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退亲
白家灶房,柳氏忙碌于灶台。
小房门边,阿玉轻摇着竹箩里的两个小妹妹。
她面色暗沉,却又坦然,对于自己曾经的亲事早想到有这般结果,却没有料到事情发生那一天会这的难看。
“蒋春雨那婆娘吃相太恶心人了,还了当初定亲的礼钱还不算,腆着脸问我要定亲那天拿过来的两尺青棉跟半条子猪肉。
当初为了招待他们一家,那点儿猪肉当时就做完上桌了,现在还有脸问我要回去。好,我气不过,让她将桌子凳子抬过去抵债。她厚着脸拿了那些东西,看以后村里人会不会在背后刮肖家人的脸。”
柳氏就安静了一会,又开始喋喋不休。
“要不是看着肖林那小伙子不错,当初我咋就能看上那一家……”
跟肖家退亲的事情闹成这样柳氏都要气死了。
半年前丈夫出事,女儿卖身,柳氏知道肖家要退亲,女儿不在家也不好耽误了肖林那小子,还专程去过一趟,让他家给肖林随意相看,亲事作罢。至于当初的聘礼,等他们家渡过难关,再想办法还给肖家。
那肖林满口不答应,还说亲不退,一定要等女儿回来。
结果呢,女儿偷偷带了点银钱回来,她就买了点细粮,给村里的大冲媳妇几十文喂奶钱,蒋春雨那老娘们就闹到家里来了,要将那些聘礼要回去。
想起先前那些事,柳氏手上的力道都重了几分,铲子碰着铁锅哐哐着响。
要不是女儿拿回来那两套衣裙跟珠花卖出五两银子,肖家得将他们逼死。
“娘,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路归路桥归桥,各过各的日子。”
阿玉还安慰起柳氏来,早知会有这一天,也算是看清那家人的嘴脸了吧。
柳氏叹息,“这事我也知道,就是……”
她就是气不过,好在女儿现在越来越出息,家里省着点,多给她攒点钱,到时归家也是有机会嫁个好人家的。
“对了阿玉,你现在升了大丫鬟,在哪院当差?”
“我,在大夫人房里当差。”
对母亲说谎,阿玉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柳氏此时正忙着灶上的事,倒没有看到女儿的神色,听闻她是在夫人房里,安心了些。
“在夫人房里比小姐那好。”因为很多小姐出嫁都会带人。
柳氏接着又道,“你跟主子分忧,也别过于出头,有时成了心腹也不是好事。”
女儿在外,柳氏总会担心,她不像村里别的人那样,卖了女儿,就想着能攀上富贵,可以帮衬到家里。
她没有那些想法,乡下出生的女子,就算给看上了大不了就是个妾,那样的身份她宁愿女儿做穷人家的正妻。
“娘,我知道的。”
母女俩说着话,这时,带着三个孩子在外捡柴的白大牛回来了,进村听闻女儿归,歪着身子一路跑回来的。
“大姐……”
最先进门的是孩子们,半年未见阿姐,三个小弟跑到灶房前,围着阿玉眼都红了。
阿玉也心凄凄,红着眼眶赶紧将三串儿糖葫芦拿出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柳氏还拿出瓮里的小半罐猪油,抹了锅底贴饼子。
前村肖家。
肖林也回了,他放下东西换了身衣裳,正准备出门,却被从灶房出来的蒋氏叫住。
“就要用饭了,你去哪?”
“娘,你不知道,阿玉回来了,我过去看看。”
肖林难掩兴奋,先前在镇上领账耽误了一些时间,不然他就可以跟阿玉一同而归。
“回来就回来罢,亲都退了,你还去看什么。”
蒋氏当然知道阿玉回来了,村子里都已经传遍,还说她穿着锦衣华赏,一看就在主家得脸,说不准还会攀上高枝。
从村里出去当丫鬟的几个姑娘谁人不往主子面前凑,再不济也会找个管事或小厮,就他家儿子想不明白,还傻乎乎的说要等人家。
肖林听到退亲二字人都呆了,反映过来之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蒋氏。
“娘,你说什么?”
他不是说得很明白了非阿玉不娶,娘不是答应了吗?
“我能说什么?你外出做工之时,柳氏找上门要退亲,说阿玉以后就待城里不归了,我就答应了呗!”
