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过各取所需
“我还好,就是眼睛暂时看不见了,谢谢你来看我。↗搜“兰涩書把”,看醉新章節 ”我不卑不亢的微笑着回答向泳恩,耳朵却期待着能听到江植说话。
江植到不让我失望,我说完他紧跟着开了口,“你坐。喝什么。”他这话是对向泳恩说的。
“春夏你坐啊,我在你对面已经坐下了。”向泳恩的声音轻轻柔柔,和她那些我未曾亲眼所见。但相信绝对真实的所作所为实在难以对上号。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几面,我倒是也不吃惊,像她这种自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大小姐,想来难免有些怪异的脾气秉性,做出那些出格的事情也不算什么。
江植又问向泳恩喝什么,她说要没有带气泡的矿泉水,不一会儿我就听到脚步声走过来,我面前也放下了一瓶水。
接着我感觉江植应该是坐到了向泳恩身边,他们两个随便说了几句有关这房子的话,向泳恩又跟我说话了。
“春夏。我这人说话很直接,你不介意。”向泳恩问我。
我笑一下,“不介意。”
“我觉得你不像是个保姆,那天在店里见你时就更确定了。我家里从小到大有过好多下人,可是我没遇到过你这样的。”
向泳恩还真是很直接,开门见山就给我来了这一句。
“向小姐,可我真的就是个保姆,可能在你们那里我们这样的职业被叫做下女,在这边一般都是叫保姆。”我不带什么情绪的回答她,说完听到江植那熟悉的呼吸声,他的呼吸声最近总是感觉很重。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对你很好奇,很想知道混球喜欢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向泳恩说完笑了起来,这一笑听上去开始显露出和江植的乖张极相似的感觉。
“你今天没喝酒呢就醉了是……哎,时间不早了,你回酒店还是回我那儿。陪你一天我累死了,我要早点躺平。”江植打断了向泳恩的笑声,懒洋洋的下了逐客令。
向泳恩语速飞快地说了一大段话。可我半个字都没听懂,只能分辨出她说的是粤语,不知道她在跟江植说什么。
江植也用粤语跟她对话,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好半天,我只能像听天书一般听着,直到他们说了好半天后又说起了普通话。
“我们说过的事情,你自己跟春夏说,你不行我再来,我很识趣的,走了,不用你送我,她更需要你。”向泳恩磕磕绊绊的用普通话说完后,我听到了脚步声,也站了起来。
“春夏你别动了,我走了,再见。”向泳恩没多说别的,打了招呼又去跟江植用粤语说起来了。
我感觉到他们是故意在我面前说粤语,像是有回避我的话要说才这样。
江植还真的就没下楼去送向泳恩,我听到关门声后,江植很快就走回到沙发这边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眼睛难受了吗?”江植用膝盖顶了一下我的腿,离我很近的问着。
我把腿移开,“挺好的,没什么感觉。”
我跟他说完这句,心头莫名的有些难受起来,不知道从何而起。
“没事就好,那我去洗澡了,太困了,我扶你去床上还是你继续在这坐着,看电视吗……不对,听电视吗?”江植语气很轻松的问我,就像我们是同住许久的家人。
我舔了舔嘴唇,还是决定直接问他,“刚才你未婚妻说你有话跟我说,什么事啊。”
江植没马上回答我,我听到电视机被打开了,里面正在播着不知道是什么的电视剧,一个男人正在哀怨的诉说着什么,好长一段的独白,一直就听他在哪儿说。
江植听着忽然咯咯笑了起来,好像看到了什么可笑的内容,我什么都看不见,也没觉得听到的电视声音有什么值得笑,不知道他怎么回事。
他笑了半天才突然对我说话,“我明年结婚以后家里要请保姆,她说想让你去,就这事。”江植说完,又接着笑起来。
他们结婚以后,要我去家里做保姆……我在脑子里一字一句把江植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眼前闪过向泳恩在名牌店里举着手机讲电话的神情,忽然我也笑了起来。
我没笑出声,可是脸上表情一定很大,我自己能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勾起老高,我的面部表情此刻一定很夸张。
电视机的声音一下子没了,江植冷冷的问我,“你笑什么。”
我收回了笑容,可是没说我笑的原因,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干嘛会笑起来,又怎么回答他。
“你还真是怪人,我跟她说了你不会同意,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不愿意了,你去不去床上,我要洗澡呢。”江植说着走到我身边,也不等我说话,直接拽着我的胳膊把我从沙发上扯起来,往卧室里拉。
这天夜里,江植没睡在我的床上,我一夜里总是醒过来,每次小心的伸手去摸身边都是空的。
我在半梦半醒中一直想着他问我去不去他结婚后的家里做保姆的话,折腾到早上才困得要命,我刚要睡过去,眼睛却毫无预兆的的突然刺痛了一下。
我一下子就清醒了,等了几秒钟后,刺痛感再次袭来,我马上紧张起来,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用手小心的摸了摸遮住眼睛的纱布。
我感觉不到现在的时间,大概判断应该还没到天亮的早上,我一动不动的感觉着眼睛上的疼痛,刺痛的感觉隔一阵就会来一下,虽然没一次比一次加重,可我不知道这状况意味着什么,咬着嘴唇忍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喊江植了。
我第一声喊的很小,就像平时面对面说话的音量,喊出口才意识到这声音他根本听不到。我清了清嗓子又大声喊了一遍,这回声音可不小,只要他不是在楼下,应该就听得见。
可是我喊完之后等了半天,屋子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一室安静。
我决定下床去客厅,摸索着穿上鞋下了地,半天才移到了卧室门口,我扶着门框出去,又喊了一遍江植,还是没回应。
我摸着墙凭着感觉和记忆往客厅走,眼睛的刺痛感又一次发作时,我疼得蹲到了地上,整个人蜷成一团。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的眼睛肯定不行了,不然怎么会这么疼,我会不会瞎了啊,我正胡思乱想着,地面终于有了脚步声,有人朝我跑了过来。
我很快被江植扶住,他两只手用力抓紧我的肩膀,声音有些哑的问我怎么了,我告诉他我的眼睛突然很疼之后,他马上把我抱起来放到了沙发上,我就感觉他在屋子里快速跑着,很快有衣服披到我身上,几分钟后,我被他抱着出了门。
到了车上后,他开始打手机,我听到他说了我的情况,然后就发动了车子。
一系列的事情都在很短的时间里发生,我等车子开了一阵后才问他是不是送我去医院,江植这才说了话,告诉我是去医院,让我别担心。
我们很快到了医院,江植又是把我抱了进去,医生很快就过来检查,我听到他跟江植的对话,这才知道他是从家里被江植叫到医院来的,车里打的那个电话应该就是给医生的。
我眼睛上的纱布被护士揭开,我闭着眼睛能感觉到光亮,眼睛还在疼可是没之前那么厉害了,医生这时让江植出去,我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快速的捏了一下,一定是江植在跟我打招呼告诉我他先出去了。吗台吐才。
检查进行了很久,医生不让我睁开眼睛,我只知道最后眼睛又被纱布包上,我问医生我的情况,他没说什么,只是让护士送我去病房,然后打吊针卧床。
我躺到病床上,手上扎上吊针,过了很久才听到了江植的声音,他用手拢了下我额前的头发,问我还疼不疼了。
“好多了,医生怎么说?”我很着急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
“没什么大事,医生说这是你这种情况会出现的正常现象,没事,不过你还得住院。”江植说得轻描淡写,可我听了一点不觉得没事,反而觉得他是在安慰我,实际情况一定没这么简单。
我表达了自己的怀疑,江植哼了一声回答我,“爱信不信!真的没事,不过,对不起……”
江植最后跟我说了声对不起,我纳闷的问他干嘛这么说,他半天也没回答,只是又重复说了一遍对不起。
我正想问明白到底为什么说对不起,江植的手机响了,我听到他走远去接电话了。
他这一去,再也没回来,护士给我把吊针撤了时我都没听见江植的声音,护士让我躺着别起来,之后很久都没人再过来跟我说话。
我心里烦,本来很困又睡不着,一桩桩事情在脑子里过着,我正想到江海涛让我去公司上班的事情时,终于听到有人叫我名字了。
来的人是汪嫂。
她说接到江植的电话就赶紧到医院来了,说住院这几天她会陪着我,我问她江植人呢,汪嫂说不知道,她还以为江植在医院呢。
不知道江植接的那个电话说了什么,他连招呼都没跟我打就走了,我没再问汪嫂,安静的在床上躺着,只期望着自己赶紧好起来。
我迷糊着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被汪嫂给推醒了,她在我耳边说有人来看我了。
我还没问是谁,一双温软的手就把我的手给握住了,我直觉这手是女人的。
果然,向泳恩的声音随着动作在我耳边响起,是她来医院看我。
可她怎么会来,我动了动想坐起来,就听见汪嫂跟向泳恩说医生不让我起来只能躺着,我的动作就被向泳恩给阻止了,她按着我不让我起来。
我也就继续躺着了,我问她怎么会来医院,她说是江植说的,今天江植跟她父亲约好一起,她见了江植问起我的情况,江植就说了。
汪嫂这时说出去买水离开了病房,我和向泳恩有些尴尬的冷了场,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我仰面躺着用手捏盖着的被角,琢磨着该跟这位向小姐说点什么,她倒是先开了口。
她直接就问我,“那件事,江植跟你说了吗。”
我明白她在问什么,我昨晚没给江植答复,这会儿又被向泳恩问,我想了下对她说,“我也不拐弯说话了,我跟江植的关系你一定知道,你觉得我会去你们的新家里的工作吗,或者我换个说话,你愿意一个跟你老公有那种关系的女人,在你家里吗?”
我这话也够直接坦白,说完我都觉得自己心跳加速了不少,不知道向泳恩听了会怎么回答我。
向泳恩对这句话的反应很快,她先是咯咯的笑起来,之后一边笑一边贴近我说,“我当然知道啊,在国外那几年我就知道你了,只是那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你是谁,他跟我上完床还给我讲他喜欢的女人如何让他着迷,你说……他是不是个混球呀!”
向泳恩就像是在说跟她无关的艳闻,语气里始终带着笑意,可我听了却笑不起来。
“你愿意的话就可以去我们将来的家里啊,我没意见很欢迎你,我跟他的婚姻也不瞒你,就是一场交易,大家各取所需,我不爱他。”
向泳恩说完,用她柔软的手掌在我手背上拍了拍。一下“二胎来袭”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62章 重回鱼泉
我对向泳恩的话不感觉意外,类似的话江植也说过,在他爷爷的宅子里,他跪在地板上跟我说过什么,我都记得。
只是,向泳恩说的和江植说的。有些对不上。
我想了想才对向泳恩说,“你跟他以前在国外就认识了,他不是这么说的。”
向泳恩听了。发出一个疑问的声音,隔了几秒后咯咯笑了几声,“混球还跟你说,我会坐轮椅是……”
是啊,江植是这么说的,我没出声,只是露出无奈的笑容,等着听向泳恩接下来会怎么说。
“春夏,你不是个笨蛋,难道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你那么说吗?你比我们大很多。可是对感情这东西的理解,你太单纯了……告诉我,你爱过别人吗?”
向泳恩蹩脚的普通话说着这么一番话,我听起来倍感怪异。
我爱过吗……她说我在感情方面单纯还不如更直接点说我白痴。我三十年的人生里,经历过那么多别人一生可能也不曾遭遇的困境,绝望悲伤和仇恨,唯独缺少了爱过这种感情。
除了大学期间那次还未开始就戛然而止的萌动,我没爱过人,也不懂如何去爱。
年少时偷听到我妈对江海涛说出的那句“我爱你,我要跟你走。”在我心里留下了太深的阴影,爱一个人在我眼里总会带着一丝罪恶的味道,我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不对,可是无力改变。
尤其决定接近江海涛以后,我已经不奢望自己还会被人爱,我会去爱别人了。我的所谓爱情,只有逢场作戏,刻意为之。
向泳恩的话。把我埋在心底从不去触碰的东西,翻了出来。
“怎么不回答我啊……那我就问的再直接点,你爱过江植吗。喜欢他吗?”向泳恩等不到我的回答,把问题变得更尖锐了。
我苦笑一下,正打算用沉默应对向泳恩的逼问,病房里却出现了江植的说话声。
说话声夹在脚步声中,离我越来越近。
“说什么呢,你还真来医院了。”江植应该已经站到了向泳恩身边,他说着话,我感觉到自己的病床往下一沉。
“说你呢……哎,你真的咒我了是,你干嘛说我会坐轮椅,你没跟她说我们在国外就认识吗?”向泳恩语气很轻松,丝毫听不出不满的情绪。
我听到江植笑了起来,向泳恩随后也跟他一起笑,我看不到他们,可心里却在这阵笑声里隐隐觉得不自在。
病房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可我觉得自己和他们两个之间隔着什么,我离他们很远。
我离江植,很远。
笑声终于停下来,向泳恩问江植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江植回了句回头再说,之后一阵沉默,向泳恩再开口时,就是跟我说她要走了,以后再见。
江植去送向泳恩了,我在病床上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觉得心口发闷,很想坐起来,可是想到医生护士的话,还是忍住了。
江植是跟汪嫂一起回来的。
我听到汪嫂和江植在说话,最后江植跟汪嫂说医院这边拜托她了,说完她跟我连招呼都没打,就离开了。
我在医院里住了五天,汪嫂一直陪着我,可是江植却再也没出现过,也没有电话,我憋到第五天终于开口问汪嫂时才知道,原来江植这些天根本就不在奉市,他去了鱼泉。
第六天医生给我检查完之后,随着纱布在眼睛上一点点被揭开,我按着医生说的慢慢适应着睁开了眼睛。
医生陌生的男人面孔在我眼前出现,虽然有点模糊,可是我已经松了口气,我又能看见了,这点模糊医生说是正常现象,过段时间就会彻底恢复。
我也第一次看到了汪嫂的样子,一个身材挺壮实的妇人形象,和老汪的样子往一起联想,说实话我没觉得他们有夫妻相。
汪嫂笑吟吟的看着我,连着声说我好了就好,我笑着跟她说谢谢,然后就把手机拿了起来,这段时间一直关机,我开机后手机一通响,好多消息提示。
我仔细看了一遍,全都是一些陌生的号码,估计都是诈骗电话什么的,我有些失落的放下电话,准备出院。
我没让汪嫂送我回家,虽然她一再坚持,可我还是没同意,最后我在医院门口给汪嫂打了车把她送走才自己往家走。
可我直到出租车司机喊我到地方了时才反应过来,我上车后跟司机说要去的地方,竟然是帝景华庭。
我下车站在小区气派的大门口愣了一阵,好半天后,我把手机拿出来,给江海涛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江海涛低沉的声音响起,“喂。”
一如往常的声音,可我听了总觉得那里有点不一样,很快我就明白了,的确是不一样,过去我们单独联系打电话时,江海涛不会这么开场,只说一个礼节性的喂,他过去都是直接叫我春夏的。
其实他对我的态度变化,早在江老爷子老宅那场火之后就开始了。
“我出院了,眼睛没事了,告诉你一下。”我简短的说明打电话的意思。
“哦,我知道了,你注意休息,后天我让老汪回去接你,你也准备下。”江海涛依旧是不急不忙的语调。
我皱皱眉,“接我去哪儿?”
江海涛那边传来一阵他和别人说话的声音,他也没跟我打招呼,直接跟人说着话,我等了一阵才又听到他在电话里喂了一声,听到我的回答才接着说,他是让老汪接我去鱼泉。
江海涛的话带着命令的味道,我也没说什么不想去之类的话,顺从的回答说好,江海涛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我又回到了五号楼,先到了一楼毛莉家里,家里多日没人,我看了一圈没什么事情后就去了顶楼。
一开门进屋,我就想起来江植,他这么多天音讯全无,就像从我生活里消失了,除了我从汪嫂那里知道他在鱼泉,我没有他任何消息。
我出院,他也什么动静都没有,我总觉得这不正常,江植到底在干嘛呢。进了卫生间里,我又一转念,江海涛让我去鱼泉,江植也在那儿。
很快就能见到他了,我抬头看着卫生间里镜子,多日看不见自己的长相,这么一看居然有了点陌生的感觉。
更让我陌生的感觉是,我竟然会开始想念一个人了。过去的我,只会在夜里或每年某些特定的日子里去思念我爸。
我只思念死去的人,从来没想念过活着的。
我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收拾洗澡,然后按着医嘱躺**休息,让眼睛别太累。
隔天的中午,老汪来接我了。
车子开上了高速以后,不爱说话的老汪还是沉默着开车,我就拿汪嫂先开了话题,我说住院那段多亏汪嫂照顾我。
老汪笑了,看我一眼说不用谢,之后又闭上嘴不说话了。
我又问到鱼泉要多久,老汪说两个小时就能到,这回他没冷场,几秒后就主动问我,多久没回过鱼泉了。
我想起最初跟老汪在车里单独说话的那一幕,想起他拿给我看的那张旧照片,眼睛看着车窗外单调的高速路面说,四年了。
“鱼泉变化可大了,这次回来有不少人要见见。”老汪问我。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
鱼泉有人需要我去见吗,或者说有人在等着我去见吗?当然有,可惜都是死人了。
到了鱼泉,车子开进市区里时,我终于明白老汪说这里变化很大是真的,不过几年没回来,街面上已经让我有了陌生感,到处都在盖房子修路,行人的神都很匆忙,原本生活节奏不快的鱼泉也有了大城市的氛围。
“咱们鱼泉就是仗着旅游资源啊,这两年一下子就窜起来了,江总那个度假村将来开了肯定火的不行!”老汪突然有了说话的兴致,开着车跟我兴奋地讲起来。
车子缓慢的在市区主路上移动着,我看着车窗外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眼前有些模糊起来。
我这条路我很熟悉,许多年前的鱼泉还只有这么一条像样的路,那时鱼泉像点样子的商店娱乐场所都聚集在这条路的两边。
曾经的街心公园马上就要到了,我看着车窗外早就完全不一样的街景,还是很快辨认出了街心花园原来的位置。
“你看右边。”老汪这时忽然说话,让我往车子右边看。
我看过去,老汪在旁边问我还记不记得那里,那就是江总这次在鱼泉开发的那个项目,那个五星酒店就要建在这里。
我的手指紧紧扒着车门,眼睛死死盯着路边那一大片被高高的广告牌子围起来的地方。
那里我怎么可能会忘记,这个曾经被大火烧成一片废墟的地方,我死也不会忘记的。
“这边的公司快到了,江总让我直接送你去公司。”老汪在车子远离了即将建成五星酒店的地方后,又跟我说。
我也掩住了心头翻涌的情绪答应了一声,继续好奇的看着车窗外。
江海涛在鱼泉的公司坐落在老鱼泉实验中学对面,一座五层的独楼,老汪把车直接开到了楼后的院子里。
我从车里下来,有几个穿着职业装的人从楼里走出来,看见老汪都打着招呼,目光同时也都好奇的打量着我。
老汪也没跟这些人介绍我,他让我跟着他进了楼里,坐着电梯直接到了五楼,在电梯里短暂的时间里,老汪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可是他在犹豫,等我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电梯已经到了五楼,厚重的门缓缓打开。
我收回看着老汪的目光,随意往电梯门外看,电梯外面站着两个人,江植瘦削的身旁跟着一个年轻男人,他手里拿着一沓文件样的东西,正在跟江植说着话。
江植站在电梯门外看着我,他眯着眼睛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一遍,视线最后停在我的眼睛上。
“能看见了?”
我有点不自然的点点头,脚下却没动,直到老汪拉了我一把提醒我该下电梯了,我这才跟着老汪往电梯外面走,江植和那个年轻男人也几乎同时往电梯里进。
我们错身而过。吗台吗技。
我回头往电梯里看了一眼,有些日子没看见江植那张脸,他好像黑了不少,我正看着,电梯门开始自动关上,江植的脸一点点在我眼前被电梯门阻隔看不到了。
“江总在办公室等你呢。”老汪在我身前不远的地方喊我。
我赶紧跟上老汪,他领着我到了这一层的最里面,进了一扇大门后,老汪走到一张桌子前跟坐在那里的年轻女孩说了句话,女孩朝我看一眼,拿起桌上的电话。
我听到她恭谨温柔的叫了句江总,然后说了老汪回来了,放下电话后,她站起身去敲了敲桌旁的一扇门,然后轻轻推开门,跟老汪示意可以进去了。
我跟着老汪走进了江海涛的办公室,这也是我第一次走进他工作的地方。
江海涛正低头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什么,他戴着眼镜没抬头看我,只是沉声对老汪说准备一下去机场接接人。
老汪答应着出去了。
江海涛这才摘下眼镜抬头看着我,“能看清我吗?”
他问了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一句话,我笑着跟他说能看清,然后迈步朝他走过去。
江海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了下旁边的一圈沙发对我说,“去那边坐。”
他从我身边走过,没碰我一下。
第63章 白堂遇旧人
我和江海涛面对面坐下。
我四下打量着他的办公室,中式装修,符合他一贯的喜好。
“春夏,鱼泉变化大。”江海涛开了口。
我收回视线冲他点点头,“是啊,刚才路上很多地方我都认不出来了。对了,我看到你说的那个五星酒店了。”
江海涛笑笑,“你看到啦。明年开春就可以启动了,还有度假村的项目,明年会很忙啊。”
我看出江海涛有些疲,“你要注意休息饮食,在这边怎么吃饭呢?”
江海涛看着我,歪了歪头,“食堂师傅会给我单独做,不过味道一般,其他时间还不是跟在奉市一样,各种饭局。”
“那我留下给你做饭。你想吃什么,今晚我就做。”
听了我的话,江海涛没马上回答,神间有着片刻的沉凝。过了会儿他才说,“今晚不行,让你过来也不是要你做饭的。”
我抿了下嘴唇,看着他。
“春夏,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大学的时候你学的是室内设计。”江海涛问我。
“是。”对于这个我说的是实话,大学时我的确是在南方那所美院里学的室内设计专业,在被开除之前,我的专业成绩还一直保持着前三名。
可惜那都是什么年月的旧事了。
“酒店这个项目的室内设计部分,向家很感兴趣,这对于他们家来说算不上什么大项目,只是两家如今关系不同往日,虽然要公开招标,他们也乐于参与一下。永恩……”江海涛说到这儿停了一下,他语气淡淡就像我是他的工作伙伴或者下属,我听着心里已经往下一沉。
“永恩会负责这个设计。她不过是挂个向家的名字,具体事情还是需要更专业的人来做……向家请了你原来学校的老师过来主持设计,老汪去机场接的人就是,你也就着这次机会,把专业捡起来。”
我原来的老师,是哪个……我在脑子里调动出久远的记忆,可是大学的人和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一时也想不出会是哪个老师。
“我不行了,这么多年都扔下了,我本来也对这个不感兴趣,当年只是为了上学才选的那个。”我摇头苦笑,表示我不想再去做什么设计。
江海涛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坐得更加闲散,还抬起手揉了揉眉心,声音缓慢的对我说,“春夏,我这是对你好,你是聪明人……应该懂。”
江海涛把话说成这样,我知道这已经不是我选择愿不愿意做的问题,他分明就是说明我必须按着他说的做,否则……
我明白否则会怎样。
“我明白了,可是设计这行变化很快,我都这么多年不接触了,不知道还行不行……”我用担忧的语气说着,眼睛盯着江海涛。
“试试,实在不行再说。”江海涛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说完后看我的眼神里多少又有了些往日的神。
可我不知道他究竟为什么如此安排我,离开办公室时满心忐忑。他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保姆的身份改变掉,我跟着他的秘书往外走时一直想着这些。
小秘书领我到了隔壁的一间屋子,说江总让我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小秘书说完就关门离开了,我一个人站在了陌生的大屋子里。
环视一圈,这里应该是江海涛的休息室,屋子里有床有衣柜沙发,带浴缸的卫生间,估计是他工作忙时临时休息用的。
我走到床头那里,看到上面摆着一个相框,里面镶着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江海涛和佳佳的合影,另外一张有些旧,我蹲下去仔细看,上面是年轻时的江海涛抱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眉眼清秀,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应该是江植。
我用手指在小江植的脸蛋上摸了摸,没想到江海涛会把两个孩子的照片摆在这里,他在家里从来不让到处摆家人的合照,毛莉开始没问他就摆了好多,结果招来江海涛很不满的反应,毛莉为了那个还背后跟我抱怨过。
我不知道自己要在这里等多久,就索性干起自己的本行,简单把屋里收拾了一下,屋子里除了有点乱倒是不脏,我弄好后坐到沙发上,按着医嘱闭目休息眼睛。
我正想着江海涛在办公室说的那些话时,手机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这号码尾号是连着的四个九,这样的号码就是所谓的好号,我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向泳恩。
我接了电话,果然听到了向泳恩的声音。
“春夏,你到了鱼泉吗,我也在这边,你在哪儿呢?”向泳恩语气极为亲切,好像我跟她原本很熟似的。
我起身站到窗口,看着窗外说,“刚到,在江总公司呢。”
“是嘛,那你等我,我马上到。”向泳恩说完,也不管我答不答应,挂了电话。
十几分钟后,我的手机又响了,还是向泳恩打来的,她说自己就在公司一楼,问我在哪里。
我没说自己在哪儿,听着电话出了屋子,那个小秘书见我出来马上站起来,我冲她摆摆手,朝电梯走过去。
“向小姐你在一楼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我挂了电话,这才对追过来的小秘书说我下楼去见向泳恩向小姐,麻烦她跟江总说一下。
小秘书一看就知道向泳恩是何许人物,听我说完微微吃惊一下,可是没多问只是说好的。
我到了一楼,很快就看到了向泳恩,她一身白长款大衣,很是醒目的站在大堂里。
而她的身边,还站着同样招人注目的江家大少爷。
我脚步放慢了一些朝他们走过去,江植跟她在一起,他们但从外表看上去的确很养眼,就连两人脸上那种乖张的气质都那么相似。
他们才是一类人啊。
向泳恩看着一身黑衣的我,笑着说,“你眼睛亮亮的,应该没事了。”
我微笑着说是好了,只要注意休息就没什么大事了。
“你的车祸还真是……”向泳恩提起了我车祸的事,可刚说了个开头,就被江植打断了。
“今晚要喝酒,你司机过来了没有。”江植搂住向泳恩的肩膀,低头温柔的问着。
向泳恩仰着头,用手钩住了江植的脖子,说了句粤语,我听不懂,就把头转向了一侧。
“那就走,忙了这么多天,我快憋死了!”江植懒懒的又说了一句,我听到向泳恩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也一起,都是年轻人,有你认识的。”
我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就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扒拉了一下,抬头一看是江植,刚才的话他是跟我说的。
“我就不……”我正要拒绝,向泳恩放开江植,过来一把拉住我,说她要我必须去。
我就这么被硬拉到了向泳恩的车上,她跟我一起坐进了车后座,然后让司机开车去“白堂”。
我看到江植也坐进了他那辆越野车里,他的车就跟在我们后面。
“白堂是哪儿啊?”我在车里问向泳恩。
她正在低头看手机,看都没看我回答说是鱼泉这里最好的会所,今晚的聚会就在那儿。
外面天还很亮,可我却跟着一位大小姐要去什么会所的聚会,我心里发堵,看着车外想了想又问,“向小姐,你们朋友的聚会,不适合我这种身份的去,我出来也没跟江总说一下这不好,要不我……”
向泳恩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说,“我跟江总说过了,你别紧张,今天聚会的人你认识几个,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更不安了。重回鱼泉的开头,充满了我无从掌握的未知,尤其是向泳恩看似对我很亲切的表象,我不知道这地下藏着什么真正的心思。
车子走了很久才停到了一个住宅区的楼下,我跟着向泳恩下车,江植的车也缓缓停到了旁边。
两台车子很快就被人开走了,向泳恩指着面前的一个全白装饰,门口没任何标识的大门对我说,这就是白堂。
我和向泳恩走在前头往里进,江植默默跟在我们身后。
一进门才知道,外面看起来丝毫不起眼,可是里面却别有洞天,我一进来就被一片片白晶闪眼的光晕弄得有些头晕,所有的工作人员也都穿着白衣服,我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一身黑。
“我们先去换衣服,走啊。”向泳恩拉着我就走,我这才趁机装作不经意的朝江植看了一眼。
他正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交给旁边的服务生,我看到他穿着白衬衫,正低头整理他手腕上的表。
“换什么衣服啊,向小姐能不能先告诉我到底来这里要我干嘛。”我跟向泳恩朝贴着**白暗花壁纸的走廊尽头走,边走边问。
换衣服,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在别墅里发生过的那些事。
他们不会又要玩那个,我厌恶的皱着眉头,看着向泳恩。
她一边走一边把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立时露出了里面裸肩低胸的小礼服,还是白,好像就是那天我在品牌店里看见她试的那件。
她脱了大衣就直接扔在了脚下的淡米地砖上,马上有个女服务员跑过来抱起大衣,我扭头看了一眼,手却被向泳恩扯着往前一拉。
“进来。”
我被拉进了一间屋子,里面摆着大大的一张梳妆台,也是白,我感觉自己被各种白包围。
向泳恩指了下屋子一脚对我说,“春夏,你去选一件白的换上,今晚聚会的人都只能穿这个颜,我补一下妆,你自便。”
她说着就坐到了梳妆台前面,不再管我。
我朝她指的地方看,那里挂着几件白的衣服,下面还摆着好多双鞋子,旁边还放着一些配饰类的东西。
我不得不把这些跟别墅里那次联系在一起,我站在原地没动,转头看着补妆中的向泳恩。
她发觉我在看她,就从镜子里看着我问,“怎么了,没有你喜欢的?”
这时有人敲门,向泳恩说了句进来,门一推开,小瑶从外面走了进来,她进来看见我,有点意外。
“春夏,你也在啊。”小瑶也穿着一身白,很简单的紧身裙子,头发高高竖起,戴着个小王冠的头饰。
我看着小瑶,似乎不用向泳恩说什么,已经能确定这个聚会是怎么回事了,我认为一定跟别墅里那次一样。
可是向泳恩怎么会……我跟小瑶笑了一下,继续看着向泳恩,看她会怎么说。
向泳恩回头看了下进来的小瑶,“人都来了吗?”
小瑶朝她走过去,也在镜子里照照自己,“没呢,老汪倒是快到了,我刚才听见他给江少打电话了。”
老汪居然也会来,我更加困惑起来。
“那就催催,客人要到了,我也马上就好,你去忙。”向泳恩继续对着镜子补妆,小瑶应了一声往门外走。
经过我身边,小瑶冲我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她出去后,向泳恩站起身走向我,她搭着我肩膀把我推到那一排衣服前,“快选……要不就这件。”
向泳恩说着,从衣架上拿下一件白绣暗花镶着明灰包边的旗袍,举在了我眼前。
旗袍……我心里暗自苦笑,今天这一切都太巧合了,她居然拿了件旗袍给我。
“这个需要量体裁衣的,要不换一件。”我知道自己换衣服躲不过去,可我不想穿旗袍。
“你试试嘛,也许合身呢。”向泳恩坚持着,我最后只好拿了旗袍去换。
衣服上身,虽然不能说很合身,可是基本还可以,我出来站在镜子前,向泳恩连声说不错,就这个,她又拿来一串珍珠项链给我戴上,最后用屋子里的电话叫来了一个人,给我梳头发。
我一直很安静配合的听她摆布,我在心里想好了,既来之则安之,不管一会会面临什么局面,既然躲不掉就冷静面对。
我的头发被盘起来,和身上的旗袍很协调,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晃神,想起了在别墅里那次,江植把我拉上二楼,我在卧室里跟他……
“小曾,你不该把江植拉进来的。”我耳边也响起了老汪跟我说过的话,一下子回神过来,给我梳头发的人也正好问我发型可以吗。吗尽乐弟。
向泳恩就站在我身后,她笑呵呵看着我很满意的表情,我又自己简单画了个淡妆后,跟着向泳恩准备出去了。
她始终没告诉我聚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在我临出门最后一问的时候,神秘的跟我说肯定不会是让我失望的,我没法再问,只好跟着出去。
我们跟着服务生,上了二楼。
二楼的装饰比下面更显奢华,调依旧是白,我们才上楼,就看到另一侧的楼梯上也走上来几个人。
我一下子就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老汪,他侧身上楼,弯着腰在跟身后的人说着什么。
我们两边的人最后在一个大厅的入口前重合了。
我站在向泳恩身后,看着老汪和他领上楼来的那几个人。
老汪也看见了我,可他没露出意外的神,只是微笑着跟向泳恩打了招呼,然后侧身跟向泳恩介绍他带来的人。
“这位就是向董请来的任设计师,任准,这位是他的夫人,左佑。”
我听着老汪的介绍,目光落向那位任设计师。
我看着他年轻的脸,终于想起来了,他的确是我念大学时的老师,教我们那一届的景观设计,没想到请来的会是他。
而她身边那位,我也认出来了,我曾经在她的设计公司里打过工,还是任准介绍我去的,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再见,他们已经结婚了。
我缓缓把目光从任准的脸上移开,低下头,我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他是否还能认出我是谁,可是看着他依旧年轻帅气但明显多了男人沉稳的那张脸,我心里滋味复杂到了极点。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上任老师,可偏偏就在如此意料不到的场合下再见了,他是作为被请来的设计师出现,而我呢……
我低头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就在刚才我还满脑子全是那些见不得人的所谓游戏场面,谁想得到会这么又见到他。
我想心事的时候,两方人已经完成了见面介绍寒暄,就在我低头跟着向泳恩准备往大厅里进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在叫我的名字。
“曾夏……”这喊声冷漠之下带着一丝不确定。
我不得不抬起头,向泳恩这时也停下来回头朝我看,我眼角余光还看到大厅里,江植正朝我们迎过来。
我看着喊我的人,不带笑容的打了招呼,“你好左经理,我是曾夏。”
向泳恩有些意外的看着我,“你们认识?”
