和水雾。

    左凌泉身处江底,明显感觉到周身热浪袭来,江水在迅速升温至沸腾,他只能强行以自身真气护住体表,避免被直接煮熟;程九江和赵无邪有无垢金身,不怕开水烫,倒是没啥影响,只是用拳头和剑,试图破开封死去路的剑阵。

    赤发老仙把鱼儿锁死后,并没有停下来看戏,抬手勾回赤色宝剑,抬手就是一记‘风卷残云’。

    飒——

    十余丈长的火浪,劈开了沸腾的江面,后方是密集剑网,铺天盖地笼罩整个剑阵,不留丝毫空隙。

    左凌泉瞳孔微缩,知道挨打没意义,展开手中凤凰盾,对着封路的剑阵就撞了过去:

    “咕噜!”

    轰隆——

    水底炸开,形成一个方圆丈余的空洞,又迅速收缩。

    剑阵要抵御滚滚江水,封锁的火墙并不是很牢固,被撞出了一个缺口。

    三人趁机冲出火墙,再次顺水逃向下游,而也在同一时刻,背后的江底,被剑网直接切成了无数豆腐大小的碎块,直入地底三尺有余。

    赤发老仙见左凌泉用那件可以变形法宝撞出剑阵,眼神越发火热,抬剑准备追击,却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凄厉惨叫:

    “啊——”

    是张寅烽的声音。

    赤发老仙神色骤变,回头看去,却见江畔芦苇荡中,不知何时多了个市井小娘打扮的女子,左手抱着九把剑,右手抓在张寅烽的头顶。

    重伤的张寅烽发出厉鬼般的惨嚎,体内真气如同沸水,冲破全身七窍,汇入女子白皙的五指;整个人如同缩水一般,四肢先化为皮包骨的干尸,继而是躯干和头颅。

    “尔敢!住手!”

    毕竟是亲儿子,境界也不低,赤发老仙岂能不在乎,飞身往江岸驰援,但才移动不过几丈,活生生的人,就在女子五指之下变成了干尸。

    而身着湛蓝褶裙的女子,抽干一个灵谷七重修士后,气势节节攀升,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从炼气六重,直接跳到半步灵谷,多余的赤色真气,环绕周身而不散,化为了一团红雾。

    江对面,司徒震撼瞧见这骇人听闻的一幕,哪怕是九宗内门,也被震撼得无以复加,失声道:

    “这是什么鬼东西?妖术?”

    铜镜之中侧躺的贵妇人,也猛地坐起了身,声音同样难以置信:

    “夺灵之术?怎么会有人会这种禁忌之术?”

    司徒震撼听见禁忌之术,瞬间恍然——在九宗未建立之前,玉瑶洲是一盘散沙,天下修士为了长生无所不用其极,创造了很多歪门邪道的术法,比如为了跻身玉阶境,掠夺数以百万计凡人魂魄炼化为‘人魂’的秘术等等。

    这等术法威力巨大,但往往也太伤天害理,与天道想驳,不用想就知道不该存在于世间。

    在九宗建立后,铁镞府、伏龙山、天帝城三元老,联合下达了禁令,让一批连名字都不能透漏的术法彻底消失;其他洲的大势力,基本上也都有类似禁令,发现有人私自修行,轻则囚禁至死,重则以妖魔论处,打的灰飞烟灭。

    这么多年下来,司徒震撼还以为这些不存在的术法,早就消失在岁月长河之中,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瞧见。

    不过,即便是禁术,那个女子的境界攀升也太过反常,就不该是人能有的速度。

    司徒震撼正想开口询问,但马上就又闭上了嘴。

    因为和接下来的场景比起来,一个小小禁术,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

第十七章 赤发老仙大战临渊尊主

    赤发老仙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化为干尸,双目血红近乎疯狂,御剑飞驰间,浑身火焰翻腾,刹那间已经回到了芦苇滩之上。

    市井小娘似的女子,面对幽篁境的老祖,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松开五指间的干尸,身形暴起变成一道红色残影,怀中的九把宝剑抛洒而出,插在地面之上。

    女子用嘴咬破指间,一滴晶莹剔透的红色血珠,落在其中一把剑的剑柄,娇斥道:

    “镇!”

    嗡嗡嗡——

    九把宝剑,开始在地面迅速颤动!

    下一刻,周边尚未被火焚烧的芦苇,霎时间被压平在了原地。

    赤发老仙身上的滚滚烈焰,也在往下方飘动,脚下的飞剑则是瞬间失去控住,掉在地上,再难御起。

    赤发老仙脚下失去飞剑,身形直接从空中落回了地面,眼中难掩错愕:

    “这是……”

    女子并未言语,身形继续飞驰,血珠从指间滴落,在地面上拉出一条血线,不过顷刻之间,就围着赤发老仙转了一整圈儿。

    赤发老仙已经被天地异象震住,看着市井小娘环绕周身,竟是不敢妄动。

    左凌泉察觉赤发老仙跑回岸上,还以为汤静煣跑出来帮倒忙,惊怒之下飞身冲出了江水,抬眼瞧见被压平的芦苇荡和火焰,愣在了当场:

    “静煣……”

    其他两人也是呆若木鸡。

    司徒震撼比三人差不了多少,不可思议道:

    “这又是什么东西?”

    铜镜里的贵妇人,已经站起了身,沉声道:

    “封魔剑阵、囚龙阵,好大的手笔……她才炼气十二重,怎么可能用出这种仙术?”

    司徒震撼张着大嘴,肯定是没法给出解释。

    也就这两句话的时间,囚龙大阵已经成型。

    地上的血迹连成一圈儿,随着女子双手飞速掐诀,轻斥道:

    “镇!”

    血迹亮起微光,继而半空出现一座高塔的虚影。

    塔高九层,呈乌红色,每层上面都有繁复铭文,直接从半空砸下。

    轰隆——

    地面下陷,赤发老仙就好似被山岳压在头顶,身形瞬间矮下去一大截,弓腰扛着高塔,没法掌控宝剑,只能抬手掐诀:

    “离!”

    言出法随,被压向地面的熊熊烈火,往中心汇聚成一条火蟒的雏形。

    但火蟒尚未完全形成,女子便抬手掐诀,轻描淡写道:

    “解!”

    话音落,刚凝聚的火蟒分崩离析,重新化为火焰被压在了地面。

    ??!

    左凌泉和赵无邪一起瞪大眼睛,有些看不懂了。

    不过左凌泉并未发呆,见赤发老仙被困住,没有丝毫迟疑,提剑冲了过去。

    司徒震撼倒是看懂了,开口道:“师叔,这个我知道,世间有施术之法,便有反向破解之法,这是‘火龙术·解’。”

    铜镜中的宫装美人,声音难以压住心底的震惊:

    “不可能。不说在掐诀时看透术法底细,炼气修士,怎么可能反向拆解幽篁修士的术法?”

    司徒震撼自然不晓得。

    赤发老仙方才还是震惊,现在眼底只剩下茫然,以为施术出错,迅速抬手又道:

    “离!”

    脚下火焰汹涌升腾,化为一道火环席卷周边。

    但火环尚未跑出高塔的范围,女子再次抬手掐诀:

    “解。”

    火环荡然无存,消失得干干净净。

    “离!”

    “解。”

    !!!

    我打你娘!

    赤发老仙老脸上茫然与错愕交汇,愣愣地看着比他弱将近十个境界的市井小娘,竟然不知该干什么了。

    虽然看起来是单方面碾压,但女子炼气十二重的修为是真的,术法再通天也难以弥补真气储量稀薄的短板,短短几个仙法出手,身上的红雾便消散得一干二净,脸色也白了几分。不过那张冷酷的面颊没有丝毫变化。

    在压住赤发老仙后,女子抬起左手。

    江岸上,疾驰的左凌泉,手腕上的黑色护臂刹那间拆解为红色丝线,飞往女子的右手,化为了一把通体赤红的长剑。

    女子握住剑柄的一瞬间,杀气直冲九霄。

    江岸之上骤然陷入死寂,似乎连滚滚浪涛都为之凝滞。

    地面翻滚的火焰,被五行之力牵引,汇聚在了剑锋之上。

    左凌泉感觉到手中剑在颤鸣,竟然有一种难以抬步的感觉,仿佛前面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刀山地狱,敢往前跨出一本,就会被万刀加身劈成肉泥。

    这是剑意!

    感受最明显的,莫过于成为目标的赤发老仙。

    赤发老仙只觉前方剑意冲天,就好似一把能斩断世间万物的利刃,在面前升起,难以直面,难以避让,尚未劈出,他就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女子眼神无波无澜,抬起烈焰产生的长剑,身形刹那到了赤发老仙面前,一剑横削。

    咻——

    剑鸣近乎刺耳。

    火焰化为半月,带着无坚不摧的锋锐,劈在赤发老仙胸口。

    赤发老仙已经被通天剑意震住心神,但求生的本能尚在,抗住高塔的同时,体表真气凝结的厚重铠甲,护身罡气同时罩住全身。

    结果……

    嚓——

    剑锋落在铠甲之上,留下一道剑痕。

    赤发老仙毫发无伤!

    ??

    左凌泉和赤发老仙瞧见这雷声大雨点小的场景,同时呆了下。

    剑意终究是剑意,没有任何实际杀力。

    女子再厉害也只是炼气十二重,以通神术法困住赤发老仙已经属于神迹,彼此硬实力的差距太大,这惊世骇俗的一剑,面对高出近十个境界的敌人,能劈出一道剑痕已经不容易。

    司徒震撼目不转睛盯着,瞧见这一幕有点泄气:

    “嗨——我还以为多厉害,搞了半天还是炼气,可惜了。”

    铜镜中的宫装美人,似乎明白那个市井小娘是谁,坐回了软榻。平淡道:

    “这是剑一‘斩龙’,屠龙之剑,老祖的剑一。”

    “这是老祖的剑一?那这个小姑娘是……我滴娘诶!”

    司徒震撼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市井小娘是谁了,不可思议道:

    “老祖亲自当这个小子的护道人?”

    “不然呢?”

    “师叔你都没这福气……”

    宫装美人声音淡漠:“她想偏袒谁,还需要过问我等的意思?”

    司徒震撼话语一噎,知道师叔生气了;直呼老祖宗为‘她’,明显是大不敬,他连忙收起铜镜就跑,生怕被江对面的老祖宗听见。

    另一侧。

    女子一剑出手后,左凌泉并未干看着,冲到跟前抬手便是一剑,直刺赤发老仙身上剑痕,试图劈碎护身铠甲。

    只可惜墨流般的剑气出手,还未落在铠甲上,赤发老仙身上的剑痕已经恢复如初,长剑刺上去,也只是留下一处剑痕,根本没法破防。

    赤发老仙被各种前所未见的神通吓得面无人色,不过连接好几套后,发现除开不能御物,被压的直不起腰,好像也没什么特别难受的感觉。

    眼见两个人联手,连他衣裳都没碰到,赤发老仙眼中的惊恐,慢慢变成的疑惑,继而明白过来,化为狰狞:

    “还以为你们有多大本事,吓老子一跳!”

    说着强行扛起高塔,全力往女子冲去。

    女子以练气境的体魄,放了一大堆不该放的术法,再出一式剑一,体内真气枯竭,脸色都化为了病态的苍白。

    左凌泉提着剑站在身侧,眼见赤发老仙冲来,哪怕知道身旁女子是谁,还是开口道:

    “要不跑吧?”

    女子持剑而立,没有搭理旁边的左凌泉,只是看着赤发老仙,眼神里有几分回味——回味弱者的感觉。

    毕竟已经不知多少个甲子,没遇上过难以战胜的对手了。

    赤发老仙没法御剑用术法的情况下,直接赤手空拳,杀向了明显真气枯竭的女子:

    “给我死!”

    左凌泉眼见赤发老仙跑过来,速度并不是很快,只能咬牙,转身准备扛起女子跑路。

    只是他刚刚转身,身体便被定在了原地。

    赤发老仙同样如此。

    女子躯壳太弱,靠肉体不可能打死幽篁境的修士,她也没了陪小孩过家家的兴致,眼底显出金色微光,直视赤发老仙的双眼。

    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动静。

    赤发老仙眼中还带着狂怒和戒备之色,但接触到眼神的一瞬间,眼底的生机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身上的护身罡气、凝结铠甲,形同虚设,根本没法抵挡源自神魂的攻击。

    不过目光接触的一刹那,赤发老仙的三魂七魄便泯灭于世间,没有任何征兆地变成了一具奔跑的尸体。

    扑通——

    表情狰狞的赤发老仙,身体本能跑出几步后,趴在了地上,周身火焰消散,再无动静,就好似忽然被阎王在生死薄上忽然勾去了名字。

    站在附近的赵无邪等人,眼神茫然,还以为赤发老仙表演了个平地摔。

    左凌泉有心理准备,也没料到一个幽篁境的老祖,会死得这么无声无息,眼中稍显惊愕。

    女子眼神恢复了睥睨众生的平淡,转眼看向左凌泉,开口道:

    “你可知,你和本尊差距有多远?”

    左凌泉又能动弹了,虽然和上官老祖有过节,但对方出手相助也是事实,他还是拱手一礼:

    “阁下道法通天,在下心服口服。”

    女子示意地上的赤发老仙:“本尊未曾动用自己的修为,未借用法宝仙兵,只以炼气十二重之躯,就把他逼到这种地步;如果你与本尊对敌,你觉得你能在本尊手底下撑多久?”

    左凌泉有点意外:“如果阁下真是以炼气十二重,用出方才的神通,我恐怕撑不过三招。”

    “三招?”

    女子表情显出了些许轻蔑:“你太高看自己了,你我同境对敌,你看不到我就死了。你以为悟出‘剑一’,就真能一剑破万法?”

    左凌泉对于这句话,其实有点不服气:

    “阅历也是实力,你我若是同龄……”

    “本尊出身蛮荒之地,无依无靠,十七岁时,孤身在南海屠龙;你十七岁时,在做什么?”

    “……”

    左凌泉无话可说。

    “不要给自己找借口,弱者就是弱者。”

    女子抬起手来,手中长剑化为了红色丝线,重新缠绕在左凌泉手腕上:

    “你练的是最后一剑,那就只能最后出手,出手就要杀人,否则就得藏在匣中;起手就是那一剑,却杀不了人,无坚不摧的剑意,就会慢慢消减,直至平庸,你明白意思吗?”

    左凌泉论阅历和对剑道的理解,肯定比不上铁镞府老祖,他稍微琢磨后:

    “多谢前辈指点。”

    女子微微摇头:“本尊只是不想一个可能成为对手的人,最后连山脚都没走到,你已经让本尊失望了。”

    说落,双眸中的金光消散。

    随着临渊尊主离开,汤静煣脸上的平静,霎时间化为痛苦和青紫,闷咳一声,嘴角渗出血丝,还没来得及痛呼出声,就被难以忍受的剧痛冲击而晕厥。

    左凌泉瞧见汤静煣身体一软,连忙上前搂住汤静煣:

    “汤姐?”

    汤静煣脸色青紫,气若游丝。

    左凌泉连忙把手放在手腕上查看,才惊觉汤静煣全身筋脉窍穴,都有损伤痕迹,身体近乎崩溃,明显是强行压榨体魄带来的副作用……

第十八章 杠精龙

    搏杀过后,芦苇滩上一片狼藉,四处皆是未熄灭的火苗和浓烟。

    赵无极愣愣站在江边,直到汤静煣倒下,才回过神来,大半飞奔至附近,抬手一剑刺向倒地的赤发老仙:

    “受死!”

    长剑精准无误刺中后脑,一穿而过直至插入地面。

    程九江丝毫不满,飞身而起便是一记肘击,砸在赤发老仙后背之上:

    “拿命来!”

    “阿打!”

    噼里啪啦叮铃桄榔……

    左凌泉抱着汤静煣,回头瞧见两人在如临大敌的鞭尸,沉声道:

    “死透了!赶快收拾东西撤。有药没?”