蒋氏说着已经来到儿子面前,又笑道,“我儿,娘已经跟你大姐说了。她村上刘员外的小女儿不是对你有意思么,改明儿见见人,就可以将这事定下来。”
刘家还说不要聘礼陪嫁两锭银子跟一个下人,多好的条件,要不是儿子看上阿玉,这事早定了。
“娘,这亲是不是你逼着退的?”
肖林气红了眼,白家都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主动退亲,连当初的聘礼都还不回来。
“什么逼不逼的,阿玉都去了大老爷家,还能回来嫁给你。就算能等她归来那天,黄花菜都凉了。”
闹出的那些事全村人都知道,儿子刚回来,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蒋氏索性破罐子破摔。
“娘。”肖林嘶吼,“阿玉不是那种人。”
他说完,直接就跑出去了,任蒋氏在后面喊叫不回。
白家,此时一家人正在吃饭。
难得的相聚,阿玉问了家里的情况,知道父亲平日里上山捡柴到镇上换铜板,开口劝他,身子不好别乱跑。
“我就是领路,都是阿勇他们在干。”白大牛解释,偏着头却是不敢看女儿。
听父亲这么说,阿玉望向旁边的小弟。
白勇得过叮嘱,母亲要是问起他肯定就帮着撒谎去了,可面对姐姐,他磕磕绊绊,“姐,爹没去后山。举斧子的活是我在干。”
说来说去都动了手,柳氏抢着开口数落,“多大的人了,还不听人劝?花了那么多银子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你就不能爱惜一下自个儿的身子。”
白大牛瞪了一眼儿子,对着媳妇跟女儿傻笑道,“我晓得的,就是捡地上的。”他就是闲不住,更不想做一个废人。
“爹,在家你听娘的,身子养好了,有的是事做,别得不偿失。我现在每月有二两月钱,家里过得去……”
一家人正细细的打算着,没有栓的院门被推开,肖林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第061章 闲言(打赏加更)
“肖林,你来这里做啥?”
柳氏放碗,跟肖家闹得那般难看,她自然是没好气的。
“婶儿,我……,退亲的事能不能算了,那些聘礼,我补上。”肖林口气讨好,他领的工钱还没有上交,兜里有银子。
“算了?”柳氏气急而笑,“你当这些是小孩子过家家呢?还是你当我家阿玉是物什儿,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不,不是那样的。我中意阿玉,一颗心赤诚,退亲的事是我娘擅自决定,我,我外出做工,并不知情。”
他要是知道这事肯定不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肖林,你我两家无缘,你回吧。”
柳氏赶人,白大牛也左望右看,要是这小子死皮赖脸的在这儿,一会他要打人。
“阿玉……”
肖林知道自家理亏,没脸面对白家人,只能求助似的看向阿玉。
阿玉放箸,慢慢站起身对柳氏道,“娘,我单独跟他说说。”
“我儿,这事可回不了头。”肖家人柳氏是看透了,万万不会再让女儿跟肖林有何牵扯。
“我知道。”
阿玉当然明白,她踏出门槛,看见肖林满脸期盼的看着自己,说道,“我们去那边说吧。”
“诶。”
肖林应声,满心欢喜,觉得阿玉还是舍不得他。
两人去到院子里的枣树下,肖林正准备道歉,就见女人向他伸出手来。
“先前,我送你的荷包,还带着吗?”
定亲后,阿玉送过一个亲手缝制的荷包给他。
肖林一直当着是定情之物,没有用,却天天带在身上。
此时听阿玉问起,从怀中拿出,摊在手上含情脉脉地看着她道,“我每天都带着,睡觉也不离身。”
阿玉扯了下嘴角,然后从他掌中将东西拿了过来,“以后别再记挂着我了,找个合适的姑娘娶了吧。”
“阿玉,你,你怎这般……”
肖林如坠冰窖,双眼圆瞪,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她怎的能说这种话,怎的能让他去娶别的姑娘。
两人同村而住,小的时候他就认定这个媳妇了。就算她卖身入了奴籍,他也没有想过不娶,她怎么就先放弃了?
“阿玉,先前没有帮你是我在家被关起来了,等我娘放我出门,你已经走了。”他是在解释当初没有拿钱出来救白大牛的事。
“退亲我全不知情,都是我娘,都是我娘弄的。这些事情,我,我都不知道啊!”