我点点头,“我以前念书时在左经理手下做过助理,很多年以前了,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
左佑依然认得我,还这么快就把我认出来了,我想起许多年前跟她的那些交集,竟然心里还带着一丝畏惧。
当然想起这个左佑,我对她更多的还是感激,毕竟是她让我知道了要实现自己的目的,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手段要如何去做到。
我至今记得她对我说过的话,“记住,不择手段你才会成功,你要学会利用女人的资本。”
“是啊,没想到还会见到你,很高兴,你还记得她,当年是你学生里很出的,你现在在哪家公司呢。”左佑轻描淡写的跟向泳恩说着,同时还看了眼她身边同样目光吃惊的任准。
“你们也认识!”向泳恩笑着提高了音量,我看到江植这时已经走了过来。
关于我的话题暂时打住,大家的注意力随着江植的出现转移过去,又是一番彼此介绍。
我得以趁机平定下情绪。
大家都没再把话题扯回到我的身上,毕竟我不是这里的主角,我看着江植和任准并肩站在一起咯聊天,左佑虽然挽着任准的胳膊陪在身旁,可她那强大的气场还是显露无疑,明眼人很快就都能看得出他们夫妻之间,主动权掌握在谁的手里。
不过随着他们夫妻的出现我倒是放下心来,有他们在,这场聚会不应该是我之前担心的那种“游戏”了,看来就是欢迎他们远道而来的聚会而已。
就像向泳恩说的,我还真的在大厅里看到了几个认识的面孔,简桢桢的老公李芒在,那天游戏里的另一个人也在,还有就是小瑶了。
所有应该知道我是谁的人都没空理我,他们都各自忙着,我躲到了角落里,站在落地窗前往外看,心里寻思着向泳恩带我来这里要干嘛,她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让我来凑热闹。
有人朝我走了过来。
我看过去,走过来的是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白西装套裙的左佑,她依旧几乎不露笑容的那副神情,看上去比几年前胖了一些,但是眼神一点都没变。
我暗暗吸了口气,迎了上去。
“左姐。”我按着她过去让我叫的称呼喊了她。
左佑盯着我的眼睛,“过得好吗?”
她语气还是冷淡疏离,我笑了笑,“还好。”我又看了眼远处的任准,补了一句,“恭喜你跟任老师。”
左佑这回笑了,“谢谢。曾夏,你没做设计,改行做什么了?”
左佑果然依旧目光犀利。
我又看看站在任准身边的那个背影,实话实说,“我在江总家里做保姆,江海涛江总。”
左佑扬了扬下巴,可是什么都没说。
“我会在鱼泉待一段,找个时间聊聊,你方便时给我电话。”左佑说着,把一张名片递给我,然后走开了。
她刚走开,大厅里又进来一些人,我看到向泳恩和江植一起迎了过去,左佑则和任准站在一处没动,看着进来的人。
那些人里出现了江海涛的身影,人们都朝他聚拢过去。
左佑跟任准不知说了什么,我看到任准朝我站的地方看过来,眼神明亮如昔,和我视线碰上后,他主动冲着我笑了一下。
我眼角发酸,也冲他挤出一个笑容。
江海涛这时已经朝左佑和任准走了过去,我看着他们握手说话,忽然唏嘘不已,虽能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在鱼泉这里站在一处。
接下来的时间,江海涛和左佑他们进了里面一间包房,江植和向泳恩也跟了进去,剩下的人都在大厅里,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吃喝聊着天。
我一个人继续站在窗边,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从这里能看见一处很高的建筑顶端亮起了霓虹灯,灯光闪烁之下,让我差点忘记这里是我的老家,那个曾经天一黑路上就没人的地方。
我身后有脚步声,即便大厅里放着音乐声我也听到了,我连忙转身,就看到江植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过去吃东西,那些人你不是见过了。”江植没离我太近,见我看到他了就停在了离我几步远的地方。
“算不上认识,自己呆着挺好。”我不想跟那种情景下所谓认识的人说话,有什么可说的呢。
“那个任准是你老师?”江植又问我。
“是,大学教过我。”
“你当年被开除……跟他有关。”江植眼神别有深意的看着我,继续问。
我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尖。
江植居然能联想到这上面,我看着他,有一丝犹豫,重逢来的太突然,我还没时间去想要怎么面对那些旧事。
尤其是在江家父子面前,我要怎么说,毕竟左佑在门口那一句问,已经暴露了我们认识的事情,江海涛一定也会问的。
左佑会怎么说起我跟她和任老师之间的关系,我不确定,心里的不安渐渐强烈起来。
“别喝酒,小心点你的眼睛。我爸会让老汪来喊你进去,自己注意。”江植等了一下没听到我的回答,就落下这么一句,转身走了。
果然,不过一分钟之后,老汪就找到了我,他说江总让我去见一下请来的设计师,让我跟他走。
我跟着老汪进了包间里,江植这时还没回来,席上向泳恩的身旁有个空位。
江海涛见我进来就对左佑说,“左总,这是我家的保姆,工作能力很强,你不是想临时找个人照顾起居生活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小曾过去你那边。”
原来因为这个让我进来,我看看江海涛又去看左佑,他们也都在看着我。
“噢,听说左总和任设计师以前认识小曾的。”江海涛微笑着又去问任准。
左佑替任准作了回答,“是啊,小曾以前是任准的学生,很久没见过了,江总愿意割爱的话,我们当然乐意,小曾也不会有意见。”
我当然不会出声去回答左佑的问话,这种场合没我说话的份儿,我只是含笑看着江海涛。
江海涛朗声笑起来,看着我对左佑说那就这么定了,之后淡淡的对我说,“你出去,一会儿老汪会去找你。”
我告辞从包间里出来,江植正要进去,他目光停在我脸上,有些疑问。
我什么也没跟他说,径直走了过去,又找了个角落坐下,等着老汪来找我。
刚坐下没多久,我却看见向泳恩朝我走了过来,我赶紧站起来,向泳恩穿着高跟鞋很快就走到了我面前,她笑着打量我,“春夏,你的身材真适合旗袍,里面的正事完事了,跟我走。”
“不行,我要等江总的……你刚才也听见了。”我冲向泳恩苦笑一下,没动弹。
向泳恩听我这么一说,从随身的手包里拿出手机,摁了号码放到耳朵边,很快我听到她叫了声江伯伯,然后直接就说了要带我去玩儿的事情。
在我吃惊的表情里,向泳恩把手机递给我,“你自己听。”
我拿过手机放到耳边,叫了句江总,里面果然传来江海涛的低沉声音,“去,明天开始工作。”
第64章 她的她
我被向泳恩拉上了白堂的三楼。
和楼下差不多的大厅里,除了两个守在门口的服务员之外,再无他人。
向泳恩继续拉着我朝大厅里面走,进去后奔着一角宽大的白沙发而去,等我们都坐到沙发上了,向泳恩也不说话。拿着手机开始手指飞快的打着字。
我还没把这里看上一圈,小瑶就和几个男男女女陆续走了进来,他们的说笑声不大。时高时低的声音听上去充满暧昧。
“泳恩,可以开始了。”小瑶朝我们走过来,声音柔媚的问着。
向泳恩头都没抬,冲着小瑶扬扬手,“开始。”
小瑶看了我一眼,笑着转身而去,大厅里原本明亮刺眼的灯光很快就暗了下去,节奏明快的音乐声也跟着响起来。
有人把大厅的门也紧紧关上了。
我转头看向泳恩,她还在低头弄手机,我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之前那么开朗了。她像是正皱着眉头,嘴角弧度也往下拉着。
一阵碰杯的清脆声响从音乐声里跳出来,我转头就看到小瑶和那些一起进来的男女正围成一大圈共同举杯,所有人都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们喝完酒。昏暗的光线里,我看到小瑶被她身边的高大男人一把拦腰搂紧到怀里,两个人就当众拥吻起来,周围人也没看他们几眼,似乎习以为常如此场面,之后也都各自组队,抱在了一起。
我大概猜到,这应该又是一场富家子的所谓聚会,就如同在江家别墅,在酒店房间里发生过的一样,可是向泳恩非拉着我来干嘛,还有,江植呢,难道他不参加吗。
我正想问向泳恩。她却先在我肩头轻拍了一下,“你别坐在儿啊,过去一起玩。听小瑶说比这厉害的你都玩过了,以后跟着他,这些免不了的……我去打个电话,待会儿来找你。”
向泳恩说着站起身,脸有些难看的朝通往露天阳台的那扇门走了过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坐在沙发上没动。
向泳恩已经推来门走到了阳台上,夜风顺着门吹进大厅里,吹得门边的白纱帘飘了起来。
大厅里的空调开得很足,陡然吹进来的凉风迎面而来,巨大的温差让我浑身一抖,我站起来想过去把门关上,刚靠近门边,就听到外面阳台上的向泳恩,突然大喊了一声,“你怎么可以这样!”
大厅里其他人都沉浸在各自的乐趣里,没人听到或者听见了也不关心,我扭头看他们时,每人朝这边看过来。
她这是怎么了,在跟谁喊呢,我看着向泳恩露着雪白的肩膀就这么站在寒风里,她的肩膀剧烈抖着。
这一刻我忽然觉得,向泳恩内心里一定很不快乐,她那些笑容和明朗的神都是一种伪装。
她的不快乐,也应该不是因为江植。不知道为什么,无凭无据我就是这么认为。
向泳恩再也没说话喊叫,她就背对着我,迎着刺骨的夜风站在栏杆边上,举着手机。
我小心的把门半关上,转身想坐回到沙发上时,一回身差点撞上一个人,我一惊使劲仰着头想看清眼前,可是什么都没看清楚,就被人按住肩膀,朝后猛地推到了墙边上。
等我看清面前是江植时,刚要开口,他抢先用手把我的嘴给捂上了,然后就目光直直的盯着我看,不说话。
看了我一阵儿,江植才微微侧头往旁边门外瞅了一眼,然后凑近我耳边低声说,“你要是不想再看到一次有人跳楼的场面,现在就出去,把她弄进来。”
我一怔,肩头上随之一松,江植放开我,目光淡淡的透过半开的门缝,往外阳台继续看着。
我想起了胡姐在小花园里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在酒店卫生间里打扫现场的场面,赶紧开门走到了外阳台上。
可他怎么不自己出去把向泳恩拉进来。
向泳恩还是那个姿势站在原地,我的出现也没让她转身看看,我几步走到她旁边,看到她妆容精致的一张脸上,早已经泪水横流。
我小心的往栏杆下看了一眼,三楼不算高,可是要真的掉下去,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我试探着轻声喊了下向小姐,向泳恩眼珠转了转朝我看了看,她还在流泪,一直举着手机在耳朵边上,可我莫名就觉得她的手机不会正在通话状态下。
“你穿这么少站在风里会感冒的,我们进去。”我谨慎伸手去拉向泳恩的胳膊,她没躲开,我赶紧用实了力气,拉着她回到了温暖的大厅里。
才一进来,江植就把向泳恩搂到了自己怀里,动作自然熟练。
“又给她打电话了?”江植轻轻拍着向泳恩的后背,问她。
向泳恩没说话,只是趴在江植的怀里,身体颤抖着。
我觉得这时候自己还站在他们身边有些多余,就低下头准备走开,江植也没出声留我,我没回到沙发那边坐下,一时间特别想喝酒,就直奔着摆满各种酒饮的自助餐台走了过去。
大厅里这时的音乐声开始震撼耳膜起来,小瑶在哪里我已经分辨不出来了,只看到几个人在餐台那边空场的地方动作各异的奋力扭动着身体。
我随便端起一杯酒,大口喝了下去。
烈酒入喉,我起伏的情绪随着喉咙里辛辣的感觉,一点点平复下去。吗叉肝弟。
他们之间,究竟怎么回事……我望着江植和向泳恩依旧搂在一起的身影,又喝了一大口酒。
在我感觉脸上有些发热的时候,向泳恩似乎恢复了正常状态,她跟江植并肩走到我眼前,看着我笑了笑,也拿起一杯酒跟我说,“你不喜欢这里。”
江植的目光从走过来就有些阴沉,我看到他盯着我手里空了的高脚杯,想起他之前跟我说过让我别喝酒小心眼睛。
可我刚才根本就没想到这些,只想喝酒想找点刺激的感觉。我甚至在喝酒时都忘记了,医嘱不允许我喝酒的。
我生来酒量就很好,想喝醉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既然都喝了,就别想医生的话给自己添堵了,我任性的想随意一把。
我看着向泳恩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很苍白的脸,“是不喜欢,这也不是我这种人能玩得起的,我想回去了。”
向泳恩点点头,“我也是,今晚没心情,咱们走。”她说着仰头去看身边的江植,江植也点了下头,目光移回到向泳恩身上,搂着她就往门口走。
我跟在后面,旗袍让我迈步大不起来,这件的开叉不像之前在别墅里穿的那么高,我好不容易才能跟紧在他们身后。
一出了大厅,里面的喧嚣很快就被很好的隔绝掉了。
我们三个人到了楼下门口,服务员恭谨的把外套拿来给向泳恩披上,江植也是,只有我进来时把衣服脱在了那个试衣间里。
我正想说去拿衣服,有个男服务员已经拿着我的衣服走了过来,我披上自己的黑外套时,向泳恩和江植已经开门走出去了。
我检查下自己的手机没落下后,赶快跟了出去。
送我们离开的是一辆宽敞的商务车,很像电视里看到的那种明星的保姆车,我上车前,江植已经搂着向泳恩坐了进去,我坐到他们对面,拿着手机低着头。
车子开起来,向泳恩又用粤语跟江植说起话来,我听不懂正好也趁这时候给老汪发了条信息,问他我今晚住哪里。
之前江海涛没告诉我怎么安排我的住处,我打算问清楚,然后让司机送我到地方就下车。
我觉得三人行这种事,还是不掺和进来为好。
我正等着老汪的回复,江植却突然对司机说:“先到公司的员工宿舍,然后送我们回家。”
司机应了一声,我抬起头看着江植,手机这时也收到了老汪的回复,我又低下头看消息,老汪跟我说今晚先住在员工宿舍,以后的明天再说。
我没再回复,握着手机不出声也不抬头。
“春夏,听说你做家常菜很好吃,这几天要找时间尝尝了,正好让你看看我和江植在这边住的地方。”向泳恩很平静的跟我说着话,她靠在江植的胳膊上,要不是亲眼所见,我实在是很难把她跟之前那个在夜风里流泪的人联系在一起。
“好,不过江总安排我过去照顾任设计师,就怕没时间。”我回答向泳恩。
她连声说着自己差点忘了这个,然后又用粤语跟江植很快的说起来,我再次把头低下去。
车子很快靠边停了下来,司机跟江植说员工宿舍到了。
我一听就做了要下车的姿势,同时跟向泳恩说我住在这里要下车了。
我刚一下车,就看到江植也开了另一侧车门下来,他俯身跟车里的向泳恩说送我过去,之后拉上车门看着我,“走,我送你。”
我瞥了眼江植身上并不厚实的大衣,本想说不用,可是话到嘴边忍了回去,我的确不知道员工宿舍在什么具体位置。
我跟着他走,刻意走在离他半步的身后,夜风阵阵吹来,我这时才对这个我出生的地方有了些熟悉的感觉。
小时候冬天晚自习放学往家走,我不知道在这样的夜风里独自骑车走过多少回,很多同学都会有家人来接,可我从来都是自己。
往事又开始在心里沉沉浮浮起来,我不知不觉就被江植的大长腿拉了下来。
等我发觉他站在前面等我时,赶紧小跑着跟上去,露在旗袍下摆下的腿冻得生疼。
穿成这样的女人,就不该在夜风里走路,那应该是过着出门就上车,进门有暖室生活的女人,才穿得起冻得起的。
而我是什么,我不是拥有那样生活的女人。我在心里自嘲,跟上江植问他还有多远。
江植吸了吸鼻子,我看得出他也很冷,他穿的不多,就像我说的那种女人一样,他这样的富家公子哥在冬天也极少穿什么秋裤之类的,他们似乎从不需要那种御寒的东西。
出门豪车,入室豪宅,温暖随身跟着,当然不用像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要把自己包暖和了才能去奋斗。
“从那个门进去就是,你能走快点吗。”江植声音里带着颤音对我说。
我往前看看,看到了一个半开的大门,就对江植说那我自己进去就行,不行再给老汪打电话。
“你快回车里。”我冲着江植一笑,低头就往那个门口跑过去。
“站住。”江植喊了一声,很快走到我前面,把路挡住了。
我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把手放在嘴边哈着气,抬头看着他。
“要不你还是跟我回去,晚上没吃什么,你做饭,家里东西很全,不像在别墅那里什么都缺。”江植看了我几秒,嘴里吐出长长的白汽说着。
他跟向泳恩住在一起,我不想去,我也饿也没吃东西,可我可以忍着。
但是还不等我拒绝,江植已经拉着我往回走了,我们很快就回到了车子边上,车门被里面的向泳恩拉开,她笑呵呵的看着我,居然说:“就知道会这样,赶紧上车,我快饿死了。”
我重新坐回温暖的车里,看到向泳恩表情古怪的看着我笑,再看看江植,他绷着脸一脸严肃的侧头看着车窗外的夜,唇线紧紧绷直,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一对怪人……我心里暗自腹诽,在车子开到他们住处之前,也不说话了。
司机把车直接开进一个小区的地下车库,我跟着他们下车,坐电梯到了十八楼。
向泳恩开了房门,江植率先进去,我也跟着向泳恩进屋。
江植进屋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屋门口,向泳恩脱了高跟鞋,光着脚领我直奔厨房,让我随便看着做之后,也出去了。
厨房是敞开式的,我看着向泳恩朝跟江植消失的相反方向走去,不由得苦笑一下,开始看看有什么能做的东西。
刚打开冰箱,就听见江植大声喊了一句,“曾春夏,我要吃蛋炒饭!”
我找到电饭煲打开一看,是空的,没有米饭。估计他们之前也没再家里怎么吃过,不过冰箱里倒是有鸡蛋和葱,还有两把小油菜,一根胡萝卜都很很新鲜。
只是不知道不做饭的两个人,冰箱里买这些放着要干嘛。
没有米饭难不倒我,我找出米把米饭蒸上,然后把蛋炒饭的其他配料都准备好,等热腾腾的米饭一出锅,就开始按着吩咐做蛋炒饭了。
我刚把鸡蛋炒好,换了家居服的向泳恩就走进了厨房,她看着电饭煲里的热米饭,疑惑的问我,“我不做饭可是也知道,蛋炒饭是要用冷米饭的,你这个新做的要这么炒?”
我微笑着低头切葱花,“你放心,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我没告诉向泳恩,直接用刚出锅的米饭做蛋炒饭可是我的一个当家手艺,说起这个,我又想到了左佑。
当年就是她冷着一张脸,在也是很寒冷的一个深夜里,用新做的米饭给我弄了碗蛋炒饭,还把做法教给了我。
她教过我太多东西……我把胡萝卜切成肖定快放到平底锅里先炒一下,向泳恩皱着鼻子躲开去了客厅。
江植在表示要吃蛋炒饭那声喊之后,再也没现身,直到我炒好了饭,又做了一个汤,还清炒了那两把小油菜,他也没露头。
我把吃的摆在餐桌上,去客厅喊向泳恩,这才看到她手里握着电视遥控器,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向泳恩睡着了还皱着眉头,不知道是想着什么苦恼的问题睡去的,我正想把她喊起来吃饭,江植从走廊一侧走了出来。
他走到沙发边看看向泳恩,示意我别叫醒她,然后自己走到餐桌前坐下,我也跟着走过去。
江植看着他坐下位置前摆着的那碗炒饭,很不满的抬头瞪着我,小声说:“我不吃这玩意,你忘了!”
我看一眼他面前那碗,默声把桌上另一碗拿起来跟他面前的换了一下,这时才小声说,“这碗不是你的,这个是。”
我给江植换的,是一碗特意没放胡萝卜丁的蛋炒饭,他说过不吃这个,我记得,没忘。
江植的眉头舒展起来,他闷头就吃,只吃蛋炒饭,对其他的视而不见,一碗饭很快就见了底。
我站在餐桌边上,看着他吃饭,似乎忘了我也饿着肚子。
向泳恩还在睡,我正拿着空碗要去给江植再盛一碗时,向泳恩忽然发出了一声呜咽声,声音很大,在屋子里陡然响起还挺吓人。
江植马上站起身朝沙发走去,我看到他蹲下去拍了拍向泳恩,目光柔和里带着怜惜,他没什么意外的神,我想这种情况他一定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所以很淡定面对。
向泳恩依旧没醒,江植等了一下就起身离开,又坐回到了餐桌前。
可他没再继续吃,反而看看我让我坐下,我坐下后,他把我盛给他的那碗推到我面前,让我吃。
我没啰嗦,也真的是饿了,就闷头开吃。吃了一会儿,江植声音低低的跟我开始说话。
“那个左佑,你们过去很熟吗?”
我嚼着米饭,“还行,我在她手下工作过,做设计助理。”
“我听说她是个挺传奇的女人,她跟那个任准,他们去年才结婚,那个任准……”江植忽然顿住话头,手指在桌面上来回抹着。
我不去看他,等着他自己接着往下说。
“你当年被开除,跟那个任准有关。”江植语气漫不经心的接着问,手指的动作却停了下来。
我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没关系,他就是我的一个专业课老师,你还吃吗……”
我扭头看着江植,眉眼不动。
江植慢慢摇了下头,他盯着我又说,“我爸让你跟着泳恩一起搞那个酒店设计,你不做保姆了,想改头换面了。”
我转头看一眼沙发上毫无动静的向泳恩,“我很感谢江总给我的机会。”
我的回答招来江植轻蔑的嗤笑。
我在心里也笑着呢,不管是做保姆还是再去做什么设计,只要能留在江海涛身边就行,我都能做。
“我给你的机会,你怎么就不要呢,我跟我爸……”江植幽幽的声音问着我,我一转头想看着他,他却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没再把话往下继续说,他推开隔在我跟他之间的那把椅子,俯身朝我压了过来。
他攥着我的手腕让我不能动弹,嘴唇紧紧压在我的唇上,也不试图往里深入,只是就那么狠狠的跟我紧贴着,我的嘴唇夹在他的唇和我的牙齿之间,很快就痛了起来。
可我没动也没躲,这一刻的痛感倒是让我觉得心里舒坦不少,我就像是个被虐狂,忍着身体上的痛,心里却实实在在的很舒服。
我闭上眼睛,忽然想要是我跟江植在雨乌一夜之后我没不告而别,那今天我跟他会是何种局面。
如果他不是江海涛的儿子,我也不是心怀叵测走进江家的保姆,那又会怎样?
可惜,他就是江海涛的儿子,我也继续在心怀叵测留在江家,这就是我们的身份和关系。
想到这些,我脑子短暂的沉迷一下子清醒不少,我把眼睛睁开,看到江植正死死闭着他的眼睛,眉头轻蹙,似乎很痛苦的吻着我。
他在想什么呢……
“你们干嘛呢,要不要我回避啊……”向泳恩模糊的声音从客厅那边响起。
江植缓缓把眼睛睁开,也把我放开了,我连忙起身低下头,没去看向泳恩,江植又坐回到椅子上,我的余光能看到他的修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着。
“你醒了,快吃饭。”
向泳恩晃悠着身子走过来,我站起身往厨房走,听到她跟江植又用粤语说话,我心里起烦,站在厨房里不知道进来要干嘛。
江植忽然笑出声来,“向泳恩你变态,这时候你要去找她,你疯了,要是被你爸知道怎么办!”
向泳恩声音依旧不那么清醒,像是说梦话般的,“我不行了,要么我再死一次,要么你帮我,让我去找她。”
我背对着他们两个听得纳闷,向泳恩突然又对我说,“春夏,我告诉你,我之前跟你说的话是骗你的,我跟混球没上过床,那次在奉市酒店里我也没有,是他们以为我们在屋里上了,你听清楚了吗!”
向泳恩好大声音喊着,江植愤怒的骂了她一句,招来向泳恩咯咯的笑声不断。
我背对着他们没出声,可是心里却在听到向泳恩这些话之后,有种莫名的激动在往上涌,我甚至没觉察到自己嘴角下意识的那一丝笑意。
他们是不是真的上过床,我很在意吗……我瞪大眼睛小心的吸了一大口气再缓缓吐出去,心口却还是突突的跳着。
“哈哈,我还没说完呢,干脆都告诉她,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春夏,你听我说,你转过来听我说!”向泳恩在身后继续喊着,江植的骂声也紧跟着,可是向泳恩根本不理他,我听到椅子碰撞地面的动静后,转头一看,向泳恩正从椅子上起来,朝我走过来。
她看见我回头看着她了,笑嘻嘻的站住不动了,她低头瞥了一眼身边的江植,转而笑得很是诡异的看着我。
“我有爱的人,不是这个混球……”向泳恩说完这句,后面再说的话就又切换到了粤语,我不解的等她说完,目光看向江植,表示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江植一脸无奈又恨恨的表情,他仰头瞪了一眼向泳恩,语速极快的跟我翻译了一下向泳恩刚才那句粤语。
我听完,顿时愣住了。
“她是告诉你,她爱的人……是女字旁的她,懂了吗!”
第65章 心不够狠 趁早放弃
这天夜里,我独自睡在向泳恩的圆床上,她非要我睡在这里,自己蜷在客厅的沙发里,不肯进屋睡。`蓝☉☉
我给向泳恩拿了条毯子盖好,自己回到床上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江植跟我解释完向泳恩那句粤语后,向泳恩就一直笑着冲我点头,我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原来向大小姐的性取向……是这样。
江植懒得再说什么,扔下我跟向泳恩,就回了他睡觉的屋子。
向泳恩也没跟我多说别的,只是看着我笑。笑得没心没肺,可我分明看到她眼睛里泛着水雾。
她躺在沙发上,手机就放在耳朵边上,像是随时在等什么人的来电,生怕错过了。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说实话我真不喜欢这种圆床,而且这床也太大了,总感觉自己像是躺在看不到边际的海面上,心里一点都不踏实。
我还是最喜欢上大学时睡的上铺,每天晚上把帘子一拉,那一方不大的空间让我很有安全感,当年我被开除离校时,其实对学校同学都没什么留恋的,唯独不舍得那个我睡了三年的上铺。
我拿起枕边的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我准备明天早起,只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可是肥硕滚圆的羊被我数过去三百多只后,我还是清醒的。
我从床上坐起来,愣了半天决定出去看看沙发上的向泳恩,自从看了她今天在白堂外阳台上那样子之后,再加上之前听到的那些话,我总是担心会发生点什么事。
我赤着脚下了地,开门走到走廊上,目光下意识先朝江植睡的那间屋子门上望了一眼,没有任何动静,他已经睡熟了。
他并不怎么担心向泳恩。估计是习以为常,见惯不怪了。
我悄悄朝客厅的沙发那里走,客厅只开着一圈昏黄的小灯,我刚走了两步,就愕然发现向泳恩正靠着沙发背坐在那里,她根本就没睡。
从我的角度望过去,向泳恩披散着头发的背影,棚顶一圈射灯的光从上照下来,她看上去就像孤魂野鬼似的,让人看了心里起寒意。
她应该没觉察到我的出现,在那里丝毫未动,我也不敢贸然走过去了,小心翼翼的站在走廊里,看着她。
我正在心里寻思着向泳恩估计是在思念她的那个她时。江植的声音如同鬼魅似的在我耳后响起,我激灵一下扭回头,差点脱口喊出声,江植的手却比我的声音速度快,我刚发出一点声音,嘴就被他捂住了。
“喊什么,别让她听到了。”
我就这样被他捂着嘴,慢慢拖回到了卧室里,进门江植让我坐到圆床上,把门轻轻地关上后,这才回身看着我小声说,“她经常这样,你害怕了。”
“没有,就是觉得……你早就知道吗,我是说她不喜欢男人?”我也压着嗓子说话,卧室里没开灯,我只能依稀辨认出江植的轮廓。
“嗯,我在英国的时候知道的,我头一次在伦敦遇上她,她正在学校边的酒里跟女人接吻。”江植说着,坐到了我身边。
我没马上说话,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江植轻笑了一声,“没事,她没去英国之前,不舍得死的。”他说完,往后一仰,躺在了圆床上。
我暗暗明白,向泳恩的那个她,还在英国,她这时候不睡,也许就是在等有时差的那个她。
我对时差没什么概念,就问江植,这时候英国那边是几点,他想了一下回答我,那边现在应该是下午五点多了。
这个时间,远在异国的那个她,知不知道向泳恩在等待她的消息呢,她们两个是吵架了吗。
“上回酒店里她闹的那次,就是人家跟她说分手,她那段时间从澳门跑出来到这边,也不知道怎么认识了小瑶她们,她跟着她们到酒店时吓我一跳,我拉她到了我爸包的房间,这丫头什么都敢干……”江植说到这里,忽的从床上坐起身,我看到他脸上神一凝,像是在认真的听着什么。
我没出声,很快就听到门外的客厅里,向泳恩很大声的说着英语,江植从床上起身开门出去,我跟着他,我们站在走廊里看着向泳恩。
这时的向泳恩已经从沙发上起身,她听着手机在客厅里来回走着,讲话的声音很急躁,声音很大,目光完全没朝我跟江植站的地方看过来,就像我们根本不存在。
我听不懂她说的英语,除了那几句很明显的鸟语脏话,就只能从她的情绪上判断她很激动,我转头看看江植,他皱着眉,视线随着向泳恩的移动而动。
“她没事。”我问江植。
“没事,你去睡,我看着她,你在她会不自在的。”江植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向泳恩,跟我说着。
我很快回了卧室里,又一次躺下。
很奇怪,这回居然很快就有了困意,我强撑着眼皮想听着客厅里的动静,可最后还是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光线已经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里透进来,我快速起床,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没有向泳恩的影子,我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我又折回来去敲江植住的房间门,也没人出声,我把门推开,房间里也是空的。
这时我听到自己的手机在响,就回卧室拿起手机,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来电话的是向泳恩。
“春夏你醒了,我现在去机场呢,要离开几天,你可以继续住在我那里,进门的密码混球知道。”向泳恩声音有些沙哑,可听起来精神情绪都还不错,我不知道她昨晚后来怎么过的,想来那个电话的结局不算很差。
她说去机场,难道是要飞去英国找那个她……我挂了电话这么想着,冷不防听到入户门一响,江植推门走了进来。
我看到他手里拎着打包盒,进门看见我没什么表情,只说公司九点上班,我最好八点半就过去。
他把手里的打包盒放到餐桌上,“和泳恩吃早点要多了,她今天回澳门,跟你打电话了吗?”