    说话之间,左凌泉取出买来的‘固元丹’,放入汤静煣嘴中。

    本想嘴对嘴喂药,只可惜‘固元丹’是灵丹,入口既化不用喂,只能悻悻然作罢。

    赵无邪刺了好几剑,才确定赤发老仙真死了,眼中震撼不加掩饰;他从腰间取来一个药瓶丢给左凌泉,询问道:

    “这位仙子是何方神圣?”

    程九江在栖凰镇已经被震惊过一次,此时反见怪不怪了,转身跑去捡插在地上的宝剑,开口道:

    “知道太多小心被灭口,赶快捡东西,待会张家族人赶过来就完了。”

    赵无邪觉得也是,把父辈的佩剑捡回,跑到了张寅烽的干尸旁,一剑枭首,然后又搜罗起身上的物件。

    小鸟团子飞了过来,落在汤静煣的胸口,见主子伤成这样,明显有点委屈和心疼,冲着左凌泉叽叽喳喳吼了两声。

    左凌泉给汤静煣吃了丹药,确定经脉窍穴稳住后,才暗暗松了口气,瞧见汤静煣风中残烛般的面色,心中自然怒不可遏。他把汤静煣背在了背上,托起赤发老仙的一条腿往栓龙港方向跑去:

    “先与援兵会合,待会再找青云城算账。”

    程九江抱着一堆长剑,已经跳进江水之中,在江底搜罗布阵的法剑,闻声只能忍痛放弃。他转身跑到跟前,帮忙背起赤发老仙的尸体,从袖子里摸出玲珑阁,丢给左凌泉,然后回头道:

    “走啦,尸体背上,到了安全地方再摸尸。”

    赵无邪闻声也不在摸尸,抬手把张寅烽的干尸夹在了腋下,跟在后面飞奔。

    搏杀时间其实持续得很短暂,也就一盏茶的时间,没了两位修为高深的家主老祖,张家人肯定追不上三人。

    左凌泉跑了大概十余里地后,天上终于出现了柳春峰和兰芝的身影。

    左凌泉瞧见两名供奉仙师,连忙停住脚步招手示意。

    赵无邪瞧见两个能御剑的高人过来,还是自己这边的,紧绷的心弦也彻底放松,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

    万里之外,云海孤岛之上。

    通体流光的宫阁,安静悬浮于天地间。

    蛟龙虚影,在穹顶下盘旋,看着莲花台前的一方水幕。

    水幕里,是一幅江景,对面有几个人在小打小闹。

    身着金色长裙的女子,盘坐在莲花台的中心,闭着双目。

    不久后,司徒震撼收起了铜镜,水幕消失,金裙女子也睁开了那双倒影星海与山河的眸子。

    小母龙落在了莲花台一侧,询问道:

    “过瘾吗?”

    金裙女子脸上永远没有情绪,平淡道:

    “没意思。”

    小母龙陪伴了金裙女子一生,对这句话不怎么信:

    “一眼就能瞪死,非得用那么多神通刮痧,打玉阶境的大妖,都不需要那么大的手笔,还不是闲得太久,手痒了。”

    金裙女子微微摇头:“只是教训一下那只小凤凰罢了,不然以后遇事便在耳畔聒噪,我没那么多心思搭理。”

    蛟龙对这个,倒是有点好奇:

    “你已经炼化了九凤残魂,虽说掺杂有一丝新凤凰的神魂,但以你的修为,没能炼化也罢,怎么会被那只新生的雏凤反过来干扰神魂?”

    金裙女子的眼中,也有淡淡的疑惑。

    老凤凰早就开始夺舍,残魂已经与新凤凰有部分融合,没法剥除。

    新凤凰是天道所生,不可能炼化,但以她的修为,应该能镇住。

    但不知为何,已经和她神魂融合的那一缕雏凤魂魄,超乎想象的强大。

    哪怕设下千重封印,只要汤静煣被逼急了,还是能影响到她;虽说不能真的扒光她的裙子跑去睡左凌泉,但能动摇神魂影响心智。

    金裙女子知晓天道的强大,听见小母龙的言语,也只能解释道:

    “天威不可测,天之四灵生来就是神祇,未被天道排斥,镇不住也理所当然。”

    小母龙境界再高,也只是一条龙,和天之四灵中的‘青龙’是仙凡之别,对这个解释也唯有颔首。它看了看金裙女子,又开口道:

    “方才的一战,那小子以灵谷一重之躯,连斩两个灵谷六七重的修士,别的不说,杀力世间独一档,你方才说大话了……

    ……你十七岁的时候,明明才半步灵谷,差点被野修拐去买了,才抱头鼠窜逃进南海,然后被龙屠;那时候,你若是和他单挑,本龙觉得你扛不住他一剑。”

    小母龙说的是实话,‘剑一’就是同境之间一剑破万法,管你是天之骄子还是神魔转世,在‘剑一’之前都和芸芸众生无异,否则就还不配称为‘剑一’。

    而金裙女子在灵谷一重的时候,是不会剑一的,所以哪怕会千般术法、万般神通,单挑也是必输。

    方才她能以练气压住幽篁,是因为以凤凰精血为引,以血化气,强行施展了灵谷修士都不该会的大神通,才打出那般恐怖的效果。

    如果只是个正常的炼气十二重,封魔剑阵没放出来,就被抽干精血元气暴毙了。

    对于小母龙的‘鄙夷’,金裙女子并不在意,只是道:

    “没有难以企及的压力,哪有勇攀高峰的动力?只有让他明白自己与强者的‘差距’,他才会不甘于平凡,想方设法逼着自己往前更进一步。不过,你也太小瞧我了,我灵谷一重时,杀他易如反掌。”

    小母龙对这个,倒是没反驳:

    “本龙也看出他有弱点,比较贪恋红粉美色;你灵谷一重时想杀他,可以用美人计,趁他交合之时没防备,把他弄死;不过,你不会用这种法子,所以就是打不过。”

    “想不想用,决定权在我,那他的生死,就掌握在我手上;所以他不是我的对手。”

    小母龙琢磨了下,觉得好像有道理,于是改口道:

    “你们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真跑去用美人计弄死他,本龙估计他也不会觉得很亏。”

    金裙女子闭上了双眸,懒得和杠精龙再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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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万五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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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欠债(50364+)

    感觉还的挺快的样子~

第十九章 一人压一城

    入夜。

    青云城内依旧歌舞升平,些许人可能察觉了城外郊野的变故,但确切消息尚未传回城内。

    张家庄园内灯火通明,演武场上摆开了百余张圆桌,装着‘浮云仙酿’的酒坛,在剑阁外堆积成山。

    近千修士在桌旁盘坐,推杯换盏间互称‘仙长’‘道友’,场景就好似赤发老仙新纳了一位小妾,在办着大喜事。

    十里剑狂胡逸,和两名家主坐在一席,手里端着酒杯,还在回味着与‘剑无意’的对战;虽然输了,但与强者对敌,虽败犹荣,胡逸脸上也没有羞愧,只是不停称赞‘剑无意’的剑术出神入化,从而也拔高自己这个对手的地位。

    林、王两家的家主,和张家祖上同出一门,在青云城扎根多年,对私底下的那些脏事儿,即便没亲眼瞧见,也早有猜测。此时两位家主,都是神色沉默,不时看向张家的后宅,等待张寅烽重新出现。

    只要张寅烽再回来,那就说明,刚刚崭露头角的南荒剑侠,已经在世间销声匿迹了。

    而等待许久后,张寅烽如同两位家主预料的一样,回到了演武场;不过不一样的是,回来的方式有点不同。

    咚咚——

    胡逸正仰头豪饮,忽然瞧见天上掉下来两个黑色物件,如西瓜大小,砸在满是佳肴的桌面上,发出两声闷响。

    桌边诸多有名望的长者,皆是蹙眉,不过尚未开口,看清桌上的两个物件是什么后,又同时僵住,脸色化为苍白。

    那是两颗人头!

    一颗皮肉干枯如骷髅,只能从骨骼轮廓勉强看出面貌。

    一个满头红色长发,后脑上有一个剑孔,从眉心穿出,此时仍然睁着双目。

    “赤发老仙!”

    “这……”

    桌上所有人都认出这颗红发头颅属于谁,自然也认出旁边那颗人头是谁!

    瞧着‘父子同席’的场景,所有人都僵立在当场,几个张家老人,更是倒在了地上,惊恐往后缩去。

    桌上的动静,引起了周边宾客的注意,继而整个演武场近千人,都沉默下来,气氛陷入死寂。

    啪啦——

    胡逸手里的酒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或许是酒瓶碎裂的声音,惊醒了两个被震住的家主,两人抬起头来,看向正剑阁上方。

    银月悬空。

    七层高塔的顶端,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影。

    人影身着黑衣,头戴斗笠,以黑巾蒙面,安静站在高塔顶端的檐角;锐利双眸,俯视着满城修士,双手负于身后,腰间挂着一把剑鞘乌红的古朴长剑。

    夜风吹拂高塔,人影黑色衣袍随风轻轻飘动,稳若山岳,就好似站在塔顶的一尊神像,鸟瞰芸芸众生!

    “剑……剑无意?!”

    “你……”

    几位家主和长者,抬头看向剑阁顶端的黑衣剑客,皆是错愕,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黑衣剑客没有言语,左手微动,握着了腰间的剑柄。

    便是在这一瞬间,死寂的演武场,在此刻又安静了几分,好似连灯笼里的烛火,都停止了飘动。

    冲天剑意,压向在场的所有人,就好似一把利剑指在每个人的眉心,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你们马上要死了!

    偌大演武场乱了起来,却无人敢吱声。

    所以长者皆是退开了几步,面露惶恐和难以置信。

    胡逸眼神震惊,此时此刻,才明白白天和什么样的人交了手。

    塔顶的黑衣剑客握住剑柄,但并未出剑,只是看着下方的所有人,冷声开口:

    “我按规矩取剑,并无伤人之心;但事后这两个小辈,言而无信,在城外拦截伏杀,想置我于死地。你们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话语饱含杀意,让人毛骨悚然。

    胡逸摸不清对方境界有多高,但赤发老仙都被斩了首级,再低也比他高;他察觉不妙,连忙抬手:

    “仙长,我是外人,只是与仙长一样过来赴会,无论何事,都与在下无关;白天是晚辈得罪,还望仙长冤有头债有主,不要伤及无辜。”

    说完抬起手来,往演武场后方退去。

    其他过来白吃白喝的散修,瞧见这场面自不用说,连声都不敢出,齐刷刷往演武场外散去。

    张家族人瞧见老祖和家主暴毙,虽然心里有悲愤,但悲愤哪有命重要,只是如临大敌僵立在原地。

    两位家主脸都白了。

    林家家主瞧见是来寻仇的,连忙拱手一礼:

    “仙长,我等不是张家人,只是都在青云城扎根……”

    塔顶上的黑衣剑客,眼神冷冽:

    “我赴的是青云城的会,你觉得一句‘不是张家人’,就能撇清关系?”

    “……”

    两位家主同时语塞,瞥了眼死不瞑目的赤发老仙,连拔剑的胆子都生不起,只能拱手赔礼道:

    “张家是青云城龙头,私下所为,赤发老仙和张寅烽从不告知外人,我等确实难以察觉,有错也罪不至死;还望仙长大人大谅,能法外开恩,我等愿赔偿仙长,只要仙长开口……”

    黑衣剑客淡淡哼了一声:

    “如何赔偿?”

    两位家主见此如蒙大赦,有的谈就好。林家家主赶忙上前:

    “青云城只会铸剑,能拿出手的,也只有那三把宝剑,仙长已经取了一把,另外两把,就当是我青云城赔罪之礼,仙长觉得如何?”

    黑衣剑客没有言语,沉默片刻后,才松开了剑柄。

    林家家主如蒙大赦,连忙给后方之人使眼色。

    三个家族长者,哪里敢多言半句,上前把手按在了剑阁大门之上。

    七层高塔,窗户和大门缓缓打开。

    放在六层的两把宝剑重新现世,在满场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微微颤动了一下,继而悬浮起来,飞出窗口,落入了黑衣剑客的手中。

    两位家主瞧见‘隔空御物’的神通,眼中更是敬畏,连忙又拱了拱手。

    黑衣剑客接住两把宝剑,低头看向满场诸人:

    “日后,青云城若再有半点违背侠义之处,我保证,青云城上下寸草不留,不光张家,还有你王家、林家。”

    两家家主连忙拱手:“仙长教诲,晚辈等必然铭记在心。”

    黑衣剑客不再言语,缓缓隐入飞檐。

    很快,一道红色流光从塔顶飞出,朝远方激射而去,眨眼已经隐入云海。

    “呼——”

    满场众人,瞧见仙人御剑而去,皆是松了口气,不少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两名家主转眼看向赤发老仙的头颅,心有余悸,久久不敢言语……

    ----

    明月当空,云海间劲风猎猎。

    供奉仙师柳春峰,踩在赤红飞剑之上,衣袍随风而动,穿过无边云海。

    头戴斗笠的左凌泉,怀里抱着三把剑,站在细长剑刃上,扶着柳春峰的肩膀,看着下方的江河山野。

    柳春峰半步幽篁的散修,战力不能说低,但没有五行本命,也说不得高。

    方才去青云城装了个大的,柳春峰同样心有余悸,走远了才开口道:

    “你小子真是不要命,在场灵谷中后期的有七八个,又身在主场,真打起来我都挡不住,你放狠话也罢,还敢要人家撑门面的宝剑。”

    “光杀人,治标不治本,拿剑是其次,警告他们以后别胡作非为才是要事。”

    左凌泉轻笑了下,把赤发老仙的佩剑拿出来,递给柳春峰:

    “柳前辈五行亲火,此剑想来用得上。”

    柳春峰作为供奉仙师,在任务之外冒着风险出门办事,肯定要收报酬,左凌泉不给,事后栖凰谷还得给,不过肯定不会给这么好的剑。

    柳春烽稍显意外,开口婉拒道:

    “左小友,我就跑个腿罢了,这怕是受之有愧。”

    “柳前辈不冒险过来接我们回去,我们现在还在被追杀;不带我回青云城,我也拿不走另外两把宝剑;这点答谢,应该的。”

    柳春峰见此,宝剑当前也没有太扭捏,接过佩剑道:

    “此剑实在是受之有愧,算我夫妇欠你一个大人情,日后若是有需要之处,尽管开口便是。”

    “柳前辈客气了。”

    ……

第二十章 江湖路远

    晨曦初露,阳光洒在庭院之间,枝叶上的露珠反射出晶莹微光。

    左凌泉在茶榻上盘坐一夜,听见窗外有响动,收功静气,起身走出房门。

    缺乏修整的院落里,长着些许嫩绿杂草,小鸟团子蹲在台阶上,跟着墙头上的麻雀一起叽叽喳喳;身上被燎黑的绒毛,已经被汤静煣修剪掉了,看起来白了些,但也瘦了一整圈儿。

    庭院里拉起了一根晾衣绳,汤静煣正在旁边凉着衣裳,白豆腐般的侧脸迎着阳光,搭衣服的同时还哼着市井小调,从侧面看起来就好似一个持家有道的小家碧玉。

    左凌泉见汤静煣从昨晚的打击中走了出来,心里也松了口气,走到跟前看向木盆,却见姜怡换下来的衣裙都给洗好了,他夸赞道:

    “汤姐真是勤快,起这么早洗衣裳。”

    汤静煣搭着衣裳,恢复了往日的开朗性子,打趣道:

    “每天开铺子,天不亮就起来,早都习惯了,你以为都和你们这些贵公子一样,能太阳晒屁股了再起床。对了,这是公主家的宅子,我又不好给银子,一直住着不好意思,待会去临河坊看看,若是还有房子没烧掉,我就回去住着。”

    汤静煣拿着父辈的家业,在临河坊有十来间铺子,不过昨天一场大火下来,恐怕能住的也没几间了。

    左凌泉昨天和姜怡打过招呼,摇头道:“在这里住着即可,公主殿下岂会在意这点小事儿,等临河坊收拾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汤静煣笑了下,稍微琢磨,又道:

    “小左,我感觉公主人很好,就是脾气有点大,而且……而且对我有意见的样子。昨天打姐姐屁股一下,到现在还有点疼,估计是把我当成狐媚子了。你可得好好和公主解释下。”

    左凌泉微微摊手:“早解释过了。公主性格如此,看起来凶,其实刀子嘴豆腐心,昨天晚上不还跑来看望你了吗,不会为难你的。”

    汤静煣心思活络着,见姜怡不在,小声道:

    “公主和我又不熟,以为我和你有关系,才过来查看我的安危。这就和大户人家的后宅一样,大妇即便讨厌老爷的得宠小妾,小妾真出了事儿,也不能不闻不问,否则老爷生起气来,自己也讨不着好……”

    汤静煣说着说着,感觉这个比喻不大对,又连忙道:

    “姐姐我就打个比方,小左你别当真。反正公主对你是真的好,你可不能负了公主殿下。”

    “明白。公主没那么多心思,汤姐也别瞎想。”

    “我能不瞎想吗,你是不知道那巴掌狠的,就和大妇教训偏房似的,我长这么大还没挨过打呢……”

    ……

    两人闲聊片刻,汤静煣把衣裙收拾好后,和左凌泉一道出了宅子,前往附近的临河坊。

    昨天一场大火,来得快去得也快,临河坊及其周边,大部分房舍都有损伤,但并未出现大的伤亡。街巷间的百姓,前前后后收拾着东西,铺子全部没开业,码头倒是照常进出着船只。

    汤静煣一路走到河畔小街,抬眼看着酒肆熏黑的墙壁,脸上又出现了几分心疼:

    “年关时刚修整一遍,这下可好,银子白花,早知道不修了。”

    她本想推开大门,不曾想手一碰,大门就倒向酒肆大厅里。

    左凌泉探头看了眼,酒肆里乌烟瘴气,房顶出现了个破洞,地上全是水渍,一片狼藉。

    “唉~”

    汤静煣在这里住了好些年,哪怕是独居也有感情,想进去看看,又担心房子垮塌,最后只是站在门口干望了片刻,便转身去打量街坊邻居的情况。

    左凌泉只和汤静煣相熟,没有跟前过去客套,只是站在小街上等待。还没等到汤静煣和邻居说完后,小街上便传来马蹄和车轮声,以及熟悉的嗓音:

    “呦~这不是凌泉姘头的铺子嘛,咋也烧成这样……”

    左凌泉转头看去,却见挂着左字木牌的马车,从街头一头行来。左云亭背着把剑做侠客打扮,坐在车厢外打量酒肆;老陆手持马鞭,在旁边驾车。

    从扮相上来看,两个人是准备远行。左凌泉稍显疑惑,走到跟前招了招手:

    “陆老,五哥,你们这是?”

    “哎呦,凌泉!”

    左云亭闻声便露出笑容,从马车上跳下来跑到跟前,稍显激动的道:

    “你在这儿正好,我正想去找你。老陆在京城待够了,想跟着栖凰谷的队伍,去那什么惊露台看看,我送他一趟,你不是想修仙吗?走走走,带你一起去开开眼界。”

    左凌泉目露意外,拉住左云亭:

    “去惊露台可是好几千里路,少说走几个月,五哥你这怕是……”

    左云亭摆了摆手:“唉~年轻人读不了万卷书,也得行万里路,我待京城也是混吃等死,还不如出去逛逛。我和家里打过招呼,我爹说不过我,答应了,还给了我盘缠,你要不要一起去?”

    左凌泉见此,便也不拦着了:“五哥打过招呼就好,我还得等着和公主完婚,想去暂时也去不了。”他转眼看向马车上的老陆:“陆老怎么忽然就要走了?昨天我还在栖凰谷瞧见你们,只是没来得及过去打招呼。”

    老陆依旧是往日的打扮,不过暮气沉沉的气色比往日稍好了些,靠在车厢上,沙哑一笑:

    “趁着还能动,多出去走走;栖凰谷送人去惊露台,正好跟着过去,路上安稳些。”

    左凌泉想了想,觉得也是。他来到跟前,抬手一礼;

    “临河坊刚出了事儿,没法送太远,还请陆老见谅。以后有机会,多来大丹看看,这地方虽说比外面小了点,但山清水秀不比外面差多少。”

    “有机会,肯定会来。”

    老陆微微点头,不过天下太大,左凌泉往后也必将离开,至此一别,往后还能不能遇上,谁也说不准。

    老陆犹豫了下,开口道:“我这人老了,话也比较多,临行前,还是当回长辈,告诫一句:修行一道,修心为上,修力为下;你小子昨天在栖凰谷让人大开眼界,以后肯定有大出息,但本心可得守住了,外面的花花世界,比你想象的精彩,福缘和凶险也让人难以琢磨,这本心守不住,一旦走错一步,这辈子也就算完了。”

    左凌泉点头一笑:“晚辈定然铭记在心。”

    “还有,外面道行通天的高人遍地皆是,为人处世,要稍微那什么一些,过刚易折的道理,你想来懂得。”

    “陆老不必担心,晚辈行事向来稳健。”

    我呸!

    老陆张了张嘴,知道这些东西说也没用,便也不多说了,扬起马鞭轻抽了下马背,往街道另一头行去:“有缘再会。”

    左凌泉拱手一礼,然后和左云亭一道前往城门,送别的同时顺便叮嘱一下大大咧咧的五哥。

    站在街边的汤静煣,也发现了马车,微微颔首行了个礼。

    老陆转头看了汤静煣一眼,深邃双眼中,和初到临河坊时一样,带着几分‘捉摸不透’的疑惑。

    不过世上看不透的人与物太多,老陆也不是真神仙,略微扫了眼后,便继续踏上余生最后的一段漫长旅程……

第二十一章 汤不热

    无名岗处于无法之地,不能停留太久。

    左凌泉送别赵无邪后,在小镇上找了辆马车,朝着三百里外的栓龙港行去。

    天色已经黑透,荒野之上只有一条大道,没有半个行人。

    御剑消耗不大,但终究是有,柳春烽和兰芝夫妇得途护送,只是在道路上步行;程九江同样如此,背着一大捆包裹,不时还用布把露出来的剑柄遮挡住,免得得来的横财漏了白。

    马车跟在三人后方,里面亮着烛火。

    汤静煣靠在车厢里的被褥上,气色依旧虚弱,不过脸颊上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修长睫毛微微颤动,也不知在做着什么梦。

    小鸟团子蔫了吧唧,蹲在汤静煣鼓囊囊的胸脯之间,连松子也不吃了,不时用脑袋蹭蹭汤静煣的胸脯,“叽叽~”叫两声。

    左凌泉在身侧席地而坐,握着汤静煣的手,盯着那张虚弱的熟美脸颊,久久不曾移开眼神。

    车厢摇摇晃晃,也不知前行了多远。

    汤静煣眼皮动了动,继而慢慢睁开双眸,有些茫然地看向车厢顶端。很快一张俊美的脸庞,凑到她面前。

    “汤姐?”

    “呜……”

    汤静煣清醒了几分,柔美的双眉也蹙了起来,只觉浑身酸痛,和被左凌泉用力糟蹋过似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发觉胸脯有动静,汤静煣低眼瞄了下,却见小鸟团子正用小爪爪在她软软的胸脯上踩来踩去,蹙眉轻声道:

    “一边儿去。”

    “叽……”

    团子在胸脯上跳了跳,很听话的落在了被褥上,继续用毛茸茸的脑袋蹭汤静煣的手。

    左凌泉放松了许多,轻轻扶着汤静煣的后背,让她做起来,柔声道:

    “伤势稳住了,养些时间就好,我们都没事儿。”

    汤静煣被鬼上身的时候,其实有意识,她靠在左凌泉的胳膊上,眸子里显出几分恼火:

    “那个死婆娘,真不是东西,不是自己的身子不心疼,明明一眼睛就瞪死了,非要一通乱打;我感觉骨头都断了,和被凌迟一样,唉……”

    左凌泉心里很愧疚,却也没办法,安慰道:

    “也是为了救我们,虽然有点霸道,但至少没伤到汤姐根本……”

    汤静煣微微摇头,瞪着左凌泉:

    “你可不准记她的好,才不是她救你,是我逼着她过来的。”

    “嗯?”

    左凌泉有些不明所以。

    汤静煣虽然很虚弱,眼底还是露出几分大仇得报的解气:

    “当时,我看到你们被打的抱头鼠窜,就请她鬼上身,结果那死婆娘说什么都不回应……”

    “然后呢?”

    “然后姐姐也不惯着她,警告她要是不过来,我就过去,把她衣服扒干净,在她徒子徒孙面前跳舞……”

    ??

    左凌泉表情一呆。

    汤静煣可不是肯受窝囊气的女子,轻哼道:

    “不仅如此,我还准备把她的身子弄过来,和你睡一觉,让她当你小妾;我看她男人出事儿了,她着急不着急……呜……”

    左凌泉用手捂住汤静煣的小嘴,轻声道:

    “汤姐,这话说不得。”

    汤静煣眼睛瞪了下,示意左凌泉把手拿开,然后不满道:

    “我才不怕她,这些话,她当时绝对听得到,最后乖乖过来,还不是被我吓的。”

    左凌泉可不相信上官老祖会被这又白又虎的话吓住,叹了口气道:

    “威胁可以,但怎么能拿这种事儿威胁……”

    “怎么不行?你难道不想弄个那么厉害的女人当小妾?白天让她去打架,晚上让她给你倒洗脚水,想想都解气。”

    左凌泉听得心惊胆战,有些无奈的解释道:

    “这不是解气的事儿。汤姐你想想,你上她的身,然后跑来和我睡觉,当时在她身上的,是你对吧?”

    汤静煣眨了眨眼睛,心里忽然觉得是有点不对。

    “汤姐用她的身体,跑来和我睡觉,那我睡的不还是汤姐……”

    “啐——”

    汤静煣回过味来,脸色猛地一红,坐直些许,古怪的瞪了左凌泉一眼:

    “小左,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我是你姐。”

    左凌泉坐在旁边,很是无辜:

    “我是给你解释道理,不是真想那什么。”

    汤静煣蹙着眉儿,确定左凌泉眼神毫无邪念,不是想睡她后,才缓缓点头。她琢磨了下,又摇头道:

    “小左,你这么算也不对。要是那死婆娘上我身的时候,和你睡觉,你觉得睡得是她的话,那我身子也……也被玷污了,我岂不是白吃亏?”

    ??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个逻辑是不对,他想了半天,才不确定的道:

    “嗯……汤姐不是有意识吗……那什么……”

    “哦,也对,那就是一次睡俩……唉,姐姐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汤静煣越聊越奇怪,也不敢再往深的聊了。她坐了片刻,力气慢慢恢复,抬手把白团子捧过来揉了揉,岔开话题道:

    “以后打架的时候,你就把我带着,打不过的时候,我就让她鬼上身,保证你横着走。”

    左凌泉今天的遭遇着实凶险,也明白了外面的水有多深,对于这个说法,自然不会答应。

    先不说汤静煣能不能每次都把人家请来,即便请来了,人家也不是白来的。

    他首先欠人家一个大人情,其次汤静煣今天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直接疼晕过去,下次来估计还是这样,他把汤静煣当身边人,又哪里忍心?

    “以后我少惹事,汤姐可别再请她过来了。汤姐又没有亲眷,我把你带出来的,弄成现在这样,我都不知该和谁交代,若是真出了事儿……”

    汤静煣倒是无所谓,摇头道:

    “我是你姐嘛,你叫我一声姐,我就得给你撑腰。我又没其他人需要护着,你要是没了,那我就算没事,感觉活着也没啥意思……”

    “……”

    左凌泉听着柔声言语,心都揪了下,看着汤静煣的侧脸,迟疑良久,柔声道:

    “放心,以后都是我护着汤姐,不会再让你孤苦伶仃了。”

    汤静煣抬眼瞄着左凌泉认真的模样,勾起嘴角:

    “晓得啦。”

    左凌泉也笑了下,略微回想,从怀里掏出玲珑阁,递给汤静煣:

    “今天打架得来的物件,我们四个人分赃,这是你的一份儿,就是装银子的‘玲珑阁’,不过需要到大地方找人打开,才能用。”

    汤静煣拿起玲珑宝塔看了看,发现不会用后,就闭着眼睛开始请神:

    “死婆娘,过来把这个打开……”

    !!

    左凌泉一惊,连忙把汤静煣的嘴儿捂住:

    “别别别,我们自己想办法,她过来了,用的还是你的修为,你都伤成这样了,再动真气非得出事儿不可。”

    汤静煣见左凌泉不允许,只得悻悻然作罢,摸了几下小塔后,又塞回左凌泉手里:

    “我暂时又用不上,先借给你用吧,等你找到自己的,再还给我就是了。”

    左凌泉暂时也打不开,拿着也用不了,还是塞进了汤静煣的怀里,然后道:

    “今天她施展了一个古怪术法,直接把汤姐变成了炼气十二重,我方才探查,境界好像还在,汤姐你自己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副作用没有?”

    汤静煣修炼几个月,大概的东西都知道了,不过对于修为的事儿还是看得很淡,在她心里,或许和学做饭、酿酒没啥区别。她感知了下,微微点头:

    “任督二脉是通了,不过感觉有啥东西挡着,好像没法往上走。”

    “列缺穴卡住了?”

    “不是,我也说不清,就好像头上有堵墙,过不去。”

    汤静煣观察了片刻身体情况,倒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儿,询问道:

    “对了,我修到十二重,岂不是不用吃饭了?”

    左凌泉勾起嘴角:“可以长时间不食五谷,彻底不吃饭,还得更进一步。”

    “那一年怕是能省好多粮食……也不对,不吃饭的话,攒那么多银子总不能全买衣裳……”

    团子听到这里,连忙“叽叽~”两声,示意可以给它加餐呀。

    汤静煣眉头一皱,用手指让团子强行闭喙,训道:

    “就知道吃,你什么时候也弄个炼气十二重,不用吃东西,那家里省得更多。”

    团子摇头如拨浪鼓,显然觉得不能吃东西,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左凌泉看着一人一鸟打闹,有些好笑,抬手取了几颗松子,喂进团子嘴里。

    汤静煣回想今天发生的事儿,又奇怪问道:

    “小左,你今天出那么大风头,怎么报了个‘剑无意’的名字?这样一来,不就没人晓得你的名声了?”

    “修行中人在外行走,名声太大不是好事儿;若是靠山不大,又和人结仇,很可能被人顺藤摸瓜找到凡世亲眷,用化名和外号方便些。”

    汤静煣恍然,轻轻点头:

    “哦……倒也是。那我现在也是修行中人,是不是也得弄个化名或者外号?叫什么好?”

    左凌泉有些好笑,想了想道:

    “汤姐长得白,又有凤凰血统,要不就叫‘白凤凰’?”

    埋头吃松子的团子,闻声抬起了毛茸茸的脑袋,然后张开小翅膀,摆了个胖凤凰展翅的姿势:

    “叽~”

    只可惜汤静煣完全没搭理团子,摇头道:

    “我才不要,本来就不是鸟,叫着叫着真成鸟了。你再想一个。”

    左凌泉见此,也只得作罢,想了半天,又灵机一动道:

    “汤不热?”

    “嗯?”汤静煣皱蹙道:“什么汤不热,我还给你做过冷饭不成?”