“阿玉,你别这样。我没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没有看不起你,只要你还认我这个未婚夫,我会等你,不管多久,都等你回来。”
肖林急着解释,每一句都是他的真心之语。
阿玉闻言笑了笑道,“肖林,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回吧。”
她的态度淡然,言语之中满是疏离。
肖林愣了愣,看见柳氏跟白大牛也出来了,无奈转身,失魂而离。
“别理他,回去用饭吧。”
柳氏嫌弃,肖林那小伙子是不错,就是太懦弱了,被关在家里他就不能翻窗翻墙,说到底就是不够硬气,在家做不了主。
“我知道。娘,你们先回去吧。”
阿玉说着先去了灶房,掏开火灶,借着里面余留的火星,将手里那个荷包扔了进去。
她不清楚肖林在外面听到了些什么,大抵就是那些自己是下人是奴籍,赎不了身,让人看不起的那些话吧。
饭罢,阿玉收拾好灶台便烧了一锅热水,打算将各房里的那些被罩洗洗。
柳氏现在带着两个孩子家务重,她回来一趟不易,明天早上就得离开,能做多少算多少。
下午,隔壁院的周婶带小孙子过来坐了会,临走时阿玉送她到院门外,目送人走了正准备转身,就看见曾经在村里的两个相熟姑娘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笑。
阿玉本想说点什么,最后想了想只回以一笑。
“阿玉。”
那两个姑娘过来了,上下打量着她道,“你不是穿了身缎绵襦裙回来,怎的脱了?”
俩姑娘眼中有失望,她们就是想来看看那衣裙是不是别人口中那般华美。
“手上有活,就换下了。”阿玉看着两人,“要进来坐坐吗?”
“不,不坐了。”两人摆手,正打算离开,其中一个昔日跟阿玉关系好些的犹豫着道,“阿玉,我听说你做了富家老爷的通房。这不是真的吧?听闻那大老爷都到白发之年了,跟上那样子的人,你以后不就……”
毁了两个字并没有说出来,她就给身畔的人拉住。
“你提这些做什?”不是专程给人添堵吗。
两人尴尬,齐齐望向阿玉,就见院门口的人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们,听谁胡说八道呢?”
自己就回了一趟家,外边都将她传成啥了,她没成通房,那良王是白发大老爷吗?
“这事情没有就好,我们也只是担心你。”
两人悻悻,这时,柳氏愤怒将门打开,二话没说就指着两人骂了起来。
“你们是妒忌我儿穿了套好衣裳,还是妒忌她在主家当了大丫鬟?毫无依据的事都给你们编出来了,信不信我撕烂你两人的嘴。”
柳氏发了狠,两个小姑娘怎敢留,一溜烟就跑了。
那两人跑了还不算,柳氏挽了袖子站在院门口就开始骂了起来。
谁要是再敢污蔑她女儿,就是跟白家结仇,以后两家在村子里没完。
阿玉听见那些话又欣慰又想叹气,等柳氏骂累了,去将她扶进来道,“娘,悠悠众口堵不住,我们过自己的日子,让他们说去吧。”
理是这个理,柳氏就是气啊!
隔天,阿玉吃完早饭便要走了。
她虽然告了两日假,不过进城的马车只有早上才有。
白大牛去里正家里借了牛车来,要送女儿上镇。
父女俩上车,柳氏带着三个儿子在路口相送。
“娘,你赶紧回去吧。”阿玉还担心着屋的两个小妹妹。
柳氏点头,见女儿远去对她挥了挥手。
村口山坳里,肖林看见牛车路过,戴了个草帽在头上,悄悄跟在后面。
昨晚他想了一夜,实在想不通阿玉会那般绝情。
那些成了大老爷通房的闲话他是不信的,倒是让他想起了昨天车上那名姓秦的男子。
那人跟自己年纪相仿,看穿着也是有手艺之人,要说他跟阿玉之间有点什么,他是能想得通了。
第062章 回府
白大牛将牛车赶至镇口的另一头,还没看见有进城的马车,却见一个小伙子从那榕树下跑了过来。
“阿玉。”
秦江在这里等了好一会,见着人喜由心生。
“秦大哥,你……”
阿玉看见他意外,先前她是提过自己今天就回,但并没有确定时间,这人不会一大早就等在这儿了吧!