“刚打完,我还以为她……去英国呢。”
江植看我一眼,似笑非笑的,“你赶紧的,我十五分钟后出发去公司。”
八点半的时候,我跟他一起到了公司,下车一进门就看到左佑走在我前面,江植叫住了她。
左佑回头,看到我跟江植一起出现,眼神里闪过一丝我久违的神,她一贯冷淡的打了招呼,跟我们一起进了电梯。
我们都是去五楼,电梯上行,江植问起怎么没看见任设计师,左佑回答说他昨夜跟江总在一起,现在应该在五楼办公室。
我听到任准和江海涛昨夜在一起,心里忽然有些慌,任准是跟我过去生活有关联的人,江海涛不知道会跟他说些什么,有没有可能说起我。
我心烦起来。
电梯停下来,我走在最后面,左佑和江植一边走一边说着话,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快到江海涛办公室时,那个年轻的女秘书已经迎了过来,问清来的人是左总后,就说江总在开一个视频会议,请左总先去会议室稍等。
江植陪着左佑去了会议室,我却被小秘书叫住了。
她跟我说,江总让我来了直接去办公室见他,我意外的看了眼刚关上的会议室门,跟着小秘书直接进了江海涛的办公室。
他坐在办公桌后面,正看着面前的屏幕,屋子里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是从电脑里传出来的。
见我进来,江海涛微微点了下头,指了指沙发示意我坐下,他则继续看着电脑屏幕,偶尔会说话,问上几句。
我仔细听了听,他们说的好像是有关地皮的什么事情,电脑那边说话的口音都像是南方口音,江海涛说话的时候不多。
我低头拿出手机,打算看看新闻,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是江植发的,问我在干嘛呢去哪儿了。
我简单回了,“在江总办公室,他让我进来的。”
江植没回复,我就去看新闻了,大早上就全是一些明星综艺节目的八卦,我平时没怎么看综艺节目,看到这些热门新闻有点一头雾水,正看着,江海涛对着电脑说了句先按着他的说法去试一下,明天再接着谈,我赶紧放下手机,知道他的视频会议要结束了。
江海涛没马上跟我说话,我看着他喝了口水,然后闭上眼睛往椅子背上一靠,像是很累需要休息一下。
我站起来朝他走过去,脚步声让江海涛睁开了眼睛。
“昨晚你跟江植在一起?”江海涛搓搓脸,坐直了看着我问。
“是,还有向小姐,向小姐让我过去的。”我如实回答,说完看到江海涛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略微点了下头。
“今天你就去任设计师那边,他们的生活起居最近你先照顾着,等他们走了你再到公司上班。”江海涛说着,又把眼睛闭上了。
“好,那我这就去。”
江海涛隔了几秒睁开眼,打电话把老汪叫了进来,让他带我去任准住的地方,还让我临走跟左佑先打个招呼。
我和老汪出了他的办公室,又去会议室见左佑。
左佑听我说完,笑着看我,“那好啊,我不喜欢住宾馆,谢谢江总安排了公寓,麻烦你了,曾夏。”
她依旧还是叫我过去的名字,那也是我身份证上的名字,太久没听人叫过,我对这名字都有了陌生感。
我跟左佑说话的时候,江植坐在会议桌的一端,始终低头看着手机,到我离开都没看过我。
老汪带我去了左佑住的地方,就在公司隔壁街上的一个小区里。
一套差不多两百平的平层公寓,装修简单,可家具的电器都是高档货,老汪跟我说这里是公司用来接待客人的地方,左佑跟任准是第一个住进来的。吗厅以扛。
我正想跟老汪多说点话,他接了个电话说还有事就急急的离开了,我总觉得他是在回避我。
我简单把房间收拾了一下,左佑他们带来的行李不多,书房里的桌子上倒是已经摆满了书籍资料,还有好多图纸。
我看着这些东西,一下子就想起了以前跟着左佑和任准赶设计碰方案的时候,左佑把任准说的结结巴巴的那些场面,就像昨天刚经历过。
可惜那些在我这里吗,早就已是物是人非了。
快中午的时候,左佑往公寓来了电话,跟我说中午要一起吃饭,我连忙说我可以在家里做,左佑说没那么多时间,然后跟我说了吃饭的地方,让我抓紧过去。
左佑选的地方就在这个小区外面,我到了的时候,左佑已经在了,我看到只有她自己,坐下后就问任老师呢。
左佑冷冷的目光看着我说,任准和江总在一起。
这是一家川菜馆,左佑依旧很能吃辣,她要了水煮鱼,菜上来埋头一直吃,也没怎么跟我说话,我也就配合着闷头吃鱼。
我知道左佑单独跟我吃饭,一定不会就只是吃,她一定是有话要说,就默默等着。
左佑放下筷子时,终于进入了正题。
她直接问我,“江总的儿子,跟你什么关系。”
我也放下了筷子,冲左佑无奈的一笑,“这个问题……”我踌躇一下,然后简单的讲了下我跟江植有些荒唐的关系。
左佑听完冷笑出声,我知道她这样并非嘲笑我,她就是这样。
“江植……跟任准挺像的,尤其是眼神。”左佑喝了一口水,手指在杯子边上摩挲,跟我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闪烁,难得的出现一丝温柔。
我继续苦笑,很认同她这个说法,他们某些时候的确很像,只是任老师性情温和,不似江植这么乖张变化大。
“我刚认识你的任老师那会儿,他也会那么看着我,就像今天在会议室你离开时,那个江植看你的时候……我一看就知道你跟他之间关系不单纯。”
面对左佑,我的感觉还跟当年几乎一样,她那双眼睛就像有透视功能,总能轻易看穿别人的心事。
她这番话,让我心里五味杂陈,一丝极微弱的喜悦迅速被其他情绪吞噬掉,他是江海涛的儿子,这个身份迅速让我冷静下来。
“怎么……我没想错的话,你已经开始那个计划了?”左佑盯着铜盆里红油油的一片,问我。
我只嗯了一声。
“呵,看来你的故事也挺狗血的。”左佑抬起头看着我,目光难得温和。
我除了对着她苦笑,似乎也说不出别的,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左佑说那句话,她却又像是早就看穿我似的,先把花说了出来。
“我半个字都不会说,你的计划跟我无关,我们只是认识过,你现在只是我的临时家政。”左佑漫不经心的说着,也不等我说话,喊了服务员买单。
我们出了川菜馆,她又说要喝杯咖啡去,我们走了一段进了街角的一个小咖啡馆。
左佑喝着咖啡,沉默的往窗外看着。过了半天,她才看着我问,“曾夏,你想过没有,如果你的那个计划失败了,或者成功了……但是却伤害了很无辜的人,你会后悔吗?”
我舔了下嘴唇上沾着的咖啡泡沫,这问题我一直回避着,不问自己,也没人会问我。
可是左佑出现了,也问了。
“无辜……”我重复着这两个字,眼前闪过江植的脸,身体上似乎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他抚摸我的力度。
左佑突然伸手拍了下我的手背,她盯着我的眼睛,语调缓慢的说,“曾夏,你很像曾经的我,正在一条错路上大步狂奔……你没跟我说过,你会有那个计划的原因,我也没想到会再见到你,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儿……”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一言不发的听左佑讲述着她的故事,那是一段跟任准跟家族旧事有关,恩怨情仇纠缠不清的故事。
我在左佑始终平淡的语调里听得心里百转千折,她讲到最后,嘴角终于弯了起来。
不是冷笑,是发自内心喜悦的一笑。
因为故事的最后,是她跟任老师从医院妇产科里手拉手走出来,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看不出来我胖了吗,四个月了,可是我的肚子没怎么大起来,他本来不让我来的,是我坚持,医生也说注意点没问题,我们想往北方发展,跟江总的合作很重要,我必须亲自来。”左佑把身上的羊绒大衣打开,拍了拍小腹说着。
看着左佑这副摸样,我既意外又替他开心,眼神不无羡慕的盯着她的肚子,“恭喜,怀孕了别吃那么辣,也要少在外面吃饭。”
左佑抬头,脸又恢复了冷淡的惯常模样,“没那么矫情,我反应不大,不过少在外面吃饭倒是应该,这段时间在鱼泉,就指望你了。”
我点点头,“没问题。”
“江海涛不是个简单角,他的过去和历史我找人查过,他给自己洗的挺彻底,你想听我一句话吗,曾夏。”左佑把大衣合上,问我。
我点点头,即便左佑还没说,我却已经能猜到几分她要跟我说什么。
“你觉得自己有我心冷手狠吗,你那点道行太浅了,也许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说破……你要是没十足把握,心没十足的冷,放弃。不是谁都有同样的运气,在黑暗里开始,最后能看到阳光。”
我听完左佑的话,长久的沉默着,侧头呆呆看着咖啡馆窗外,窗外那棵早就落光树叶的白杨树光秃秃的枝桠在蓝天映衬下,分外显得萧索。
左佑并不逼问,我沉默的时候她还接了几个电话,说着工作的事情,情绪丝毫不受之前给我讲故事的影响。
我必须承认,同样是带着目的接近男人,我的心态和手段都比左佑差太多,连她最后都动了不该动的心,我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等我和左佑走出咖啡馆回到小区门口时,左佑跟我说了句好自为之后,就继续往江海涛公司方向走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可心口还是觉得堵闷至极。
这天晚上,左佑和任准七点多一起回了公寓,左佑提前打了招呼,我已经做好了晚饭等着他们。
任准进门看见我,还是过去那副憨直的笑模样,他的汉语普通话流利了太多,我一时兴起,用久违的日语跟他打了个招呼,这句还是他当年教我的呢。
任准笑得眼睛弯起,可是我看出他看我的眼神里有着不解,我避开跟左佑说话,然后跟他们一起坐下吃饭。
晚饭过后,任准就钻进书房去了,我收拾完一切,左佑让我跟她坐下一起看电视。
电视里正在重播一档综艺节目,左佑兴致满满的看着,时不时笑出声来,她的一只手也总覆在小腹上。
我心里有事,对电视也没什么兴趣,看着看着就有点走神,我发现自己今天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莫名就想起江植了。
他从那条微信之后,又消失了,再没联系过我。
我下意识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手机屏幕忽然就亮了,有电话打进来,我刚看到打头那个“江”字时,心跳一下子就加快起来,可是再往后看,心情又迅速失落起来。
我从左佑身边站起来,她抬头看我一眼,我拿着手机说接个电话,然后快步朝外阳台走过去,拉开门走出去。
江海涛慢悠悠的声音响起,“是在任设计师那里吗。”
“嗯。”我呼吸着鱼泉清冷的夜风回答道,视线朝很远的黑暗之处望着。
“叙旧愉快吗,没想到左总跟你关系不错,我让你来公司做回老本行,看来是对的。”
江海涛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可我听了他的话,心里却并不轻松。
“我怎么会跟左总有什么关系,就是当初在她手下工作过,她倒是挺喜欢我的设计思路,可是扔了这么久,我脑子已经跟不上了。”
江海涛在手机那头笑了笑。
“好好照顾他们,我们跟他们以后会长期合作的。”江海涛说完,挂了电话。
我盯着手机屏幕,总觉得江海涛还有话没对我说出来。
我回到客厅里,看到任准不知何时从书房出来坐在了左佑身边,两个人紧挨着一起看电视,任准孩子气的笑声一点没变,他一笑,我就看到左佑侧头,抬起手去揉他的头发。
这一刻的左佑,完全没了女强人业界传奇的光环,她就是个幸福的女人,我真的挺羡慕她。
可是噩梦里那些被火焰浓烟包围的烧焦骷髅,很快就让我的心继续黑暗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任准都很忙,左佑也是,他们在公寓的时间不多,但是基本都会回来吃晚饭,任准知道我要重回这行时挺高兴,他说一直觉得我不做设计很遗憾,还让我在家没事可以去书房看看他的那些书和资料。
我说了谢谢,同时注意到任准跟我这么说的时候,左佑在旁边冷眼瞪了任准一下,虽然她没说什么,可是那眼神让我感觉到,左佑应该是不希望我随便去看任准带来的那些专业东西。
转天早上,任准依旧很早出门,等左佑也准备出去时,她忽然对我说,书房里的东西我打扫时别去挪动,任准回头再看时会不方便。
我不露声回答知道了,左佑换好鞋子抬头看我,也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我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这一整天里我都有些心神不宁,可又不知道因为什么,中午左佑打电话给我说晚饭不用做了,他们今晚在外面有饭局,最后还跟我提了一句,说是江总的家人过来了,邀请他们夫妻吃饭。
我挂了手机想,江海涛的家人……难道是毛莉和佳佳来鱼泉了吗。
可是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左佑又来了电话,说饭局取消了,我正纳闷不知道为什么取消了,左佑又事不关己语气淡漠的告诉我,好像是江总的年轻夫人出了事,江总已经赶去医院了。
孩子,毛莉肚子里的孩子……我马上想到了这个。
第66章 也许我可以帮你做了这些
从我出车祸之后,毛莉从来没主动找过我,我有几次想过给她打电话,可是拿着手机,最后又都放弃了。
我有点着急的问左佑,知不知道究竟出的什么事。左佑停顿了一下后告诉我,是来鱼泉的路上出了车祸,大人好像还好。同车的孩子伤的不轻。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
“喂,曾夏……”左佑似乎觉察出我的一样,在电话那头疑问的喊着我名字。
我快速抿了下嘴唇。“我在,那你跟任老师晚上回来吃吗?”
我嘴里问着,心思却已经飞远了,眼前不断晃着佳佳看着我的天真眼神,还有她冲着我发出那些没人听得懂的音节。
“不回了,你准备点夜宵,我们想出去转转晚点回去。”
我结束跟左佑的通话,马上从手机里翻出毛莉的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没人接,我的情绪在等待里渐渐平静了不少,电话无人接听自动断了,毛莉受伤在医院,应该是接不了电话。
终于有人给我来电话说毛莉的事情,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电话是老汪打来的。
“小曾,跟你说个事。毛莉和佳佳今天坐车来鱼泉,路上出了点事,你跟左总说一下来医院,人在中心医院呢。”
我一边换衣服一边给左佑打电话,在电话里说了我要去医院,我还告诉了左佑,我跟毛莉的关系。
左佑没问别的,同意我去医院,还说让我在小区门口等她,她也跟我一起去医院。
我和左佑任准刚一到医院,就看到了面陈肃的江植正陪着一位领导模样的中年男人从医院里往外走。和我们走了个对面。
江植看了我一眼,原本还算克制的眼神闪过片刻的激动,我看到他这样,心里的不祥预感更加强烈了。
江植只是跟左佑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就继续陪着那位领导往外走了。
我给老汪打电话,他很快就出来了,看到我跟左佑在一起,赶紧对跟着他的一个年轻男孩说了什么,那男孩转身又回了一个房间里,老汪朝我们走过来。
左佑问怎么样了,老汪一脸难过的轻轻摇了摇头,“把左总也惊动了,江总本来暂时不想打扰大家的……江总正在陪着孩子,唉……”
老汪说不下去了。低下头抹了把眼角。
左佑和任准都沉默着,我也说不话来,看来事情已经出现最坏的局面了。
过了一阵,还是左佑先开口又问,大人怎么样了。
老汪这时才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毛莉还没醒过来,伤的不算很严重,可是孩子没保住。
左佑听到这个,身体轻轻晃了晃,身边的任准马上用力扶住她,担心的问她怎么了。
我听到左佑难得声音里带着情绪说了句没事,我也赶紧问她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我这话也是提醒老汪,左佑现在也是孕妇。
老汪马上反应过来,连声说让左佑回去休息,左佑也没继续客套坚持,她看了下我说,“你陪我回去,让任设计师在这里。”
我为难的看着左佑,可左佑的眼神让我没法拒绝,只好扶着她在任准不放心的目送下,离开了医院。
回去的路上在车里,左佑始终不说话,我也跟着不出声。直到我们回到了公寓里,左佑小心的坐到沙发上,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这才开口跟我说话。
“事情是你,安排的吗?”
我正站在沙发边上,手指扯着大衣的扣子,听到左佑这么问我,我瞪大了眼睛去看她,“什么,什么我安排的?”
左佑没抬头,“那就不是你?只是意外?”她问话的尾音都是往上扬的,字字透着不相信的质疑。
我这时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左佑是在问我,毛莉跟佳佳遭遇的车祸,是不是我弄出来的。
左佑居然会这么想,我看着左佑来回在自己肚子上抚摸的手,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我在这位狠角面前,已经是可以做出这种事的人了。
“不是我,佳佳……就是江总的小女儿,我怎么会对一个才两岁的孩子下手!我……”我激动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
左佑也猛地把头抬起来,嘴角满是讥讽的冷笑,“所以我才让你放弃啊!你连这点事都不敢做,还能做什么,无非最后把自己搭进去……哦,呵!也许现在已经搭进去了……”
客厅里回荡着毛莉声音不高,却声声透耳的冷笑声,我眨着眼睛说不出话,只能盯着左佑看。
我不是不知道左佑那些在江湖上久久流传着的光辉事迹,她过去做过些什么,我可是亲耳听她自己讲过,她的那些手段……我曾经不也算是小小的领教过。
她也教过我,如果我一定要走那条路,那就该怎么去走,可惜我毕竟不是她。
我心里的恨不必当初的左佑少,可是我的心机和手段,跟她完全不可同题并论。
等我的胸口不再剧烈起伏了,左佑才慵懒放松的把后背靠在沙发背上,她打开电视,在电视里一片爆笑声里对我说,“你去医院,这也许对你是个好机会。”
我没动站在原地,左佑不再搭理我,开始跟着电视里的笑声一起笑。
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开门走了,刚到小区门口打上车,江植就给我来了电话,他问我还在医院吗。
“现在没有,我正往医院去呢,佳佳……佳佳她……”我说不出口那几个字,虽然明知佳佳怎么回事。
“我爸不让人把佳佳带走,谁说话都没用,你来了再说。”江植声音疲惫低落的说完,把电话挂了。
我到了医院时,江植正和老汪站在一起说话,看见我来了,他们两个彼此对望一眼。
我问他们,“毛莉醒了吗?”
老汪回答我还没醒呢,然后叹了口气,往一边走了。
我又看着江植,“你爸还在……我能去看看吗?”
江植没说话,只是转身朝走廊深处走,我连忙跟上去。
江植在有两个人守着的一间病房门口站住,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里面,然后轻声对跟上来的我说,“还是那样。”
我凑上前,脸贴着江植的胳膊往里面看,一下子就看到了江海涛跪在病床前的背影。
他面前的病床上,白床单盖着一具小小的身体,真的很小,如果不是我事先就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恐怕见了这一幕都不会觉得那里躺着一个小生命。
一个已经离开的小生命,才两岁多啊。
我的喉咙猛地涌上一阵哽咽,我强忍住转过身,用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低下了头。
我想起自己第一次知道佳佳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时,曾经为了安慰伤心的毛莉跟她打过赌,我说我赌佳佳将来会说话了,开口一定会先叫我,毛莉那个性子听了立马跟我嚷了起来,可是等她跟我喊完,心情就好了很多。
那时候的毛莉紧紧抱住我,她说佳佳是她的孩子也是我的,她将来能得到的一切里,也都有我的份儿。
那时的我们,那时的佳佳……我不敢再想下去,我也流不出眼泪。我还是老样子,越是痛苦的想大哭,反而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你进去,要是不想进去也行……”
我身后响起江植的声音,他极少跟我说话时语气如此温和,我回头看他,看到江植的眼圈有些泛红。
虽然他从未跟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有过什么来往,也谈不上会有什么感情,可是面对眼前的局面,他终究也是会伤心。
我跟他什么都没说,深呼吸了几下,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出去,我说了谁都别进来。”听到有人进来,江海涛一动不动的说着,他的声音听上去让人发寒,语速也不再是他平日里从容不迫的缓慢语调。
我走到他身后,轻声开口,“是我。”
江海涛依旧不动,我离得近了才看清,他的一只手正伸进病床上的白布下面,握着白布下的那只小手。
我觉得鼻子发酸的厉害。
江海涛的肩膀忽然抖动了起来,他的头慢慢朝病床边上靠了上去,我隐约听到了很小的抽泣声。
我回头朝病房门外看了一眼,江植就站在那里,他身边现在又多了老汪的一张脸,他们都在看着我。
我也跪到了江海涛的身边,我把手隔着白布覆到了江海涛的手背上,轻轻用了用力。
江海涛声音很小的自言自语着,“报应……报……应……”
我的眼神冷漠下去,原来这个男人是这么想的,他原来也知道有报应这种存在。
病房的地面很凉,丝丝寒意顺着膝盖往我的身上蔓延,我不愿去多看佳佳掩盖在白布下僵硬的小身体,等了很久之后,又轻声叫了江海涛一声。
我过去都是叫他江总,不管人前人后,他总想让我叫他江哥或者更直接点叫他海涛,我始终没吐口,可现在我却主动叫了。
“江哥,佳佳该走了,你这样她会不放心的,你知道佳佳虽然不会说话,可是跟爸爸最亲了……”我叫江哥的时候,声音不小,足够病房门外守着的人,能清楚地听到。
江海涛隔了半晌才抬起头,他朝我看了一眼,整个人看上去苍老的很多,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江老爷子去世时也没见他这样。
白发人送黑发人,再强悍的人面对这个也都难以承受。
可我在这时对江海涛这个父亲却丝毫没有同情,他正在品尝失去子女的蚀骨滋味儿,可他的痛,鱼泉这里有太多人在十几年前的那个冬日午后,就早早经历过了。
那些白发人的痛苦,都是他造成的!可是十七年来,承受那些白发人痛苦咒骂哀嚎的人,却是我同样在大火里被烧死的父亲。
我想到这些,下意识就把手迅速从白布上拿开了,我的手放下垂在身侧,一点点紧握成了两个拳头。
江海涛扶着病床边,费力的从地上想站起来,他很吃力,我看着他眼里掩饰不住露出痛苦的神,就抢先站起来伸手去扶他。
江海涛挤出一丝笑看了看我,微微点头,“去告诉他们,进来。”
我朝病房门口走去,心里却在说,江海涛……你还会失去更多的,你再乎的所有,都会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的,你等着。
老汪跟殡仪馆的人还有医院方面,加上公司里来的人开始忙乎起来,我和江植并肩站到一边,看着。吗在讽圾。
老汪扶着江海涛一出来,医生和几个人马上围了上去,江海涛被他们簇拥着,江植也走了过去。
我从病房里出来后,江植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只是看了我一眼,嘴角似笑非笑的的歪了歪。
就像之前江老爷子在医院去世时一样,我很快就在这里成了无人关注的对象,所有人都忙着,只有我一个人站在走廊上。
我想去看看毛莉,她还不知道佳佳的事情,不管如何,佳佳出事最难过的人都是她这个妈妈,我不知道她清醒过来后会怎样。
还有,她醒来将要面对的是,同时失去了自己的两个孩子,那个肚子里还未见过面的,也离她而去了。
我找机会问了护士毛莉在哪里,然后找了过去。
单间病房里,我看到了躺在床上昏睡的毛莉,她头上裹着纱布,露出来的胳臂上也到处都是擦痕血印,看上去伤的不轻。
我小心的拉过椅子坐到病床边上,静静地看着毛莉。
我控制不住回想起自己跟毛莉这十年以来的过往种种,从我们在废墟前初次交谈,到后来我们决定一起去接近江海涛,再到她真的跟了江海涛给他生了孩子,太多的事情,我这才发觉自己在女人一生最美好的岁月里,居然都是在仇恨和心怀叵测里过来的。
我看着毛莉苍白毫无血的脸,这张脸当初吸引住我,会让我萌生那个念头,就是因为她真的很像年轻时的邵芳,我妈那些能勾住男人魂魄的姿容眼风,似乎都跨越血缘关系,遗传到了毛莉身上。
而我作为亲生女儿,却几乎跟邵芳不相像,我的样子也不像我爸,大概我从出生时就注定会和父母缘薄,他们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扔下我都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带着仇恨,挣扎着活到了现在。
毛莉忽然**了一声,脸上露出痛苦的神,眉头紧紧揪起来。
“毛莉……”我叫了她一声,可是毛莉没反应,脸又渐渐平静了下去,依旧没醒过来。
我的回想也被打断了,犹豫着要不要去喊护士过来看看时,江海涛由江植扶着,从病房外走了进来。
我站起来也伸手去扶江海涛,我和江植一边一个,扶他坐到了椅子上。
江海涛盯着毛莉看,江植却站在他爸身后看着我,我也回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一眼。
老汪隔了一会儿也过来了,他进屋就走到江海涛身边,弯腰凑近他耳边说了个人名,然后我看到江海涛皱了皱眉,目光从毛莉身上移开去看江植。
“你替我去接待一下。”江海涛很疲惫的说着。
江植很快跟着老汪离开了病房,最后出门口时还回头又朝我看了一眼,我用眼角余光都看到了。
江海涛问我,“毛莉真的没什么亲人了吗,我记得邵芳还有个哥哥的,他们没来往吗。”
我看了眼毛莉,回答他,“应该没什么来往,我没听她说过。”
邵芳的确是有个哥哥,也就是我唯一的舅舅,可是我没见过他,当年出事他也没出现过。跟没有一样。
“跟左总那边打下招呼,医院这边要靠你照顾了,毛莉要明天才会醒过来,你先回去,明早早点过来。”江海涛也不看我,依旧盯着毛莉跟我说着话。
我犹豫了一下,问:“我会跟左总说的,你呢,我留下来照顾你。”
“不用,我马上就带着佳佳回奉市,你留在医院,看住她别闹出什么事来,我很快回来,有什么事的话……跟江植商量着办。”江海涛似乎又恢复了平日那副不容置疑的说话口吻。
我没再多说,可是心里却疑惑颇多,我听得出江海涛刚才话里的异样,她要我看住毛莉,表面听来像是担心毛莉知道了噩耗会发疯,可我却觉得,他这话里的真正意思……是带着对毛莉的隐隐不满。
江海涛连夜就带着佳佳的遗体回了奉市,老汪跟他一起走了,我和江植站在夜风里看着一排车队远去,站在门口都不说话。
随着江海涛离开,医院这边安静了下来,那些出于各种目的得知消息赶过来的人,可能都准备去奉市了,医院这边不再是主要目标。
又见了几个鱼泉各人物的夫人之后,探望江总夫人的人终于没了,我和江植从毛莉病房里出来,他说要去抽根烟,我就跟着他一起去了车里,摇下车窗坐着。
江植极少抽烟,可这会儿却一根接着一根抽,他也不说话,脸孔在徐徐升腾的烟雾里掩盖下,越来越模糊。
我最后也不知道怎么了,冲他伸出手,“给我一根,我也想抽。”
江植什么也不问,还真的给了我一根,还有打火机一同递给我。
我笨拙的点了眼放到嘴里,猛吸了一口,居然没被呛到,这可是我第一次抽烟,竟然像早就是个老烟枪了。
我胡乱吐出烟雾,江植隔着烟雾看我,我却目视前方看着车窗外的黑暗一片,连着猛吸了几口烟。
“你很喜欢那孩子……你怎么没哭。”江植声音慵懒的,开口问我。
我冷着脸,眼皮子撩了一下,“哭不哭,佳佳都回不来了。”
说完我还逼着自己笑了一下,然后再抽烟的时候,终于被呛得咳嗽了起来,还越来越厉害,最后咳出了眼泪。
我还真是行啊,我感觉到眼泪在脸上流着,心里嘲笑着自己,看着喜欢疼爱的孩子死了你都没眼泪,这会儿却被烟给呛得流眼泪了。
呵,眼泪这玩意究竟能代表什么。
江植就看着我咳嗽,他没伸手帮我摸摸后背顺顺气什么的,就那么看着我,等我终于止住了咳嗽看他一眼,却看到了他眼睛里水光一片。
我又咳了一声,刚要说话,江植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顺着他好看的脸一直往下,最后消失在下颌那里。
我忘了自己刚才要对他说什么,手里掐着快抽没的那根烟,快速把视线从江植脸上移开。
我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乱,一定是抽烟弄得,烟不是什么好玩意,可是那么多人却依赖着它离不开。
我倒是还没体会到吞云吐雾之间,究竟是不是真的能得到什么快感。
我也不是头一次看见江植哭,可是他今天的眼泪,却让我感觉像是头一次意外撞见般的内心震动。
左佑在咖啡馆里冷森森的话在我耳边回旋,“放弃……”
我把手指间的烟塞进嘴里,猛吸起来,可是马上感觉出哪里不对劲,就把烟拿出来低头去看,这才看到烟已经灭掉了。
“再来一根。”江植说着,直接又递给我一根烟。
我伸手接烟,趁机快速看了他的脸,他眼睛里的水光不见了。
从这天以后,我开始抽烟了。
我自己买烟抽的第一根,就是第二天早上毛莉醒过之后。
前夜我跟江植在车里抽完烟没回左佑那里,时间太晚了,江植把我直接带回了向泳恩的住处,我们各自睡各自的,第二天很早就起来又回了医院。
在走廊里,江植的手机响了,他听完就皱着眉跑起来,我不知道怎么了,可是跟着跑了几步就反应过来,一定是毛莉那边有情况。
果然,我们还没跑到毛莉的病房,就在走廊上听到了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嚎声,走廊上有好多听到声音等着看热闹的人。
等我们进了病房,就看到几个护士和医生一起在床边忙活着,他们都按着床上的人,毛莉刺耳尖利的哭声始终没停过。
“不可能,你们让我去见我老公,不可能,你们放开我!佳佳!江哥!”
我透过病床周围的白大褂,只能看到毛莉的腿脚在四下乱踢着,护士几次想按住都失败了,开始有点害怕的躲开了一些,那个男医生大喊着让小护士过去,我和江植都连忙冲到了病床前。
毛莉头发蓬乱的正在喊着,她满脸泪痕,目光突然看到江植时,整个人顿住了,眼睛直勾勾的瞪着江植,突然咬牙切齿的说,“你……真狠啊!你爸不会放过你的!”