    “煣就用火烤木材,让木头变弯,禁煣反过来讲,不就是‘不热’。”

    “是吗?那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就是有点难听……”

    “叽……”

    ……

    ------

    (51364)

第二十二章 媳妇的抱怨

    淅淅沥沥——

    夏日小雨,落在栓龙港参差不齐的楼宇之上,街上行人持伞而行,景色与凡世水乡大同小异。

    归尘客栈的二楼,姜怡身着火红长裙,站在游廊中眺望青渎江的下游,望眼欲穿。

    昨天青云城的事儿,已经传到栓龙港。

    即便是地大物博的大燕王朝,几百里地域内,一个幽篁境的老祖暴毙,也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儿,更何况赤发老仙还是远近闻名的铸剑宗师。

    父子两人的脑袋,被丢在自家剑阁之外,这等嚣张之际的举动,自然引得栓龙港众修士争想议论,‘南荒剑无意’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名号,也在一夜之间人尽皆知。

    有天遁牌无视距离的传递速度,此时消息传到云水剑潭,姜怡都不会太意外。

    而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到现在还坐在马车上,慢吞吞的尚未跑回来。

    作为未婚妻,姜怡自然担忧左凌泉的安危,哪怕有两个半步幽篁在身边当护卫,也觉得不保险。

    不过,经过一天的等待,马车已经走到栓龙港附近,很快就会回来了,目前看来没出什么岔子,姜怡心里的石头也放下去了些。

    在二层观景游廊里站了片刻后,姜怡收回眼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宽大房间中很安静,能听见沙沙细雨,却听不见街上的嘈杂人声。

    吴清婉身着云白色修身长裙,侧坐在窗口的茶榻上,秋水般动人的双眸,时而也会瞄一眼青渎江下游。

    旁边的茶案上,放着几样东西,靴子、衣袍等。吴清婉手上,拿着一只白色长鞋,鞋子表面有银色云纹,纹理之间暗藏着‘金光术’阵法,是她专门找炼器师定做的。

    冷竹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个白玉雕琢而成的圆棒棒,造型精美圆润,以真气灌注便能‘嗡嗡嗡……’的颤动,但也只有这个功效,连法器都算不上。

    冷竹自幼跟着姜怡在栖凰谷长大,自然也是修行中人,境界其实和姜怡差不多。她拿着震动的棒棒,贴在吹弹可破的脸蛋儿上,只觉脸颊酥酥麻麻,有些好奇道:

    “这是做什么用的呀?”

    “也没什么用,随便做着玩儿罢了。”

    吴清婉把靴子放下,看向走过来的姜怡,柔声道:

    “凌泉他们带会就回来了,咱们有惊露台当靠山,不会出事儿,你别担心了。”

    姜怡很担心不假,但当着小姨和冷竹的面,可不会表现出操心左凌泉的模样。她在茶榻对面坐下,从冷竹手里抢过棒棒,拿在手里把玩,轻哼道:

    “一天尽闯祸,早知道就不让他出去。他也是厉害,跑去青云城碰运气拿剑,人家不给就走嘛,非得和人家硬碰硬;被人追杀不知道跑,还反过来把人家儿子宰了,宰了儿子还宰人爹,宰了人爹还把父子俩脑袋丢人家里,还问人家要赔偿,我的天……他才初入灵谷就这样,等修成幽篁玉阶,还不得把九宗祖师堂点了?”

    姜怡话说这么说,不过眼底里明显都是崇拜和‘与有荣焉’,和小媳妇数落自家男人‘只会挣钱也罢,晚上技术还好,真是愁死人’差不多。

    吴清婉心中暗笑,倒也不点破。把靴子放下,看向姜怡,柔声道:

    “姜怡,凌泉都已经灵谷了,你才炼气六重,这样下去不行,时间长了,你们差距会越来越大,哪怕凌泉不离不弃,帮不上忙是真的,就比如这次,咱们俩干看着,连过去解围的本事都没有,是得想想办法了。”

    姜怡性格傲气,自誉为一家之主,但目前都快混成‘肩不能挑、手不能抗’的偏房小媳妇了,心里自然觉得窝囊又无力。她沉默稍许,幽幽叹了声:

    “小姨,修行是日积月累的事情,我着急也没用,我这些日子已经很用心修炼了,我又不能和那厮一样,灵机一动,就变成了半步灵谷。再说了,也不是我一个人不行,汤静煣不也和我差不多。”

    吴清婉看出了姜怡心底的失落,暗叹了一声,起身坐在了姜怡的跟前,握着姜怡的手儿,柔声道:

    “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事儿,你可还记得?”

    姜怡杏眸眨了眨,疑惑道:

    “什么事儿?”

    “就是道侣的事儿。我以前翻阅书卷,看到一些说法,修为低的人,和修为高、天资好的人那什么……”

    姜怡脸色一红,表情严肃中带着古怪:

    “小姨,你怎么又说这个?我……我和他还没成婚,再者……再者这说法我也没听其他人提起过,万一是道听途说,岂不是……岂不是白白便宜那厮了?”

    吴清婉蹙着眉儿,有点不悦:

    “什么白白便宜凌泉?你和他本就是定下婚约的夫妻,迟早要被他……那什么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

    冷竹侧坐在两人身后,偷偷摸摸的听了下,明白了吴清婉的意思,凑近几分:

    “公主,这个法子也不知真假,总得试上一试。嗯……我记得公主的驸马,有‘试婚’的说法,要不……”

    ?

    吴清婉和姜怡,同时眨了眨眼睛,回头看向羞答答的冷竹。

    冷竹表情一僵,连忙坐直了几分,摆出忠心丫鬟的模样:

    “公主别误会,我也是为公主着想,我没说我当试婚的人,嗯……可以让汤姑娘……啊——公主我错了,我瞎说的,不让汤姑娘……”

    姜怡微微眯眼,把冷竹摁在了茶榻上,抬手就在臀儿啪啪啪打了几下:

    “死丫头,出来一趟飘了是吧?礼法规矩全忘了?”

    “公主轻个些,我再也不敢了……”

    啪啪啪……

    ……

    吴清婉瞧着两个打闹的姑娘,眼神儿一阵无奈,想要继续把话题拉回去,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无奈叹了声……

    ----

    黄昏时分,街上细雨连绵。

    左凌泉回到了栓龙港,抵达安全地带,两名供奉仙师便先行回了客栈,和姜怡通报。

    程九江扛着一麻袋战利品,到了人多的地方怕被察觉,还乔装打扮了一番,弄成车夫模样,在前面驾车,东西则放在车厢里面,等进入了客栈的后院,才手脚麻利的扛着跑回了自个暂住的房间。

    左凌泉横抱着汤静煣,从车险里出来,刚刚走到客栈后方的屋檐下,便瞧见吴清婉和姜怡快步走了过来。

    “怎么才回来呀。”

    姜怡放缓了脚步,知晓汤静煣受伤,瞧见汤静煣被抱在怀里,倒也没太吃醋,只是走到跟前,查看汤静煣的情况。

    汤静煣休息了一天一夜,虽说丹药作用下恢复了些,但经脉受损不是小伤,短时间还不能起身。她靠在左凌泉怀里,瞧见姜怡过来了,连忙想要跳下去,可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还是只能尴尬笑了下:

    “我没事,公主殿下不用担心。”

    吴清婉是丹器房出身,会些医术,连忙走到跟前,把汤静煣接到了怀里。虽然心里有很多话,但几个人大体上都没出事儿,这些担忧的话语她还是暂且压下去。

    左凌泉把汤静煣交给婉婉,转眼看向神色不太高兴的姜怡,安慰道:

    “回房再说吧,外面没阵法隔绝,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偷听。”

    姜怡知道外面的高人神通广大,也没有多言,和吴清婉一起回了客栈。

    左凌泉返回马车,把两把黑布包裹的剑取着,跟在身后,回到了二楼的房间里。

    吴清婉带着汤静煣,到了隔壁的房间医治;姜怡来到自己的房间,把眼巴巴瞅着的冷竹撵出了门,然后关上门窗,才有些恼火的开口:

    “你怎么回事?说好的行事稳健,出去才半天,就把人青云城给端了,你当这里是大丹不成?”

    左凌泉其实现在也有点后怕,但并不后悔。他来到房间的茶榻旁坐下,摇头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又不是故意惹事,按照规矩跑去拿剑,不偷不抢还给了白玉铢,结果到头来被追杀抢剑,我遭了无妄之灾,总不能不还手和人讲道理。”

    姜怡已经通过天遁牌得知了大概细节,训两句也只是维持自己的家庭地位罢了。她在旁边坐下,告诫道:

    “以后不许你出门了,这次若不是人家上官老祖兴致好,过来帮你了一把,你们几个全得交代在外面;不就是一把剑嘛,有什么好拿的,察觉不对就该走,一点面子罢了,唉……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左凌泉对于这种媳妇的唠叨,自然不会介意,他把缠绕剑身的黑布打开,露出里面的宝剑‘红娘子’,递给姜怡:

    “我就是因为这玩意,被一个幽篁老祖、两个灵谷后期的大佬追杀,拼了命才带回来,公主你看看值不值。”

第二十三章 红娘子

    窗外细雨沙沙,男女坐在茶榻之上,彼此隔着一个茶案。

    姜怡接过左凌泉递来的宝剑,仔细打量了一眼。

    红娘子全长三尺三寸,剑柄缠绕的系绳为红色,用的自然不是寻常丝线,而是桃花潭所产的‘火蚕丝’。

    剑鞘底色为黑,上有一线红痕,用的是千年雷击木,木生火,红痕便是预设在剑鞘内的养剑法阵,可自行吸纳天地灵气,滋养剑鞘内的佩剑。

    仅仅是从这两样配件,便能瞧出此剑的堆料有多奢侈,而类似的细节还有很多处。

    姜怡哪怕身为公主,也是第一次瞧见如此精良的宝剑,瞬间把其他乱七八糟的思绪全忘了。

    她小心翼翼拿着宝剑,剑出三寸,雪亮剑刃便呈现在眼前。

    剑刃通体银白,只在剑脊正中有一线红痕,从剑柄一直延伸到剑尖,仔细查看可以发现这道红痕并非铭文,而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来回流淌,散发着暗淡的光泽。

    “这……”

    姜怡就如同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杏眸盯着剑刃,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左凌泉回来时已经研究过:“此剑铸造之时,里面掺杂了地心火的火髓,武技施展出来,剑气会裹挟烈火,附带灼烧效果,温度能轻易融化寻常铁甲,专为五行亲火的修士打造,亲木也能用,不过效果差些。”

    “嗯?”

    姜怡闻言一愣,抬眼眼帘:“你不是五行亲水吗?用此剑的话……”

    左凌泉摊开手:“我用此剑,十成功力出去,先被火髓耗去两成,最多打出八成效果,还不如寻常铁剑。”

    姜怡莫名其妙:“那你冒死拿这把剑作甚?”

    左凌泉勾起嘴角笑了下:“剑名‘红娘子’,你觉得是用来作甚的?”

    ?!

    姜怡眨了眨眼睛,继而坐直身体,脸儿也红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

    “你给我拿的?”

    左凌泉站起身来,坐在了姜怡的身侧,彼此紧挨着:

    “怎么?不喜欢?”

    “……”

    姜怡怎么可能不喜欢,都恨不得抱着左凌泉亲两口,但傲气的性子不允许她如此失态。她合上佩剑,表情有点古怪,瞄了左凌泉两眼:

    “嗯,你倒是有心,就是……就是有点傻,怎么不拿把自己能用的剑?”

    左凌泉勾起嘴角笑了下:

    “和公主定下婚约,却一直未曾给聘礼,说起来惭愧;这把剑就当做我给的定情信物,如何?”

    姜怡瞧着面前俊美的容颜,心都跳了下,握着手中剑,迟疑良久,才稍显吞吞吐吐的道:

    “嗯……本宫……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就……就收下了……以后可不能再意气用事……”

    说着说着,话语渐小,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左凌泉直视姜怡的双眸,凑近几分:

    “常言来而不往非礼也,公主就不表示下?”

    表示?

    姜怡心跳有点快,左右扫了眼——四下无人,孤男寡女,好像气氛有点不对——她往茶榻后面缩了些,艳丽动人的脸颊上稍显紧张,小声道:

    “你……你要什么表示?本宫……我没太好的东西送你。”

    左凌泉有些好笑,又凑近了些,含情脉脉道:

    “在我眼里,公主就是最好的东西,不对……公主不是东西……呃……我的意思是,公主是无价之宝……”

    情话说到一半,人麻了。

    姜怡瞪着眸子,硬是被左凌泉温柔说蹩脚情话的模样给逗笑了,她蹙着眉儿道:

    “你到底会不会哄女人?”

    左凌泉表情有点尴尬,他是行动派,肉麻情话还真说得不怎么好,想了想干脆摊开手:

    “东西都收了,公主总得意思一下吧?”

    姜怡瞄了左凌泉两眼后,声音少有的很软:

    “本宫又不能把自己送你……要不,让你亲一下?”

    左凌泉索然无味,挪动身体,和姜怡肩并肩坐着,靠在了茶榻关闭的窗户上:

    “这可是我拿命拼来的,公主殿下要是觉得心里过意的去,不表示也行。”

    “你……”

    姜怡本就性子强势,听见这暗退实进逼她就范的话,自是不满,她跪坐在身侧,望着左凌泉:

    “你别得寸进尺,信不信我不要了?”

    左凌泉挑了挑眉毛,抬手去拿红娘子:

    “不喜欢也罢,汤姐五行亲火……”

    ?

    姜怡连忙把剑收到了背后,有点恼火:

    “送人的东西,你还好意思往回拿?”

    左凌泉开玩笑罢了,重新靠在窗户上,含笑道:

    “公主总不会想白嫖吧?”

    “什么白嫖……”

    姜怡眼神颇为纠结,她想了想,把剑放在茶案上,坐直了几分:

    “算我欠你个大人情,行不行?”

    左凌泉摇头,抬手在腿上拍了拍:

    “过来。”

    ?!

    姜怡瞧见这么放肆的举动,表情错愕:

    “左凌泉,我是公主,你以为送把剑,就能对我呼来喝去?”

    左凌泉轻轻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那我自己来。”

    说着把姜怡往软塌上摁。

    “诶?!”

    姜怡威严的表情顿时憋不住了,露出紧张神色,急忙推了下左凌泉:

    “等等,我……我……”

    左凌泉停下动作,眼神示意:

    “嗯?”

    “你……”

    姜怡表情不停变幻,知道今天躲不过这一劫,最终还是咬着下唇,做出十分不甘心的模样,翻身跨坐在了左凌泉腿上,彼此面对面:

    “满意了吧?”

    左凌泉只觉腿上一沉,被柔软和火热包裹,重量十分合适,他眼角含笑,抬起手来,去拉姜怡红裙的系带。

    姜怡见状微急,连忙把左凌泉的手按住,羞恼道:

    “你这厮别得寸进尺,这……这里是驿站……”

    左凌泉一愣,没想到姜怡不是拒绝,而是觉得地方不对。

    驿站是有点随便,一点纪念意义都没有,他含笑询问道:

    “公主觉得在哪里合适?”

    “……”

    姜怡修为太低,被吴清婉说了两次,其实心思也有点动摇了。但那毕竟是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儿,哪里能找个客栈开间房就交代,她迟疑了下,轻声道:

    “我……我们要在临渊城待好久,我……本宫想好了,再通知你。”

    那就是在临渊城。

    左凌泉点了点头,修行是一辈子的事儿,婚姻也是一辈子的事儿,他自是不急这一两天,点头道:

    “全听公主安排。那现在怎么办?”

    姜怡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岂会知晓怎么办?她坐在左凌泉腿上,琢磨半晌后,凑近趴在了左凌泉怀里,抱着左凌泉脖子,下巴放在肩膀上,有些不乐意的道:

    “行不行?”

    左凌泉抬手搂着姜怡的腰,嘴唇顺势磨蹭着姜怡的耳垂,微笑道:

    “不够。”

    炽热鼻息吹拂耳垂和脖颈,姜怡骨头都差点酥了。

    她咬了咬牙,抱紧了几分,转头在左凌泉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啃了下:

    “行不行?”

    左凌泉没有回应,手慢慢移动到了团子上,揉圆捏扁。

    “呜~”

    姜怡眼中一阵恼火,却没和第一次那样躲避,只是闭上眼睛,做出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但左凌泉显然不允许姜怡不参与,用力捏了捏,还颇为不满的“嗯?”了一声。

    姜怡无可奈何,只能如其所愿,偏头吻住了双唇。

    滋滋——

    淅淅沥沥的小雨,击打着窗沿,房间之内,是两道起伏不定的鼻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再次响起:

    “你……你揣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

    “硌得慌,老是顶我……”

    “是嘛,那公主自己拿开一下,我双手都忙着。”

    “你这厮……唉~真是的……啊——”

    一声惊慌失措的尖叫,响彻在房间里!