秦江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于刻意,笑道,“我刚刚到,想着你今天也回去,就看能不能碰上,一起有个伴儿。”
“噢。”阿玉扯了下嘴角,在父亲的挽扶下落地。
“爹,秦大哥是主人家的小厮,就住下面的镇上,昨天有幸碰到一起回来了。”
阿玉见父亲的目光在自己跟秦江身上来回扫,主动介绍人。
听闻小伙子跟女儿在一处当差,白大牛点点头算是招呼,目光审视,眼内有防备。
“伯父,秦江有礼。”
秦江恭敬得很,只想留下一个好印象。
白大牛嗯了嗯,刚好这时有进城的马车来了,他将女儿送上去,叮嘱再叮嘱,目送车子远去。
街角口,肖林看见白大牛调转车头,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
原来那个姓秦的小子真跟阿玉有点什么,都到见长辈的程度了,亏自己一片真心,还眼巴巴的跑过来。
肖林没有听见那三人说了些什么,只知道姓秦那小子笑得讨好,两人还要一起进城。
“喂。”
肖林正在发闷中,冷不丁肩膀给人拍了。
“你站在这里做啥?认识秦江那小子?”
来人也是木匠,经常跟肖林一起做工,两人相熟。
听他能说出姓秦那小子的全名,肖林眼神发亮,“你认识那人?”
“当然认识,我们镇那边的,在王府里当差,风光得很。”
普通人能进王府那种地方,就算是下人在乡里也是非常得脸的事,毕竟那些地方不是一般人能进得去的。
“王府当差?”
肖林愣了,怪不得阿玉会推了自己看上他,原来在王府里做下人。
如此,他倒是有些自惭形移,可要让他放弃,又实属不甘。
那厢,进城的马车在午时到达。
阿玉下车,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车钱正要给,秦江抢先一步对车夫道,“二人。”
“秦大哥,我自己来就好了。”阿玉怎会让他为自己付钱,可秦江已经给了,车夫也笑得意味深长,就是不收她的。
阿玉为难,转头又要将钱给秦江。
“没事,这回我出,下回你给就成。”
给车夫那么一笑,秦江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避开阿玉的手,垂头跟在行人后面进城。
阿玉捏着那铜板也跟了上去,两人去到城内,秦江感觉自己的脸没事了,又回头对阿玉道,“都这个点了,不如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王府的楼阁已经进入视线,想到回去就难得再见,秦江只想多待一会。
“啊,还是先回去吧,现在回去,还能赶上饭点。”
阿玉身上除了车钱都没多余的钱了,而且她也不想再继续待下去,秦江的意思明显,她却不能接受。
被拒绝,秦江有些失落,不过他也没有想过立即就有什么结果,两人结伴回府。
从后房小门进去,两人又走了一小段便要在路口分道。
“阿玉。”秦江停步,转头问道,“你下回打算什么时候归家?”
“我,我还没有想好,而且还得能告到假才行。”
阿玉客气地笑笑,“秦大哥,这几次,谢谢你了。”她想以后两人也没有机会再见罢。
“那你要是想带信,或是回去,找人带讯给我。”
秦江挠挠头,看着她目光如灼。
阿玉颔首,垂头离开。
秦江目送她远去,见不到人了才焉焉转身回去,行至半路,刚好碰上脚步匆匆的高管事。
“秦江,你回来得正好,收拾一下,去别院那边做事。”
“别院?不是说开春才过去的吗?”
修别院可是大工程,一年半载也未必干得完的,自己这么一走,不就……
秦江想到阿玉。
“这你就别管了,上面安排下来的,赶紧的吧,别的人昨天就去了。”
高管事不欲多说,他还得去找严公公,招多几个工匠过去。
秦江“噢”了声,回屋去写了封简信,去到明溪院门口,以阿玉同乡的身份,让守门的太监给他递封信进去。
“原来是阿玉姐姐的同乡啊,放心吧,一会我就送到。”
小太监从秦江手里接过,很快就转身走了。
送给阿玉什么的都是在说谎,那信直接去到了周进手上,然后正在书房的魏漓拆来看了。
两日工夫,魏漓一如既往的丰神俊逸,他坐在太师椅上,看完信后唇角含着一丝嘲讽的笑。
或许是没有想过还有人敢窥视他的人吧。
“还不够。”将那小子赶到别院还不够!
魏漓将那信纸揉在手中,“给他,找个,女人。”
“是。”
周进默默退出,去到门外倒是长舒了一口气。
“那小厮叫秦江是吧?”