见到家属来了,那个男医生马上简单说了下情况,可我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我只是看着江植,看着他嘴角那一丝很淡很淡的笑意。
毛莉刚才那么说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么看着毛莉的。
“你滚出去!你也开心了,哈哈……曾春夏,怎么就没撞死你呢!呜呜……孩子,我的孩子……”毛莉这时又发现了我,她转而对着我嘶喊起来,眼睛通红充血,中间时哭时笑,就像个疯子。
手上扎着的吊针头也被她扯掉了,手背上一片新鲜血迹。
“你出去。”
我正想往前跟毛莉说话,江植却突然用命令的口气让我出去,他看着我的眼神很吓人,我马上就转身往病房外走了。
毛莉还在继续喊着我的名字,我走到走廊里,在很多人好奇的注视下靠墙站住。
我刚回了点神,手机就响了,是左佑打过来的。
我接了电话,她问了下医院的情况,听我说了毛莉现在的癫狂状态,我还说了毛莉跟江植喊的那些话,左佑在电话里略微沉默后,轻笑了一声后对我说,“曾夏,你想过没有……也许有些事,我可以帮你做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的。”
我的心一沉。
左佑这时对我说出这句话,我心里那些自从意外见到她和任准后就一直堵在心头的疑惑,此刻豁然开朗。
原来她真正的目的,竟是这个。
我快步朝门口走过去,出了门马上掏出烟点着吸了两口,就像这是我每日必做的事情一般,我的手机一直没挂断,那头的左佑很有耐心的等着我说话。
我吸了口烟吐出去,声音有点发抖的冲着手机说,“等这边忙完,我们好好谈谈。”
手机听筒里传来左佑独有的冷漠笑声,“好啊,我等着。”
第67章 大师
接下来的一天半时间里,我根本没按着江海涛说的留在医院里看着毛莉,因为她只要一见到我就会发作,医生给她注射药物让她睡过去后,江植让我别再来了,他在医院就行。
我看着在抽烟的江植。他见我不说话就只是盯着他看,吐出一大口烟后问我看什么。
“她见到你也许更激动……那天,那天她在病房里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这么回答江植。
“她疯了。”江植只说了这三个字,然后丢下我,转身回了医院里。
我离开医院,在路上走了半天。终于下决心给左佑打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找地方坐坐。
左佑应该正在忙,她跟我说等一下把时间地点发给我,我就继续在路上漫步目的的走着,大概五分钟后收到了左佑发来的信息。
“名尚家居馆一楼,二十分钟后见。”
我没想到她居然选了在家具商场跟我见面,这商场我没去过,可是来鱼泉那天在车上见到过他的门面,我打车说了地方,司机师傅跟我闲聊,问我是去那里买家具吗,我含糊答了说是,司机就说那我一定是有钱人了,去那地方买家具的都是有钱人,里面卖的东西都死贵。
我下车进了商场里。里面极为冷清,我感觉卖货的人都比来逛得人多,我站在门口等左佑,没多一会儿,左佑就走了进来。
她一下子就看到我了,冲着我无声的笑笑走了过来。
“我想在鱼泉做个家具牌子,过来看看市场,我们边看边说。”左佑说着走在我前头,直奔电梯准备上二楼。
我只好跟上去。
到了二楼,这一层全部是卖实木家具的,一片深沉的颜。我没心思看家具,可是看到左佑挨个店面都走进去看,只能跟着。
连着看了四家店之后,我们两个走到了电梯边上的一个小休息区,这里又椅子还有水,左佑回头看看我说在这里坐一下。
我买了两瓶水,跟左佑坐了下来。
短暂的沉默后,左佑开门见山问我毛莉怎么样了,我说还是很激动,要靠镇静剂才能安静下来,左佑听着笑了笑。
她说:“我听说是肇事逃逸,江家现在正忙着找那辆车和司机呢……江大少爷在干嘛呢。”
听左佑问起江植,我说他在医院呢。
左佑挑了挑眉头,拧开水喝了一口。目光在周围的家具店门口来回扫着,“你老家这里是个好地方,未来几年一定会发展起来的,江总在做生意上的眼光真的很准……不过嘛,看女人的眼神就差了很多。”
她说完,又是那副冷笑的样子看着我。
我无奈的笑了笑,“说那个事,我不能出来时间太长。”
左佑收起了她那个让人看了不觉愉悦的笑容,冷冷看着我问,“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咱们再谈。”
我点点头,左佑说出了她的问题。
……
左佑的这个问题,让我很久之后才给出了答案。而我给出的答案,也让左佑对我露出些许赞许的神。
她不是个说废话的人,我们达成共识之后,她就先起身说还要把整个家具商场走一遍,问我有兴趣继续吗。
我没兴趣,可还是陪着她一起。
离开商场时,左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临上车之前又跟我说,问我在奉市有没有见过一个风水大师,女的,叫张兰。
我想了想,摇头说没有。
左佑提醒我,“小区里有个邻居家的婆婆……懂这些。”她说着,嘴角笑意诡异起来。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简桢桢那个后婆婆,想起了自己看到她半跪在昏迷的毛莉身边的情景,吃惊的半张开嘴巴看着左佑。
左佑对我点点头,示意我点到即止,不必说出来了。
她上车走了,我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里,手机跟着响了起来,是左佑给我发来一条信息,“那个婆婆,是我当年在监狱里认识的,她有个很厉害的师兄,江总很相信她师兄的话。”
我反复把这条信息看了**遍,最后删除掉之后,我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发干,好痒,后背也像暴露在寒风里似的,阵阵冒着寒意。
左佑就像是个一直守在暗处窥视着猎物的猛兽,消无声息的布局,耐心等待着致命一击的那一刻。
而我却守着她的猎物,丝毫未觉。
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大概就是现实版。
这天晚上七点多,江海涛从奉市回来了,老汪提前给我来了电话,我那时正在左佑家里准备晚饭,任准去了度假村那边还没回来,左佑听我说江海涛回来了,就让我去。
“记住你该怎么做。”这是我出门时,左佑嘱咐我的话。
老汪过来接的我,上车后告诉我要去度假村那边,我问那边不是还没建好吗,老汪说公司在那边有临时的办公场所,江总在那里也有别墅。
我一路上都胡思乱想着好多事,和左佑谈完之后,我的心态已经变化好多,我还在消化她的话,江海涛就要见我了,我到底还是有些紧张。
可是理智在提醒我,左佑要比我更有成功的把握,也会比我的手段更加狠辣不留余地。
她跟我和毛莉,不是一种人。
“将来,难免祸及旁人,你到时别心碎就好。”这也是左佑给我的警告,我明白她的意思,知道那个“旁人”会是谁,这一点不用左佑说,我也早就明白。
“我知道,你没出现之前,我想过利用这个旁人的,你说我会为了他心碎吗,谢谢你关心。”这是我给左佑的回答,她听完别有深意的笑着,拍了拍我。
“但愿你说到做到。”吗投名号。
车子在夜幕深沉中,停在了一处别墅门前,老汪跟我下了车,直接走过去按门铃,过来开门的竟然是江海涛。
我愣了一下,江海涛倒是温和的冲我点了下头,“进来。”
别墅里果然没有别人,老汪进来后就去了地下室,我跟着江海涛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我四下正看着,江海涛问我吃饭了没有,我说还没,他就说正好一起吃。
饭是在地下室吃的,这别墅的厨房餐厅都在地下室,我跟着江海涛下来就看见,老汪系着围裙,正把饭菜从厨房往外端。
我赶紧要过去帮忙,江海涛没让,让我跟他一起坐到餐桌前等着。
“都是让食堂提前做好的,也不是老汪做的,吃饭。”江海涛等老汪也坐下后,简单跟我说明一下,就开始吃饭了。
这顿饭吃的极为沉闷,江海涛和老汪都不说话,我几次想说点什么,可是看看江海涛一眼都未曾看过我,就把话跟饭菜一起咽了下去。
吃完饭,我想留下来收拾,江海涛却让老汪来弄,让我跟他上楼去,我听到他走在楼梯上还问了老汪一句,任设计师是不是也在度假村呢。
老汪说是。
江海涛回到一楼,坐下后就给任准打电话,只是一些问候和闲谈,很快江海涛就对任准说等一下一起返回市区里,之后就挂了电话。
他开始看着我,我吃过饭后刻意没坐到他身边,而是坐到了对面,看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想到佳佳,我也没笑,只是安静的回看着他。
我看不透他此刻的心情,他会跟我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我尽力掩饰着自己的心绪,准备应对未知的情况。
可是江海涛一反过去跟我独处时唠叨的模样,也不跟我有什么亲密举动,似乎在刻意回避。
他什么都不说就只是看着我,我都快被看得发毛时,老汪从地下室上来了,江海涛的目光这才终于转向了老汪。
我刚暗暗松了口气,就听到老汪跟江海涛说,大师已经下飞机了。
大师……我马上想到了那个上回没见过的大师,又想起左佑说的话,江海涛是把那人请到鱼泉来了吗?
“嗯,江植去接的。”江海涛问老汪。
老汪回答是,刚才就是江植给他来的电话,他们正从机场往回来。
“好。你去接任设计师过来,我们等一下一起会市区。”江海涛又吩咐老汪。
老汪离开后,别墅只剩下我跟他了。
江海涛咳了两声后,问我,“你没在医院里呢,毛莉闹得很凶。”
我知道他这是明知故问,医院发生了什么自然有人跟他汇报过的,他不过借此找个话头,我实话实说讲了情况。
“左总身体没事。”江海涛又转而问起左佑。
我依旧说实话。
“唉……”江海涛这次听完,竟然叹了口气,透着浓重的疲惫。
我看到他用手指用力按着头顶就知道,他又开始头疼了,以前他一疼,我们单独在一起时我就会给他按摩,我就站了起来,走过去把手按在他头顶上。
别墅里灯火明亮,可是没挡窗帘,连纱帘都没拉上,从外面的夜里应该很容易看清里面的情况,我用手指熟练地按着江海涛的头顶,目光却留意着黑乎乎的窗外。
“春夏,我记不清楚了,我是问过你一件事,你怎么回答我来着……”江海涛在我的按摩之下,声音轻松了许多,忽然开口这么问我。
我心里紧张,可是手上丝毫没敢出变化,我隔了几秒后回答,“什么事啊,咱们说的话那么多,你具体说是什么啊……”
江海涛抬手拍了下我的手背,“我问过你,喜欢我儿子吗?”
我手指的按摩动作停了下来。
江海涛等待了一会儿,之后侧头又对我说,“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我也对,最近事情太乱太多了,过段再说……”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些后悔问了我这个,可是他这么说也好,我索性沉默着不说话,等他回头看我的时候,就把头低下去,避开了他的目光。
老汪这时正好回来了,跟着一起进来的还有任准,任准看见我也在,有点吃惊,冲着我笑了笑。
任准和江海涛坐下说话时,我和老汪一起站到了远点的地方。
他们聊得都是跟公司项目有关的话题,听了一阵,我听到江海涛转了话题问起了左佑怀孕的事情。
任准回答了几句,我正担心他作为来中国没几年对国情不够了解会说话太直接的时候,他果然就跟当年一样,很直接的问起了毛莉孩子流产的事情,还问了逃逸凶手的事。
客厅里短暂沉默,我看着任准的脸不禁腹诽,他跟在左佑那样的女人身边,自己的心性居然还没怎么变。
“这位,真的是在国外长大的……”我身边的老汪,突然很小声问了我一句。
我点点头,老汪暗自感慨了一句什么,我也没听清,因为这时江海涛正在回答任准的问题,我全力都去听他说什么了。
“凶手还在找,谢谢关心了……孩子的事情,唉,白发人送黑发人,还一送就是两个……”江海涛语气悲凉,说着就说不下去哽住了,我看到他把头深深低了下去,肩膀微微抖动着。
老汪有点着急,我看到他要走过去,连忙拉住他。
任准这时也有些无措的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和他四目相对,任老师的眼神还是那么干净单纯,我不禁有些感慨怅然。
他和左佑就真的做了夫妻……任老师知道他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吗,那个真实的左佑。
“抱歉,我不该问起这些的,江总……”任准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不够恰当,正在解释着。
江海涛抬手摇了摇,情绪已经调整了过来,他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笑着跟任准也说了句抱歉,说他问这个没什么不对,关心才会问,是他自己没控制住情绪。
尴尬很快过去,老汪又接到一个电话后,过去跟江海涛说人已经到了,江海涛就招呼着任准,说他请来一位风水大师,正好见见。
十分钟后,我终于第一次见到了这位风水大师。
人一进门,我就先惊到了。
我一直以为这位大师是个男人,可是看到江植陪着一位个子娇小的中年妇女走进来,再听到江海涛称呼她大师,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想当然了,大师原来是女人。
跟简桢桢的后婆婆一样,都是女人。
江海涛对她极为恭敬,把她介绍给任准之后,大师眼神晶亮的打量着任准,很快语出惊人。
“恕我冒昧,恭喜您家中有喜,还会是喜上加喜呢!”
任准不解的听着,江海涛听完这话哈哈大笑起来,他跟任准解释起来,说这是祝贺你家里要添丁的意思,而且还可能是两个一起的意思。
任准听罢,眼神满是惊讶的看着这位大师,然后跟江海涛说,怎么可能会这样!他和左佑没跟任何人说过孩子是双胞胎的事情,太神奇了!
所有人听完任准的话,都笑着祝贺起来,我也很高兴,左佑是没跟我说过她怀的是双胞胎,她那个肚子看上去一点都不像。
“那还是别样左总辛苦了,这时候要加小心啊。”江海涛跟任准说着,任准开心的点着头,笑得就像个大孩子。
我却渐渐心酸起来,脸上的笑都跟着不自然起来,目光转动间触上了江植的眼神,他正在看着我。
江海涛正在跟大师说这次请她来鱼泉,就住在这个别墅里,问她满不满意,大师就到处走动看起来,江海涛跟着,江植也跟着,没再看我了。
很快,大师的目光就从我身上经过,她没怎么注意我,看完后跟江海涛说她住这里没问题,江海涛就说那就好,然后就说要离开,让大师早点休息。
一群人都朝着门口走,等我走在最后到了门口的时候,本来一直在跟江海涛低语的女大师,猛地转头看向我。
我感觉到之后也朝大师看过去,这么近距离一看,我感觉她年纪应该接近五十了,她的眼睛很圆,脸上总是笑眯眯地,眼睛在笑的时候也还是很圆,里面闪着很有神采的晶亮,那种在一般人眼睛中都不会看到的晶亮。
大师极为专注的看着我,我被看得不好意思,看了眼江海涛后,很恭敬的跟大师打了招呼,“你好,大师。”
“你好,这位是……”女大师的目光终于定在了我的眼睛上,她在问江海涛我是谁。
“这是我家里的保姆。”江海涛对大师说。
大师听了冲着我点点头,她没说什么只是看着我的时候,笑容更加多了几分神秘诡异。
有种说不清的不安,开始在我心里蔓延。
我正想跟着大家离开别墅时,江海涛却对我说,大师刚刚到这里,我今晚就留下来照顾一下,明天会安排别人过来,还说他已经跟左总打了招呼。
我一怔,来的时候左佑没说过这个,我到了别墅这么久江海涛也直到这时候才提起来。
可我不能说不行,只好目送他们离开,而我留了下来,要跟这位女大师共处一室。
我不信这些所谓玄学风水,可是这位女大师却让我感觉浑身紧张难受,尤其是我回想左佑语气幽深的跟我说,江海涛很信这些,近几年尤其信这位女大师的那些话……我后背的寒意更加浓重几分。
江海涛和左佑都没说起这位大师的姓名,我只好称呼她大师,等我关好门回头,就看到大师站在我身后,笑眯眯地正仰头看着我。
她的个子实在是够矮,跟我说话都要仰着头。
我赶紧也笑起来,“大师,您现在去休息吗?”
大师摇摇头,“还不困,我们坐一会儿。”她说着,就朝客厅沙发那边走。
我只好跟过去,不知道她跟我聊什么。不知道左佑是不是也跟这位女大师有过接触了,有没有提到我。
等我在沙发上坐稳,抬头看向女大师的那一刻,我发现她出现后一直保持着的满脸笑意已经消失了,她嘴唇周围有很明显的几道皱纹,和她看上去的年纪有些不符,这一不笑,那些皱纹给她平添了几分阴郁神。
女大师歪了歪头看着我,她娇小的身体陷在宽大的复古宫廷沙发里,看上去有些滑稽。
“你在江总的家里,做了多久?”她问我。
我脊背挺直的坐着,“不到两年,您是问奉市江总的家里。”
女大师点了下头,目光始终紧盯着我的眼睛。
“两年……没别的事了,你去休息,我睡觉前要打坐养气,你不用管我,明早见了。”女大师说完,笑容重新回到她脸上。
我领着她去了卧室,跟她说有事就叫我之后,等她关门了才离开。
我睡在了她斜对门的房间,可是心里有事根本睡不着,我还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许女大师会喊我,就一直精神着靠床躺着。
可是这一夜都很安静。
我快到天亮时才睡了一阵,可是也不踏实,半梦半醒里听到有开门声之后,马上就精神了。
我开门出去,看到女大师正走在走廊上,就很轻声的在后面跟她打招呼。
女大师回过头,一张已经描画精致的脸很有神采精神头,我心里略惊,刚才我看了时间现在才早上不到七点,她气的还真是很早。
“我早上要出去转转运动,这里看上去空气不错,你去吗,春夏。”女大师笑呵呵的伸展着手臂,问我。
我的名字她都知道,我不记得江海涛昨夜跟她说过,一愣神后连忙说我不去了,我准备早餐,昨天老汪临走说过地下室厨房里有食材,可以做早饭。
“那好,我自己出去,很快回来。”
女大师离开后,我去了地下室,翻出食材开始做早饭,因为没睡好,我一直打呵欠,把粥煮上后就准备回房间用冷水洗脸清醒一下。
我刚从地下室上来,就听到屋子里有隐约的手机铃声,我赶紧跑回昨晚睡的房间,果然是我的手机在响。
是江海涛打来的,这么早,我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忙接了电话。
“大师,起来了吗?”江海涛声音低沉的问我。
“起了,出去说是要运动一下。”我回答道。
几秒沉默后,江海涛说,“老汪过去接你们,大师回来你说一下让她给我来电话,要是车子到了大师还没回来就去找。”
电话说到这里就挂断了,江海涛的语气明显有些着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赶紧回地下室熄了火,回到楼上等着。
二十多分钟后,老汪的车子先到了。
我跟老汪说了大师去运动的情况,然后问他出什么事了吗,这么急的过来。
老汪皱着眉头一脸严肃,“是毛莉……先不说了,我去找大师,你就在这儿等着。”
他说完就开车走了,我站在门口等一阵,太冷又进屋里等,直到又过去二十分钟后,才看到老汪的车子回来了。
女大师和老汪一起进屋,她直奔昨晚的房间去收拾东西,我跟着问需不需要帮忙,她也没理我,迈开短腿飞快的跑进了屋子,然后又很快的出来。
“走,走。”她冲着老汪喊,我跟着也赶紧出去上车。
上了车之后,女大师就开始跟江海涛通电话,他们具体说什么我听不清,我坐在副驾位置,女大师自己坐在后座,她也不怎么说话,多数时间都是在听着。
毛莉到底怎么了,我又不能问,只能自己在心里胡乱猜测着。
这时我很想跟左佑联系一下,可是又不方便,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这位女大师到来的消息,按理说昨晚任准在别墅见过女大师回去应该会跟她说,她知道了怎么想的呢。
车子都开进了鱼泉市区里,女大师才结束了通话,隔了一阵后,她忽然对开车的老汪说,“我们先去那个地方看一下。”
老汪都没问是哪里,好像早就知道,答应一声说好,车子就直奔最繁华的那条主街而去。
我也很快就明白了这是要去哪里,女大师说的那个地方,一定就是江海涛五星酒店的那个项目所在地。
也就是那个烧死了好多人的歌舞厅废墟原址。
我的心跳加速起来,车子在早高峰的路上开不起来,老汪极少不耐烦的念叨着,时不时还按几下喇叭,他开的是好车,很多人都注意的避开,可是看向车子的眼神都满是鄙夷。
好半天之后,我终于远远看到了用高高的广告牌子围起来的那片地方,老汪也跟后座的女大师说马上就到了。
“嗯,我看到了。”女大师应了一声。
我从后视镜朝她看一眼,她正把脸贴在车窗上往外看着,听她的语气,她知道那个地方的具体位置。
我想起江海涛跟我说过,大师去过那里。
我心里暗想,不是说毛莉有事,怎么先来这里了,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大师,就看看还是停车下去?”老汪这时问女大师。
“不用停车,开慢点就行。”女大师回答。
车子放慢速度靠近那里,我的目光也紧盯着那高高的广告牌子上方的一片蓝天,天亮没多久,阳光还没照过来,这地方看上去总让人觉得有些萧索。
“我看到了!看到了……曾春夏,你看到了没有!”
我正扭脸看着,车里突然响起女大师有些尖锐刺耳的喊叫声,她还叫着我的名字喊,我下意识转头去看她,就看见她正一脸笑意也正看着我,一根手指指着车窗外的那个地方。
我茫然地看着她问,“大师,我看到什么啊?”
第68章 心里有鬼
我的问话,并没得到大师的回答。
车子这时也已经慢慢驶离了那个地方,我困惑的看着大师,看到她已经闭上眼睛,放下了手指,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我又看了眼老汪。他脸淡定的开着车,对我的注视毫无反应。
装神弄鬼!我重新坐正,在心里说着,她究竟要干嘛。是针对我吗,我被发现什么了,这是试探……我心里乱死了。
老汪把车子开进了医院里,可是这并不是毛莉之前住的中心医院,我看到牌子上写着六院,毛莉专员到这里了吗。
“我去看一下,大师先在车里等等,小曾你陪着大师。”老汪停好车跟我们说完,下车进了医院大厅。
我侧过身子回头看大师,她已经睁开眼了,正往车窗外看着,感觉到我在看她,也朝我看过来。
“刚才在那里。你一定看见了。”大师先开了口,笑眯眯地用她的小圆眼睛盯着我。
我茫然的冲她摇摇头。“大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看到什么,我就看到广告牌子和那块地了,还能……看到什么啊?”
大师抬手理了下自己的头发,她剪着一头短发,额前的留海有点长,我注意过她经常习惯性地抬手去拨留海。
“五号楼那个家里面,很脏……我对你很感兴趣,回头我们慢慢聊。”大师把话说得留着一半,然后转头看着车窗外,开了车门自己下了车。
我赶紧也跟着下车,迎面就看到老汪和江植从医院里出来,正往车子这边走过来。
他也在。我看着江植走到大师身边,俯身跟她说着话,大师频频点着头,跟着江植就往医院里走。
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进去,站在原地起初没动,直到走了几步的老汪回头叫我,我这才也跟着进去。
我低声问老汪,怎么转院了,老汪看看我,问我不知道鱼泉六院吗。我纳闷的看着老汪摇头。
“这里是精神病医院,毛莉在二楼呢。”老汪极为快速对我说完,小跑着抢到了大师和江植前面带路。
我听完老汪的话,一点点想起来,鱼泉的六院是专门手纸精神病患者的,江海涛把毛莉被转到这里了,毛莉被确诊成精神病了。
我跟着上了二楼,走到一个病房门口,江植回过头看看我说让我在这里等着,说完就领着大师开门进去了。
我和老汪都留在了门外。
病房里很安静,我没听到毛莉歇斯底里的喊叫哭声,也没看到病房里的情况,就背靠着墙壁,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老汪在我身边来回慢慢走着,我低着头能看到他的两只脚在眼前来来回回,看得我心烦。
过了好久,病房的门打开,我和老汪都一起看过去,是江植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他出来跟老汪说江总让他进去,我这才确定了江海涛也在病房里。
老汪推门进去后,江植又看着我,“抽根烟去。”
我跟着他走出医院,两个人站在门口的廊檐下,开始抽烟。
一根烟抽完了,我感觉脚底发愣,就垛起脚,江植又点了一根烟抽着,扭头看着我。
“神婆都跟你说啥了,没给你看看?”他问我,语气戏谑。
我继续跺着脚,“你敢叫她神婆,不怕你爸知道了。”
我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因为江植叫的神婆莫名畅快了不少,我幻想了一下那位大师摇头晃脑做法的样子,忍不住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这微小的表情被江植看到了,他忽然站到我对面,俯下身子盯着我的眼睛,“曾春夏,你相信那些吗,你信人死了会变成鬼,冤死的还会回到人间来报复仇人,活人会被死人弄死,你信吗?”
他口气强硬而冷漠,声音带着寒气刺进我的耳膜里。
“这种事情,你信就有,不信就没有,我不信……要真是能那样,还要法律干嘛,被杀死的人变鬼之后都自己来处理仇人就好了。”我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回答着。
“我爸信,我不在国内这几年里他变了好多,老汪跟我说的时候……你在五号楼,真的就没看见过那些东西吗,没听到那些哭声?”江植一副咄咄逼人的神情,问这话又朝我靠近了一些。
我下意识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拉住,“你说实话。”
说实话……我怎么可能对姓江的说实话。
不过江大少爷刚才问的这个,我倒是可以说实话。我抿了下嘴唇,仰着头对江植说,“我没看到过,毛莉和你爸都说看到过,佳佳……小孩子也是有过莫名其妙看着家里某个地方夜里嚎啕大哭的时候,可我真的什么都没见到过,也没听见过哭声。”记阵叼号。
我回答的口气坚决淡然,江植的手随着我说完话也从我胳膊上拿开了,他垂着头狠狠吸了两口烟,一大片白烟雾从他的头发间往空气里散开,丝丝缕缕的。
“我怎么看不见那些呢……他们能看见,我也应该会啊……”江植把抽完的烟头丢进了身边的垃圾桶里,眼睛半眯起来看着远处,自言自语着。
我不出声,目光朝着那片废墟所在的方向望着,我很想跟江植说,心里有鬼就会那样,你爸心里有鬼,他做过什么你根本不知道。
他是你的爸爸,更是个魔鬼。如果人死了真的会变成鬼魂,那有多少鬼魂都是经由江海涛之手变化的,他都不敢去细数。
我的手指尖死劲戳着自己的手指肚,痛感和寒风让我保持清醒,我记着左佑对我的提醒和暗示,像她说的,她来鱼泉,一切都正式开始了。
“我爸把佳佳存在了殡仪馆没火化,是听那个大师说的不能就这么火化了,那孩子……呵呵,那神婆说孩子是来找我爸讨债的,死了会变成很厉害的小鬼,要按着她说的办法去做才能化解了……你一定知道毛莉是谁。”江植点着了第三根烟,吞云吐雾间跟我说着,最后问我的时候,他扭头盯着我。
“毛莉是谁……你爸的老婆,我的女主人,你的继母。”我这么回答他。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你以为我爸年轻时那些事我不知道吗,出事的时候我八岁了,我记忆力向来特别好,我什么都记得……”
我看着江植,他会记得什么。
“你还记得我小姨,五号楼顶楼的胡姐。”江植眯着眼,问我。
我嗯了一声。
“我有个哥……表哥的,我小姨很疼他,他要是还活着,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我小姨也在六院这里住了几年,她每天都扒着窗户,尤其是到了冬天,她扒着病房的窗户看着那边,一直流眼泪,可是从来都不喊不闹。”江植说着,嘴里叼着烟,抬手朝那片废墟的位置指过去。
胡姐跳楼那天,毛莉跟我说过胡姐有个孩子当年也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再次从江植嘴里听到这些,我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漠然看着那片废墟的方向
我在小区里跟胡姐有过的几次接触,实在是没发现她原来是个精神病人,她谈吐气质看上去都很好,除了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之外,我也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古怪的地方。
可世界有时就是这么小,她竟然也是当年那场大火的受害者,她也在那场火里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我吸了吸鼻子,问江植,“你小姨为什么会突然跳楼,是因为那个孩子吗?”
江植没回答我,只是呵呵干笑起来,笑着还咳嗽起来,像是被烟呛到了,我看着他把挺直的脊背咳成了一个弯,还是伸手去拍了拍他的背。
江植一点点缓过来,咳着扭脸看着我,我看到他脸白了好多,嘴唇的颜都淡了很多,黑大衣领口露出白的衬衫领子,领口敞开着,因为他弯腰的姿势,我能清楚地看到他的锁骨。
他有些病容的这副样子,看起来特别的好看……我皱了下眉头,我居然在这时候会在心里想到这些,我疯了。
我收敛心神,“我收回刚才问的话。”说完,冲着江植笑了笑。
可江植重新站直身子后,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算是那样,我小姨出事之前,是我跟她说起了我爸在鱼泉拿到了那块地皮开发的事情,小姨问我那块地是不是要建纪念公园或者广场,我说不是,是要在那里盖酒店……那是我跟我小姨,最后一次在网上聊天。”
江植不往下继续说了。
可我却终于明白了胡姐出事后江植干嘛会那样了,他是在自责,他觉得小姨会突然跳楼,跟他说的那些话有着直接关系。
我们两个有些尴尬的沉默着的当口,江植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接了,“你下飞机了。”
我敏感的感觉,来电话的人是向泳恩。
“好,你先别过来了,去白堂等我,晚上我想喝酒……嗯,我知道,挂了。”江植挂了手机,看着屏幕对我说,向泳恩从澳门回来了。
我果然感觉正确。
“她,向小姐不去英国了。”我问江植,问完马上就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多余。可是已经收不回来了。
江植像是被烟熏到了,眼睛半眯着看我,“你不想看见她?”
我有点讪然,“不是,就是想到了。”
“我们商量好了,我家和她家也都同意,我们先办个订婚仪式,然后趁着春节去英国度假,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找她了……”江植特别加重了“订婚”两个字,说完盯着我,眼神闪动。
原来他们要订婚了。
我挤出笑容,“恭喜了,我没想到你会这么……”
江植扬了扬下巴,“没想到我会怎样……没想到我会帮着她隐瞒性取向?我又不是白白献身,各取所需罢了。”
我注意到,江植说完“白白献身”,脸上忽然有了些血不再那么苍白,我很想笑,好不容易才憋住,把头低下了。
“曾春夏,你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我说过……跟泳恩的婚事是我自愿的,也是我自己做的孽,我可能注定得不到我想要的人,那就让我的婚姻变得有交换价值,也不错,像我们这样的二代三代们,还不是大把人身不由己。”江植用冷漠的口气说着这些,可我却看到他眼睛里闪着幽暗的火苗,像是有炽热的火焰正从里往外烧灼着他,他越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越觉得他被那些火焰死死困住。
他的手机这时候又响了起来,江植低头看着,没接,只是对我说回去,然后就自己转身往医院里走了。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怅然至极。
回到医院的二楼,我这时才注意到精神病院里和普通医院的不同之处,这里随处可见像是监狱的那种铁栏杆门,时不时还隐约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叫声,只是毛莉的这间病房看上去还算正常,我走到门口看着江植探头往里面看,就站到了一边。
没过多久,江海涛和女大师还有老汪,两个医生模样的人从病房里鱼贯而出。
江海涛出来时沉着脸,看到我之后也没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对我说了句,“你进去看看,别说话。”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我应了一声,小心从半开的门里走进了病房里,身后传来江海涛低沉说话的声音。
其实我现在并没多么想看到毛莉的样子,不是讨厌她,只是说不出来的心情复杂,不愿去面对现在的毛莉。
事情变化的猝不及防,就像十七年前那场大火的突然而至,一个多小时的燃烧过后,我的人生从此完全改变。
我走到病床边,看到穿着特别病号服的毛莉安静的躺在那里,我明白她的安静是药物的作用,知道她不会像个疯子似的对着我喊叫怒骂,可我却还是刻意保持着浑身戒备的状态看着毛莉。
我在心里问毛莉,你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吗……这话,同时也是在问我自己。
就在这时候,门口那里传进来那位女大师的声音,隐约听得到她提起了毛莉的名字,还有佳佳。
江海涛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我正全神贯注的听着,江海涛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装作没听到,等到老汪又叫了我一遍的时候,我才回头看向门口,老汪冲着我招招手,示意我出去。
我又回头,有些留恋的看了眼安静的毛莉,然后快步走出了病房。
江海涛这时已经陪着女大师走在走廊上,江植也跟着他们,老汪等我出来了就小声跟我说,江总马上要跟大师一起回奉市,我可以回左总那边继续工作了。
这次来医院,我和江海涛都没说上话,他让我来医院就只是看一眼毛莉,让我知道毛莉已经住进了精神病医院吗?
他的心思,我看不透。可是一种不安的感觉始终伴随着我,我看着江海涛和女大师坐进车里离开,直到江植碰了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屏住呼吸,憋了半天气都没意识到。
“走。”江植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奔着他的车子而去。
江植把车直接开到了白堂会所。
我在路上就跟他说送我回左佑住的公寓,可他也不说话,闷头开车到了白堂,停好车才跟我说,今晚跟左总请个假。
“少爷,我不是你,你让我怎么跟左总说?”我当然不会跟他说,我其实是着急见到左佑,跟她说一下那个女大师的事情。
“那就让泳恩去说……”江植说着,拿出手机就要拨号。
他动作好快,我出口阻拦的时候,他已经把手机举到了耳朵边上,而且很快就弯着嘴角说,“你给她请个假,左总那里……嗯,我到了,在包间等你……说什么呢你!找死啊,快点!”