    “嘶——轻点,别掰断了……”

    ……

第二十四章 闲谈

    嘭——

    房门猛地关上,客栈的廊道里传出一声闷响。

    左凌泉站在门口,颇为无奈的摊开手,想哄上两句,但房间隔音听不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作罢。

    亲亲半个时辰,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出去一趟受到的惊吓算是压了下来,外面天也黑了。

    左凌泉转身走过游廊,来到了汤静煣的房间里,打开门,却见吴清婉侧坐在床铺旁,手里拿着玲珑宝塔,正在翻看;汤静煣躺在床榻上,身上盖着薄被,已经闭目睡了过去。

    团子回到家活泼了很多,在桌子上跳来跳去,瞧见他进来,便飞到了肩膀上求摸摸。

    左凌泉抬手摸了摸团子,只正想开口,吴清婉就把玲珑阁放回了汤静煣的枕边,起身做了个嘘的手势。

    左凌泉见状,轻手轻脚走到跟前瞄了眼:

    “睡下了?”

    “刚吃完药睡下。”

    吴清婉帮忙把汤静煣的被子拉起来,正想说什么,目光忽然停留在了左凌泉的脸上,神色古怪。

    左凌泉稍显疑惑,转头看向旁边妆台的镜子,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红胭脂,连忙抬手擦了擦:

    “嗯……方才被姜怡啃得……呵呵。”

    “你这小子,都不知道擦一下。”

    吴清婉蹙着眉儿,都不知道说什么,递给左凌泉一块儿手帕,转身就走出屋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左凌泉自然跟在身后,等进屋关上房门,便也不在擦胭脂了,反正吴清婉也点了胭脂,待会还要亲上。

    吴清婉走到圆桌旁坐下,抬手在旁边拍了拍,示意左凌泉坐下,询问道:

    “凌泉,方才那个小塔,是玲珑阁?”

    左凌泉端起茶壶,倒了两杯富含灵气的‘龙港春’,点头道:

    “赤发老仙的物件,上面有禁制,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东西。”

    “幽篁老祖的玲珑阁,里面好物件肯定不少,可惜我也打不开。”

    吴清婉随意闲聊了两句,目光放在左凌泉脸上的胭脂上,想了想,说起了正题:

    “凌泉,我方才和姜怡聊过了,让她和你修行,但是她和冷竹打闹给搪塞了过去,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都和她亲成这样了,怎么没直接那什么?”

    左凌泉摇头笑了下:“这种事儿,哪里急的来,姜怡说等两天。而且,我出去打一架,真气所剩无几,即便能修行,这时候也没法帮姜怡提升修为。”

    “……”

    这话的意图,实在太明显了。

    吴清婉刚端起茶杯,又放了下来,做出师长模样,盯着左凌泉,酝酿措辞。

    左凌泉很长眼色,知道婉婉要说什么,点头道:

    “我晓得,吴前辈是师长,我得当长辈看待,不能有歪心思?”

    吴清婉吸了口气,衣襟鼓了几分,暗道:你这叫没歪心思?胭脂都不擦就跑我屋来,还不是在姜怡那边摸出火气了,想找人泄火……

    不过这些话,说了好像也没意义,毕竟这臭小子食髓知味,越来越放肆,她也管不住了。

    吴清婉犹豫了下,还是没说左凌泉,只是幽幽叹了一声:

    “我如今修为平平,除了陪你修炼,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唉……”

    左凌泉知道吴清婉和姜怡心里都不好受,起身走到了吴清婉背后,按着柔软的香肩:

    “修行一道,求得是长生,而非杀生;吴前辈性格温婉,本就不适合走剑道,没必要为此失落。等过些日子到了临渊城,我去找一套医术加雷法,只要学会,自然就厉害了。我从大丹过来的时候,遇见了好几波野修,那里面的修行郎中,都是亲爹,得配两个武修护着;而我这样的武修,则没啥地位,打起架来,永远第一个上,最后一个撤,说起来挺悲催。”

    吴清婉轻轻叹了口气,倒也没反驳这话。她这些天在栓龙港,也瞧见过不少结伴游历的修士。

    半步玉阶以下的修士,没法完全掌控五行,所以没法全能,无论是宗门弟子还是野修,若是要结伴出门降妖除魔,都得分工合作,地位也一目了然。

    医师自不用说,是再生父母、第二条命,而且多半五行亲木,能掌控威力最大的雷法,一般都是队伍里的话事人。

    其次是专精奇门八卦的阵师、符师,控场寻踪杀敌布防全能胜任,都是是队伍里的主力。

    专精术法的修士,因为得幽篁境掌控五行之力后才厉害,在练气、灵谷境,基本上没啥地位,多半都是兼职上面这两样。

    最垫底的就是武修了,除了皮糙肉厚能抗能打,没啥特点;而且大燕王朝三个大宗门,都是武修宗门,低境武修遍地走,根本不缺人,往往都是出最多的力,拿最少的钱。

    不过,修行一道专精的方向并非定死,修到幽篁巅峰后,五行皆通,再无限制,一个人就能包揽所有路数。

    吴清婉被按了片刻肩膀,慢慢靠在了左凌泉的身上,柔声道:

    “以后再说吧,即便找不到法门,能帮你快点修行,也足够了。”

    左凌泉摇头笑了下,手顺着肩膀,慢慢滑下,落在了很大的团子上:

    “怎么可能找不到,得了这么多好物件,若是连本上乘的法决都换不来,那这世上也就没人学的起医道了。”

    “嗯~……”

    吴清婉轻咬下唇,有点受不了了,低眉瞄了眼被拖起来轻轻掂着的衣襟,迟疑了下,还是摆出了师长的模样,在左凌泉手背上打了下:

    “凌泉,你越来越过分了。我只是为了帮你和姜怡修行,看在你前两次受累的份儿上,才让你放肆了两次,你这般得寸进尺,让我以后怎么面对姜怡?”

    左凌泉有点不舍的松开手,摆出认真模样:

    “好啦,我老实点。”

    吴清婉抿了抿嘴,也没有再多说那些她自己都不信的借口,坐直了身形,从袖子里取出眼罩,站起身来,蒙在了左凌泉的眼睛上。

    左凌泉知道要被修,但心里面还是想主动修婉婉,柔声道:

    “嗯……青莲正经,是一个人运功、一个人被动接受,老是吴前辈运功的话,我就没法熟练掌握运功的法子……”

    吴清婉把左凌泉的眼睛蒙好,端庄师长的表情就隐了下去,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眸子也软了几分,轻哼道:

    “你还不熟练?准备熟练到什么地步?”

    “……”

    左凌泉老脸一红,无言以对。

    吴清婉也不再言语,拉着左凌泉的手,走到自己的绣床旁,把他推到在了被褥上。然后不紧不慢的解开了衣裙和左凌泉的袍子,仅穿着花间鲤,慢慢爬上了床铺。

    窗外细雨沙沙,房间里光线微暗,但能清晰瞧见幔帐之间,粉雕玉琢的丰腴团儿,随着爬动摇曳生姿,就好似对着床榻外侧的一轮白月亮。

    俯身的动作使得花间鲤在重力的作用下不堪重负,系绳在羊脂雪背上勒出浅浅的痕迹,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断。

    风韵熟美的佳人这般姿态,恐怕连圣人都会忍不住动凡心,只可惜左凌泉被蒙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片刻后,左凌泉身上微微一沉,温软坐在了腰间,敏锐的触感,能让他清晰感觉到唇儿印在肚子上的轮廓……

    水……

    ……

    吴清婉上次主动修炼已经过去很久了,正拿着修炼记录,回顾前十五次修炼的细节;瞧见左凌泉纹丝不动躺着,却咽了咽唾沫的模样,她无声叹了口气,想了想,从妆台上取了个棒棒,放在左凌泉手里:

    “自己拿着玩吧,免得无聊。”

    “我怎么会觉得无聊……”

    左凌泉有些好笑,正想聊两句,却发现手上的东西有点不对。

    灌入真气试了下……

    “嗡嗡嗡……”

    ?!

    左凌泉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他迟疑了良久,还是没忍住……

    “呀?!臭小子,你做什么?”

    “呃……看不到东西,我也不知碰的那儿。”

    “看不到你指这么准?”

    “我……”

    “算了,不修炼了,你给我出去。”

    “好姐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

    吴清婉秋水双眸里满是羞恼,抬手把棒棒抢过来,扔去了一边,又在左凌泉胸口打了下,才重新认真翻看起修炼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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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登船

    甜蜜的时光总是短暂,稍作停留后,终究还是要继续启程。

    六月初十,清晨时分,天上还下着蒙蒙细雨。

    客栈的房间之中,汤静煣稍显吃力的坐起身来,拿起床头的衣裙慢慢穿戴,不时探头看看窗外的青渎江畔。小鸟团子不能出去找吃的,有些无聊地在被褥上面打滚儿,如同一个滚来滚去的白色小毛球。

    今天又要远行,客栈里的其他人都已经起身,姜怡忙着把随行的物件收拾好送上船,偶尔也能从窗下的道路,瞧见几个熟悉的背影。

    汤静煣在窗口瞄了两眼,房门便被敲响,继而房门打开,左凌泉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左凌泉换了套新的行头,一袭白袍,脚上踩着云纹长靴,腰间挂着一把青皮鞘铁剑,背上还背着一把剑,用黑布包裹了起来,是上次在青云城得来的墨渊,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个行走江湖的侠客。

    汤静煣坐在妆台之前,抬手系着鹅黄褶扣,转眼看向门口,左凌泉连忙又退了出去,稍显歉意的道:

    “汤姐,你怎么自己起来了?”

    汤静煣休息了四五天,身体虽然还很虚弱,不过下地走动没太大问题了。她把裙子系好,低头打量,确定没有走光的地方后,才打趣一笑:

    “我穿着衣裳呢,想占姐姐便宜,该早来一会儿,”

    左凌泉摇头笑了声,重新进屋,来到床榻跟前,帮忙收拾着随行的物件:

    “渡船已经到了,特别大。大燕朝已经安排好房间,姜怡她们先过去收拾好了,汤姐直接上船住下即可……”

    汤静煣坐在妆台前,用木梳打理着发髻,身子比较虚,也没起身,只是偏头看着男人帮她收拾行李,赞许道:

    “小左,你这身衣裳真俊,比黑袍子好看。”

    “是吗?吴前辈给准备的,我也觉得好看。”

    “吴姨对你是真好。”

    “呵呵……”

    汤静煣随身物件不多,除开装着命根子的首饰盒,就只剩下几套换洗衣裳。

    左凌泉打开衣柜,把叠好的裙子拿出来,放进小箱子里,刚拿两件儿,却见裙子下面压着几件五颜六色的小衣,上面绣着凤凰、鸳鸯、团子等图案,看起来是自己绣的,做工精美。

    左凌泉抬起的手一顿,瞄了眼梳头的汤静煣,正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放进箱子,但汤静煣想起了这一茬,连忙起身,用肩膀把左凌泉挤开,自己拿起来放进木箱里:

    “还是我来收拾吧,也没几样东西。”

    左凌泉见此自然没搭手,等到汤静煣偷偷摸摸把贴身小衣放在箱子下面,才上前抱住了叠在一起的木箱和首饰盒,下楼放在了姜怡携带的随行物件一起,然后又跑上来,扶着汤静煣出了客栈。

    渡船抵达,栓龙港上修士倍增,码头上站满了登船的人,其中也不乏身着制式衣袍的大小宗门子弟。

    九宗会盟,是在外散修上岸的通道,涉及范围囊括半个玉瑶洲,有多少修士参与可想而知。

    虽然冬至才正式开始,但初步的筛选,在去年就已经开始,港口上的修士,大半都是为了九宗会盟而来,不过九宗内门弟子万里挑一,其中有几个能真的进入九宗,就不得而知了。

    汤静煣走在左凌泉撑起的油纸伞下,抬眼望向江畔。

    青渎江的沿岸,停泊了一艘巨大的船只,船楼高五层,雕梁画栋线条极富美感,船楼顶端的掩月林宗门徽记,恐怕都有一栋楼大小;甲板上人影密集,穿着各异,汤静煣也分不清是寻常人还是修行中人。

    汤静煣出生在东华城的市井,来往的船只见得很多,但这么大的船还是头一次见,仰着脸颊打量,询问道:

    “这船怎么造的?也太大了些,我看装个几千人都没啥问题。”

    左凌泉早上刚见到时也被惊了下,不过这几天在栓龙港转悠,对修行一道的基础知识也大概了解了,瞧见这艘巨型渡船也算见怪不怪,他解释道:

    “渡船往返于云水剑潭和临渊城之间,全程两万四千余里,一个月只往返一趟,船自然很大,满载的情况下,能坐三千余人,不过大部分人都没房间,只能站在甲板上;这船厉害的地方不光是大,早上过来的时候,从青渎江逆流而上,整艘船直接悬浮在江面上,就和地效飞行器一样……”

    汤静煣自是不明白这些古怪词汇的意思,只能似懂非懂地点头。

    一行人走走看看,很快从使臣的特别通道,登上了掩月林建造的仙家渡船。

    虽然是仙家渡船,但渡船并没有不拉凡夫俗子的规矩,只要掏得起神仙钱,仙凡之别有时候也没有那么明显;渡船之上密密麻麻全是人,不少小修士都站在了甲板上,而船楼顶层的观景台上,偶尔也能瞧见几个衣着不俗的男女修士,从气度来看恐怕是正儿八经的仙师或仙子。

    左凌泉随着使臣队伍上船后,被带到了船楼的三层,左兜右转穿过数条走廊,来到了一排可以欣赏沿岸江景的房间外。

    虽然环境不错,但渡船上的房间,肯定不及客栈那般宽大,就是个陈设简单的单人间,除开床榻、桌椅,和一个供修士打坐的蒲团,再无他物。

    汤静煣走了一大截路,身体虚弱有点累了,进了屋子就在床榻上坐了下来。

    左凌泉把随身物件放在桌上,半蹲着帮忙脱去了绣鞋:

    “汤姐你躺着休息会儿,有什么事儿叫我一声即可,我随时过来。”

    汤静煣脚儿忽然被握住,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微微缩了下,脸色发红道:

    “我自己脱就行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哪能让你帮忙脱鞋。你去忙你的吧,我有事叫你就行了。”

    左凌泉见此,悻悻然松开了柔若无骨的脚丫,站起身来:

    “那我先出去了。”

    汤静煣‘嗯’了一声,稍作犹豫,把团子放在左凌泉手上:

    “你带着它出去溜溜,不然晚上不好好睡觉,吵得我也睡不着。”

    团子这几天足不出户陪着汤静煣,早就憋疯了,连忙“叽叽~”两声,跳到了左凌泉的肩膀上。

    左凌泉抬手摸了摸,也没看着汤静煣脱衣裳睡觉的意思,转身从外面带上了房门。

    ----

    渡船在拴龙港停泊,出门透气的人极多,走廊里随处可见三两闲谈的修士。几个小国的使臣,也站在窗口、观景游廊里欣赏着沿岸江景。

    左凌泉刚把房门关上,转身就瞧见程九江小跑过来:

    “凌泉老弟,我刚转了一圈儿,下面大厅里有意思,走一起过去看看。”

    左凌泉第一次坐渡船,也觉得新鲜,扛着肥嘟嘟的团子,和程九江来到了船楼的一层。

    船楼一层是个大厅,里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修士,有个身着长袍的老者手持折扇,在其中说着些什么,不过从外面听不到声音。

    程九江往年当过一段时间野修,未曾跑太远,渡船却坐过,熟门熟路的给门口的管事掏了两枚白玉铢,带着左凌泉进入其中。

    大厅规模颇大,里面恐怕站了近百修士,年纪普遍不大,以宗门弟子居多,其中不乏年轻貌美的小仙子;不过长得漂亮的,都被同门师兄弟围成了一圈儿人墙,想挤一块二去显然不可能。

    左凌泉肩上蹲着小团子,在人群中挤了片刻,来到大厅靠前的位置。

    前方的台子上有一方水幕,水幕上呈现出两个人在擂台上切磋的场景,手持折扇的老者,在认真讲解:

    “……这伏龙拳火候够了,可惜时机把控差了点,降龙出手太早,一拳出去反被人家钻了空子……嚯——好身法……”

    ?!