周进对身边的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点头。
“真是太没有眼色了,脑子又蠢。”周进瘪嘴,明溪院的人还敢有那些心思,这下被调到别院去还不行,殿下还要给他找个媳妇,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周进也是有些想不通,那小厮蹙了主子的眉头,直接打了赶了便是,干嘛还要花那么多心思。
书房内,魏漓将那封信撕了个碎。
想到信上那些等他之类的话,他倒是想将那小厮打一顿扔出去,可又怕到时给女人知道怪他小心眼。
当初她声声求饶说不要牵扯他人的话还在耳畔,魏漓想,就当是她伺候得好的奖赏了,放过那人。
墙边小院,阿玉全然不知秦江给她递了一封信,此时她正在桌上用饭,刚刚在小厨房里提的。
两个小菜加白面馒头,小厨房的人也知道她不吃荤,会帮忙将荤换成一个素菜。
用完饭,阿玉简单修整,换下一套衣裙便去正殿那边当差。
按时辰此时殿下应该午睡刚起,去到问了一下才知道良王并未午休,而是在书房。
第063章 怎样的男人?
阿玉转身,又向书房而去。
周进在书房外,见她回来简单说了两句,便让进去伺候。
刚好这时有小太监送来两盘小茶点,阿玉接过便进去了。
“殿下。”她放下托盘向男人行礼,“小厨房送了糕点过来,你要是饿了就用点吧。”
相处月余,阿玉不再有那种莫名的压力,彼此之间还能说上一点话。
魏漓正拿着一本书在看,闻言抬头冷冷看了看她道,“舍得归?”
这人的脸一惯冷凝,阿玉倒没看出他的不悦,浅笑道,“离家自然是舍不得的,可我是王府的人这点忘不了,肯定得回。”
她说的是事实,魏漓听在耳中却是爽利,挑眉又问,“家中,可安?”
他可没有忘记暗三报上来的那些事,家里有个未婚夫,不过退亲了。
“托殿下的福,过得去。本来遭了难,现在一切都好了。”
卖身为奴虽然身不由己,但家里的难关过了,她现在还有幸能回去看两眼,做人不能太贪。
好吧,这女人越来越会说话了,魏漓指了指那两碟糕点,“赏你。”
阿玉眨眼,“殿下,奴婢刚用饭没多久。”
魏漓不理,“在这用。”
这人就是霸道,阿玉知道跟他说不通,见男人指着那张小椅子,默默坐了过去,用绣帕擦手,拿出一块小的来,捧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自从上次她饿了两顿,在他面前吃了一回晚膳,这人就经常赏她东西吃了。
菜也有,糕点更盛。
阿玉发现良王不喜甜食,每次送到书房的糕点,很多都进了她的肚子。
而且这人有个癖好,喜欢看她吃东西。
阿玉刚开始有些不自在,也怕给人知道说她没规矩,不过吃多几回,倒是坦然受了。
香软甘甜的栗子糕上出现两颗小齿印,魏漓眯眼看着这一幕。
最近天气太冷,她手上的活也熟悉非常,他是很少嗅到那一丝馨香,却找到点别的乐子。
这女人,吃东西的时候太像只兔子,人形大兔子。
每每看到这情景,魏漓就莫名感觉欢愉,喉间口干舌燥。
于是,他开口问道,“好吃?”
阿玉点头,下一刻,她就见良王点了点唇。
阿玉还以为他是在提醒自己嘴角有糕点,用绣帕擦了擦,发现并没有。
这女人真是蠢得利害,魏漓抿唇,“我要。”
“是。”阿玉起身,正要放下自己手上的,又听得男人道,“就那块。”
啊?
“殿,殿下,这块奴婢用过的。”
阿玉明睁眼眸,满眼的不可置信。
在她心里良王是个怎样的人呢?说话极少,淡漠自傲,生活上可以说有点小洁癖,毕竟是富贵得不能再富贵的龙子凤孙。
所以此时听得他的话,她惊讶得张大了嫣红的小嘴,确认自己不是幻听,整个人都不好了,脸讯速烧了起来。
魏漓被她看得神色有些不自然,见女人还愣着,直接走了过去,拿起她的手将那块儿糕点用嘴夺了去。
他想吃的东西还能吃不着!