也不知道向泳恩究竟跟江植说了什么,我就看到江植脸有些不自然起来,他绷着脸怒声说着,把手机挂掉了。
我只能跟着他下车,走进会所。
会所里一片静寂,像是除了那些职业微笑的服务员之外就没客人,我跟着江植一直上到了三楼,江植也没让人领着,轻车熟路走到一间房门前,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卡刷了,打开门侧身一让看着我,“进来。”
我走进去,屋子里的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挡着,江植等我进来后关了门,这才按了开关把灯打开。
这间屋子也保持着白堂的装修格调,到处都是各种质地的白,甚至连脚下的地毯,都是白为主的基调,我看着都不愿把鞋子踩上去。
“我好困,你随便呆着,我要睡一下,泳恩到了叫我。”江植说着朝屋子一脚宽大的白沙发走过去,他边走边脱掉外衣,身上只穿着白衬衫,一头躺倒沙发上,再不说话了。
他连鞋都没脱,直接就放到了白沙发上,我看着不禁皱眉,大概是这两年做保姆有了职业病,看到有人这样就下意识会想到收拾起来该多麻烦难弄。
江植可能真的是很困,躺在那里再也不理我,我走过去,很快就听到他均匀缓慢的呼吸声,他这么快就睡着了。
我有点哭笑不得,心里还隐隐有些莫名的小失落,像是原本以为会发生什么,可是却什么都没有。
我四下看看,沙发对面是很大的液晶电视,我忽然想起左佑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笑得样子,索性就脱了鞋子找到电视遥控器,直接挨着沙发边,坐到了地毯上。
我把电视打开,开了静音模式,全神贯注盯着电视屏幕,一下下按着换台,最后停在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综艺节目上看起来。
其实我向来不爱看电视,所以没看几眼就有点走神了。
电视屏幕的变化让昏暗的屋子里闪着明明暗暗的光影,我正想换台,刚抬起握着遥控器的手,却觉得肩头一沉,被一只大手按住了。
我转头看沙发,原本睡着的江植,现在却睁着眼睛,深深看着我。
我刚想说话,江植忽的就把身子从沙发上往前一探,他微垂着头,挺拔的鼻尖几乎贴到了我的脸颊上。
“春夏……”江植声音低沉的近似他父亲,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刚想避开说话,他的眼神却暗下去,一只手臂支在地毯上,整个人从沙发上转移到了我身旁的地毯上。
他把遥控器从我手里拿走,房间里很快就传来了电视里的声音,他盯着我,朝我更靠近一些。
“我……”我不知道自己是要说什么,江植已经抬起手,钳住了我的下巴,把我的脸扬起来。
我以为他会马上压过来吻我,可是他没再有进一步的动作,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般,保持这种姿势一直不动。
我只能盯着他的眼睛看,看着看着,心里发酸起来。
“春夏,你离开我爸好不好,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那件事,就跟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一样,我给你钱……你等我,等我过几年去找你,好不好。”江植有些梦呓般的看着我说着,他的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看着我的目光也迷离不定,隐隐闪着晶亮的光影,在昏暗的房间里分外魅惑。
我张了张嘴,含糊的发出些声音,自己都有点听不清楚,“你放开,我,什么……”
江植像是听懂了我要表达什么意思,他一下子松开我的下巴,低头在我的嘴唇上快速啄了一下就放开,然后用额头抵住我的额头,声音悲凉的说,“其实我知道,你要干嘛。”
江植说着,再次吻我,我却下意识扭头避开,他的嘴唇扑了空,我听到他的呼吸声重了起来。
我自己的呼吸声此刻可能比江植要重过太多,我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的剧烈跳动着,耳畔回想着江植刚才的话,“其实我知道,你要干嘛。”
他什么意思,他知道什么了。
我的头被江植用力扳回,他眼神带着戾气看着我,嘴唇一直在抖着,抖得我的心也跟着他的节奏一起抖。
等到我看到江植歪了歪嘴角,对着我露出一个孩子气的笑容时,我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轰然倒塌,我感觉身上所有的血液都冲着头顶上涌。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疯了,我想都没想,像是凭着本能,突然就抬起手用力捧住了江植的脑袋,把他往我眼前使劲一拉,然后半跪起身子,找准了他嘴唇的位置,狠狠吻了下去。
我的举动应该是吓到了江大少爷,他被我吻着,起初什么反应也没有,我野蛮的撬开他的嘴往里深入时,他似乎才恍然大悟,反过来夺回了主动权,把我往地毯上一推,整个人压了上来。
我们两个在周遭一片洁白之下,似乎都忘情不能自控了,我觉得自己像是难得体验到了喝醉的感觉,只觉得脑子晕晕的,好想永远就这么晕下去。
直到我紧闭双眼的眼前,突兀的出现了一团团火焰之后,我才猛地一激灵睁开了眼睛,像是被人当头泼了冰水,一下子清醒了。
可是我身上的人正在激烈之处,我不再配合着他,他像是完全觉察不到我的突然冷去,一直持续着,直到完全释放掉。
他**着扣紧我的一只手,和我十指交缠在一起,我刚听到他叫了声我的名字,门口那里就几乎同时传来嘀的一声。
那是刷卡开门的声音,有人开门走了进来。
第69章 鸠占鹊巢
我仰面倒在奶白的地毯上,手下意识往自己胸前遮去,门口那里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声,接着是一阵咯咯的笑声。
笑声并不陌生,我立刻听出来那是向泳恩的。
“擦!谁让你自己进来的!”江植不满的骂了一句,整个人挡到了我身前。我看到他用衬衫遮住了自己的下身,居然笑了起来。
脸上笑着,可我心里很苦,觉得自己也该住进那个六院了。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疯狂了。
向泳恩就站在关着的门口,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在我耳边响着,“你该跟我说一下啊,我怎么会想到……好啦,我错了,我出去,点好酒等你们喽……春夏,你喝酒的……”
向泳恩问完我,又是咯咯的笑着,江植继续冲她凶巴巴的喊了几句,我很快听到了开门关门的连续响声。
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能听到江植穿衣服的窸窣声。
我也从地毯上坐起来,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沉默着穿衣服,江植一直背对着我,也是一声不吭。
我们不是第一次在一起。可这一次的过程之中分外让人沉迷,结束后也格外让人尴尬。
最后还是我先从地毯上站了起来,我走到江植面前,低头看着他的头顶。
江植也已经扣好了衬衫的最后一粒纽扣,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我,“记得之前我说了什么吗?”
我当然记得,又不是得了健忘症,可是他的话……我只能看着他沉默。
江植脸上慢慢浮现出他惯有的那种凉薄清寒,他也不逼问我,很快也从地毯上站起身,“我说过的那句话……永远有效,你随时想好了都可以找我兑现。”
我怔怔的听着他的话,他后来拉着我说去喝酒我都没什么反应,搞得他拉着我出了包间走在走廊上,不得不停下来弯腰贴近我的脸仔细看了半天。
我这才回过点神。眨着眼睛也看他。
“你没事。”江植问我。
“没事,走。”我说着,避开他的视线。
可我哪里是没事。
我的心口一直隐隐作痛,还有未知的一点恐惧蔓延在我心头,我觉得自己像是个眼看着就要失去所爱之物的小孩子。害怕伤心却无能为力,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所爱之物离自己远去。
我的两只脚踩在白堂的米黄地砖上,越来越沉重。
向泳恩在这一层另一侧的一个房间里等着我们,我跟着江植一走进去就看到向泳恩正翘着腿坐在高脚凳上听着手机。见我进来扬扬眉毛,算是跟我打了招呼,眼神还在我身上意味深长的瞄了一圈。
我除了对她无奈的笑笑,也做不出别的表情。
台上已经摆满了各种酒瓶,还有很多杯不同颜的酒,江植坐到向泳恩对面,挑了一杯酒递给我,“你试试这个。”
他自己从酒瓶里倒出一杯酒,也不管我,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向泳恩的电话一直在说英语,我直觉对方是她那个远在异国的她,听着她语气很温柔,想来两个人之间关系应该缓和了。
我喝了一小口酒,味道口感都很温和,感觉更像是饮料,可我知道这种酒通常都是喝起来很淑女,可是后劲却十足女汉子,所以没敢大口喝,担心自己会像当年在雨乌那样再次醉的一塌糊涂。
等到向泳恩终于讲完电话时,江植已经把那瓶酒喝下去了三分之一,他的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向泳恩,“哎,你敢告诉她嘛,你要跟我订婚了。”
向泳恩笑呵呵的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我告诉她,今年春节我会跟她一起过,在伦敦!”
江植听了,声音夸张的笑起来,招来向泳恩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他的胳膊上。
我很不自在的垂下眼睫,看酒杯里的暗绿液体。
“哎,我家里的事,你爸怎么说的。”江植又倒了一杯酒,问着向泳恩。
“他能说什么,跟你老爸直接通了电话。对了,我听到几句,我爸在跟你老爸说什么十七年前的事儿,我爸感慨着一直叹气,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向泳恩语气轻松的说着。
我抬眼去看江植,他听了向泳恩的回答,举着酒杯没说话,眼睛直直盯着杯子里的液体,像是在做研究,面严肃。
向泳恩这时朝我看过来,她拉着椅子坐得离我很近,很亲密的跟我说,“春夏,我刚才就在想,要怎么能把你也带着跟我们一起去伦敦呢……混球,你想想啊,怎么让春夏也能跟我们一起去!春夏,你有护照吗?”
她兴致盎然的问着,我摇摇头表示我没护照,想想我们三个的关系,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她去干什么,你小心点这段时间别露馅了,出了事被他们知道了我可不管,我们家自己的事我都管不了呢……”江植说着,又把杯子里的酒仰头全喝光了。
向泳恩忽然叹了口气,“你们家这是怎么了,从爷爷那里开始,到现在你继母妹妹又出事……我妈妈说了,你们该找个师傅看看的。”
江植把喝空的酒杯砰的放到了台上,“别跟我提这个!你家怎么也信这些,都有病。”
我看一眼向泳恩,她颇不以为意的吐了吐舌头,继续说,“我们那边大家都信的,就连那个左总,她都很信呢,去年她还跟我爸妈一起去见过一位大师,她公司的设计项目也都会请精通风水的师傅把关的。”
我挑了下眉毛,听到左佑的名字被提起,马上就紧张起来。
“左佑,左……佑……”江植喃喃的念叨着左佑的名字,同时朝我不知是特意还是无意的瞥了一眼,我也盯住他的眼睛看着,想从他眼神里看出些什么。
他之前在包间里说的那句话,始终让我的心提着放不下去。
可是江植跟向泳恩谁都没再就着左佑这个话题谈下去,剩下的时间里我们三个就是喝酒,直到江植喝得趴到了台上,再也不把头抬起来。
这天夜里,我被向泳恩的司机送回了左佑的公寓,向泳恩和江植被公司的另一个司机送回了住处。
等我再见到他们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这三天里,风平浪静。
左佑和任准在第三天暂时要回南方的公司处理事情,左佑也需要去医院检查身体,临走时她跟我私下谈了一次,我什么都没多问,她也不多说,只是告诉我事情再按着计划进行中,到了需要我出场的时候,她自然会知会我。
“稍安勿躁,懂吗?”左佑临走时,冷冷笑着留给我这句话。
江海涛也在左佑离开之前回到了鱼泉,我没直接见到他,他只是通过老汪给我带话,让我在左佑离开的这段时间,去公司的设计部实习。
我什么都没问,听话的去了设计部报到。
设计部的人对我这个空降来的人都挺好奇,听我说已经很多年没做过这行后,虽然没人说什么,可是我知道他们都对我充满疑问,我不知道要是他们知道我现在的身份是个保姆,还是他们大老板家里的保姆,他们又会怎么看我。
我被安排跟着一个年轻的男设计师,他让我先看看图纸找找感觉,然后就去电脑前忙自己的了。
我看着久违的图纸效果图,心绪百转交集,如果我当初没被学校开除,毕了业找个公司或者干脆一直跟着左佑,那现在可能已经在业界里拥有一席之地了。
可看看现在,我看着跟我相望也漠然的图纸,竟然不知道要看些什么,眼神放空的盯着他们,直到肩膀被人重重一拍。
向泳恩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她俯身看了看我面前的图纸效果图,咯咯笑着拉我去她的办公室,她在公司里有间办公室,虽然她几乎都没在里面坐上超过半小时。
进了办公室,向泳恩和我面对面坐下,她转转眼珠,白皙的面庞上泛起兴奋之对我说,“春夏,我想到办法让你跟我们一起去伦敦过春节了。”
我对去伦敦可是丝毫没什么兴趣。
尽管我知道江植和向大小姐的婚姻是怎么回事,可心里还是感觉别扭不舒服,我逃避给自己这种情绪做出定义,只是简单粗暴的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很正常,他们订婚度假蜜月都跟我一个保姆无关,我当然不愿意同行,我去了还不是要伺候他们。
可是表面上我不能太冷淡,只好微笑着问向泳恩怎么去。
她马上抿了下嘴唇凑近我说,“我就说我们结婚后要你到我们家里做家政和管家,这次去伦敦带上你正好可以让你适应一下我们的生活模式,你看……很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定行。”
冠冕堂皇……我无奈的皱了下眉,这位在国外留学长大的大小姐,不知是谁教了她这句成语,她居然就用在这里了。
“我还没跟混球说呢,我这就告诉他。”向泳恩说着就拿起手机给江植打电话。
可是等了半天,江植也没接电话,向泳恩看了看手机嘟囔着怎么不接,我身后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向泳恩一抬头,脸马上故作生气起来,我跟着扭过头往门口一看,门已经被人推开了,江植握着手机走了进来。
“看我们多默契,我找你,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向泳恩咯咯笑着,眼神从江植身上转移到我这里。
“春夏,你跟他说说我的办法,你说……”向泳恩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我跟江植说她刚才说的那个办法。
江植没坐下,走到办公桌旁边,单手支着桌面,歪着身子看着我,扬扬眉毛,那意思你说啊,我等着听呢。
几天没见,我感觉江植脸上的倦意更浓了,他好像一直都没休息好似的,眼睛里也满是红血丝。
我再看看向泳恩,她倒是很精神,皮肤水润,眼睛神采十足,和江植的憔悴像反差极大。
她都不管管自己的未婚夫吗,随他任性糟蹋身体……我心里竟然冒上这么个念头。
“说啊,春夏。”向泳恩催我。
我只好把她之前说的那个能让我跟着一起去伦敦的办法说了一遍,江植听我说完,斜眼瞥了瞥向泳恩。
“听着……还有点靠谱,那就你去跟江总说。”江植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在手里转着,像是不怎么在意的跟向泳恩说着,说完就开始说他好饿要去吃东西,喊着向泳恩跟他一起。
可他没叫我。
向泳恩也像是把我遗忘了似的,抓起她的手包就跟着江植走了,临走都没看我一眼。
我只好自己走出了办公室,很好的领教了一次千金小姐的脾性。而江大少爷对我的冷淡态度,也让我心里有些发空。
左佑走的第四天,我被老汪叫到了江海涛的办公室。
我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了那位很多天没见到的女大师,她正和江海涛并排挨着坐在沙发上,两个人一齐看着我。
“江总,大师。”我分别跟他们打了招呼,垂手站在沙发边上。
女大师依旧笑眯眯的,她的小圆眼睛里还是神采十足,她冲我点点头没说话。
江海涛指了下对面的沙发,让我坐下,我坐下后,他才说话。
“泳恩刚走,你没碰上她吗?”
我没见到向泳恩,“没有。”
女大师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江海涛,“泳恩小姐可能还没离开公司呢,去了江植的办公室。”
江海涛马上笑着噢了一声,“对,你忘了这个了。小曾,找你来是有事要跟你说一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江海涛刚才怎么叫我的……小曾,他多久没这么叫过我了,他这是要向我暗示什么。
我跟他之间的关系,已经变了。
我面如常看着江海涛,等待他接着往下说。
“平安夜的晚上准备给江植和向小姐办订婚宴,之后他们会出国去度假,泳恩跟我说已经提前问过你的意思了,他们想带你一起去,你知道。”江海涛一如既往说话缓慢,说完后看着我。
我很快给出了肯定的回答,“前几天向小姐是跟我说过,还说了结婚后,想让我去他们那边继续工作。”
江海涛还没说话,女大师却先笑了起来,她笑着转头对江海涛说,“你看看,我说了会有人跟我抢这个孩子,果然,对手还很厉害呢!海涛啊,你这个准儿媳可是个角噢。”
江海涛哈哈笑起来,手很自然的就放到了女大师的腿上,连着拍了两下。
我自然把这些动作全都看在眼里,江海涛宽大厚实的手掌,此时正在我的注视下,毫不避讳的停留在女大师的腿上。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难怪江海涛刚才会叫我小曾。
“怎么办……”江海涛侧头看着女大师,一脸无奈。
“这也不难啊……我怎么会跟孩子去抢这些,你也知道我不习惯家里有外人每天跟着的,我有小时工偶尔来打扫就可以的,所以我没泳恩小姐那么需要小曾……当然,还有个办法……”女大师说到这里打住。
“嗯?”江海涛很好奇的发出疑问。
“麻烦江总动动脑子了,你想得到的……”女大师说完,又看着我,还是笑眯眯地,让人很难看出她的真正心思。
“好,哈哈。”江海涛很愉快的接受了。
我从此刻江海涛的脸上,完全没捕捉到刚刚经历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痛苦的痕迹,那个在病房里半跪在佳佳遗体前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我想起了毛莉,想起了她歇斯底里对着我哭喊的样子。
“小曾,你以后是想继续在设计部还是去江植家里,都可以。”江海涛温和的对我说。
我跟了他这些日子,自然知道他这问话根本不是需要我来选择,他需要的只是我主动说我听他的。
“我听江总的安排,哪个都行。”
“那就让老汪帮你抓紧办手续,伦敦那地方挺好的,出去见见世面。”江海涛给出了他希望我做的选择。
我从江海涛办公室离开,正准备回设计部时,在公司一楼大厅里就遇上了向泳恩和江植。
他们两个有说有笑走在我前面,并没注意到刚从电梯里出来的我。我从后面望着他们登对的背影,又开了下脑洞幻想一下向大小姐和她的那个她也这么漫步在伦敦街头的情景,心里冒出四个加粗黑字人生如戏。
一直出了公司大门,他们都没发现我的存在,两个人直奔停车场,我则快步朝通往设计部的一扇门走去。
就在左佑重新来到鱼泉的那天,我的出国手续由老汪帮着全办好了,今年的春节很早,一月底的最后一天就是,向泳恩知道我办好了手续,很开心的开始告诉我要准备什么,还把她一个粉红的旅行箱送给我,我没拒绝,拖着箱子回到了左佑的公寓。
左佑这次是单独回来的,因为任准去了香港参加设计会议,他还特意从香港给我来了电话,拜托我好好照顾怀孕的妻子。
我听着任准在手机里的说话声,真的很羡慕左佑。
可是一想到她跟我此刻正在做着的那件事,我又浑身冒寒气,左佑的狠辣手腕曾经也伸向这个现在对她百般呵护挂心的男人,不知道该说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还是该说这是躲不掉的孽缘。
他们曾经有着最黑暗的开始,可终于还是一起迎来了光明,我真的很羡慕。
我羡慕他们的奋不顾身,可是却从不奢望自己也会有这样的结局,正如左佑冷淡对我说的那样,不是人人都有她的幸运和勇气。
左佑看着我拖回来的行李箱,听我说了要去伦敦的事情后,摸着她明显隆起来的肚子说她去过伦敦,很喜欢那里,让我去了好好玩。
我和她一起坐下后,还是开门见山说起了那位女大师。
左佑神淡然的听我说着,等我说完了,她还是跟我重复了她走之前说过的那些话,让我静观其变,不要多问。
这之后,时间飞快的前行起来,年底的事情很多,所有人都忙碌起来,我从江家对外正式发出订婚宴邀请函之后,就被向泳恩留在身边,彻底成了她的助理和保姆。
订婚宴前夕,向泳恩跟伦敦那边的联系也格外频繁起来,时差原因她总要迁就对方,我经常能在凌晨听到她用流利的英语讲电话,甚至到了平安夜订婚宴的现场,她还在躲在化妆间里跟那边联系着。
我帮她把风,等她心情大好的结束通话出来,我赶紧把化妆师喊进来给她最后补妆。
向泳恩是个美人,加上又被特意从澳门请过来的化妆师一番细细描画,脸上所有的优势都被突显点亮。
等她换上定制的红礼服,脚上踩上限量版的鞋子时,今晚的男主角江植也敲门进来了。
他一身黑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发型让他年轻的一张脸看上去老成沉稳了不少。
只是我看得出他脸上的疲惫神依旧没好转多少,只是被他的笑容和不着痕迹的淡妆掩饰了不少,我不知不觉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忽然也朝我看过来,我才慌乱的挪开眼神,问向泳恩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江家长子的订婚宴选在鱼泉举行,很多人特意从奉市和其他地方赶过来,向泳恩的家人更是几乎全员出动,能来的都来了。
相比之下,江家这边就显得人丁单薄许多,除了江海涛这个大家长之外,毛莉对外说明有病不能出席,江植更是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我之前已经多少听到有人在猜测,不知今晚江总会不会找了女伴来代替男家这边女家长的位置。
这种场合下站在江海涛身边的女人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我从那天在办公室里见过江海涛跟那位女大师的暧昧举止后,多半料得到如果真会有女人站在江海涛身边出席今天的订婚宴,那多半会是谁。
晚宴在六点五十八分准时开场,两位主角在众目注视下走进了会场,我站在黑暗的角落里看着聚光灯下的那两个焦点,心乱如麻。
之前我一直陪着向泳恩在化妆间里,并不知道江海涛究竟有没有女伴一起出场,晚宴开始的时候,他们早就入席坐好了,我站的位置不大能看清楚那边,正想着去确定一下时,手机一亮,收到了一条消息。
我点开一看,是左佑发给我的,她这会儿也坐在晚宴现场里呢。
左佑只是发过来简单的几个字,“好戏开始了,他的一切从女人那里开始,终归也要结束在女人手里,开心点看戏。”
我看着在周遭昏暗里显得格外刺眼的手机屏幕,足足看了一分钟后,才删除了这条消息,把手机重新握在手里,挺直脊背,朝已经站在司仪身边的一对璧人看过去。
我的目光顺着他们找到了双方家长坐的位置,尽管我看不清江海涛身边究竟坐着谁,可是左佑的这条消息无疑已经等同于让我看到了他身边的情况。
好戏,真的是开始了。
等到在场嘉宾齐齐为准新人鼓掌祝福的时候,巨大的掌声之下,老汪不知何时却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他一脸阴沉的拉着,我让跟他出去说话。
我跟着他走出大厅,老汪急急的跟我说,“毛莉从医院不见了,可能会来这里,江总让我们必须拦住她。”
我听完意识到,自己忽略了毛莉的存在,她这个尚且名存实亡的江家女主人,不出现继子的订婚宴上,该是多遗憾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还差不多被别人鸠占鹊巢了。
可是从六院那种专业的精神医院跑出来,毛莉是怎么做到的呢,我跟着老汪开始在酒店内外寻找毛莉踪迹时,一直想着这个问题。
因为事情涉及**和家事,老汪没声张,只有我跟他,还有那个我见过总跟在江植身边的年轻助理三个人在四处寻找。
至于订婚宴大厅的入口,老汪安排了江海涛从奉市带过去的另外两个司机守着,他们都是跟着多年的老人,认识毛莉也可以放心他们的嘴不多话,好在大厅只有两个入口,不然只能惊动更多人手了。
等我跟老汪重新回到大厅门口时,大家都说没见到毛莉出现,晚宴也如常举行中,我刚喘了口气喝了口水,就听到晚宴大厅里陡然响起一声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很响。
伴随着这个声音,紧跟着就是一阵阵男人女人交织在一起的尖叫惊呼声。
那是好多人一起喊叫发出的声音,我和老汪交换下眼,什么都没说,就一起朝大厅里跑了进去。
大厅里本就人头攒动,我们冲进去时,就看到所有人都几乎在仰着头朝大厅的棚顶看着,我也跟着抬起头往上看,炫目的水晶吊灯刺激着眼睛,还没看清棚顶有什么问题,我的眼睛和头就突然一起剧烈的刺痛了一下。
我不得不低下头去摸眼睛,耳边人们的惊叫声始终没停下来,直到我听到了熟悉的说话声清晰地在身边不远处响起来,“大家别慌,别慌……”
那是江海涛的低沉声音,我抬起头想要去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发觉自己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我的心一颤,该不会是我因为车祸受过伤的眼睛,又要复发了。
可是不容我去弄清楚自己究竟怎么了,有人开始在大声喊着,“有人从棚顶里掉下来了!这不是……不是江总的那个……”记休讨弟。
我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毛莉。
第70章
的确是有人从晚宴大厅的棚顶坠了下来。
因为这个大厅通常都是为婚宴准备的,所以棚顶有一条长长的光带,上面宽敞到可以容得下维修人员进去检查调整灯光线路,灯光本来是透过磨砂玻璃射出来,看上去格外漂亮,可是现在带着暗花纹的玻璃碎裂一地。一个人面朝下趴在碎玻璃上,几条血流正从这人的身下往外蜿蜒着。
参加订婚宴的来宾们围在周围,胆子大的盯着现场惊愕的看着,胆子小的已经躲远了甚至匆匆离开了大厅。反正周围都是说话声乱糟糟的。
江海涛这时已经赶过来了,江植很快也跟了过来,他们爷俩都没上前。可是脸一个比一个难看,都盯着倒在血泊里的人。
老汪和几个人早就赶到了江海涛身边,我也想跟上去离近了看清楚究竟掉下来的人是谁,手却被一下子扯住了。
回头一看,我被吓了一跳,感觉呼吸都暂停了好几秒。
是一个戴着宽檐黑礼帽的女人把我拉住了,她的头深深低着,可是那副身形还是让我一下子就认出她了,实在是太熟悉,哪怕看不到脸我也敢确定这是谁。
她也不说话,拉着我让我跟她离开围观的人群。
我快速朝江海涛父子看了一眼,这会儿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都在掉下来的那个人身上,我犹豫片刻,本来想再找找左佑的身影。可是拉住我的人已经不给我时间了。我不想惹人注意到我,就赶紧顺着她往外走。
她拉着我到了大厅的角落,人们几乎都聚在出事的地方,门口还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我们站下来的地方没人注意。
她拉着我站到角落放着的一大盆绿植旁边后,这才把头扬起来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压低声音冷漠的说,“毛莉,你怎么出来的。”
没错,站在我面前的女人就是毛莉,一个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刚刚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此刻正瘦的形销骨立看着我。
我原以为那个从棚顶掉下来的人会是她,可她好好地站在我面前。
毛莉冲着我笑了起来,“知道你们都想我死,可我就不死!我是来找你的,春夏……”
我警惕的四下看着,“找我干什么。”
“找你干嘛,找你继续我们的计划啊,我们发过誓的,我可没忘……”毛莉语气阴森的贴近我说着,一只手始终死死攥着我的胳膊,捏的我好疼。
我的眼睛看东西还是有些模糊,听到毛莉还好意思跟我说什么誓言,我心里冷笑着可面上只是冷漠的看了看她说,“你跟我说过的话自己都忘了?我说了那个誓言就当是放屁,我早就忘了,你要是不想再被抓回去关起来,就赶紧走。”
毛莉用力晃了一下我被她抓住的胳膊。
可她没说话,我只好收回瞄着大厅里其他人的目光又朝她看,意外的看到毛莉正在哭,一绺头发带着静电胡乱贴在她脸上,让她看上去可怜的不行。
我一下子就想起了佳佳,佳佳每次揪着小鼻子哭的时候,太像毛莉了。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无论如何,我对毛莉始终还有着一份歉疚的心思,毕竟她原本可以远离江海涛活着,不管是继续沦落风尘吃青春饭还是找人嫁了平淡生活,应该都要比现在好,看看现在的她,那个眉眼媚态百转的女人早就不见了踪迹,我从她眼睛里现在只能看到空洞和无法发泄出来的悲伤。
我不该拉她下水的,我吸吸鼻子,把头靠到毛莉耳边,抬手迅速替她拨开了那缕粘在脸上的头发和泪水,“走,他知道你从医院跑出来了,这里危险。”
“你还记着,我跟你说过……我在那屋子里能看见他们,我真的能看见!我还见到过我哥呢,可是我没跟你说,你知道为什么会那样吗,为什么他也能看见,他半夜里总吓醒睡不着吗……嘿嘿,春夏,是我,是我引狼入室啊!”
毛莉说得很乱,可我还是很快从她的话里理出了头绪,我还记得当初我被江海涛安排到江植家里时,毛莉在昏迷醒过来之后给我打过的那个电话,她当时在电话里跟我讲了她在五号楼的那个家里看见过的怪事情,可当时因为江植和朋友突然回来,我就把电话挂了,那之后再也没听毛莉重提这些,事情接二连三发生也让我忘记了这件事。
现在又听她提起来,我的目光猛然鬼使神差的朝江海涛身边望过去,我在他身边寻找着,想找到某个极为娇小的身影。
可我没找到她,那个女大师并没跟在江海涛的身边。
毛莉这时哽咽着,继续对我说,“我以为是你要害我,是你要跟着他嫌我和孩子们碍事,是我傻啊……”
我听着毛莉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哭声也大了不少,赶紧喝住她,使劲拉着她说,“别说了,你不走的话就等着回去继续当精神病,他是个什么人你比我清楚!听清了吗!”
我说着用力晃着毛莉,她盯着我看了好半天,终于点点头,“我走,我会再找你。”
毛莉真的很快离开了,也没被人注意到,这时已经有警察和好多保安涌了进来,我看到披上了大衣的向泳恩正站在人群旁边低头打手机。
我的手机很快就响了,正是向泳恩打来的,她是在找我。
我没接电话,径直朝她走了过去,向泳恩看清是我后,倒是没露出什么害怕的神,她只是跟我说要马上离开这里,让我跟她一起走。
我扶着她很快出去坐进了车里,我什么也没问,她也一句话不说,车里很安静,除了向泳恩几乎隔几分钟就接到来电响起来的手机。
向泳恩一直用粤语回着电话,我猜想应该是她的家人那边打来的,就侧头看着车窗外,我在想毛莉不知道会去哪里,她又究竟是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的呢。
还有那个从棚顶掉下来的人,他是谁,怎么会在订婚晚宴上出事,一切是意外还是……我又想到左佑,这一切是不是都跟她有关。
我得不出准确的答案,想的头疼,这才想到了对我更重要紧要的一件事,我的眼睛似乎是旧病复发了。
我用手指摸着自己的眼角,耳边响起了向泳恩最近有些进步飞速的普通话。
“春夏,你接一下。”
我转头看着向泳恩,直到看到她伸向我的手里拿着手机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让我接她的手机。
我纳闷的看着她,向泳恩耸耸肩膀,“你的手机关机了,是他找你。”
是江植找我吗,我接过手机放到耳边,喂了一声,手机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还有呼呼地类似风声的动静,江植在里面很大声的喊着,“喂!春夏吗!是我!”
我皱紧眉毛,“是我。”
“你跟泳恩一直呆在一起明白吗!你们到家了就别处去了,等我回去!春夏……小心点,别让我担心。”江植说到最后一句,我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是不是也出现了问题,他语气里竟然带着那么明显的温柔和担心,那种情绪我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得到。
他在听到我的一声“知道了”之后,让我把手机交给向泳恩,我不知道他又对自己这个刚刚订婚的未婚妻说了什么,向泳恩是用粤语回答他的,说话时眼神一直看着我,脸也是很严肃。
司机把我们送回到了向泳恩的住处,还陪着我们上楼,直到我们进屋他才离开。
向泳恩进屋就给江植打了电话,我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机莫名其妙的自动关机了,我按了半天也没能让它醒过来,这手机已经用了四年,看来该换了。
“知道啦,你也注意安全,我们乖乖在家等你,你的春夏我会照顾好的,嗯……挂了。”
向泳恩结束通话,凑过来看着我的手机,然后就去了书房,等她又出来时,手里拿了部手机递给我,“这是我以前用的那部,很新的,你拿去用,我不想做你们之间的传化工具。”
她说着冲我挤眼笑笑,可是眉宇间的忧虑神还是没能被掩盖下去。
在自己的订婚宴上发生那样的事情,没人会不在意的,哪怕只是一场为了掩人耳目的利益交换,那也没办法不在乎。
我没客气,接过手机赶紧换上,又把手机放到一边充电,然后和向泳恩一起坐到了餐厅的小台前,一人一瓶啤酒握在手里。
向泳恩喝了一口酒后,歪头举着酒瓶跟我说,“你知道混球以前的事情吗,我是指……感情方面。”
我因为眼睛突然地不适就没喝酒,只是盯着自己手里的酒瓶子回答她,“知道一点,应该没你知道的多。”
向泳恩咯咯笑了起来,“那我给你说说。”
我转头看着向泳恩,她身上还穿着订婚宴上的礼服,可我看着她身上的红,总觉得心里不舒服,视力也还是有点模糊。
“他过去有个姐姐女朋友,那姐姐后来自杀了。”向泳恩说着,停下里喝了一口酒,然后继续,“她就死在混球眼前的,跟刚才那个人……好像的,也躺在一大堆碎玻璃上。”
我没出声,安静的等着向泳恩继续讲下去。
“其实我家里并不赞同我跟混球的婚事,是我坚持加上江家生意上和我们家那些分不开的关系,我爸说江家男人身上都有情债,怕我不会幸福……唉,看看今天的事情,可能就是预兆,不过我倒是无所谓,我只是有点担心他……你呢,春夏你担心他吗?”