    这是……

    左凌泉表情古怪,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程九江瞧见左凌泉‘愣在当场’,丝毫不意外,做出过来人模样,认真解释:

    “这是天地城打造的灵器‘水中月’,原理和天遁牌类似,只要开启便能瞧见千里之外的景色,我们一般把这玩意称作‘千里眼’,上面应该是伏龙山的弟子在切磋……”

    左凌泉自然不需要程九江给他讲原理,在人群中站定,颇有兴致地看着两个九宗内门弟子切磋。大厅里的年轻修士,也都看得津津有味,几乎没有人出声。

    团子站在左凌泉的肩膀上,对于上面老头子的瞎扯不感兴趣,蹭了左凌泉片刻,发现左凌泉不带着它继续遛弯儿后,有些失落,目光转向了大厅里面的其他灵兽。

    惊露台扎根在玉瑶洲南部,以御兽的本事闻名天下,栓龙港距离惊露台也就一站地,船上的修士,随身携带灵兽的并不少,其中最常见的就是能用来侦查的小鸟,蜈蚣蝎子蛇之类的也不在少数,因为通灵性,多半不会随意伤人,周边的修士倒也见怪不怪。

    瞧见这么多色香味俱全的灵兽,团子黑豆豆似的眸子渐渐亮了起来,感觉就和进了自助餐厅一样!歪着小脑袋,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一条亮晶晶的小蛇上——小蛇通体赤红,盘在一名修士手腕上,明显是有主的。

    “叽叽~”

    团子用脑袋蹭了蹭左凌泉,想让左凌泉给它抓来当午餐;只可惜左凌泉听不懂鸟语,全神贯注看着比赛,只是抬手摸了它脑袋两下安慰。

    团子见此,也只得趴下,直勾勾瞄着不远处的小蛇……

第二十六章 卧龙雏凤小麒麟

    修士切磋,多半十几息的时间就能定胜负,水幕之中的比拼很快结束。

    讲解的老者,复盘完方才的比拼后,开始说起最近的见闻:

    “……十年一届的九宗会盟将近,往日深藏不露的好苗子,最近是扎堆地出现;九宗青魁名声赫赫,各位想必都耳熟能详,老夫也不多做赘述,就聊聊那比较神秘的几位。首先要提的,莫过于前两个月刚出现的‘上官九龙’……”

    大厅里的修士,对这些天才的传闻很感兴趣,交头接耳也在讨论。

    程九江抱着胳膊,站在左凌泉身侧,怕左凌泉听不懂,还给讲解起青魁雏龙榜之类词汇的意思。

    “上官九龙能成为铁镞府青魁,天资修为必然一骑绝尘,说不定还在同门师兄上官霸血之上……”

    “……除开名声最大的上官九龙,九宗青魁之外,也不乏天之骄子。最近风云际会,更是连出四人,而且都来历神秘。四人中的三人,都出自荒山的惊露台,并称‘中洲三杰’,各位可知,这中洲三杰是哪三位?”

    左凌泉第一次听见这说法,见说书郎卖关子,询问道:

    “惊露台有这三号人物?”

    程九江负手而立,表情郑重:

    “惊露台上宗卧虎藏龙,其内天之骄子必然不在少数,我……我也不知道。”

    “……”

    左凌泉无话可说。

    大厅里的修士,消息显然比左凌泉等人灵通,老者发问,马上就有个宗门子弟,回答道:

    “这‘中洲三杰’,好像是惊露台新冒出来的三个天才,自号‘卧龙雏凤小麒麟’,据说都是从中洲剑皇城而来,战力惊人。其中的‘小麒麟’,名为齐甲,是中洲一个世家的少主,年仅二十七,半步幽篁,没跻身幽篁,是因为还没找到好剑。”

    大厅里的修士,听见这话顿时哗然:

    “二十七岁半步幽篁?”

    “听起来还是剑修?”

    ……

    左凌泉也惊了一下,没想到九宗的天骄这么夸张。

    程九江有点不信,开口问道:

    “从称号看,小麒麟还排在最后,前面两个莫非更厉害?”

    说书郎要的就是这气氛,轻摇折扇,看向程九江:

    “这位道友说得没错。既然是‘卧龙雏凤小麒麟’,那前面两位,自然比小麒麟厉害;只可惜,那两位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晓得具体情况,只从‘小麒麟’齐甲透漏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小麒麟和其中的雏凤,是云泥之别;而雏凤,和卧龙又是云泥之别。”

    “嘶——”

    大厅诸多修士皆是难以置信,抬头看了看天,似乎是在琢磨那是个什么境界。

    左凌泉也是表情郑重,小声道:

    “半步幽篁都有两个云泥之别的差距,这个‘中洲卧龙’,莫非是半步忘机?”

    程九江琢磨了下,微微摇头:

    “应该没那么高,不过半步玉阶应该是有了。九宗这些天之骄子,确实让人望尘莫及。”

    ……

    大厅里议论纷纷,有些性子急的,见说书先生不继续往下讲,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最后一个天才是谁?莫非比前面的中洲三杰还厉害?”

    说书先生闻言呵呵笑了下:

    “这位道友倒是有点着急。这最后一位吗,厉害了,是所有人中,唯一有实战记载的人,而且就发生在前几天,栓龙港的附近。”

    ?!

    左凌泉表情一僵,暗道不妙。

    程九江也是眼角一抽。

    大厅里的不少修士,都是从栓龙港上的船,自然明白是谁,七嘴八舌回应道:

    “是不是‘南荒剑子’剑无意?!”

    “肯定是,那剑侠是真心狠,宰了赤发老仙父子三人,还把人脑袋扔剑阁门口……”

    “还不是张家自作孽……”

    ……

    左凌泉眼神古怪,回忆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报过‘南荒剑子’的名号,这谁给乱取的名字?

    程九江倒是挑了挑眉毛,小声道:

    “这混号挺霸气。”

    “嘘……”

    大厅众人议论纷纷,说书郎等待了片刻,才抬起扇子压下嘈杂,含笑道:

    “青云城的事儿,确实是张家赠剑后又杀人夺剑在先,被枭首示众也是怨不得谁;这个剑无意,刚刚才冒头,我掩月林的渡船遍布九宗辖境,确定以前没有这号人物;应该也是一个刚出山的天才,说不定就在这艘船上。”

    大厅诸多修士,皆是左右四顾。

    左凌泉和程九江,也跟着茫然四顾,寻找‘剑无意’的踪迹,避免被怀疑。

    找了半天没瞧见有人露面认领这名声,几个好事的修士,询问道:

    “您说的这五个人中,雏凤和小麒麟,没卧龙厉害;那中洲卧龙、上官九龙、南荒剑子三人比起来,谁更厉害一点?”

    说书郎摇头笑了笑:“上官九龙是铁镞府青魁,中洲卧龙在惊露台学艺,南荒剑子出现在青渎江附近,说不定还是云水剑潭未出世的青魁,刚好一家一个,谁更厉害很难说。既然都是最近露头,那必然是为了九宗会盟提前打响名声,等九宗会盟开始,三人孰强孰弱,各位自然就知道了。”

    “三人到时候都会到场?”

    “中洲卧龙肯定来,其他两个不晓得……”

    “是嘛……”

    ……

    左凌泉听不下去,是非之地不敢久留,无声无息地隐入人群,想和程九江一起离场。

    只是左凌泉刚走出几步,忽然看向空空如也的肩头。

    汤姐又白又大的团子呢?

    左凌泉方才听得很入神,团子又一向很怂不会乱跑,他还真没注意。此时转眼看去,才发现团子不见了。

    左凌泉心中微惊,连忙转眼在熙熙攘攘的大厅里寻找,刚环视一周,就听见大厅的角落里,传来几个宗门女弟子的惊呼:

    “哇——这鸟好漂亮。”

    “就是有点凶,看把这小蛇欺负的……”

    “哟~还会喷火……”

    左凌泉挤过人群,来到大厅角落,抬眼就瞧见,一条红色的小蛇,满眼惊恐地抬起上半身,靠在大厅拐角,吐着蛇信一副御敌的架势,蛇瞳之中隐隐有火光闪动。

    肥嘟嘟的团子落在地上,张开和身形不太搭的小翅膀,把小蛇堵在墙角,‘叽叽’叫着,还不时喷出一道小火苗恐吓,只可惜喷得不远,约莫也就手指长短,看起来和打火机似的。

    台子上的说书郎,显然也发现了大厅角落的异动,手持折扇来了句:

    “哟~好一场龙凤斗,体型小了点,架势倒是挺足。各位道友还请管好随身灵宠,不小心走丢或者被吃了,渡船概不负责……”

    红色小蛇的主子,闻声也发现了灵兽失踪,挤过来一看,连忙道:

    “这是哪位仙长的鸟?怎么这般不懂规矩,瞧把我家红红吓得……”

    左凌泉没想到团子还会喷火,走到跟前呼喊道:

    “团子,回来,这玩意吃不得。”

    “叽!”

    团子煽着小翅膀,用鸟喙指向瑟瑟发抖的小蛇,意思应该是‘我好不容易抓到的’。

    “快回来,听话,不然以后不带你出门了。”

    “叽……”

    团子见左凌泉态度很严肃,只能恋恋不舍地放弃捕猎,垂头丧气迈着小碎步,走到了左凌泉的鞋子上蹲着,不动弹了。

    周边看戏的修士,见状皆是嗤笑出声,几个姑娘还打趣道:

    “这鸟真聪明,恐怕品阶不低……”

    “好胖,一看就是精心养的,都长圆了,不知道还飞得起来不……”

    “叽?!”

    团子抬起小脑袋,有点不高兴,只可惜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能飞,就被生无可恋的左凌泉,捧着离开了大厅……

    ------

    现码的全是水,感觉节奏不大对,正在精修细纲,两更几天,顺便存下稿子再爆更,实在抱歉了orz。

第二十七章 百年修得同船渡

    渡船在栓龙港停留了半天,至暮色时分,缓缓起航,沿着青渎江航道,驶向万里之外的临渊城。

    船只上九成是修士,以散修居多,彼此不熟识,来往甚少,大部分人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渡船房间的规格不可能一样,姜怡作为一朝公主,有所优待,房间比其他人宽敞许多,里面陈设也多了些,算是一个环境清雅的套间儿。

    此时宽大房间之中,三女一男,在圆桌旁围了一圈儿,神色严肃地打量闯了祸的小鸟团子。

    团子规规矩矩地站在茶杯旁边,黑溜溜的眸子望着汤静煣,不时‘叽叽’一声,应该是在说‘鸟鸟知错了’。

    汤静煣身体虚弱,坐着有点累,往前趴了些,把沉甸甸的胸脯放在了桌面上,手儿撑着脸颊,有些不信的道:

    “小左,这小破鸟真会喷火?”

    左凌泉坐在姜怡和吴清婉之间,神色严肃地点头:

    “真的,方才好多人都瞧见了,差点把人蛇烤熟。”

    姜怡双手捧着脸颊,仔细打量肥嘟嘟的团子:“它嘴这么小,能吃蛇?”

    “叽~”团子点头如捣蒜。

    吴清婉姿势端庄一些,并未把更沉甸甸的胸脯放在桌上减轻负重,只是坐在圆凳上,用手背撑着侧脸:

    “真聪明,是有点像灵兽。不过灵兽都有天赋神通,团子有什么神通?”

    左凌泉道:“喷火应该算神通,就是火苗太小,估计只能点灯用。”

    汤静煣让团子白吃白喝这么多年,知晓这好吃懒做的小破鸟终于有点本事了,还有点‘望子成龙’的感觉;她把桌上的灯台移过来,又抓起团子凑到跟前:

    “能点灯也行,至少能省些火石。来,把灯点燃。”

    “叽?”

    团子有点委屈,看起来不像做这么丢鸟的事儿,不过汤静煣一瞪眼,它还是老老实实地凑到灯芯前,张开鸟喙。

    呼——

    一道赤色小火苗出现,只有半截手指长短,还喷歪了,没把灯芯点燃,反倒是把铜质的灯台给烧化了些。

    房间里的物件,都是给俗世官吏准备的,灯台只是黄铜质地,但能一口烧化,这火苗显然不简单。

    吴清婉坐直了些,凑近仔细打量:

    “还真能喷火,黄铜都扛不住,不像是普通的火,要是喷得久一些,寻常法器灵器恐怕都经不住烧。”

    左凌泉也觉得是如此,疑惑道:“以前咋没瞧见它喷火?”

    姜怡猜测道:“可能和寻常鸟兽一样,捕猎的时候才会亮爪子,火焰温度这么高,消耗自然不小,怪不得它一天就知道吃。”

    汤静煣瞧见团子连灯都点不燃,有些兴致缺缺,翻来覆去打量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一拍桌子,训道:

    “团子!临河坊的大火,是不是你乱跑放的?”

    “叽?!”

    团子一呆,有些不可思议地瞄着主子,继而拨浪鼓似地摇头。

    左凌泉摇了摇头,替团子解释道:“第一场大火是在汤姐刚出生的时候,团子当时还没跑到酒肆,肯定不是它放的,我估计是和地底下的凤凰有关。”

    姜怡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开口道:

    “这鸟不会和静煣一样,是凤凰吧?”

    团子又张开小翅膀,摆出飞凤展翼的造型,只可惜胖嘟嘟的模样,说是只鸟都有点不搭边。

    汤静煣自是不信,抬手把团子捧起来:

    “我又不是没见过凤凰,上次栖凰谷上面那个大凤凰,九条长尾巴,头上还有鸟冠,要多漂亮又多漂亮,你看它这蠢样,像吗?”

    三人仔细打量,缓缓点头,觉得是不大像。

    “叽?”

    左凌泉见团子可怜巴巴的模样,轻叹道:“它还小,说不定长大就成凤凰了,不过以后可不准乱吃东西,也别乱跑,要是被人抓走了,可就出大事儿了。”

    “听到没有?再乱跑就找根绳子把你套起来。”

    “叽……”

    吴清婉秋水双眸中带着笑意,瞧了片刻后,倒是想起左凌泉也有宠物,询问道:

    “凌泉,你那只小虫子,不会也是灵兽吧?”

    左凌泉这些日子,每隔几天都会让小甲虫透气,再喂些不值钱的丹药什么的,除开会放点不痛不痒的毒,也没看出有啥神通,对此摇头道:

    “只是一只小毒虫,不像是灵兽,还没团子厉害。”

    “哦……”

    ……

    四个人围着团子打量,除了觉得可爱,也没看出特别的地方。

    吴清婉瞧见船只起航,秋水双眸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打了声招呼后,起身独自离开了房间。

    左凌泉和吴清婉相识这么久,察觉到了吴清婉表情的细微变化,思索了下,也起身走出了房间。

    ----

    渡船起航,走道里空空如也,所有人都在房中休息。

    左凌泉寻找了一圈儿,最终在船楼外的观景游廊拐角,瞧见了独自眺望沿岸江景的吴清婉。

    青渎江很宽,哪怕是规模庞大的渡船,在其中也如同一叶扁舟。天色渐暗,沿江山水在后退间逐渐变得模糊,最显眼的景色,是山水尽头的落日余晖,以及天空之上火烧一般的晚霞。

    雨过天晴后的红色霞光,洒在精心雕琢的观景游廊里,吴清婉身上的云白长裙,也和天边的晚霞一样染上了淡淡的红色,随着江风轻舞。

    吴清婉站在围栏旁,如玉娇颜迎着晚霞,秋水双瞳眺望远方,愣愣出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东西。

    左凌泉缓步走到身侧,先是眺望了下江景,又把目光移到比江景更美的侧颜之上,询问道:

    “吴前辈,怎么忽然一个人跑出来了?”