男人温热的唇就这么触碰她的指尖,阿玉就像被雷劈了一般,僵在那里成了木头。
魏漓咽下那一小块东西,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淡漠,见女人像个红脸娃娃一样呆在那,也没理,正准备拿书继续看,周进在门外弓身道,“殿下,水先生在议事厅求见。”
水先生是府中幕僚,魏漓面色微凝,放下书本疾步而出。
他走后,阿玉才从先前的震惊跟赧然中回神,她捂着脸,瘫坐在小椅上,心撞如小鹿。
那厢,议事厅后院的内书房外,太监跟侍卫在廊下跟院里各围一层。
魏漓进门,水先生便拿出一张小字条来。
“殿下,刚刚得讯,皇上已经下令,万寿节招各路藩王归京贺寿。”
魏漓接过,展开看了眼,放在茶桌上。
周进会意,拿着去到屋角边的宫灯处,很快让那纸条化作灰烬。
“先生,作何意?”魏漓落坐,端着桌上的茶盏啜了口。
他神情安然自得,下座的水先生却做不到他这般风轻云淡。
“殿下,这消息来得突然,等我们嗅到风声的时候已经下令了。以属下看来,多半是皇后进言,陛下临时起意。这一行不太平,皇后的野心不言而寓。”
水先生原名沈牧,年少游历之际自称水云先生。
现下四十出头的年纪,身形干瘪,骨瘦如柴,双眼却炯炯生辉,神采奕奕。一身灰衣留羊须胡,表面看着像个江湖道僧,跟着魏漓已有五年之久。
“皇命,不可违。”
水先生也点头道,“京中一行不可避免,好在殿下名下无兵无权,只有五千府卫。造不上威胁就扯不上祸,就怕到时被拉阵营的时候不好自处。”
京中局势日渐不稳,崇光帝年青时还能做点实事,近十年却是昏庸无道,好色贪酒,后宫女人无数,原后病逝册立新后,封还只有二岁的新后之子为宁王。
如今三年已过,新后之势如日中天,原本的太子已失了颜色,要是不宁王还是个孩童,说不准已经取而代之。
思及此处,水先生大胆猜言,“殿下,皇后欲废太子,此次太子说不准会绝地反之。”
当了十几年太子,那位置早就坐腻了,反也不是不可能,烂船也有三根钉,太子在朝中还是有不少势力。
闻言,魏漓放盏,眼底有血色翻涌。
“真那般,本王,还能,看得起,他。”
明溪院,魏漓归来已是掌灯之时。
阿玉提前得了消息,安排人去小厨房提膳,自己站在殿门口等他。
“殿下。”阿玉向他行礼。
男人目不斜视,直进内室。
阿玉跟了进去,拿着事先准备好的衣物给良王换上。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冷脸,阿玉借着换衣之便偷偷瞄了他一眼。
好像一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完全当先前那一出不存在吗?
如此就当先前之事翻篇了?还是说只无心之举?
阿玉抿唇,自是不信。
这男人惯会做样子。
换好衣鞋,已经有小太监在炕桌上摆好膳食。
魏漓坐过去,阿玉净手为他布菜。
跟先前比起来,她早已经掌握到一些要领,动作行云流水,良王吃完她再夹,每次都能挑准他想要的。
第064章 伏蛰
饭罢,魏漓休息一会便去了浴室。
阿玉给他拿了一套寝衣进去,便可以去后房用饭了。
“阿玉姐姐,殿下今儿让小厨房做多了两个菜,赏你。”
小太监乐呵呵的放下食盒,阿玉闻言打开来看,一道清炒莲子,一盏八宝烩腰果。
差不多是自己最喜欢的两道菜,阿玉向主殿那边福了福道,“谢殿下赏赐。”
小太监已经见怪不怪,帮忙摆了一下桌,很快走了。
阿玉就着两块小米糕吃了八分饱,后面将剩菜收拢,拎回去准备明天再吃。
这些菜先前她只是怕浪费这么做,后面从周公公口中得知,主子赏的不能剩,是一定要吃完的。
从小院子回来,魏漓已经沐浴完成自顾躺到床榻上去了。
阿玉见他半躺在上面拿着一本书在看,没有打扰,默默伫在旁边。
“好吃?”