我点点头,却不想说任何话,心里复杂的乱成一团。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在照片上,混球拍的,他当时指着照片里的你跟我说,又是个姐姐,他早晚被姐姐玩死,他说得恶狠狠地,可是我看到了啊,他眼睛里全是……我不会那么多词汇,就是很喜欢的眼神。”
我听着,忽然握着酒瓶喝了一口酒,完全忘了自己眼睛又出了问题,是不应该喝酒的,我就是觉得需要点什么麻醉一下自己,省得自己做出点什么疯狂的举动。
“我跟他说过,要是你们彼此爱着对方那就在一起啊,所以我不是个异性恋的事情才没瞒着你,我跟混球过两年就会离婚的,我会祝福你们幸福的,可是他却说不可能!”
向泳恩很用力的说着最后的“不可能”,我看着她仰头喝酒,问她“什么不了能?”
“我也不明白……”向泳恩无奈的耸耸肩,“他不肯跟我说的,只是说不可能,如果可能的话,他愿意拿命去换,可是不了能!他就是这么来来回回说的,他可没喝酒,不是醉话……”
我捏着酒瓶,淡淡的笑了一下。
他究竟知道什么,他说不了能,他知道了什么……知道我到底是谁了吗。我想起他在白堂包间里对我说的那句话,心沉了下去。
他看似像个任性的无所事事的富二代。可是心思其实可能比他那个笑面虎的父亲更加深沉让人看不透。
他是江海涛的儿子,那些掺杂在鲜红骨血里晦暗的东西,也许早就被神秘的遗传了下去。
我又笑着喝了一大口酒下肚,依靠酒精的刺激提醒着自己,我跟他不会是第二个左佑和任准,那样的幸运不会再次降临的。
等我和向泳恩手里的酒瓶都空了的时候,江植带着寒气开门回来了。
他一进来,目光就紧张警惕的在屋子里四下寻找起来,向泳恩喊了他一下,他马上锁定我们的位置,大长腿带着风呼呼几下就到了我面前。
我刚从椅子上站起来,江植已经如同一片巨大的阴影,铺天盖地罩在了我的头顶,他用冰凉冰凉的手托着我脑后,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从来从他这里没见到过的神盯住我看。
他这一眼,让我的心整个拧在了一起。
向泳恩在我们身边发出一声轻笑,然后我就听到她的脚步声在远去,我的头被江植箍住视线有限,我正想说把我放开,江植的手却自己拿开了。
他垂下手,沉默的站在我面前,身上还穿着作为订婚主角的昂贵礼服,我注意到雪白的衬衫上,沾上了一些暗的污点。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血迹,也怀疑是自己眼睛看的不准,就抿着嘴唇盯着那几个污点看,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
“你怎么了?”江植忽然声音有些惊惶的问着我,我看到他的手在我跟他之间来回晃了晃。
我怎么了,他干嘛这么问我……我正这么想着,眼前忽然一下子分外清晰起来,就像原本隔着是很脏的玻璃往外看,有人把玻璃擦干净了视线豁然开朗的感觉,我心里刚闪过一瞬的轻松,眼前却又黑了下去。
很黑,彻底的黑暗。
“曾春夏!你说话啊,怎么了……”江植的喊声更加焦灼起来,我还听到了向泳恩的声音由远及近,她也在问怎么了,可我无法判断她是在问谁。
因为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很快就被江植抱起来,出门下楼,坐进车子里,然后就是车子发动起来不知道开向什么地方。
我在车里问,“江植是你吗,我要去哪里啊。”
“笨蛋,去医院啊。你又看不见了!”我耳边是江植凶巴巴的吼声。
“应该没事,过一会儿可能就好了,医生不是说过可能会出现反复的吗。”我握着胸前的安全带,跟江植解释着。
“闭嘴!”江植更加凶恶的打断了我的话。
我闭嘴了,可心里却压不住的往上涌起一丝奇怪的感觉,是什么呢……我自己分辨了半天,是甜蜜。
对,一种我从来没体验过的甜蜜。
我很快被送到了医院,江植不肯让我自己走,他抱着我走得很快,我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甚至能感觉到他头发里出汗冒出的热气。
医生给我检查问诊之后,听到江植说了我以前的病情和就诊情况,就建议我们还是去找原来的主治大夫。
江植打了两个电话,很快又把我抱回到车上,他什么也不说,我无奈只好又问他要带我去哪里。
“回奉市,你别着急,眼睛一定没事的。”江植突然用他冰凉的手摸了下我的脸,语气没之前那么恶劣了。
我其实真的没怎么着急,我倒是觉得江植比我急多了,我分辩着他在的位置,挤出点笑意,“我知道。可是这边出了那么多事,你大半夜的带着一个你家的保姆离开,好吗?”
我不得不提醒他,他现在的身份不单单是江家大少爷了,他还是向家的准女婿,他有未婚妻的。
江植的手在我脸上僵住了,始终不动也不拿开。
又过了一阵,我听到他打电话了,他应该是打给了江海涛,我听着他说了我的情况,然后语气很低沉的应了一声我知道,之后又打了另一个电话。
他再跟我说话时,就告诉我向泳恩马上会过来,她的司机会送我回奉市,医院那边他会安排好,不用我管。
我知道他不会送我回去了,明知道是我自己提醒了他不能送我,可心头还是莫名失落起来。
向泳恩来得很快,出发前江植没跟我再说什么,有外人在场他必须注意,他只是跟我说没事会好的。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真的没事,跟向泳恩告别的时候,她倒是贴在我耳边跟我说,她很快也会去奉市,让我放心。
我回到奉市就住进了医院,汪嫂再次出现在我身边,她陪着我照顾我,一天后我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时,向泳恩就过来了。
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时,向泳恩告诉我,那个在订婚宴上从棚顶掉下来的人没死可是一直在医院昏迷,究竟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还不清楚,酒店方面说他并非员工,倒是有人认出这人好像以前跟江海涛工作过,江海涛对这人没什么印象,一切就都交给警方处理了。
“我妈妈很不高兴,大家也都不高兴,这种事就是不吉利的,我到没什么……”向泳恩跟我大致讲了下订婚宴上那件事,我听得出她说的不违心,她的确不在乎那些。
“对啦,那个毛莉,她也出事了,她不知道怎么从医院跑了出去不见了,我听说她疯了。”向泳恩又提起了毛莉。
我现在最关心的倒不是这些,左佑从订婚宴之后一直没联系过我,我心里总觉得悬着不上不下一点不踏实,可是汪嫂总是如影随形在身边,我眼睛又不方便,没办法主动去联系她。
向泳恩来了倒是个好机会,我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似的跟向泳恩说让她帮我打个电话。
“好啊,打给谁,你的手机呢……在这儿,你说。”
我说了左佑的名字,我手机里从来不保留跟她之间的文字联系,向泳恩也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她很快拨好了号码把手机递给我。
左佑一接电话,就先开口问我检查结果怎么样,看来她已经知道了我回奉市检查眼睛的事情。
“还没出来,谢谢左总关心,我突然离开给你添麻烦了,你要注意自己啊。”我用保姆的身份和左佑说着话。
我知道以左佑的玲珑心思一定明白我打这个电话的真正意图,我不方便直说,她应该会找机会说的。
“不用担心我,希望你能尽快回来,不然就该错过那块地的奠基仪式了,那可是一出好戏呢,看不到你会遗憾一辈子的。”左佑语气淡淡的跟我说着。
“我知道,谢谢了。”
我和左佑没再说别的,放下手机,向泳恩就问我觉得左佑这个人怎么样。
“挺好的,虽然不怎么容易接近,但是她教过我不少东西,我很谢谢她跟任设计师。”我如此回答,同时很简单的说了下我以前跟左佑他们的旧事。
我不知道向泳恩为何会问起这个。记叼匠号。
“混球很不喜欢她的,对了,不提我还忘了,他今晚也会来奉市的。”向泳恩说着拍拍我的手背,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向泳恩回奉市是陪着家人办事,在我这里没呆多久就离开了。
这天晚上差不多八点的时候,晚饭后说了回家取点东西的汪嫂回来了,我问了她时间,想着向泳恩说江植晚上会回到奉市,我心底的隐隐期待愈发浓烈起来。
可是我一直没等到他的出现。
第二天早上,医生查房都结束后,还是没有江植的消息。我不安的烦躁起来,频繁的问汪嫂现在几点了,问的汪嫂问我是在等什么人吗,我只好含糊着说没事,可是没过多久还是会继续问她。
一夜几乎没睡也让我终于有了生理上的困意,我迷糊着不知道睡了多久醒过来后,又喊汪嫂想问问几点了。
“下午,一点二十三分。”
我整个人僵在病床上,这个回答我的声音,并不是汪嫂。
第71章
我从病床上撑起身体,冲着回答我问话的人,说道,“大师,您什么时候来的。”
“坐了没多久,你感觉好点了吗?”女大师语气关切的询问我。
“还好。等检查结果呢,您自己来的吗?”我不确定病房里除了她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
“不是,我跟江植一起过来的,他到医生办公室去了。我先过来的。”
我听到江植的名字,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可随之又紧张的想,他怎么会跟这个女大师一起来医院看我呢。他们回奉市要干嘛。
接二连三出事,这时候江植不是应该留在他爸身边帮着应付局面吗。
女大师像是知道我的心思,马上对我说江植是按着江总的吩咐送她来奉市的,她过来是因为和师弟约好了要聚聚,知道我也在这边的医院里就特意过来看看我。
她的师弟……不就是简桢桢那个后婆婆,原来是他们要见面。
“我很久没见过师弟了,上回江总家里有事本来我是要过来的,可是临时有事没来成,师弟帮我一次,我要谢谢的,要是你没事就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女大师对我说。
我笑了笑,没说什么,这时病房里响起我熟悉的脚步声,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能听出江植的走路声。
我没听错。江植的说话声很快响起,他和女大师说着话,声音离我越来越近。
“那我这就先过去了,咱们再联系。小曾,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女大师跟我告别,很快离开了。
江植送她出去。过了一阵才返回来,他一回来就坐到了我的病床上,抓住我的手,“是我。”
我哭笑不得的皱起眉,“我知道是你啊,我看不见,耳朵没瞎啊。”
我听到江植嗤的一声笑起来。
“医生怎么跟你说的。”我问江植。
他声音挺轻松的回答我说,医生说问题不大,就是会来问问我,我以前脑部是不是受过什么外力的撞击。
这问题我记得医生已经问过我了,我忽然意识到,江植对我说的不是真话,别听他语气很轻松,我的问题大概一点都不轻松。
病房里异样的安静起来。我想江植已经意识到他的假话被我识破了,所以他一时没说话,我也不出声,等着他还要怎么往下说。
我的心情也沉重起来,虽然我想过自己的眼睛一定不会是小问题,可是一旦真的这样了,我心里还是一下子不能平静面对。
我还没能看到罪人得到惩罚,我不能现在变成一个瞎子。
江植又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跟我说话,“我和医生谈过了,等他和其他人会诊后会告诉我,你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坐飞机,如果能的话,我会带你去英国看医生,泳恩认识那里很有名的眼科脑科医生。”
我听完,半晌没出声,江植也陪着我一起保持沉默。
这天晚些的时候,医生亲自来病房跟我说了我的病情,最后说如果四十八小时里我的视力能恢复一些,他就同意我去英国就医,他嘱咐一大堆注意事项时,江植一一记着,不时就会打断医生的话仔细确认。
等他送医生离开,回来的汪嫂在我耳边感叹着说,江植对我是真好。
我只能无奈的笑着,我能说什么呢。
等江植回来,汪嫂和他闲聊起来,说着就提起了订婚宴那天出的事,汪嫂问有没有结果,江植说没有,然后转了话题问起汪嫂的孩子,我听得出他不想跟汪嫂多说那件事。
可是汪嫂不肯放弃,说了几句又把话题扯了回来,江植终于说了起来,他说从棚顶掉下来的那人已经查到身份了,姓邵,是个电工。出事那天是临时被酒店找来维护棚顶的线路,不知道怎么就掉了下来。
我听到那人姓邵,心就一紧。我那个连我妈当年去世都没出现过的舅舅,好像就是当电工的。
难道是他……
“姓邵……唉,都多少年了,这会儿子找上来了,可是别往你身上找啊!”汪嫂听完江植的话,连声叹息,语气里透着不满和感慨。
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汪嫂,“汪嫂,这个人过去跟江总有过节吗?”
汪嫂隔了好几秒才说话,我看不到她在这短短时间里和江植有过怎样的眼神交流,可我肯定我的话一问出口,他们两个一定互相看着对方了。
我早就感觉到,江植对于当年的一些事,一定知道,也许还知道的不少,至少他肯定知道他爸和我妈邵芳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别听我瞎叨叨啊……”汪嫂回答得含含糊糊,没过多会儿她就跟我说出去一下就离开了。
她一走,江植就问我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我说不用,他沉默一下后,跟我提起了毛莉。
“毛莉找过你了,你不说我也知道,订婚宴那天她一定也在,可你知道她是谁吗?”江植一副很严肃的口气问我。
“毛莉,她现在怎么样?你订婚那天她是出现了,你知道她跟我的关系,我当然知道她是谁。”我没打算瞒着那天见过毛莉的事,我知道也瞒不住的。
也许毛莉现在已经被找到,又送回医院被看起来了。
“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反正人不在医院里了,我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她这事,她可能会自己回五号楼的,谁知道她会干出点什么,我得看着点,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我听完江植的话,却觉得这话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倒更像是江海涛的风格,他不过是用自己的嘴把他爸的话重复了一遍。
不过他说的倒是有道理,我也想到过,毛莉跑出来之后究竟会去哪里会做些什么,五号楼那个她的家,很可能就是目标之一。
我回想起毛莉看着江植歇斯底里的那副样子,有些担心起来,可我没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替要去看着五号楼江家的人担忧着。
一个失去了重要东西的女人,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来,江海涛不会预见不到这些,他怎么还放心让自己现在唯一的儿子冲在最前面呢,我心里打起大大的问号。
我总觉得这事有点奇怪。
我正想跟江植继续谈下去时,他的手机响了,江植跟我说了一声就起身出去接电话了。
等他再回来就跟我说要走了,他让我自己注意,还笑着跟我说他再来我就能看见他了。
他走的很着急,离开的脚步声特别急促。
我心里的不安随着他的离开,愈发强烈起来。
可是接下来的两天,一切都平静极了,我的眼睛也按着医生说的,在差不多三十个小时候开始能看到一点了,但是要离得很近才能看清,这点好转让我烦躁的心情缓解了一下。
江植和向泳恩在这两天里都没来医院,也都给我来了电话,知道我视力开始好转了,他们都挺高兴,我问江植怎么样了,他听得懂我指的是什么,很轻松的回答我没事,我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他的话一点都没让我的担心减少,我夜里总是睡不踏实,像是随时都会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似的,心总是提在嗓子眼那里放不下去。
都说心想事成,可我觉得坏事,也是想多了就会变真的。
大概一星期之后的夜里,我在睡梦里突然被推醒了,汪嫂在我耳边着急的说让我接电话,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第一反应是江植给我来的电话。
这种深夜电话,通常都会让人觉得会听到坏消息。
可是汪嫂把手机递给我时说是江总打来的,我一愣,迟疑一下才对着手机叫了声江总。
他很久没再深夜里给我来过电话了,我跟他的那种关系似乎已经不着痕迹的消失掉了,可他今天怎么了,又开始半夜给我打电话了。
江海涛听到我的声音后并没马上说话,我只是听到了他的笑声,听不出情绪的笑声。
“让汪嫂离远点,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听着就行,不用说话。”江海涛笑过之后,用他命令的口气跟我说。
我马上让汪嫂先出去,汪嫂很识趣什么都没问很快出去了。
“她走了,你说。”我对江海涛说。
他轻咳了一下,“我做梦了……梦到了毛莉的妈妈,还有,还有我的一个老朋友,林庆礼。”江海涛声音比平时更低沉,语速却快了很多。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我爸的名字,握着手机的手下意识使劲,我咬着嘴唇让自己别激动,等着听他到底要跟我说什么。
“十七年了,我这是头一次梦见他啊……我看不到他的脸,可是我知道那就是他,他跟我说……他说他女儿是我的克星,还问我他女儿在哪呢,过得好吗?我想回答他,可是怎么也说不出来话,一憋一着急,就醒过来了。”江海涛说完这些,又咳了起来。
我在他咳声里,无声的冷笑起来。
克星,这个词江植也在我的身上用过,那时我刚刚以他爸爸家里保姆的身份面对他,他那时已经知道我跟他爸见不得人的关系,他在江海涛的病房门口就这么说过我。
“你没事,你是想到毛莉了才做这个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最近事情太多了,你现在是躺着呢吗,你的心脏不好别马上起来走动,按时吃药了吗?”我尽量如同往日那样关心着江海涛。
另一个我的声音同时在我心里又对江海涛说着另一番话,“江海涛,你不能因为心脏病发死了啊,你要么生不如死,要么死的痛苦至极名誉尽毁,死在心脏病上太便宜你了!”记土助技。
“我没事。春夏,我这个老朋友还跟我说了别的,让我睡不着让我难受的就是他说的这些别的,我不明白啊……我说了你听着就好,我不论说什么你都听着别说话别回答我好吗,我很久没跟那个愿意听我唠叨说个没完的春夏说话了。”江海涛的语气有些苍凉起来,我隐约还听到他抽鼻子的声响。
我用持续的沉默答应了他,江海涛开始继续往下说。
“梦里面下着雪,我跟他都穿得很少,我都冻得不行了,可他一直在那儿念叨太烫了太热了,他这么喊了半天后突然就朝我转过身了,他还是十多年前那个样子……”江海涛说到这儿打住,等了好久才又继续下去,“林庆礼跟我说,他先带着外孙女和小外孙,在下面等着我和他女儿了,我看到他身后一下子就冒出来两个孩子的小脑袋……佳佳,佳佳牵着一个小男孩的手,冲着我大声哭……”
江海涛又说不下去了,他长长叹出一口气,之后很吃力的补上了最后一句话,“我就被哭醒了,那小男孩长得,简直跟江植小时候一个模子出来的啊……”
我按着他的要求,只听不说。
他讲的梦里的每一幕场面,我都闭着眼睛在自己脑海里还原着,我回忆着记忆里老爸定格在十七年前的那张脸,还有我看到消防员从那片废墟里抬出来的一具具烧焦成黑炭状的尸体,那其中就有我爸的一具,可我一点都分辨不出来哪个是他。
我难受极了,可是一滴眼泪也没有。
我只能在黑暗的病房里独坐在病床上,嘴角挂着惨淡的笑容,安静的听着来自于我仇人的噩梦倾诉。
他跟我说着他做的噩梦,可他知不知道,他江海涛就是我的噩梦!
我不用做梦,没看到他的下场之前,我其实不就一直生活在醒不过来的噩梦里,困在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噩梦里。
就算现在有了左佑的出现,她说她会让我很快就看到我一直等待的那个时刻,我也相信她的手段会让我原本还不知道还要继续多久的计划可能真的会大幅提前实现,可是这份等待中的煎熬,我无人能倾诉分担,只有自己死扛。
死扛的同时,我还要接受着来自于我噩梦制造者唯一血脉继承人的关心照顾……我这算什么呢。
我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自己。
手机那头的江海涛忽然叹口气又说了一句吗,像是自言自语,“报应,真的有报应。”
我睁开了眼睛,嘴角的冷笑都消失了,我也开始相信真的有报应这种事的存在了,那位女大师笑眯眯地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
“春夏,别担心你的眼睛,会治好的,钱方面也是,江植也跟我说了想带你去英国看病的事……去,看看你喜欢外面吗,要是你想出国我也可以送你出去,只要你……愿意答应我一件事。”
要我答应一件事,什么事……我吸了下鼻子,还是没说话,我了解他的说话方式,虽然他是在问我,可是并不需要我给答案,他只是要我听清楚他的意思。
“春夏,我们之前的事情就过去……你跟江植的那些过去,包括现在,也都得过去,他能娶的人即便不是向泳恩,也绝对不会是你。我想你也不会愿意在他这里得到名分……从英国回来后呢,你想想自己今后要怎么过,我会从各个方面给你帮助的,我让你重新做回设计,也是为了你好……以后啊,你过自己的日子去,江家的这段就忘了,我和江植,你都得忘了。”
终于到了他跟我摊牌,让我离开他儿子的这一刻。
江海涛虽然一直沉默不提,可是他怎么会不知道我跟他儿子之间的纠葛,也许江植每一次跟我在一起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只是不说。
“我困了,我的话你慢慢想,我不急着要回答,等你们去完英国回来再说,就这样了……噢,对了,忘了跟你说,毛莉还没消息,我不会不管她的,她现在是个病人,谁也不知道她会干出些什么,她能找人开车撞你一次,就又能再来第二次,你自己要小心了。”
江海涛先挂断了手机。
我放下手机后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他这番午夜来电,由一场噩梦引出,信息量实在是很大。
尤其是最后貌似补充的那一句,江海涛说那场导致我现在眼睛出问题的车祸,是毛莉找人做的,是针对我做的。
这是真的,还是江海涛故意这么说给我听的……我心里乱透了,觉得哪种都有可能。
我这么想着,一点点理着脑子里的千头万绪,想着想着开始有些犯困的时候,恍惚间突然就把两条看上去没什么关联的事情连到了一起,困意也一下子就没了,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快速眨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这么想。
我把自己的车祸和毛莉佳佳遭遇的车祸,通过一个点……连到了一起。
而那个点,我觉得自己的后背和额头都因为自己想到的那个点,冷汗涔涔,我居然会这么想!
车祸,两起车祸……
毛莉在医院里知道佳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的时候,她冲着江植嘶喊的那些话,一遍遍在我耳边响着。
还有左佑跟我说过的那些话,我当时听了没太在意,可是江海涛的话却让我把那些话又重新翻出来了。
左佑说过,从小就跟在那样一个父亲身边长大,难道你以为耳濡目染就只是拿来指着学到好东西吗,她意有所指的是谁,我自然清楚,可我总是愿意相信他孩子气的笑容,我总会不由自主的把他跟他的父亲区分开成两类人。
我有时过于幼稚,不是个适合走复仇毒蝎美人路线的,左佑曾经这么评价过我。
是啊,她说的没错。尤其在我遇到了江植之后,在我跟他纠缠不清之后,我已经偏离了当初给自己设定的轨迹,只是我明知这一点,却一直在麻痹自己回避着。
我忽然很想见到毛莉,我有话要跟她说,可是她到底在哪儿呢……我还是首先想到了五号楼的那个家。
毛莉这些年拥有的一切,都从那里开始,现在她就要失去那一切了,她会回到那儿吗?
我不确定,可是也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出院的时候,眼睛已经好了很多,江植没能来接我出院,他最近一直在鱼泉和奉市之间来回跑,我出院时没告诉他,汪嫂把我送回了我那个租的房子,我让她回家休息下不用担心我,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汪嫂说做好饭给我送过来就走了。
她刚走,江植的电话就跟了过来,听我说已经回了租的房子,他马上让我去他住的别墅去,去英国之前我就住在那边,汪嫂也会去那边继续照顾我。
我没直接拒绝不想跟他争论,就含糊的答应说好,然后就问起了五号楼那边,问他有毛莉的消息了吗。
江植说没有,然后马上说有电话进来他先不跟我说了,我挂了手机就感觉到,他是在回避跟我说起毛莉。
也许,毛莉已经被找到了。只是不想我知道,我这么猜测着,慢慢在家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我不想虐待自己,就按着医生的嘱咐躺下闭目休息。
躺了很久,有人敲门,我起来去开门,问了下是谁,以为会是汪嫂带着饭过来了。
可是门外回答我的却不是汪嫂的声音,只是继续的敲门声,声音也不大很温和。
我扒近门镜往外看,没看到有人,可敲门声还在响,我又问了句谁,依旧没有回答。
该不会是毛莉找来了,她知道我住的地方,我一下子警觉起来,不再出声了。
可是敲门声还是继续,一下一下让人听得心里渐渐烦躁起来,我离开了门口,坐到床边的那个单人沙发里,看着门口。
又过了几分钟,敲门声终于消失了,我又等了很久也没再听到,我也没冒失的去开门往外看,打算等到汪嫂回来再说。
可是汪嫂还没过来吗,我就接到了一个很意外的电话,是个陌生号码,我起初没接,可是对方打了几次后就发了条消息过来,我一看,马上就打了回去。
“是我,我们老地方见见,我等你。”这就是我收到的那条消息。
我一看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可我打回去她却不接电话了,最后还关机了。
我咬着嘴唇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一阵儿后,决定出去,我的眼睛虽然没完全恢复,可就像轻度近视没戴眼镜一样,走路出门还没大问题,要去的那个“老地方”也不是什么难找偏僻的地方,我顺利过去没问题,打车就可以。
问题在于,我要去见的那个人。还有门外之前那奇怪的敲门声,可我知道没多少时间给我思前想后,我应该去见她。
我很快就开门走了出去,门外一切正常,我打车坐进去之前也没发生任何事,我舒了口气,跟司机说了要去的地方。
“那地方啊,那地方晚上才热闹啊,你这么早过去干嘛,在那上班。”司机师傅听了我要去的地方,马上来了聊天的兴致。
我当然知道要去的地方白天很安静,到了晚上却人影错错,灯火流连,那里现在是奉市夜店集中地一条街。
可是几年前我和毛莉刚到奉市时,那里还是一片住满了外地来打工人员的平房区,我跟毛莉在那里住过一段,那里一直被我两叫做老地方。
我们当初住的那个小房子,拆迁重建后现在是那条街最火的一家夜店的所在,毛莉生完佳佳后还跟我去那里喝过酒。
那里,不管作为我们最初在这个繁华城市落脚的地方,还是后来成为我们去消费买醉的场所,都留给我跟毛莉许多快乐的记忆。
想到要跟她在那里见面,我心里唏嘘不已。物是人非这句话,太适合我此刻的心境了。
司机很快就把我送到了地方,我下车之后往要去的地方走,白天这里的店面还有些不好认,跟晚上差距挺大,我好不容易找到了那家店,这个时间店里还没正式营业,周围也没什么人。
我正站在店门外正四下看着,两家店面中间的一条狭窄小巷里,传来了毛莉叫我的声音。
第72章
毛莉站在小巷子口,头脸都用黑的围巾包裹严实,整个人都在阴影之中。
我四下看看,快步走到了巷子里。
“你来啦……”毛莉冲着我阴测测的说了一句,她说话时眼神也不看着我,警惕的一直朝我身后看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看着毛莉。很快发觉她身体一直在轻轻抖着,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在鱼泉时更加瘦了。
不知道她这些日子里是怎么过的。
毛莉还是不看我,“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那小子呢……”
我回下头看看自己身后。“你说谁呢。”
“我说谁你还不知道,装什么傻,那小子跟你的事儿我都知道了,你还真行啊。爷俩都不放过。”毛莉嘲讽的对我说着,还伴随着一声冷笑。
我不想跟她浪费时间斗嘴,等她说完就看着她问,“我眼睛有问题住院了,你知道吗,知道我眼睛怎么弄的吗?”
毛莉终于把目光投到我的脸上了,她定定看着我,目光让我感觉很陌生,“知道啊,车祸没撞死你,你也没瞎……春夏,你还真是运气好啊,哈哈!”
毛莉的笑声实在是难听,可她过去笑起来很好听的,尤其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的毛莉虽然早就不是个单纯的女孩。可是她的笑声听上去就像个天真的小姑娘,还总是很开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毛莉开始对我说这么刻薄的话,开始笑得这么刺耳了。
“车祸是你找人做的,是冲我来的对不对……毛莉,你这么想我死吗?”我伸手抓住毛莉的胳膊,质问她。
毛莉把遮在嘴上的围巾用力往下一拉。她没化妆,可是却涂了艳红的唇膏,看上去怪吓人的,她的红嘴冲着我飞快的说道,“是啊,可惜没撞死你!”
我的心冰凉透底,死死抓着毛莉,一时间却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了。
车祸果然是毛莉弄出来的,她想弄死我……虽然我早在心里不把毛莉当成朋友了,可是我却没想到她会对我也有这么大的恨意,想要弄死我。
曾经在废墟前起誓发愿的两个人,居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松开了抓着毛莉的手,无力的对着她笑了笑。
毛莉脸阴沉看着我,看到我笑了。她嘴角的笑却消失了,眼里随之泛起了水光。
我们都不说话,彼此对看了很久,直到有人路过这里好奇的往巷子里看,毛莉这才又把自己的脸遮严实了,对我说,“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呢。”
毛莉说话的同时,我听到背后的巷子口有脚步声,有人走进了巷子里,我刚对毛莉说了句我也想见你就来了,忽然就感觉身后不对劲,我才一转头想看看身后怎么回事,一只大手已经迅速的捂住了我的嘴巴,口鼻尖弥漫着古怪的一种味道。
坏了。
我刚想到这两个字,身体已经不受我控制发软了,我只看到毛莉走近我帮着身后的人控制住我,她用手按住我抬起来想去抓身后那人的两只手臂,看着我的眼睛,又笑了。
我扭了两下身体想反抗,可是眼睛却不听话的模糊起来,意识很快就消失了。我昏过去之前最后的一个念头就是,我还真特么太幼稚了。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完全处于失忆状态,直到我在头痛中清醒起来,睁开眼睛才知道自己被绑着躺在一张床上,床边的墙上是我很熟悉的壁纸花样。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像是汽油味儿。
我一下子把眼睛挣得更大,转头朝床头又看看,确定了我现在身处的地方。
我正躺在五号楼的江家主卧里,躺着的这张床就是毛莉千挑万选出来的那张大床,她和江海涛同床共枕的地方。
怎么在这儿了,我渐渐想起自己在老地方的小巷子里被人袭击,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毛莉呢,我还记着昏过去之前她在巷子里看着我笑得样子,我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正费劲的努力着,毛莉出现在了主卧门口。
“你醒了啊。”
毛莉说着朝我走过来,她歪着身子配合我侧卧在床上的姿势角度,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她,“你想让我来这里直接说啊,你约我在哪儿见我都会来的,何必整刚才那些。”
“我愿意。”毛莉只说了这三个字。
“你到底要干嘛。”我又把身子放平躺好,节省体力不再徒劳挣扎,口气淡淡的看着天花顶问毛莉。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别激动,一激动脑子就会更乱,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等我搞清楚毛莉究竟要对我干嘛,我再想自己该怎么办。
毛莉坐到了我身边,伸手往我脸上摸,边摸边对我说,“春夏,你知道吗,佳佳那傻妞一直问我你去哪儿了,她也不说话,就跟我比划,我一说你的名字她就呵呵傻笑……”
毛莉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我看着她,把眼睛闭上,心里难受死了。
“你说,就佳佳那么一小点的身子,用火烧了也不会剩下多少,是……我都不知道佳佳的骨灰在哪儿呢,他说我疯了把我关在那医院里,看都不看我,还带着那个老女人去整我……曾春夏!”