    吴清婉双手叠在腰间,眺望远方良久,才柔声道:

    “凌泉,你说咱们这一趟出去,还回来吗?”

    左凌泉勾起嘴角:“肯定回来呀,怎么问起这个?”

    “以前大丹出来过好多人,走之前都想着来日衣锦还乡,可到了外面,见了大世面,就瞧不上大丹那小地方了,一去不回,有心的还知道托商队带一封信,大部分人都是泥牛入海,再也找不到了。”

    左凌泉出来一趟,虽然还没走到大燕王朝中心地带,却已经瞧见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和随处可见的机缘,与之相比,大丹朝和不毛之地真没什么区别。他以前听吴清婉说过,有个亲戚在外边,瞧见吴清婉心情不太好,询问道:

    “我记得吴前辈以前说过,有个亲戚在这边?”

    吴清婉眨了眨眼睛:“我以前说过?”

    “说过呀,就是我送你肚兜的第三天,我们俩一起坐着白鹤去东华城,在天上的时候你说的。”

    “你记性倒是好。”

    “当时带着肚兜,想问问吴前辈是不是穿过,又不好开口,所以记忆犹新。”

    “唉……”

    吴清婉抬手紧了紧衣襟,没有接这个话头,稍微回忆了下,才开口道:

    “我以前进栖凰谷,是长辈的引荐。我二伯也是修行中人,以前是栖凰谷的弟子,你和四师伯他们,当年一起去了临渊城;你四师伯,在参加选拔的时候,被人下黑手打残了,为了安危着想,只能提前离开……

    ……我二叔倒是运气不错,听说遇上了贵人,被一个大宗门挑走了,但从那以后就没了音讯;我爹他们都担心着,我都不敢把这事儿告诉家里,只说修行一道和凡世不一样,闭个关好几年很正常……我也不知道二叔他是和其他出去的人一样,把俗世忘了,还是……”

    吴清婉说到这里,眼中有些担忧,可能心中已经有猜测,但事关亲眷生死,在没有确认消息前,肯定也抱着一分侥幸。

    左凌泉虽然对修行一道接触不算深,但早已明白修行的残酷,出门在外没个依仗,出事儿实在太正常了。

    他想了想,站近了几分,抬手搂住了吴清婉肩膀,柔声安慰道:

    “九宗会盟这么大的事儿,既然是被宗门挑走,必然留有蛛丝马迹。等到了临渊城,我想办法去查。还有四师伯的事儿,有机会也想办法把账算了。”

    吴清婉被搂住肩膀,少有的没抵触,只是偏头看了眼观景游廊,确定无人注意后,才柔声训斥:

    “人肯定要找,不过你可别抱着给你四师伯报仇的想法,这里又不是江湖,事情过去这么多年,连你四师伯都看开了,哪里需要你去找场子。”

    “我是说有机会,没机会的话肯定不乱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性子?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乱来。”

    “……”

    左凌泉还真没法反驳,轻轻笑了下,没有再多说,只是搂着佳人,眺望远方的落日和夕阳。

    吴清婉保持着长辈的端庄神色,可站了片刻后,也不知是不是站的有点累了,有意无意的靠近了些,脸颊靠在了左凌泉的肩膀上。

    簌簌江风吹拂着火红的流云,同着白衣的男女,迎着霞光靠在一起,同乘一舟驶向远方的未知。

    常言‘百年修得同船渡’,其他人是否如此,吴清婉不知晓,但她自己确实是修了四十年,才修来了这还不能与人明说的一刻……

第二十八章 笼中雀

    临渊城地处大燕王朝中部,得名于京城附近的‘落魂渊’。

    落魂渊是一条大裂谷,最窄处不过半里,最宽处已经变成了盆地,横贯玉瑶洲东西,几乎把玉瑶洲撕成了两块;而这条裂谷的始作俑者,便是挣脱天道束缚的南方之主‘窃丹’。

    在全玉瑶洲修士齐心协力之下,灭世天灾早已经平定,落魂渊也稳定下来,变成了和荒山类似的秘境;虽说大战时遗落的法宝仙兵早已被九宗搜刮殆尽,但总会遗留两件,在某些前人未曾涉足的地方等候良主,引得各方修士趋之若鹜。

    落魂渊太长,临渊城的位置,处于落魂渊的中段,距离裂谷还有数百里的距离;落魂渊中不乏凶兽、灵兽,大燕王朝在京城和落魂渊之间修建了关卡,百姓禁止涉足避免出事儿,只有修行中人能入内,关卡的名字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临渊港’。

    相较于仙人满天飞的临渊港,距离不算太远的临渊城,看起来要平静很多,除开规模庞大,其他与凡世城池无异。

    临渊城修建有一百零八座坊市,横贯全城的正街有八条,宽约十六丈,沿岸植三千杨柳;纵向长街三条,正中的青龙街,直通城池正南的巍峨皇城。

    偌大城池人口不下百万,每当落日沉入山峦,万家灯火亮起,临渊城就好似盘踞在辽阔天地之间的一只巨兽——纵横交织的街巷是巨兽的血管,川流不息的行人是巨兽的血液,而这只巨兽的心脏,便是处在凡世顶端的大燕皇城。

    青龙街尽头,层层叠叠的楼阁宫阙,堆砌出了整个玉遥洲最大的一座皇城。

    皇城东侧,还有一座稍小的宫城,名为兴燕宫,原来是大燕皇城未扩建前的旧址,后来改为东宫;如今帝都之内的仙人凡人,一般把这里称作‘太妃宫’或者‘太妃殿’,大燕王朝的‘二圣’,皇太妃上官灵烨,便居住在这里。

    虽说是皇城旧址,但太妃宫的规模依旧很大,没了皇城的各种内务机构,只住着一个人,致使偌大宫城看起来罕有人迹,只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月上枝头,太妃宫正中的大殿内,四根盘龙巨柱,支撑着金碧辉煌的穹顶。

    一名宫装美妇,坐在大殿正中的雕花软榻之上,目光透过面前的珠帘,眺望着视野尽头根本看不到的胤恒山。

    宫装美妇从外貌上看不出年纪,墨黑长发自肩头垂下,披散在华美宫裙之上,容色晶莹如玉,淡金色的坎肩搭在肩头,绣着祥瑞纹饰的腰带,将腰肢束起,头戴金色珠钗,清雅高华,看起来就好像只是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俗世贵妃。

    但宫装美妇的眼睛和凡世女子不同,不带半点烟火气,澄澈双瞳之间,好似含着浩瀚星海,空旷而寂寥,如同从九天之上,看着身前的形形色色,明明近在咫尺,给人感觉却像是隔着万里之遥。

    这个眼神很像胤恒山顶端的金裙女子,不过如果有人凑近仔细打量,还能看出二人的区别——胤恒山的金裙女子,眼中是天上星海与脚下山河;而宫装美人的眼底,只能看到苍天的浩渺,却没有大地的厚重。

    可惜,世上很少有人,能同时见到这两个女子,更没人能把两个超然于世的女子,并排排放在一起观摩亵玩,自然也就没人发现这一点。

    暗含星河的澄澈美眸,让宫装美妇身处皇城,却隔绝于凡世,在檐角宫灯的映衬下,犹如三千宫阁之间的一树梨花。

    这份与生俱来的出尘,配上俗世贵妃的妆容,就好似九天之上的仙子不慎坠入凡尘,美艳之中又带着几分笼中雀般的凄楚。

    宫装美妇便是上官灵烨,也是这座太妃宫的主人。她之所以被称之为‘二圣’,倒不是因为凭借铁镞府的超然背景,架空了大燕君主自己掌权,而是因为劳苦功高,辈分又太大,才得来了这么一个尊称。

    上官灵烨在这座宫城住下,至今已经有八十年,先后经历三任帝王,现在的大燕皇帝,都得叫她奶奶。

    八十年的时间,对修行中人来说,也是很漫长的一段日子。

    上官灵烨是当年的铁镞府青魁,生而为仙,天资卓绝横冠九宗。当时她有一个特别的尊号,叫‘小上官’,整个天下的所有人,都把她视为上官老祖的继承人,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

    可忽然有一天,坐在胤恒山之巅的那个人,丢给她了一封俗世的婚书,让她入宫当大燕王朝皇帝的妃子,没有任何理由,甚至都未曾亲自露面。

    上官灵烨觉得老祖如此安排,定有深意,自己离开铁镞府,进入了这座巨大的牢笼。

    这一来,就是八十年。

    八十年的春秋交替,上官灵烨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夫君,从正值壮年,变得垂垂老矣,最终死在病榻上;再到新的君主,重复一样的生死轮回;然后又看着牙牙学语的小孩,重新成为坐镇万里山河的君主,生生死死仿佛没有尽头。

    而她待在这座凡世城池,整日处理无关紧要的凡尘俗事;修行一道如陆上行舟、不进则退,上官灵烨眼睁睁看着曾经不放在眼里的弱者,成了各宗的核心人物;看着一轮又一轮的新人,从背后追上,走到了她的前面。

    八十年时间,上官灵烨自信能走到这座天下的最顶端,甚至走到老祖的前面,但她就这么在一个俗世牢笼里,寸步未进待了八十年。

    上官灵烨起初还认为,老祖是在磨砺她,但八十年下来,再好的璞玉,也被磨没了,这样的磨砺,有什么意义?

    ……

    大殿内没有侍候的宫人,只有燃着袅袅熏香的几尊铜鹤,侧面香案上,挂着一幅金裙女子的画像,燃着三炷香火。

    鸦雀无声的寂静,持续了不知多久,一方水幕,缓缓从珠帘之外浮现,渐渐凝聚成了一幅画面——辽阔江面上,渡船逆水疾驰,船楼顶端,蹲着个身材魁梧的络腮胡汉子。

    “师叔?看得到吗?喂?……”

    粗犷的声音,回响在大殿里。

    宫装美妇收起心神,靠在了软榻之上,柔润却又清冷嗓音,传出了翠玉珠帘:

    “如何?”

    水幕后的司徒震撼,蹲在渡船顶端的掩月宗徽记之后,小心翼翼地注意着四周:

    “少府主已经上船了,十天后就会抵达临渊城,老祖化身的凡人小姑娘,一直在他跟前,寸步不离。我本来不想坐一条船,但不坐这条船,下一条得等半个月,不知道老祖发现我没有……”

    宫装美妇轻轻抬起手,水幕在殿内消散,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她从软榻上起身,挑开珠帘,来到燃着三炷香的画卷之前,抬眼看着上面的女子。澄澈双眸中,情绪不停变幻,偶尔也会露出愤懑、不满等负面情绪,毫无遮掩,毕竟画卷上的人,已经很多年未曾看过她了,可能早就把她给忘了。

    她不明白,往日居于九天之上,近乎无所不能的老祖,怎么会选那样一个普通的凡人成为铁镞府的青魁,甚至不惜自降身份,亲自给那人护道。

    她没看出那人有任何强于她的地方,从头到尾唯一的亮点,可能就是会一手‘剑一’。

    但这点亮点,和当年的她差之万里;她生而为仙,从出生开始就和凡夫俗子天差地别,只有她不想做的事儿,没有做不到的事儿,她若是走剑道,不会比那个凡夫俗子差半分,甚至会做得比他还好。

    可老祖偏偏就选中的那个人,把她放在这俗世深宫之中,整整熬了八十年;她不服气,却连和老祖对话的资格都没有……

    宫装美妇在画像前站了良久,眼底情绪变幻,最终没忍住,开口询问道:

    “那个南荒的野小子,到底哪点比我强?”

    大殿中寂寂无声,带着愤然和不公的语气,却好似一个人独处时稍显疯癫的自言自语。

    久久未曾得到回应后,宫装美妇抬手从供奉数十年的香坛上,拔出了三炷香,砸在了金裙女子的画像上:

    “我在临渊城八十年,兢兢业业辅佐君王、监督朝臣,未曾有一天懈怠,未曾做错过一件事,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你把我在这里关了八十年,至少给我一句解释,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我也是你徒弟,你凭什么如此待我?”

    “我知道,你怕我,你怕我超过你,取代你的位置,才把我放逐于凡世,是不是?”

    “你说话啊!”

    ……

    逐渐歇斯底里的言语,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能听宫装美妇诉说的,只有宫灯照耀下,在地上拖出很远的影子。

    影子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宫装美妇紧紧攥着手,双眸发红,盯着画像女子许久后,又拿起香坛砸了过去。

    咚咚——

    铜质的香坛,在大殿里弹了几下,发出几声闷响。

    宫装美妇努力克制情绪,却抑制不住心底的委屈与不公,她咬牙道:

    “好,你断我大道,我也不让别人好活,你信不信我把那小子……”

    话语戛然而止。

    哪怕画像上的女子毫无反应,只是死物,后面的气话,宫装美妇终是没敢说出来。

    因为她知道,那个人肯定听得到,只是不想回应她罢了。

    咕噜噜——

    香炉滚了好几圈儿,最终停在了大殿中央。

    宫装美妇愣愣站了很久,等着画像的回应,哪怕是一句责骂也行。

    可惜得到了结果,和往日数十年如出一辙。

    随着时间推移,宫装美妇的情绪逐渐平复。

    她吸了口气,转身捡起香炉,重新放在画像下,又取了三炷香,点燃插在其中。

    等青烟袅袅燃起,宫装美妇又恢复成了方才那个雍容华贵的太妃娘娘,认认真真行了一礼:

    “徒儿失态,还请师尊勿怪。”

    可这句话,同样也只是说给自己听罢了……

第二十九章 抵达目的地

    渡船沿江而上,窗外山水不停变换,不知不觉已经是十天后。

    汤静煣身上的伤势,经过多天足不出户的修养,恢复的七七八八,等抵达临渊城附近时,已经看不出异样;因为和姜怡待在一起比较局促,汤静煣平时除开修炼,就和冷竹一起绣花或者准备膳食,哪怕已经是半步灵谷的高人,市井小娘的性格依旧没有改掉。

    姜怡得知汤静煣的修为后,心情自不用说,修炼的决心用‘头悬梁锥刺股’来形容也不为过,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打坐炼气,十天以来基本上就没出过门。

    左凌泉倒是要清闲些,白天的时候陪着汤静煣走走看看散心,或者跑去一楼的大厅里,听些各地仙门刚发生的故事;晚上就和清婉一起探讨修炼的法门,比如什么姿势修炼最快之类的。

    清婉虽然还是每次都装作师长的模样,但滴水穿石日久生情,如今的抗拒越来越弱了,只要不乱说骚话,清婉全当是眼不见为净,逆来顺受任左凌泉折腾,偶尔兴之所至,还会配合一下,打下他的肩膀,说句‘哎呀~你讨厌死了……’之类的话;当然,这得晕乎乎的时候。

    认真修炼,自然得有效果;灵谷一二重比较简单,都只用打通一个关键穴位,只要底子牢固、心境无暇,其实突破并不难。

    左凌泉身体底子打得坚若磐石,天资悟性同样不差,如今在青云城发了笔横财,也不心痛白玉铢了,在《青莲正经》和充裕灵气的作用下,进过日积月累的努力,打通了督脉的八脉交汇穴‘后溪穴’,走到了清婉前面。

    清婉修炼也很认真,但一直都抱着‘舍己为人’的心思,全心全意的帮着左凌泉稳固窍穴,根本没给自己练,进度稍慢,不过《青莲正经》讲究阴阳平衡,距离突破想来也快了。

    临近目的地,渡船速度逐渐放缓,行驶到距离临渊城还有几十里的江道时,整艘渡船直接冲上了江岸,在密林上方飞了片刻,来到了一个看不见百姓炊烟的湖泊之上。

    湖泊名为‘红叶湖’,得名于沿岸的红枫林,约摸十里方圆,北岸楼阁街道无数,停泊的巨型仙家渡船有十余艘,不停来往的小船更是数不胜数,岸边还有大龟、白鹤等用来当坐骑的灵兽。

    临渊港是大型仙家集市,其中有多少高人来往难以预料,左凌泉仅是从窗口扫了眼,就瞧见了不少人御剑而下落在红叶湖周边,也有人从集市外冲天而起,往日在大丹很难瞧见的御剑而行,在这里随处可见。

    到了这种高人遍地走的地方,渡船上的人都很低调,默默下船就隐入了人群。

    左凌泉挺想去仙家集市逛逛,但跟着使臣入京,大燕王朝已经派了官吏在码头上接待,他们刚下船,就被接上了准备好的车辇,启程前往附近大燕国都。

    姜怡是一国公主,车辇按照大燕公主的规格准备,驷马并驱车厢很大;左凌泉是御前侍卫的身份,自然坐在车厢外面,吴清婉和汤静煣,则挂名嬷嬷和宫女,和冷竹一起,待在姜怡的车厢里。

    车架从红叶湖北岸的仙家集市穿过,可见沿街上开满了各色铺子,九宗产业配制齐全,街上的修士也是摩肩接踵,连地上都摆满了各种天材地宝,不过品阶高的不会摆地摊,都是些常见的灵草、小兽。

    左凌泉和几个姑娘,如同好奇宝宝似的左右打量,走到铁镞府的钱庄‘沉瑰楼’外时,瞧见成堆的男女修士在街道上或者周边茶肆里等着,偶尔有人在停下,便会上前攀谈,谈好了价钱,就一起走向南边的小树林……

    ?