男人问了一句,抬眼看她。
阿玉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立即上前行了一礼,“谢殿下赏赐,奴婢很喜欢。”
“噢,我也,很喜欢。”
有些莫名的一句话,魏漓说完又将视线放于书上。
阿玉入耳怔了怔,反映过来脸就烧起来了,这人是在说白天书房的事吧。
说他会装一点不假,翻什么篇啊,心里记得清楚得很呢。
阿玉垂头,羞于看他,心里对男人突然的亲密举动倒不似先前那般厌恶反感了。
床塌上,魏漓的心思根本不在书上,他一直注意着女人的反应跟表情,见她并没有像露出嫌恶之意,心下愉悦。
果然,某些事情还是要两相情愿的好。
“安置。”
魏漓将手上的书丢在床边的小桌上。
阿玉闻言上前,整理床塌上的被子,待男人躺好,便附身过去为他掖好被角。
女人就在上面,抬手之间带起一阵香风,不似那股异香,却有着独特的味道,像是衣料残留的皂角味,又像是沐浴用过的澡豆。
这种味道他先前从未有觉得好闻,从她身上传来却带着一股迷惑之意。
魏漓阖目,心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要再伏蛰、试探、慢慢收拢。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等女人反映过来“兔肉”已经进嘴了。
或者像前世他捕捉猎物那般,隐藏、等待、出其不意。
魏漓沉浸在自己的歪理之中,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浅笑。
阿玉正在落帘,男人一笑如沐春风又似百花齐放,她心跳漏了一拍,赶紧放帐。
次日,阿玉向以往一样起床上值,结果去到的时候良王已经自个儿收拾好了,她就侍了个早膳男人就匆匆去了议事厅。
如此,这种情况持续了好几天,就算阿玉出不得院,也感觉到府里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处理。
前院议事厅。
魏漓坐于主位,手里正捏着礼品单子在看。
大厅内放置着几口大箱子,还坐着十几名梁州官员。
良久,魏漓放下,“尔等,何意?”
“殿下,臣以为,东珠最合寓,可呈于皇上贺寿之。”
有人站出来,开始推举自己呈上来的宝贝。
他说着便有小太监从一木箱中拿出巴掌大小的盒子,打开后便见里面有一颗圆葡萄大小的珍珠。
那珍珠圆润光彩夺目,实属罕见。
魏漓挑眉,也不说行不行,又将视线转向别的人。
那些官员原本就对先站前来抢风头的那位不满,现下见自己还有机会,争先恐后站出推荐自己带的宝贝。
有古玩,有字画,各种奇珍异宝,全是大家听说良王要向皇上献寿礼,就藩一年多又苦于库中无物,主动寻这些呈上来的。
魏漓木然看着那些一件件捧出来的大小盒子,心道这贫脊之地也不见得有多贫寒。
下座那些人各不相让,等他们说够了,魏漓才道,“你等,有心。”
言罢,便有小厮上来将几箱东西抬了下去,一件不留。
良王一惯少言,大家很多时候听完都得靠猜。
就像此时,他就说了这么几个字,并没说要谁的,此般就在想王爷要留下慢慢看,说不准还得全部带到京中,以情况而定,毕竟跟别的人重复送就不好了。
这般想通透了,大家没有二话,心甘情愿的将东西交上去,还期盼着自己的能有幸呈于圣颜。
送走这一屋子人,不多会,水先生从后堂而入,跟良王又聊了许久,直至中午魏漓才回。
“殿下,今儿个午休吗?”
阿玉见他今日用完膳没有外出,开口问起。
“休。”
魏漓答道,看了眼女人又问,“可想,归家?”
阿玉正准备去内室布置床塌,闻言停步,“殿下,奴婢才回过不久。”才过一旬,根本不到沐休的时候。
“几日后,起程,上京。”
上京?
阿玉望着男人,“殿下要回京城,奴婢也要跟着去?”
见男人点头,阿玉有些愣,又结巴着问道,“那,那还归吗?”
跟过去伺候没问题,可要是说以后都不回来了,她一千万个不愿意啊。
这是自己的地盘,怎么可能不归。
魏漓看着她,心中玩心渐起,靠近两步道,“你,不愿意,跟随,本王?”
言下之意就是不回来了?
猛一听到这个消息阿玉汗都要急出来了,“殿下,奴婢,奴婢能不去吗?”
“嗯?”魏漓斜睨,眼中危险闪现。
“我,我……”一着急,阿玉连敬语都忘了,“奴婢家中弟妹尚小,双亲体弱多病,放心不下。”
她不愿意去,是真放心不下家里。
她家什么情况魏漓自然一清二楚,此时却是不容拒绝般道,“不可。”
“殿下!”