毛莉说着忽然就提高的了声音喊我的名字,我刚一睁眼看着她,半边脸上就被啪的重重扇了一巴掌。
“曾春夏,你说那个老女人是不是跟江哥好上了,是!”毛莉恶狠狠的吼着问我。
我又闭上眼睛,感觉天旋地转。
毛莉说的老女人,一定指的是那个女大师,我缓了缓把眼睛睁开,看着毛莉点了点头,“是,我不确定,他对女人的口味谁看得准呢。”
我故意这么说刺激毛莉,她听了倒是没歇斯底里起来,反而慢慢转着眼珠像是在琢磨什么事,半晌才又看着我。
她说:“那女人不是什么好货,不是什么大师!她懂个屁啊!她找我弄出那些事还说能帮我把男人死死拴在身边,结果呢……结果她把自己栓过去了,我真特么傻逼啊!我傻逼!”
我看着毛莉狠狠骂脏话的红嘴唇,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清了她说的话,毛莉是说……说她和那个女大师早就认识还有来往,弄出那些事,弄出什么事了。
我从前几乎天天都跟毛莉在一起,可是却连她跟女大师有来往的事丝毫未觉,她们究竟什么时候联系的,又怎么会联系上的呢。
看来左佑真的是看人极准,我的确不是个能玩心机的主儿,还以为自己对毛莉有多了解,以为她什么事都会跟我说不会背着我。
我真是可笑。
我还没来得及问毛莉究竟怎么回事,一个身材极其粗壮的女人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直在响的手机,递给毛莉后瓮声瓮气的说来电话了,说完还朝我瞥了一眼,冲着我比划了一个勒脖子的动作。
我看着她,凭直觉意识到,那个在老地方的小巷子里从背后袭击我的人,可能就是眼前这个长着男相的女人,毛莉从哪儿找了个这么样的人,我之前还以为跟毛莉配合的人应该是个男人的。
毛莉这时接过手机,看着屏幕笑出了声,她把手机举到我面前让我看,“你看看谁给我来电话了。”
我盯着手机屏幕,一闪一闪之下,我看到了来电显示上江植两个字。
“哈哈,看来这小子还真是对你挺在乎啊。”毛莉不等我开口说话,一下子把手机从我眼前拿走,她从床上站起来,接了电话往主卧外面走。
那个男相的粗壮女人坐到了毛莉刚才坐的地方,半张着嘴有点呆呆的盯着毛莉的背影。
我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江植会给毛莉打电话,他们要说什么,是不是跟我有关,一连串的念头充斥在我疼痛中的脑子里。
鸡皮疙瘩又起了一层,我意识到自己是在害怕,在看到江植给毛莉来电话后就开始害怕。
毛莉的笑声从走廊传进了卧室里,我不知道她为何而笑,也听不大清楚她在跟江植说什么,我着急的盯着门口,坐在我旁边的粗壮女人却突然朝我俯身靠近过来,距离近得我都怒能感觉到她的呼出来的热气。
我厌恶的扭头想躲开这女人,她的样子和眼神实在让我受不了。
可我被绑着又能躲多远,粗壮女人嘴里往外喷着热气,也随着我头部移动的方向跟着,她也不说话。
我也紧闭着嘴不出声,正避无可避的时候,毛莉在门口喊了一声,“别动她!你去二楼按我说的准备去,他很快就要过来了。”
粗壮女人很听话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我看着毛莉问,“江植给你打电话干嘛,你是说他要来吗?你到底要干嘛,毛莉,你真的疯了吗!”
我的情绪渐渐没办法保持平静了。
“是啊,是你的大男孩要来了,还是为了你来的,听着满意……”毛莉倚着门口,笑着回答我。
我的心一沉。
毛莉却不再管我了,她离开门口不知道干嘛去了,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喊了两声毛莉她也没理我。
我不知道现在这个我熟悉的屋子里还有什么人,想到毛莉刚才吩咐那个粗壮女人的话就让我害怕,加上我闻到屋子里的汽油味儿,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江植那个傻子,他干嘛要来,毛莉对他有多恨他不是知道吗,我想着怎么也躺不住了,就悄悄地又开始移动身体,想试试我能不能站起来。
我折腾了一阵儿,毛莉和那个粗壮女人都没进来,就像她们压根没在这屋子里似的,可我没什么进展,只是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懊恼的低头看着自己被捆得死死的双脚,两滴泪水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落在地板上。
我这才发觉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眼泪了。
心里一阵发慌,喉咙里忽然就往上涌着很难受的一股感觉,我随着干呕了两下,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弄昏带到五号楼时撞到了脑袋,不然我怎么会头疼恶心这么难受呢,也不知道那个把我迷昏的东西是什么。
我一回想到那个粗壮女人捂住我嘴的手上那股味道,就忍不住的又干呕了好几下。
我好不容易止住了恶心,毛莉手里拿着条丝巾又走了进来,她看到我干呕的样子,眼神忽然暧昧起来,用手慢慢団着那条丝巾,走到我附近看着我说,“春夏,你这个月那个了吗?”
我听了她这一问,心里马上咯噔了一下。
见我没说话,毛莉呵呵笑着继续说,“我可是过来人,你这样我一看就是有了,这是那爷俩哪个搞出来的啊,你可真行。”
我咬着嘴唇回忆自己上次来大姨妈的时间,我那个向来不准,没记错的话,上次来是差不多两个月之前了。
难道我……我不敢往下想,瞪着毛莉眼睛都不眨的说,“刚走了没几天,你想多了。”
毛莉还是笑,也不再问我了,她走过来把手里团成团的丝巾举到我眼前,“张嘴让我把这个塞进去,你要不愿意配合也行,我找刚才那人来帮忙,你自己选。”
我知道自己想不让这团丝巾塞进我嘴里肯定不可能,索性很配合的张大了嘴,让毛莉把我的嘴堵住了。
她很满意的检查了没问题后,又伸手朝我的小腹摸了上来,我下意识往后缩要躲开,毛莉马上瞪圆了眼睛。
她的手摸上我的小腹,我又感觉到自己起了一层新的鸡皮疙瘩,也不知道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敏感。
“春夏,我躺在医院里就总在想啊,我想,你说要是当年抽中那个纸条的人不是我是你,那现在会是什么样子,难道你就敢保证自己不会像我这样,最后把自己整个人都陷进来了,谁特么能保证自己不动真情啊……你跟这男人特么把孩子都生了,你还能想让他死吗,啊!”毛莉有些激动起来,手在我的小腹上连着用力拍打起来。
“毛莉!”我躲不开,只能愤怒的冲着毛莉大喊。
毛莉停了下来,眼圈红红的,她把刚才在我小腹上拍打的那只手举起来,翻来覆去看着,却什么都没再跟我说,转身出去了。
我剧烈的喘着气,试着感觉下被打过的小腹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我像是出于本能的想要保护我的小腹,就好像那里面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我丝毫不觉的时候正在悄悄存在着。
我安静了一些后,很快就否定了毛莉跟我说的可能性,我要是真的那个了,那之前我在医院做过尿检血检,医生一定能从检验结果上看出来的,真的是那个了一定会跟我说的。
没事的,没事……我在心里安慰自己,别胡思乱想了,还是想想怎么从眼下的困局里脱身。
可我的脑子似乎不再完全听我的指令了,才过了没几秒,我又开始去想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个了,我记得大姨妈时间准确吗。
如果毛莉说的是真的呢……我眯起了眼睛,那样的话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我恨不得马上出去到药房买验孕棒看看,可是我现在不光出不去,连嘴里都被塞住不能说话了。
毛莉究竟是要干嘛啊,我焦躁的盯着主卧门口看着,门外突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我瞪大了眼睛,我感觉一定是江植来了,一定是他。
果然,江植的说话声很快在外面响起来,他声音很大,足够我能听得轻,“我来了,曾春夏人呢。”记役鸟才。
我的眼角一热,嘴角却不知不觉弯了起来。
“你急什么啊江植,过来坐,我有话跟你说,说完就让你见到她了,来,坐啊。”我听到毛莉温温柔柔的招呼着江植,她这时的声音听起来完全就是个正常人。
我紧张的等待着江植的声音响起来,可是过了几秒都没听到,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皱紧了眉头,再次努力试着朝门口那边移动。
我身体重重倒在了地板上,我脑子一热,倒下后把头使劲往地板上磕了一下,沉闷的撞击声响了起来。
我在屋子里弄出的的响动,应该是被外面的江植听到了,因为我用头撞完地板后很快就听到了他的声音。
他在外面大声喊,“曾春夏是你吗,你在哪儿,没事,说话!”
我听得出他声音里的焦急和担心,我努力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身体在地板上往门口蹭着移动。
“站住,我的话你没听明白是,你想她出事的话,那你就进去,我不拦你,不过后果自负啊。”毛莉依旧语声轻柔的说着。
我没再听到江植的喊声,地板上也不再能感觉到他脚步朝我走过来的响动。
“这就对了嘛。”毛莉的声音又响起来,似乎很满意。
我也停止了继续移动的动作,我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会打乱江植的心思,他既然都来了,那我就等等看他会怎么办,更要看看毛莉这个疯子到底是要干什么。
我屏住呼吸仔细听外面的动静,他们两个人的说话声很小,我几乎听不清在说什么,只是知道有人在说话。
江植好听的声音这时也失去了辨识度,我看不到他,想着想着就觉得心里像针扎一样的疼起来。
多少年了,我从来没心疼过任何人,我连自己都不心疼,又会在乎谁呢。
可是现在我被人绑住堵住嘴这般惨状,心里却在为别人心疼,还是一个姓江的男人。
我看不光是毛莉疯了,我自己也疯了还不自知。
外面的交谈声突然没了,两个人都不说话了,我着急的更加仔细听着,过了半天才听到了毛莉的声音,“怎么样啊,考虑了这么久,还没想好啊,你这点可不像你爸,他可是不会这么娘们磨叽。”
考虑什么了……我努力想着,可是想不出来,我不知道毛莉要从江植这里得到什么。
又过了几秒,江植的声音变大了一些,终于说话了。他开口的瞬间,我又不争气的眼角一热,流起了眼泪。
我暗骂自己不许哭,可是根本止不住眼泪,好像反而流的更多了。
“你说的没错,是我找人做的,只是我不知道当时那孩子也在车里,你没跟我爸和汪叔说过你把孩子也一起带过去了,这只能怪你自己……你不觉得这就是报应吗,你要是没对别人做出那种事,会被人以牙还牙吗,孩子会出事吗,你怨谁呢?”江植用一种和江海涛极为相似的口吻,慢慢悠悠的说着,字字句句我都听得清楚极了。
看来我的那个联想,已经可以看做是真的了,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一遍遍看到佳佳的笑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甚至我都能听到她还在这屋子里,在某地方说着那些没人能听懂的咿咿呀呀……
他真的那么做了。我被绑在身后的手用力握了起来,指尖嵌进手掌的肉里,我都没觉得怎么疼。
因为我的心正在千百倍于那种痛之上疼着。
“你闭嘴!我说了的,我真的说了的,我告诉你爸也跟老汪说了的,我说我带着佳佳一起过去,就算没有佳佳,我肚子里也还有一个呢……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我是做了又怎样,她算你什么人啊,佳佳可是你亲妹妹啊!还有这儿……”毛莉激动地喊着,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我听到了几声重重拍打身体的闷响。
“这里,我肚子里那时候还有个孩子呢,那也是你的弟弟或者妹妹啊……呜呜,你们真狠啊,下得去手!怪不得十七年前能干出那种事儿来!你们姓江的都特么该下地狱,下地狱!断子绝孙!”
毛莉疯狂的嘶喊起来,喊声里夹着我分辨不清的撞击声,脚步声,我着急的呜呜了几声,可是都被外面的响动掩盖了下去。
我不知道外面怎么了,正再次努力往门外挪的时候,就听到了楼梯上的沉重脚步声,跟小地震似的在屋子里响起来。
对了,我差点忘了那个粗壮的女人被毛莉吩咐去了二楼这一定是她下楼来的声音。我更加担心江植了,挪动的速度加快起来,就在我马上就要到门口时,粗壮女人的两条柱子腿挡在了我面前。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扑向我,一把把我从地板上捞起来,扯着我就主卧里面拖,然后迅速把门关上,反锁了起来。
第73章
我被半拎着丢到了床上,虽然床是软的不会很痛,可我还是头晕眼花了半天,整个人想挣扎起来都没了力气。
门外毛莉的喊叫声还在继续,粗壮女人走到门那儿,后背倚着门。眼睛盯着被她撂倒在床上的我看着,脸上毫无表情,就像戴了个面具。
我嘴被堵着喊出来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出来是什么,我是在喊江植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毛莉是在跟他动手吗,屋子里究竟还有没有别的人,有的话,那江植现在就不是只跟毛莉一个女人对峙了。会有多危险,毛莉又究竟要干嘛……我感觉自己的头都快想破了。
还有,这个粗壮女人会怎么对付我呢,我抬头看着门口倚门而立的人,发现她看着我笑了。
这一笑实在让人发毛,毛莉的喊叫声也在粗壮女人笑的时候陡然在主卧门外响起来。
“动手!然后把她带出来!快点!”毛莉似乎还用脚猛踢了一下屋门,粗壮女人马上移开身体,奔着门边的衣橱走了过去。
她把衣橱门打开,我顿时感觉屋子里的汽油味儿更浓了。
粗壮女人哈腰从衣橱里拎出来一个塑料桶,然后转身走向我,边走边把手里的塑料桶盖儿打开了。
我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很多,我知道那塑料桶里是什么了,一定是汽油之类的东西,屋子里的味道就是从这儿来的。
难道毛莉是要……可怕的念头爬上我心头。
粗壮女人把我从床上拽起来,另一只手里拎着的塑料桶举了起来,举到我的头顶。
我使劲喊着。左右摇头想要躲开,可是我的挣扎是徒劳,我根本摆脱不掉这个女人的控制,她实在是太有劲了。
主卧的门又被猛烈地踹了几下,我不知道踹门的人是谁,是江植吗,我判断不出来。因为没有人说话。
“嘿嘿,烧死,烧……死……”
这时,粗壮女人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笑得像个傻子,嘴里反复念叨着烧死,手里的塑料桶紧贴到了我的头顶上,我感觉到粘稠刺鼻的液体在头发间流了下来。
我惊恐地瞪圆了眼睛,很快液体就从头顶往我脸上流下来,我的一只眼睛很快就不得不紧闭起来,以免液体流进眼睛里。
这东西应该是汽油,操,毛莉这个疯子!她是要烧死我吗!
粗壮女人一甩手把塑料桶扔在了地板上,然后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起来。拖到了主卧门口,她打开门把我拖出去。
我虽然浑身难受,加上嘴被堵着一只眼睛现在又睁不开简直快受不了了,可是我被拖出主卧时心里其实很高兴,因为我出来了就能看到他了,我就能知道江植现在什么样了。
可是我出来后,马上就被眼前见到的一幕惊呆了,震惊到顾不得汽油会滴进眼睛里,两只眼睛都睁的大大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走廊的尽头挨着餐厅的位置,江植正跪在那儿,他今天还是穿的白衬衫,我和他四目相对时,他眼里满是担忧的神,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我被拖着继续往前,离跪着的江植越来越近。
“放开她。”江植淡淡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坐在餐桌旁的毛莉站了起来,我也被粗壮女人拖到了她的脚边,我看到毛莉旁边还有两只脚,这屋子里果然还有别人。
可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毛莉身边站的是什么人,毛莉已经走到我眼前迅速把一顶帽子戴到了我头上,她把帽檐往下一拉,我大半张脸都被遮住了,视线模糊一片看不清了。
我嘴上塞着的丝巾倒是被扯了出去,我口干舌燥连着咽了几口吐沫后才感觉自己能出声了,我赶紧喊起来,“江植,江植!”
“是我,我在,你没事儿。”江植的声音很快回应着我。
毛莉的诡异笑声也随之响起,她离我很近,因为我很快就感觉到有人用手在摸我的小腹,那感觉就是毛莉。
我浑身再次起了鸡皮疙瘩,努力睁着眼睛想要看清眼前,可是我能看到的江植,只是一片支离破碎的模糊影子。
这种视线却让我想起了一些东西,四年前在雨乌,我似乎也看到这种破碎模糊的影像,我仰面躺倒在客栈的雕花大床上,这种影像就在我头顶晃动着,我的身体也随着那个影像晃动着。
原来我还记得那一夜发生过什么,还是在这种境况下想起了那些……我扯了扯嘴角,终究没笑出来。
“哎,怪姐姐,你想什么呢,你看你嘴角那个劲……”江植忽然这么问我,他的语气很轻松,就像我们是悠闲地坐在一起,正互相调侃试探彼此心思的情人一般。
我马上绷住了自己的表情,可没几秒就破了功,然后就荒唐的笑了起来,没心没肺的。
江植的笑声也响起来呼应着我。
我的笑容是被毛莉猛地扯住我的一绺头发止住的,疼痛让我咧嘴笑不起来了。
“你们有病,笑什么笑!”毛莉恶狠狠地低吼着。
“毛莉,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放了她,时间拖久了对你没好处,你赶紧。”江植的声音又冷漠起来,语气却还是轻松得很,就像说的话跟他毫无干系。
我的头发被放开,头皮被扯得还在一跳一跳的疼着。
可我顾不上这些,我喊了声江植,却再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只是觉得眼睛发酸发热。
江植没回答我,我却能感觉到他听了我叫他的名字,一定正在盯着我看。
我张了张嘴巴想再说点什么,可是毛莉却比我先开口了。
“把她弄出去,你们两都去,要是五分钟之后我没出来,或者……这屋子没着火,你们就把她给我点着了,明白了吗。”
一直控住着我的粗壮女人瓮声瓮气的答应了一句,我听到脚步声响起,刚开口又喊了一句江植,那种在老地方小巷子里把我弄昏的味道又出现了。
我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心里最后的意识就是我不能走,我不想走,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又成了任人摆布的一滩烂泥。
我只是依稀像是听到,江植很小声的对我说了句什么,可我听不清,我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听清,就脑子眩晕失去了知觉。
不过这一次我断片的时间一定很短,因为等我渐渐清醒过来时,正被一个男人紧紧搂在怀里,我们坐在车里,车子正在飞驰。
我头上的帽子已经没了,抱着我的人正目视前方没看我,也没发觉到我已经睁开眼睛了。
他脸上像是野战部队做的伪装似的,一道道粗细不匀的黑道子涂在他脸上,隐约似乎还有点血迹。
我看着这张脸,心里一松,我知道是谁抱着我,他没事。
“哎,哎……”我本想很大声的叫他,可是发出来的声音却很小,甚至被车子开动的声响掩盖掉了,我一着急却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因为干呕发出了声音,身体也跟着缩紧了起来。
“你醒了,你能看见我吗,眼睛疼不疼,能看见吗?”我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抱着我的江植,他把我搂紧,垂下头皱着眉头问我。
他现在这个花里胡哨的脸再配上像孩子似地皱眉头动作,我居然想笑,就裂了咧嘴角,估计笑得很难看,因为我看到江植的表情僵了一下。
“你脸上是怎么了……”我问江植,试着抬起手去摸他的脸,可手抬了一半就被他抓住了。
“你别说话,我们去医院,我什么事都没有。”江植把我的手紧紧攥住。
我感觉他的手在抖,不知道是因为车子开着才会这样还是他真的在抖,我脑子这时又清醒了一些,马上就想起了毛莉,想起了我能记住的事情。
我赶紧问江植,“毛莉呢,房子呢……”
江植没回答我,他盯着我看,然后忽然就低头吻在了我的嘴唇上。
我浑身一阵战栗,像过电了一样,忍不住**了一声,这一声让江植很快把我放开了,“弄疼你了吗?”他担心的看着我问。
“没……”我从他焦作的眼神里看到了久违的孩子气,他看上去傻乎乎的,我不禁笑了。
他的眼睛好亮啊,在花狗脸的衬托下更显得亮,他没再继续吻我,只是把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我也闭上了眼睛,突然希望这一生要是就停留在眼下这一刻,该有多好。
我被送到医院,检查,整理洗净自己,一切都是在江植的陪同下,我几次提醒他不应该在大庭广众下跟我太亲密,可他置若罔闻。
我没留在医院,检查完之后被江植带到了一处我没去过的房子,是个很普通的小区,房子倒是很大,装修也不算旧。
我进屋问他这是哪儿,他告诉我这里是朋友的家,我听了这话心情又沉重起来。
“现在可以跟我说了,毛莉呢,到底怎么回事,她害死拿我威胁你,让你去的五号楼。”我坐下后就马上问起来。
江植的脸也在给我清理身体时洗干净了,他身上索性没什么伤口,脸上也还是只有眼皮上那道旧疤痕,我盯着他仔细看着,生怕有什么小的伤口没被发现到。
江植看我的眼神也差不多,他也反反复复在我脸上看着,可看着看着视线就往下移了,一点点停在了我的前胸口上。
“看什么。”我装着生气的问他,江植马上又重新看着我的眼睛,也不说话。
“你说啊……”我继续问。
江植开口了,可是说的并不是我想听到的。
“曾春夏,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他目光灼灼的看着我,语气却很是温柔,温柔的让我听得实在不习惯。
我习惯了听他的冷言恶语,他一反常态这么说话,我有点哭笑不得,就对他点点头,“你先说说看。”
“我们后天的机票去伦敦,在那边会呆到年初五回来,你要问的所有事……能不能等到那时候,我肯定到时候什么都跟你说,你问什么,我说什么,就这个。”江植说着,用手指尖在我手背上一下一下点着。
我没想到去英国的时间这么快就到了,更不明白他干嘛要这么对我说,我舔了舔嘴唇看着他,“好,我答应了。”
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痛快的就答应了,江植听了我的话,表情一怔,像是没听懂我的话。
“明天能让给我单独半天时间吗,我想自己呆呆,不为什么就是想一个人待会,行吗。”我不等江植说话,又追上了一句话。
江植犹豫了一下,可最后也很痛快的点头同意了。
第二天,我等江植离开后去了超市,在超市里的药店买了几盒验孕棒,然后又打车去了一个社区医院。
我确定没人跟着我之后,进了女厕,打开了一个验孕棒,按着说明操作起来。等待的时间里,我站在马桶边上,想起了我在五号楼里发现毛莉用过的验孕棒。
毛莉,究竟怎么样了,我昨天断片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实在是想知道。
可是想到我答应江植的事,最后还是打消了返回五号楼看看的念头。
我长呼一口气,拿起验孕棒举到眼前看。
……
两个小时后,我坐上了江植开来接我的车里。一上车,他就问我都去哪儿了,我指了下放到车后座一大袋子东西说去了超市买了点零食,嘴里苦想吃甜的酸的刺激下。
江植看了我一眼,没多问只是笑笑,车子开起来后,他跟我说向泳恩等着我们一起吃饭呢。
我们到了一家没挂招牌的私家菜馆,这几年奉市很流行这种餐饮形式,尤其是有钱人,我倒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
餐馆开在一个公寓楼的顶层,江植应该是常客,一进去就是老板亲自招待,领着我们到了一个包间,里面已经坐了多日没见的向泳恩。
老板很快离开,我挨着向泳恩坐下,她打量着我却没问什么,不过我知道她一定知道了我跟江植发生的事情,我就主动笑着跟她说我没事。
“嗯,我知道没事,好啦,我们谁都不说不开心的事,好好吃饭,明天精神的上飞机,伦敦等着你呢,春夏!”向泳恩笑容明朗的跟我说着。
我看着她不禁唏嘘,向泳恩其实真的有个我很羡慕的性格,她这样的女孩要不是有那样的性取向,我看了一眼正低头脱外衣的江植,要不是那样的话,他们两个在一起做了真夫妻,应该会很幸福。
想到这些,我不禁心酸起来,赶紧问向泳恩伦敦现在应该穿什么,把自己的心绪岔开了。
第二天,我们三个出发到进场时,没想到竟然看到了来送机的江海涛,他身边陪着那位女大师,依旧笑眯眯地。
所有人都不提毛莉不提我跟江植经历的事情,江海涛只是嘱咐了几句,然后淡淡看我一眼,对我说到了伦敦好好玩,注意休息。
“泳恩,医生的事情就麻烦你了。”临告别之前,我听到江海涛单独跟向泳恩这么说着话。
飞机起飞后,我闭上眼睛在心里告诉自己,到了伦敦什么都别想,好好玩儿,好好过这段日子。
一切事情都等回来再说,这也是我跟左佑告别时她对我说的话。
到了伦敦时,刚下飞机外面就开始下起了小雨。周遭的一切对于头一次出国的我来说都是新鲜的,我很快就像是真的忘记了所有事,好奇兴奋地到处看着,耳边还一直响着向泳恩的热情讲解,偶尔江植也会插话进来说两句。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眼睛含笑看着我,听我跟向泳恩叽叽喳喳,自己并不说话。
到了酒店,向泳恩就跟我们告别了,她等不及要去跟她的那个她见面了,走的时候暧昧的拉过我低声说,“春夏,别错过好时光。”
我看着向泳恩飞快远去的背影,嘴角泛起苦涩的微笑。
我们入住的酒店很豪华,装修完全是复古的英伦宫廷风格,我跟着江植到了我们的房间,从房间的窗口往外看,伦敦处处透着复古气息的街道尽收眼底。
我久久站在窗边往外望着,直到江植走过来从背后把我搂住,垂头咬住了我的耳垂,慢慢舔舐着。
我笑了一下,转身反搂住江植,我捧着他的脸,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嘴唇,他马上很热烈急迫的回应着我。
在异国的江大少爷,异常的温柔对我,可我却越来越觉得他今天跟我在一起时,似乎没有往日那些热情,每一个抚摸和密切结合都有那么一丝小小的疏离伴随着,直到最后,他还头一遭的叹了口气,结束后很快起身去洗澡,不像往日那样赖在我身上不肯离开。
我愣愣的躺在床上,看着床周围那些富丽繁琐的装饰,把手掌慢慢覆到了我的小腹上。
洗完澡出来的江植,开始跟我饶有兴味的研究起这些天在伦敦要怎么度过,我说我什么都不懂全听他的,他满意的孩子气笑着,然后推我进了浴室,坚持着要帮我洗澡。
我没拒绝他,因为我在看完那个验孕棒之后就下了决心,这次在伦敦的日子里,他说什么我都答应,我也会好好待他,用我这颗没爱过人的心尽力去好好对他。
江植在浴室的热水下很沉默,只是很细心温柔的帮我擦着后背,动作没有**,我心里很不安可是什么也没说没问。
我只是感觉到,这次伦敦之行,我们两个都各怀心事,对待对方小心翼翼,可是又说不清楚我们在小心什么。
我们两个窝在酒店里睡了好久,醒了之后他把吃的叫到了房间里,我们吃完后又抱着躺了一会儿,江植这才拍着我的屁股让我去洗澡换衣服,他要开始带我出去玩了。
我们两个手牵手走在街头上,他很开心的跟我说起以前在这里留学时的事情,还特意带我去了他住过的地方,带我去那里一家三明治很好吃的街边咖啡馆,我抱怨不喜欢这里的食物,他就非拉着我又去了一家华人留学生常去的中餐馆,结果里面人太多,我们站在门口排位置排了很久。
我正想说要不别等了随便去吃别的时,向泳恩却拉着一个高挑女孩的手朝我们跑了过来。
我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遇上她,也兴奋地冲她们挥着手。
向泳恩的她,是个笑容很美的金发姑娘,我感觉她的眉眼很像混血,正仔细看着,金发姑娘开口用流利的中文跟我打起了招呼。
“春夏,你好。我是莫莉,见到你很高兴。”
我哑然看向向泳恩,她一脸自豪把头歪向莫莉的肩膀,嘻嘻冲着我乐。
“莫莉。你中文又进步了啊,比她强了。”江植和莫莉拥抱了一下,揶揄着向泳恩说道。
向泳恩不服气的瘪瘪嘴,可是也不还嘴,只是看着我笑。
她脸上洋溢着我从来没见过的神采飞扬和幸福神,我也别感染到了,感觉自己笑得都幸福起来了。
可是只要我一跟江植的眼神碰上,我心里就会疼一下,他也会深深的看着我,笑容像是粘在脸上拿不下去,可那笑容里总让我感觉到莫名的疏离。
只是我们彼此都不会问对方为什么,我们两个和同样来中餐馆的向泳恩她们终于等到了位置,四个人坐下边说边吃,每个人都很开心的笑着。记吗丰巴。
吃完饭,向泳恩她们就告辞走了,说去早就买好了票要去听音乐会。
我问江植我们接下来怎么安排的,他低头看着我,突然就毫无预警的俯身过来吻我。
我们这时就站在大街上,虽然我知道这样在外国并不算什么新鲜事,可是我还是不适应,他那么热烈的在我唇齿间探索纠缠,我却都忘了要回应他,直到他把我放开了我才意识到自己好不投入。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他笑,“你吓到我了。”可是说完,我还是踮起脚尖,回吻了他一下,身边经过的一对老人手挽手经过我们身边,慈祥的看着我们微笑。
江植也很高兴,可我总是觉得他眼神里掩藏着什么我看不透的东西,他拉着我往前走,微风在耳边吹过,我总觉得有些恍惚,像是正在梦里。
我被他领着走了好久,正嚷着腿不醒了的时候,江植抓紧我的手指着街对面跟我说,“你看那儿,那个小教堂看到了吗?”
我弯着腰看过去,一座不大的教堂就在街对面,看上去就跟古老的伦敦一样,带着沧桑的历史感,看上去很漂亮。
江植拉起我走到了街对面,站在了教堂外面。
这里行人不多,周围也比主街寂静了不少,我仰头看着教堂问他,“我们要进去吗,我还没进过教堂呢,我不是信徒,你是吗?”