    左凌泉靠在车厢上,看了半天不明所以,好奇询问:

    “兰前辈,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女修兰芝担任供奉,自然寸步不离车厢左右,此时闲庭信步走在车厢外,柔声回应:

    “去落魂渊当苦力。”

    “苦力?”

    “修行皆不易,天资不够被师门清退的修士,没法稳定获得师门的配给,想要天材地宝和神仙钱,就只能去各种宝地碰运气。落魂渊和荒山的规模不相上下,里面机缘无数,宗门弟子或者高境修士进去都得拉帮结派,低境散修难以涉足,只能给人当向导或者打杂,混个辛苦钱。”

    左凌泉明白了,他询问道:“落魂渊里面机缘很多吗?”

    兰芝轻笑了下:“机缘再多,也轮不到我们这些散修。落魂渊归临渊尊主所有,和荒山一样,好东西刚冒头就被铁镞府取走了,剩下的都是些九宗看不上的物件,九宗都没发现的好东西,我们更别想找到;这些小辈进去,也只是为了找些灵草和灵兽,出来换个好价钱。”

    吴清婉以前在丹器房当掌房,手下弟子的主业就是进山采药,她询问道:

    “这种盛产灵草的宝地,九宗会随便让外人进去?”

    兰芝摇了摇头:“对我们来说是宝地罢了,九宗都有自己的灵田、兽园、灵矿,哪里会和我们这些散修一样,在外面挖泥巴掘树根。”

    “这进去一趟能挣多少白玉铢?”

    “春峰年轻时去过,结伴进去,所获均分,运气好一趟能得个十余枚白玉铢,运气不好就挖几棵草回来,一起去喝顿酒完事儿,想挖好东西,得往别人不敢去的地方走,但是可能回不来……”

    “哦……”

    ……

    走走看看间,使臣队伍慢慢离开了临渊港。

    只是走出红枫林的瞬间,背后的街景便消失不见,化为了寻常荒野湖泊,想来是设置了障眼法,避免惊吓到误闯的百姓。

    左凌泉靠在车厢上,随着车队走过被六月烈日炙烤的秀丽山水,路上的行人和商队越来越多,嘈杂声渐起,就好似从世外之地再次回到凡世。沿着笔直官道前行约摸个把时辰,才来到临渊城附近,瞧见了这座听闻已久的巍峨雄城。

    姜怡是一国公主,往日也算身居高位眼界高,可穿过城门,抬眼瞧见城内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林立高楼,还是被大燕京城的繁华给惊了下。

    汤静煣还是对市井感兴趣,和小鸟鸟一起趴在窗口,看着沿街气派整齐的酒楼茶楼,开口道:

    “小左,这街上人真多,比杏花街繁华多了,要是能弄间铺子,开一家酒肆,估计能日进斗金。”

    左凌泉笑道:“要在这里待大半年,找机会买一栋楼就是了,等走的时候再打出去即可。”

    姜怡听到这个,倒是心中一动——她准备和左凌泉等着年底的九宗会盟开始,但使臣队伍没法逗留半年,朝见完大燕皇帝后,就会由来两位供奉护送折返。她不可能在大燕接待外宾的四夷馆白吃白喝半年,还是得找地方落脚。

    念及此处,姜怡开口道:“反正要常住,要不先买一栋宅子吧,住在四夷馆不方便,而且蛮夷什么的也不好听,我不喜欢住那儿。”

    吴清婉也要一起留下来,对这个提议自然赞同:

    “最好请大燕的官吏帮忙物色,买在安全的地方,房间里再加个的法阵,嗯……就是隔音那种……”

    “呵呵……”

    “小左,你笑什么?”

    “……”

    ……

    姜怡和几人商量过后,也没犹豫,把随行的礼部官吏叫来,吩咐了一番,官吏便跑去了使臣队伍前方,和大燕朝的官吏交涉起来……

第三十章 拜见师尊

    使臣队伍在太妃宫外的四夷馆落脚,姜怡所携的臣子,被安排在一处环境雅致的园子里,各种接待应酬轮了一遍,天色也黑了下来。

    姜怡忙活了一整天,明天早上就要和其他国的使臣一起去朝见皇帝,按理说该早点休息,可第一次跑到大地方来,面对外面的繁华城池,姜怡又哪里睡得着,刚忙完应酬,就跑回了房间,换上了左凌泉送的红色长裙。

    吴清婉看着姜怡长大,自是晓得她要去做什么,开口道:

    “姜怡,你可别乱跑,这地方不比大丹,是别人的地盘。”

    姜怡换好裙子,在妆台前点着胭脂,含笑道:

    “赶了一个月的路,都快憋疯了,出去转转罢了,有左凌泉和柳前辈跟着呢。”

    吴清婉见带着保镖,自然不阻拦了。她初来乍到,其实也想跟着出去走走,但又不想打扰了姜怡和左凌泉出去私会,犹豫了下,还是以累了为由,留在客栈里休息。

    姜怡打扮得漂漂亮亮后,摆出公主的架子,走出白墙青瓦的小院,想去找未婚夫约会。

    只是姜怡刚出门,就瞧见一对男女站在花园里,共同欣赏着月色,还闲聊道:

    “走了几万里,怎么月亮还是这样?感觉和在临河坊看起来没啥区别。”

    “月亮不会变,不是有句诗嘛,嗯……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哟~还念起诗来了?你们这些年轻公子,就喜欢这调调,姐姐可不吃这套……”

    ……

    姜怡瞧着花前月下的俊美公子和风韵小狐狸,杏眸微凝,淡淡醋味儿涌上心头,轻轻咳了一声。

    “咳咳——”

    汤静煣闻声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一眼:

    “公主准备出门吗?”

    姜怡隐去了酸酸的眼神儿,走到跟前平静道:

    “刚过来,准备和左凌泉出去转转,汤姑娘要不要一起出去?”

    汤静煣出身市井,人情世故熟得不能再熟,自然明白看出了姜怡的心思,她轻笑了下:

    “我跟着做什么呀,跑这么远得歇几天缓缓。”

    说着把团子丢给左凌泉:

    “顺便带着它出去溜溜,它敢乱跑你就把它丢了即可,反正也没啥用。”

    “叽?”

    团子本来还挺雀跃,闻言顿时老实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蹲在了左凌泉肩膀上。

    左凌泉刚到临渊城,自然也想看看外面不一样的风景,把汤静煣送回房间后,就和姜怡一起出了四夷馆,把柳春峰和程九江带在了后面。

    晚上出去逛街,在预定行程之外,兰芝本来想劝阻,但柳春峰收了一把好剑,该行程之外陪着逛个街自然不会拒绝。

    不过四个修行中人,走到市井街面上,走走看看的好像也没啥意思,程九江跟在身后,开口道:

    “凌泉老弟,你是俗世公子出身,肯定比我们俩会玩儿,你以前大晚上逛街,一般怎么消遣?”

    左凌泉走在姜怡身侧,闻言道:

    “逛青楼花舫,点姑娘弹琴唱曲儿什么的。”

    程九江眼前微亮,不过瞧见前面的公主殿下,还是识趣儿地摆了摆手。柳春峰有道侣管着,自然也是摇头。

    姜怡听见这话脸色一冷,转过头来:

    “你挺熟哈?”

    左凌泉笑了下:“开玩笑罢了,要不找个地方喝酒?”

    柳春峰以前来过临渊城,见两个小辈找不到门路,开口道:

    “去集市上看看吧,临渊港是大地方,寻常修士想买的东西都能找到,我刚好也去挑两样东西。”

    姜怡其实就是想去仙家集市逛,方才怕供奉不答应,不好开口罢了,柳春峰自己提议,她自然赞同。

    临渊港在城外,距离约莫三十余里,几个人不会御剑,跑过去有点不体面,左凌泉转身回四夷馆借了一辆马车,才一起前往城外……

    ------

    四夷馆就在太妃宫的宫墙外侧,周边各种官署衙门扎堆,身着铠甲的御林军在其中来回巡视。

    太妃宫的角楼飞檐下,身着华美凤裙的宫装美妇,怀里抱着一只碧眼狸奴,澄澈双眸望着街道之间的马车渐渐远去,又把目光移到了四夷馆的内部。

    身材彪悍的司徒震撼穿着铠甲站在身侧,可能是觉得自己太高,低头看着小师叔很不敬,就原地蹲了下来,恭恭敬敬地开口:

    “师叔,您交代的事儿我可算办完了,我可以走了吧?要是让老祖知道我偷偷盯梢,指不定就把我逐出师门了,就算老祖不把我逐出师门,被少府主知道,我以后也没好果子吃……”

    上官灵烨轻轻抚着白色狸奴的毛发,声音不冷不热:

    “你很怕他?”

    司徒震撼刚想起身,又蹲了下来:

    “师叔,我的意思是事儿做完了,师叔还有没有什么要安排的?只要师叔开口,得罪少府主算什么人?把我师父打一顿,我都不皱下眉头。”

    “那就继续盯着,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随时告诉我。”

    司徒震撼叹了口气,起身准备跃下宫墙,不过想想又问道:

    “师叔,你到底想把他怎么样?若是想收拾他,我可得劝您一句,老祖若是动怒,我师父都不敢吱声……”

    “我能把他如何?只是想看看他哪点比我强罢了。”

    司徒震撼听见这个,也有点抱不平: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小子就会个剑一,天资过人不假,但肯定比不上师叔你当年;要说莽吧,铁镞府比他莽的一抓一大把,论脑子,和师叔比起来更是天壤之别,除开长得俊得不像话,我实在不明白他有什么优点,能被老祖如此偏爱。”

    上官灵烨沉默了下,平淡道:

    “老祖此举,必有缘由。”

    “唉……”

    司徒震撼知道摸不透老祖的心思,也不多说了,翻身跃下城墙,尚未落地,便不见了踪影。

    上官灵烨在角楼独自站了片刻,待司徒震撼离开后,稍作犹豫,放下了怀中的白猫,身形随风而逝,下一刻,出现在了四夷馆的白墙青瓦之间。

    院落是汤静煣的住处,院墙外有仆役交谈和走动的声响,院子里很安静。

    上官灵烨透过厢房的窗户,能瞧见一个身材丰韵的女子,坐在圆桌旁,手持针线,借着灯火绣着一件袍子,嘴里还哼着市井小调:

    “嗯哼哼~哼哼~……”

    昏黄灯火,照映在白豆腐般的脸蛋儿上,神态举止都像个在家等着夫君回来的市井小娘,漂亮而又贤惠,似乎与置身事外的仙人毫无瓜葛。

    上官灵烨看了一眼,看不透。她想了想,走到了厢房之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师尊。”

    “咦~……”

    正在绣花的汤静煣,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一哆嗦,把手指都给扎了。她把渗出血珠的纤白玉指放在唇间吮了下,转头看向窗外,眼神微微一呆。

    只见银月之下,花红柳绿的院落里,站着个宫里娘娘打扮的美人,虽然从面相上看不出年纪,但挽的是妇人髻,看起来比较成熟;皮肤和她差不多白,又有略微的不同,就好似白豆腐和白雪的区别;容貌极美不假,但缺点是美得不带半点人气,就好似白玉雕出来的美人,润如珠玉不假,却没有风韵美人那股又端庄又媚的暗骚韵味儿。

    汤静煣左右看了看,还以为是四夷馆内,其他小国的嫔妃走错道了,起身有点茫然的道:

    “呃……这位姐姐是?”

    上官灵烨眉梢微蹙,看着汤静煣的双眼,有点疑惑。虽然她知道老祖术法通天,能变化成任何模样,甚至能夺舍重生逆转轮回,但面前这个女子,绝对不可能是老祖的伪装,因为任何东西都可以伪装,眼神却骗不了人,老祖不可能露出这种傻白甜的眼神。

    上官灵烨心念暗转片刻,收起了行礼的动作,抬眼看向汤静煣,询问道:

    “你和老祖是什么关系?”

    汤静煣虽然不清楚这宫装贵妇的身份,但通过那双似乎含着浩瀚星海的眸子,勉强猜出了什么,毕竟这眼神和那个死婆娘的眼睛有点像。

    汤静煣反应过来后,脸色一沉:

    “你是那死婆娘的人?”

    ?!

    上官灵烨无波无澜的双眸,不易察觉的动了下。她迟疑稍许,询问道:

    “什么死婆娘?你在说谁?”

    汤静煣见此,有点疑惑了,蹙眉道:

    “你不是那死婆娘的人?”

    “……”

    上官灵烨明白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在说谁了,眼底有些许震惊,抬眼看了看天空,似乎是在疑惑脾气出了名暴躁的老祖,为何没生气。

    上官灵烨沉默了一下,又盈盈如水的行了一礼:

    “不好意思,是我好像走错院子了,抱歉。”

    说完,上官灵烨转身离开了院落。

    ?

    汤静煣莫名其妙,目送身段儿很勾人的宫装美妇离去后,重新回到圆桌旁坐下,蹙眉想了想,想不通,便开口道:

    “死婆娘,在不在,这个女人是谁?感觉和你有点像,是不是你闺女?”

    房间里寂寂无声,但很快,汤静煣便抬起了头,侧耳聆听,好像是有人在耳畔低语。

    “你徒弟?她不会威胁到小左吧?”

    “和我们没关系就好,话说我怎么觉得她和深闺怨妇似的,有点神叨叨,是不是你这当长辈的亏待人家了?我一看你这德行,就知道你不会养丫头……”

    “嘿——好奇问问也不行?……对了死婆娘,过来把这个玲珑阁打开……”

    “喂?还在吗?……不说话是吧,我烦死你你信不信?……”

    “天灵灵,地灵灵……”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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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422/ 第一时间欣赏太莽最新章节! 作者:关关公子所写的《太莽》为转载作品,太莽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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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莽介绍:

左凌泉刚出生,便拥有了凡人能拥有的一切。
名门贵子、俊美无双、家财万贯……
但蹒跚学步之时,却发现这世界不属于凡人。
妖鬼精怪、御风而行、大道长生……
毫不意外,左凌泉踏上了追寻长生的路途。
高人曾言:
九域莽荒,太虚无迹。
修行一道,如长夜无灯而行,激流无桥而渡。
我辈修士,当谋而后动,万事‘从心’。
左凌泉谨记教诲,就此凡事顺应心意,为所欲为……
高人:“等等,是‘从心’,不是让你想杀谁就杀谁,你这娃儿咋就听不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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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已有万订完本作品《世子很凶》,多主角架空武侠,有兴趣的大佬可以瞅一眼。太莽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