“我也不是,以前来这里参加过同学的婚礼。”江植回答我的声音很轻很淡然,可是我被他紧紧抓住包在掌心里的手却分明感觉到了缩紧,他像是生怕我会从他手上溜掉似的,死死用力握紧我。
我转头仰起脸看着他,嘴巴吃惊的半张开。
因为我看到,江植正在望着教堂的门口,默默流着眼泪,他在哭。
第74章
“江植,怎么了这是。”
我望着江植脸上不断流下来的泪水,小心翼翼的轻声问他。
江植轻轻晃头,看着教堂没回答我。
我只好黯然的看着教堂,陪着他,等着他。他为什么突然哭起来。我猜不到原因。
对于江大少爷,我又了解多少呢。
又过了一阵儿,江植攥着我的手,终于捏了捏。我转头看到他正在看着我,眼泪没有了,他的脸没了之前开心的样子,很凝重。
“春夏。你能送我张照片吗?”江植没头没脑的问我,说话时的眼神又带上了孩子气。
我看着他,“行啊,可是你不是有我照片吗,还是偷拍的,很自然的,干嘛还要。”
听了我故意揶揄的话,江植也没怎么笑,他继续盯着我,“我想要一张你的婚纱照,你穿婚纱的那种。”
“啊。”我意外的叫了一声,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江植冲着我一笑,抬手又去纸着教堂说,“这教堂后面那条街有家手工定制婚纱的店,是我同学开的,我们就去那儿拍。现在就去,好不好,你别拒绝我好不好。”
他孩子气的央求着我,我怔怔的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
他要跟我拍婚纱照,我在心里幻想了一下我们两个穿着结婚礼服站在一起的样子,喉咙里忽然就往上涌起一股难受的味道。
我皱眉迅速转身背对着江植。手从他的掌握里脱离,被风一吹才发觉自己手上全是汗,那些汗都来自于江植。
“怎么了。”江植担心的转到我面前,蹲下身子扶着我问。
我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表示我没事。
等我缓过来之后,很痛快的同意了江植之前的提议,他略微有些吃惊的看着我,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最后只是拉着我朝教堂后面那条街走去。
他同学的婚纱店不大,我们进去时,江植和一个高大的白人帅哥打着招呼紧紧拥抱在一起,他跟我说这就是他的同学,也是婚纱店的老板。
老板不大会说中文,江植在我们之间充当了翻译。帅哥老板领我看了他展示用的婚纱,江植让我选自己喜欢的去试。
我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只好配合着专心的挑起来,最后看来看去,居然意外的发现了一条类似于我们中国旗袍的款式。
见我停在了这件上,帅哥老板就跟江植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我听不懂看着江植等他翻译。
江植弯着嘴角瞄了我一眼,眼神忽然暧昧起来。
他跟我说,“我同学说,你的身材气质应该更适合这种偏向于东方款式的,你要不试试这个,我可是见过你穿旗袍……是挺正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瞪了他一眼,又接着看了几件后,最后还是决定先试试这件旗袍改良款式的。
我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店里一个女服务员进来帮我。
穿衣服的时候,我有点走神,总是下意识去想江植刚才站在教堂前流泪的样子,他那么悲伤,可哭完之后却跟我说要来拍婚纱照,他究竟是怎么了。
等我换好婚纱走出去,江植和帅哥老板都盯着我看,帅哥老板还发出了一声惊叹,很欣赏的走过来看着我,还让女服务员按着他的指示去给我拿了几件配这件婚纱的首饰。
江植也走了过来,我看着他笑,“怎么样,你喜欢的话我就穿这件拍一张。”我边说边低头整理贴身的礼服。
“好啊,给你这个……戴上。”江植语气里并没有多么开心的感觉,他伸手攥着一个小首饰盒,递到了我面前。
我看了眼,问他,“什么啊。”可是自己的心跳,却突突的狂跳了起来。
江植把盒子打开,一枚样式很简单的黄金镶嵌祖母绿翡翠的戒指,看着像是个有些年头的老物件。
“我妈留给我的,你戴着这个拍,把手伸出来。”江植把戒指拿出来,等着我伸手过去。
我迟疑着,“太贵重了,我……”
“不是送给你的,你想多了,就是这个配这套婚纱合适,拍完了你还得还给我。”江植有些揶揄的说完,自己把我的手拉了过去,把戒指给我戴上。
尺寸居然挺合适。
“我同学摄影技术很好,就让他给咱们拍,就在他店里。”江植拉着我上了店面的二楼,帅哥老板已经准备就绪,很欣赏的看着我微笑着。
江植和我站在一处,我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问他,“你就穿这个拍啊,这也太……婚纱照是假的,可是你演戏也得演全套啊,这衣服跟我太不协调了。”
江植把手紧紧搂在我的肩头上,嘴角挂起不屑的冷笑,目视前方回答我,“我愿意这样。”
我不再说别的,既然自己决定了这次在伦敦要好好对他,那就听他的话,他开心就好。
可是我面对着帅哥老板的镜头时,想着自己穿着婚纱和江植站在一起,可是我们却是在拍假的结婚照,心里就控制不住的烦躁起来,我发现自己最近的脾气好像总不受我控制,很容易就起急心烦,也不知道怎么了。
“哎,你笑笑,又不是拍遗照,你那么严肃干嘛。”江植突然捏了捏我的肩膀,有些不高兴的对我说。
我马上咧嘴笑起来,帅哥老板给我们连着拍了好多张后,江植凑过去看着,最后挑中了一张喊我也过去看。
我看了,照片上我和他都笑得很自然,要不是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我看了这照片肯定会认为这对是很幸福的一对,脸上那笑容1绝对是真情实意的。
可惜我知道这都是假的。
我一下子就没了心思,说了句你定,就准备去把婚纱换下来。
江植没拦我,我听着他跟帅哥老板用英语说着话,下楼去换衣服了。
等我换好衣服出来,
江植正坐在店里的橱窗前,听到我出来就回头看着我,我走过去把那枚戒指递给他,“收好了别弄丢了。”
江植伸手接过戒指,重新放回那个首饰盒里,揣进了衣兜里,帅哥老板这时过来冲着我说了几句话,我看着江植等着他给我翻译。
“他是说,照片明天就能取,还说你很漂亮有气质,问你能不能帮他多拍几张照片放在店里宣传用。”江植有些漫不经心的给我翻译着。
我听完冲着帅哥老板笑笑,然后跟江植说,“你帮我谢谢你同学,时间允许的话,我没问题。”
江植听了我的话却有些不高兴的白了我一眼,他跟他同学说了一大段话,我就看到帅哥老板的脸上露出很失望的表情,看着我耸耸肩,很无奈的样子。
这时,那个女服务员提着一个很精致漂亮的纸手提袋子走了过来,帅哥老板拿过袋子往里面看了看,然后把袋子递给我。
“拿着,这婚纱我买了。”江植说着站起身,见我不伸手,他有些不耐烦的把袋子接过去拎着,拉着我往外走。
出了婚纱店,我就像做了场梦似的,跟着江植走了一段我才追上他问,“哎,来伦敦之前你就准备要这么干了。”
“笨死,这还用问吗,没准备会带着戒指吗……”江植给了我一个鄙视的眼神。
这之后,他又拉着我逛了好多地方,情绪一点点开心起来,只是我看着他总会想起他在教堂门口流泪的样子,强颜欢笑装的我的很辛苦。
终于回到酒店时,我累得倒在床上不想再起来,江植也不管我,去洗澡了。
我躺在床上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睡梦里,我隐约感觉有人一直在跟我说话,我听不大清楚,只是断断续续的听到我的名字,有人在叫着我的小名夏夏,最后那人似乎还叫了一个名字。
我听到这名字,猛地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紧张的瞪着眼前,感觉浑身像是被压上了巨石,动弹不得。
我的眼前,是江植的脸,他目光清冷阴沉的看着我,见我睁开眼睛了,就伸手过来摸我的脸,“醒了啊,真能睡。”
原来是做梦,我松了口气,可是想到刚才那么真实听到有人叫那么名字,我还是有些后怕,从床上爬起来问江植几点了。
江植说了时间,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睡了两个多小时了,还真是能睡,我怎么最近就这么贪睡呢,好像怎么睡也不够。
江植说原本打算今晚带我去个地方,可是我睡了这么久打乱了他的计划,我们只能去吃饭了。
我睡醒后还有些蔫蔫的,也没跟他说什么,简单收拾一下换了衣服,就跟他出去吃饭了。
我们就在酒店吃的,吃饭的时候江植挺沉默的,像是有什么心事,我好几次发觉他低头举着刀叉半天不动。
我其实也有心事,我还在想刚才梦里听到的那个名字,越想心里越不痛快,甚至还担心我睡着了会不会说过梦话,我会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自己还不知道。
那个名字……我喝了口果汁,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名字我很久都没想起过了。
林霞。
我在梦里听到的那个名字,就是林霞。这是我的本名,当初为了改名字我费了好大劲,至于怎么换回来改头换面,我不想再去回忆了,总之我付出很大。
我多少年都不曾想起这名字,今天怎么突然就梦到了,还是在梦里听到别人这么叫我。
对了,梦里面叫我的那个人是谁啊,我努力回想着,梦里没看见那人的样子,他的声音……怎么说呢,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到底是谁呢。
我想得入神,江植连着喊了我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
“你睡觉的时候,泳恩来电话了,约好了医生,明天我带你过去,今晚好好休息。”江植皱着眉头看着我说,似乎还有别的话想说,可是又忍住了。
第二天,我跟着江植到了向泳恩联系好的医生那里,是私人诊所,一位表情严谨的老头给我看病。
一番检查之后,我坐到了检查室外面的沙发上,向泳恩陪着我,江植则留在了里面,等着那位医生。
“他很有名的,找他看病要预约都很困难,你不用担心了,你本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他看过了一定会彻底治好的。”向泳恩很有信心的给我打气,我很谢谢她的帮忙,当然点头赞同她的话。
“你们都去哪儿了?”向泳恩开始问我跟江植的行程。
我想了想,没瞒着她,说了去婚纱店的事情。
向泳恩听完,完全没露出意外的神,她还笑着看我,“我知道这件事的,没跟你说抱歉啊……唉,我多希望春天跟混球举行婚礼的人,是你啊。”
我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那怎么可能呢,下辈子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跟江海涛的儿子结婚……我忽然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这个突兀的举动让向泳恩不解的看着我,问我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冷。”我掩饰过去,手却不舍得从小腹上拿开,像是我一旦拿开,那里面就会很难受似的。
我和向泳恩又聊起了她的那个她,正说着,江植从医生屋里走了出来。
向泳恩马上问他医生怎么说,江植看我一眼说,应该没大问题,医生建议半年后让我做一个小手术,之后就可以痊愈了。
向泳恩听着看了看我,忽然用英语跟江植说了起来,这明显是不想让我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心里感觉不算好的看着他们。
他们两个说话时的神倒是没看出什么,最后向泳恩还笑了。
我没去追问他们用英语在我面前说了什么,出了医院,我就提醒江植要不要去婚纱店拿照片。
向泳恩也跟我们告别走了,她忙着跟女友厮磨,说是要准备在英国过春节的东西。
我听了才想起来,快要过春节了,我可是要第一次在国外过春节了。
去婚纱店的路上,江植问我以前春节都是怎么过的,我说在江家这两年都是跟着主人一起过的,没什么特别的。
“来我家之前呢。”江植很感兴趣的继续问。
我回忆了一下,这才发觉,原来我很多年都没在乎过过年这件事了,我还真没什么好说的,就简单说了都是自己过得,跟平时也没多大区别。
江植听了沉默一阵后,抓起我的手,忽然很兴奋的跟我说,“我也很多年没像样过年了,今年我们一起好好过,咱们也去置办年货,伦敦这里能买到的。”
我被他孩子气的兴奋感染了,也高兴地回应起来,我们到了婚纱店拿了照片,帅哥老板还被江植邀请参加我们的春节,他似懂非懂的点头答应了。
江植又让我联系向泳恩,问她除夕那天怎么安排,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过,向泳恩很乐意,还说就在她女友的公寓里过。
因为担心被发现问题,这次来伦敦,江植和向泳恩都没去他们家里在这边的房子里住,我们住了酒店,向泳恩住在了女友公寓里,酒店房间是以江植向泳恩名义开的房间。
江植对伦敦很熟悉,领着我到了一处很热闹的类似国内的菜市场的地方,那里大部分商户都是华人面孔,里面买的东西也几乎都是我们常用的,因为要过年了,这里也跟国内一样,到处都摆着过年的东西,什么春联,福字都有。
我跟着江植买了好多东西,居然找到了小时候快过年跟着我爸去置办年货的感觉。
那时候小,过年对小孩子就是开心的事儿,尤其是跟着我爸去买东买西,我妈从来不会管这些,我也不愿意跟她出来逛街,我跟着我爸才会觉得舒服开心。
想起了我爸,我心里怅然起来。
江植没注意到我的神变化,还是兴高采烈的拉着我到处看,我看着他问价钱的样子,不知道我爸在天上是不是能看到我们。
要是他看到了,会说什么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赶紧调整情绪,继续开心的跟着江植买这问那,然后带着一大堆东西回了酒店。
除夕之夜在五天之后到来了。
歪果仁不过这种节日,可是因为华人出国旅行购物多起来的缘故,除夕这天我们住的酒店里还特备给我们准备了礼物。
街上也有些过年的气氛,我和江植赶去向泳恩女友的公寓时,路上还有歪果仁跟我们说过年好,搞得我们两个打过招呼,憋着笑走了好远才受不了的狂笑起来。
我笑的肚子痛,赶紧小心的收起了笑,偷眼瞄了下身边拎着大包小包的江植,却看见他的脸也瞬间闪过一丝和我们笑声极不和谐的凉薄,虽然一闪而过,可还是就被我看到了。
我的心,顿时凉了起来。
我有预感,江植辛苦演的这场戏,大概就快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只是不知道到了那一刻,他会是怎样。
我又会怎样,我也不知道,索性不去想,眼前乐呵就好,别管以后是哪般。
我们到了向泳恩女友的公寓,她的房子还挺大,装修也不错,我们站在外面就看到,公寓的玻璃窗上还应景的贴上了艳红的窗花,也不知道向泳恩从哪里淘来的,我们在市场都没见到过。
我们刚进门,被邀请一起过年的帅哥老板也来了,他捧着一大捧鲜花,莫莉接过花去插起来,整个屋子里都是欢乐的氛围。
我依然有像是做梦的感觉,我在国内过年时都没像现在这么开心过,我看着江植系上了围裙,喊着他要做年夜饭,向泳恩恐惧的看着他求放过不想胃被虐待,帅哥老板跟他们也很熟悉,跟着一起说着我听不懂的鸟语,我只能看着他们的笑脸判断他们很开心。记围住才。
可我心里,却越来越不开心起来了。我脑子抽筋冒出一个词,乐极生悲,我这是怎么了。
“春夏,年夜饭还是辛苦你了,他做的谁敢吃啊,我可是准备了上好的材料等着呢,我做的东西很好吃,让他们也尝尝!”向泳恩扑到我面前,把从江植身上扒下来的围裙给我套上,推着我朝厨房走。
饮食习惯的不同,这里的厨房受得了中国菜的油烟吗,我笑着问向泳恩,她说一顿没事的,以前她也做过。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头想看看江植,他跟在我们身后,看我回头看他,脸竟然一时不自然起来,不过很快就笑着对我说,“你做,我也想你的手艺了。”
我看了准备的食材,决定简单做几个菜,毕竟时间场地设备都不算很合适,我担心自己砸了手艺,做得格外认真,连江植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都没觉察到。
我手里忙着,低头问他,“这里油烟大,你出去等着,就是不知道我手艺会不会发挥失常。”
修长的手指伸过来,把我落下来的头发别到了耳后,江植凑近过来,在我耳垂那里咬了一下,“我喜欢看你做饭的样子。”
我听了这话,竟然鼻子发酸,眼圈都红了,更不敢抬头,只是躲开,“干嘛,别捣乱。”
他不肯放开我,跟着贴上来紧靠着我的后背,两只手不老实在我胸前徘徊了一阵后,往下一移,手掌温柔的贴在了我的小腹上。
我正在切肉片的手,顿时僵住。
“春夏,春夏……”江植在我耳边反复叫着我的名字,我紧张的说不出一个字,像是被人发现了秘密,完全傻掉了。
他摸我的小腹干嘛,他知道什么了……我胡乱的想着,手上握着刀,竟然又继续切肉了。
一刀下去,我很准确的切到了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叫了一声,把刀扔到了菜板上。
可是江植丝毫没觉察到我切了手,他还在继续吻着我的耳垂颈窝,我只好跟他说,“我切到手了,出血了。”
江植这才停下来,抓起我的手看到真的出血了,马上大声喊向泳恩,客厅里的几个人一起跑过来,看打我手上,莫莉拿来的急救箱,江植沉着脸亲自动手给我处理伤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向泳恩他们都从厨房悄悄的出去了。
其实我的伤口不大,就是一下子出了很多血,止了血之后就没事了,可是江植的脸却一直很难看。
我看着包好的手指,笑着跟他说,“没事,我还能做饭,你打下手,沾水的事你来。”
江植抬眼看着我,眼神幽黑复杂,我以为他会不同意甚至发脾气,可是他只是点点头,问我要做什么。
我就指挥起来,江植按我说的把菜放到水盆里用水吸着,哗哗的水流声很大,我也开始煎排骨,声音也不小。
一片嘈杂里,我似乎突然听到江植在旁边跟我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楚,就看了他一眼问他说了什么,再说一遍没听清。
江植把水关小了一些,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我这回听清了,可听清了脸也跟着变了,心也狠狠的沉了下去。
第75章
我握着煎排骨的铲子,半天都没动,直到排骨都有点冒烟了,我才赶紧翻了两下,有一面都煎过火发黑了。
江植已经不在厨房了,他跟我重复说完那句话后。就被莫莉喊出去帮忙,剩下我自己愣在厨房里。
外面客厅里忽然响起一阵欢呼声,我听到江植的声音,“好了,这弄得比我在国内还有气氛。”
向泳恩和莫莉都在说话。我恍惚的没听进去她们说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嘴里发苦,胳膊发软,开始对这个异国除夕失去了兴趣。
江植没过多一会儿又回到厨房里了,他沉默着继续刚才没洗完的活儿,也不看我,哗哗的水声格外清晰,我听着觉得这水声好让人心烦。
“江植……”我叫了他一声,他转头看我一眼。
“什么话都等过了年再说。”他只这么一句话。
我好半天才忍住了没再问什么,继续做饭。他真的是很可恶。明明是他在这个时候说了那句话,现在反倒弄得像是我说错了话。
这顿异国的年夜饭,我自认做的有些失了水准,可是莫莉和帅哥老板吃了却都给了赞,向泳恩也说好吃,江植一直没说过什么。不过我注意了他吃的不少,看上去像是胃口不错。
可我没什么胃口,不过掩饰的还算过关,直到吃完大家坐下喝酒吃水果。也没被觉察出来。
我和江植离开时,已经觉得什么精神头没了,不想说话不想动脑子,只想躺在床上闭眼睡觉。
“我好困。”我告诉江植,他点点头,一路沉默带着我回了酒店。
进了房间,我就直接进了浴室,关上门放好水还锁了门,好半天都没出去,而江植在外面也没过来催我。
我们两个之间,开始了心照不宣的沉默,对峙。
等我终于出来时,江植已经半卧在宽大的沙发上,睡着了,我走过去看着他,他真的睡着了,呼吸很匀称。
他睡着的样子,更像个孩子。
我知道他干嘛连澡都没洗就睡了,也没等我,他是在回避我,就像我躲在浴室里根本没心思洗澡一样,我们都在逃避着。
我拿了毯子给江植盖好,没叫醒他到床上睡,自己上了床也很快就睡了,我实在是抵抗不住生理上强烈的困顿感觉,哪怕脑子心里都乱的要命,可还是沾了枕头就睡过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胃里难受弄醒了,忍了一阵还是不行,只好爬起来去马桶那里吐了。
等我好不容易抬起头想站起来时,江植却拿着一瓶水,就站在卫生间门外,冷冷的看着我。
我抹了下嘴,开了水漱口。
“喝牛奶,会舒服点吗?”江植问我。
我摇摇头,“吐了就好了,没事,你去睡,我忘了把门关上吵醒你了。”我说完往外走,江植没给我让路,我硬从他身体和门框之间挤了过去,用了好大力气,心口的邪火腾地就被点燃了,我愤怒的啊了一声,江植被我的力气弄得一趔趄。
我冲回到床上,动作猛烈地躺了下去,把眼睛狠狠闭上,一颗心跳得砰砰的。
我没听见江植说话,我以为他会跟我喊几句,可是我等到的是他把手掌放到我的后背上,慢慢拍了起来,像是在安抚一个难受委屈的小孩子。
我的眼睛已经热了起来,可我忍着,开口冷淡的说,“我要睡觉,困死了。”
江植的手很快就拿开了。
这一夜,我们还是分开睡的。
天亮之后,我带着怒气睡醒后,感觉似乎好了不少,起床没看见江植,倒是在餐桌上看到了中式的白粥,估计是他特意叫的。
粥碗旁边还有一张便笺,我拿起来看,上面写着“我和泳恩有事出去,你好好休息。”
我放下便笺,也没喝那碗粥,简单洗漱之后就站在房间窗口往外看着,越看越觉得呆在这房间里憋闷的不行,后来就出了房间,想看看酒店附近是什么样子。
我不熟悉这里,语言也不行不敢远走,出了酒店门四下看看,倒是很快就在来往的行人中发现了几张华人面孔,心里的陌生感一下子少了不少,胆子也大了。
我慢慢沿街溜达起来。
越往前,街上的人越多,渐渐变得熙熙攘攘起来,像是回到了奉市的商业区,我再往前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处像露天市集的地方,原来那么多人都是奔着这里过来的。
我听向泳恩说起过这种市集,可没想到被我误打误撞给碰上了,她说念书的时候还跟莫莉一起在市集摆过摊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到的这个。
我随着人流走进了市集,两边的店铺摊位一个挨着一个,各人种的摊主人都有,卖什么的都有,衣服,首饰,布料和各种家居摆设,很多我没见过的手工艺品,到处都让我觉得新鲜。
我郁闷压抑的心情,不知不觉的好了起来,我挨个摊位认真的看着,最后在一个挂满手工钩织披肩的摊位前停了下来,我选了一条米白精致钩花的披肩试了起来,年轻的摊主女孩给我举着镜子照,我们语言不通,都看着彼此笑着比划,倒也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我试了四条后才发觉,自己一直在选白系的来试。可是我似乎并不喜欢这种颜,这是怎么了。
白,是江植喜欢的。
我摸着披在身上的米白披肩,手指僵住,嘴角的笑意也凝住了,压在心里的难受感觉又回来了。
“这个,不错,你喜欢的。”
我正愣着,摊主年轻的女孩居然跟我说了很生硬的中文,我看着她冲着我竖起大拇指比划着,苦笑了一下,正想把披肩拿下来还给她说抱歉我不想买,却有人从身后按住了我抓着披肩的手。
一串英语随之响起,摊主女孩对答着,然后很愉快的说了句谢谢,伸手接过了钱。
我忙转头,江植挺直身板就站在我身后,买披肩的钱就是他给的。
“你怎么在这儿。”我意外的问他,他笑着没回答,跟摊主女孩拿了找回来的零钱,就随着人群继续朝前走了。
我跟着他,走了一阵儿我停下来看帽子的摊位,没喊他等我。
等我看完起身继续往前时,看到不远的地方,江植高瘦的身形在普遍海拔偏高的人群中依旧那么突出,我一眼就能看到。
他和人群反向站着,目光直直的盯着我,一脸凉薄,带着和他老爸江海涛极为相似的神态。
他在等我,我心里揪了一下,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上像是有个巨大的空洞,凉风正嗖嗖的从那里穿心而过,那凉风就是江植此时凉薄的眼神。
我想,他一定跟我一样,心里是难过的,可是却不能说什么。
我慢慢走近他,江植低下头看着我,“亨利也在这里,过去看看。”
亨利,就是那个婚纱店的帅哥老板。
果然我跟着他走到市集的里面,看到了摆摊的亨利,他看见我们很开心,我看到他的摊位摆着各种颜鲜艳的t恤,江植跟我说这都是亨利自己设计做的,他偶尔会来这里摆摊。
“这里的收入他都会捐出去,你选喜欢的,我给钱。”江植低声告诉我。
我望了江植一眼,他已经跟亨利用英语说了起来,不再看我。
我本想细细问下亨利捐款是为了什么,现在只好低头选衣服,很快就拿了**件在手里,有些花眼了。
说实话,亨利的衣服风格并不是我的菜,我纯粹是因为江植刚才的话才会选了这么多。
我正打断放弃几件时,江植却跟我说都拿着,然后他就快速付了钱。
亨利也没像我们国人那样可能客气几句,他收了钱给我一个纸袋子装衣服,脸上笑眯眯地。
这时候好几个年轻女孩子聚到了亨利的摊位前,一个女孩无意中把我撞了一下,我趔趄一下,身体很快就被人稳稳抱住。
是江植。
“你小心点啊。”他有些不高兴的跟我说着,伸手拿过我手里的纸袋子,拉紧我的手。
他的手很凉,我的心也很凉。围尤找技。
我们跟亨利告别,江植拉着我到了市集尽头的一家咖啡馆,进了里面,他给我点了一大杯热可可,自己也是。
我心里滋味复杂的看着他,那句憋在心底的话,呼之欲出,就在嘴边。
有些事早晚都要面对,我咬牙下着决心,终于开了口,“江植,我有话要跟你说……昨天你在厨房说的话没错,毛莉跟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江植缓缓把头抬了起来,看着我,我看到他嘴唇上还挂着点热可可的痕迹,总是不经意间就让人感觉到孩子气的一面,心里难受的不行。
“你可以不承认的,反正毛莉再也不会跟你当面对质了,是我食言了,本来说好等回国了再说这些,昨天没忍住……别说了,我不想听你在这儿说这些,回国了再说。”江植说着举起冒着热气的热可可,喝了一大口。
“我……”我鼓了勇气不想就这么算了,既然都说了,那就说完,“还是说了,早晚都要说……”
“够了!你怎么这么讨厌呢,这么大年纪的人一点都不成熟!你要说是,好!你自己说!”江植突然发了火,冲我低吼着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咖啡馆。
我一个人坐在店里没动,周围的客人好奇的打量着我。
我突然那么想哭呢,我慢慢把剩下的热可可都喝净了才起身离开,江植早就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我顺着来时的路线往回走,逛市集的人比之前更多了,人挨人的,我一点点又走回到了亨利的摊位,看到还是好多年轻女孩围着他,就没跟他打招呼。
我心里冒出个年头,这次来伦敦认识的人,走过的地方,都会是我余生难以忘记却不会再次重逢的事物。
他们会跟江植一样,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我想着心里就难受,脚步想快又快不起来,心里急急的烦躁着,疲劳感很快朝我袭来,我巴不得马上走回到酒店,接着躺在床上睡觉。
等我回到酒店时,房间里是空的,江植不知道去了哪儿并没回酒店。
我顾不上多想,倒在床上就睡了起来。
我醒过来时,江植还没回来,我正寻思着自己是不是倒时差的原因才会这么困,房门就响了,江植从外面回来了。
我马上闭上眼睛,装睡不想理他。
我听着耳边的窸窸窣窣声音,很快床垫感觉一震,江植已经爬上来趴到了我身边,他的手很小心的覆在了我的小腹那里。
我的心一抖,眼睫毛也控制不住颤动着,不知道有没有被他发现我是在装睡。
我在心里喊着,你为什么不问呢,你直接问我啊……
江植什么话也没有,就这么摸着我的小腹躺在那儿,我等了很久才一点点睁开眼睛,想看看他究竟在干嘛。
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了江植年轻的脸就在我面前,他一只手支着头侧卧在我身边,满眼血丝的看着我。
“回来了。”我站了半天嘴,说出这三个字,说完就想起身坐起来。
“别动。”江植开了口,可是他的语气是那么弱,近乎有些哀求的感觉,像是小孩子撒娇纠缠,我听着没动,感觉他的手隔着衣料在我小腹上慢慢动了动。
我咬着嘴唇,生怕自己一激动不管不顾,把什么话都对他说了。我多年来辛苦给自己打造出来的那层硬壳,似乎被异国他乡的风水一点点敲碎了。
“曾春夏,这个名字下的你……喜欢我吗,爱我吗?你给我句实话,好不好。”江植这时把手从我的小腹上拿开,转而捏住了我的下巴,定定看着我的眼睛,问我。
我不说话。
他的手指用力,我还是不说话。
他的手指松了下去,忽然满是红血丝充盈的眼里泛起了水雾,我也跟着他眼角发酸,江植已经吻住了我。
我们两个像是突然被引爆的爆炸物,身体敏感的接触下一触即发,都像面对着世界末日般的疯狂起来。
我明知现在自己不该如此,可心里发狠觉得要是这样把自己和身体里的东西都烧尽了也罢,我变得比他还要疯狂。
我觉得自己不能说完全没从邵芳那里遗传到什么,我现在这种玉石俱焚的心态,不就很像她吗?
在他进入我身体的时候,我脑子里冒出来我偷看到我妈抱着江海涛说话的样子,她年轻魅惑的脸上带着狠绝的神对江海涛说,他要是不要她了,她就会拉着他一起去死。
我闭上了眼睛,身体在床上晃着荡着,邵芳是和男人一起去死了,只是那个死的男人不是江海涛,是我爸。
我忽然就心里恨意难挡,伸手要推开正在沉迷的江植,他起初还只是叫了我的名字让我别闹,见我毫不收敛是来真的后,他猛地撑起了身子,对着我低吼,“说你爱我!说!”
我自然不会说,继续推他离开,招来了他的野蛮动作,他把我死死压在床上,捏着我的下巴,狠狠的吻着,甚至咬破了我的嘴唇,嘴里的血腥气让我干呕起来他也不理,又一次撞了进来,一下比一下狠。
我感觉身体四分五裂了,他继续逼着我说爱他,可我怎么可能说,紧闭着嘴完全不配合他了,江植更加生气,动作也更凶狠,完全像是个变态。
我们两个就这么折腾了不知道多久,江植一次次把我翻过来调过去折腾着,我咬着牙不出声也不配合,这种親密之事完全演变成了一场虐身虐心的大戏。
等他终于耗尽体力把我放开了,我立马光着身子冲下床,进了浴室,刚趴到马桶边上,我就哇的一声吐了起来。
我吐的眼泪跟着横流,可这次江植没再拿着水在门口等着我,我好不容易扶着门出来时,就听见另一个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我没管我死活,自己去洗澡了。
我站在床边,盯着他进去的浴室门口,不动弹。
站了好久好久,他才披着白浴袍走了出来,看见我站在那里,瞥了我一眼,坐到床上不说话。
他擦完身子就脱了浴袍躺下睡了,好像我在这房间里就跟空气一样是透明的。
我不知道自己又站了多久,终于觉得自己没劲后,也没洗澡就也躺到了大床的另一端,和江植离了很远。
我侧身躺着,在眼里酸涩的水汽里睡了过去。
我又一次醒来,是被一阵讲电话的声音弄醒的,我睁开眼睛,听清了声音是从客厅里传来的,是江植的声音。
“……知道,机票已经定上了,那边你们要盯住。”江植有些颤抖的说着话,听上去是在通电话,我没辨别出来对方是谁,直觉感觉这电话应该是跟国内联系的。
我光脚走到了门口,看到江植裸身站在窗口前,背对着我,垂下去的手里握着手机,通话已经结束了。
窗外的伦敦天空阴沉,似乎还在飘着小雨。江植站在这样的背景下,我看过去只觉得他身影是那么萧索,和他年纪极不相符的萧索孤单。
他似乎感觉到我起来了,回头朝我看过来。
“我马上要回国,你留下,泳恩和亨利他们会照顾你,你愿意继续在这住也行,搬去莫莉那里也行,医生那边的检查全部结束后,你再回国。”江植很冷静的对我说着,边说边朝衣柜走过去,开始翻衣服穿,还把行李箱拿出来整理着。
“出什么事了吗。”我知道一定出事了,可还是的这么问他。
江植把自己的东西胡乱往行李箱里放,也不回答我。
我走过去,打算帮他收拾东西,可手被他狠狠的打开,“别碰我!你以后离我们江家远点!”
他说着,愤怒的抬眼瞪着我,那眼神像是要看穿我。
我收回了手,他继续胡乱收拾东西。
直到出房间门之前,他才背对着我说,“林霞,回国以后我们别再见了,我会给你一笔钱打到你账户上,你有多远走多远,别再出现了。”
我笑了一下,听到他叫了我真正的那个名字,心里一下子就空了。我就知道,我有预感,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了,一直忍着不问我。
现在终于说了出来。
可我嘴上还是问,“要是我出现了呢。”
江植良久才回答我的问题。
“出现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我说到做到。”
这句话之后,房间门被他重重的带上,我的眼泪也随着这声响流了出来。
我给向泳恩打了电话,问她知不知道江家出了什么事,江植为什么突然要回国。向泳恩被我问的纳闷,反问我他没告诉我怎么了,我说没有,向泳恩重重叹气告诉我,江海涛昨天夜里出事了。
我的手抖了抖,“江总怎么了。”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我爸爸说,江伯伯昨夜留下一份视频遗书后,从他的办公室里跳了下去,人正在医院抢救……”
“啊……”我猜到可能是江海涛出了事才会让江植这么急着赶回国内,才会临走对我说那番决绝的话,可是真的听到了,我还是很意外。
我挂了向泳恩的电话,马上又打给左佑。
左佑很快接了,“喂,伦敦好玩吗。”她语气很是平静。
“是你弄的吗,他自杀跳楼了,真的?”我不管不顾的直接问着。
“他自己跳的,与我何干,不要乱说话,等你回国就知道了,现在我需要休息养胎,回来再说。”左佑说着,不等我再问,直接挂了电话。
我没再打回去,知道打了也没用,我现在只想马上回国。
我握着手机站在房间窗口往外看,外面真的在下着小雨,绵长不绝的感觉让我心生悲凉,明明听到江海涛这样的消息我应该高兴的,可是现在我半点感觉不到那种情绪。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因为你没能亲眼看到,没能亲手做了这些所以不开心,可毕竟他完了。
我对着窗外,还是笑了。
两天之后,我在医生那里听到了只要半年后做一个小手术就确定会完全恢复的结论后,出了医院陪着我的向泳恩就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说了一阵后,把电话递给我说,“你接一下。”
我马上意识到这电话是江植打来的,我接过手机很快喂了一声,江植的声音飘忽的传进我耳朵里。一下“二胎来袭”第一时间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