阿玉鼻头都酸了,她想起了襁褓里两个小妹妹,想到父亲的伤,母亲憔悴蜡黄的脸,还有三个尚未成年的小弟。
可为人奴婢,这些事情怎是她说了算的。
看见良王愠怒的脸色,阿玉悲凉,心中又有一丝清明跟希望。
“殿下,要是去去就回自然没什么。要是,要是,不回来了,还望殿下彼时能放我归家。”
她是一个十分老实的姑娘,也容易接受现实,没有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只想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表达出来。
前半辈子身不由己,后半辈子想为自己而活。
第065章 惹着了
本来就是吓吓她,此时女人的话倒是让魏漓不爽起来,原来她一直都想着能出去。
“彼时?何时?”
男人的声音蓦地冷了,阿玉不敢看他,心颤颤地道,“我,我在训导司时,教导姑姑说府里的丫鬟到了二十三,会有幸被放出去。”
阿玉一直都抱着这个希望,就算良王收用了她也想着可以有自由的那一天。
这就是她的主意?
魏漓笑之。
伸手将女人拉过来,附在她耳边咬牙道,“好好,伺候。我高兴,便准。”
阿玉在靠近男人的那一刻身子就僵了,听见他的话更是身颤。
她明白话里的意思。
魏漓能感觉她在害怕,倒是很快将人放开,侧身去了内室。
阿玉垂头跟在他后面,见男人自顾脱衣撩帘,心知将他给惹着了。
可此时她也没心思顾及那么多,想到要离开梁州,心里难受得紧。
不多会,魏漓已经睡下,阿玉默默退出,去到门口刚好见到周进站在门口。
“公公。”
阿玉向他行礼。
周进颔首,见她没走,便问,“你有事?”
阿玉肯定有事,就是不敢出口,此时周进问起,便犹豫着道,“我听殿下说要上京,不知此去多久?”
周进答道,“四五个月吧。”
路上来回就得三月,在京中待些时日,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了。
“真的?来年二三月便可归?”
阿玉还有些不敢相信,见周进点头,喜出望外,“我,我听殿下说不会回来了。”
难不成刚刚良王是在骗她?
周进微愣,笑道,“这儿可是殿下的封地,怎么可能不回来了。”
“这,自然是。”阿玉幡然醒悟,只觉自己太傻,良王那人就是要故意骗她的。
想到自己刚刚对男人说的那些话,此时内心倒生出许歉意来。
他是好心,还问要不要归家看看,自己却说出要离开的话,虽是心中想法,但道出来多伤人,显得没良心似的。
阿玉有这种想法主要是良王这些日子对她不错,再加上先前已经有了最坏的结果,此时得知不是长住,而是短暂离开,相互之间落差较大,不免就会生出感激之情。
可,他干嘛要骗自己,惹出那些话来……
阿玉闷闷,下午当差却十分殷勤。
她估摸着等男人消消气,就告两日假归家看看,虽没有银钱带回去,好歹也告知一声。怎知男人一直寒着脸,一副气得不轻的样儿,很多事还不给她碰。
如此,阿玉都不好开口了。
日子就这么拖了两日,朝庭的官文来了。
消息一出,全府上下都知道万寿节普天朝贺,良王要归京。
西五院。
苏侧妃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便带人去了大厨房,耗费两个时辰亲手煲了一罐老火靓汤。
厨房里的两个婆子望着苏侧妃离开的身影忍不住感慨。
“侧妃娘娘又给殿下熬汤了。”
“是啊,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回,真是有心。”
可那么多汤送出去,也不见殿下来一趟后院,白瞎了那么多女人。
“娘娘,时辰已晚,不如先回去用完膳再去前院吧。”
苏侧妃的贴身大丫鬟珠珠,看了眼天色说道。
“不用。现在这个点儿过去殿下应该也在用饭,配上这汤刚好。”
思及此处,苏侧妃的步子还快了些。
“是。”
珠珠不再多说,差了另一个小丫鬟回去提个灯笼并拿件大氅来,到时接她们。
一主一仆行至明溪院门口,天色渐黑。
苏侧妃让守门的太监通传,站在门口等。
此时,正殿侧厅,魏漓正在用膳。
周进得到通报,虽不想进去打扰,但好歹来人有个侧妃身份,便撩帘站在门口道,“殿下,苏侧妃来了,说是来送补汤。”
苏侧妃?
魏漓又蹙眉想了一会才想起是谁来。
在他脑子里,后院那些女人全都瘦如竹竿,长得也是一个样子,有些他见过一两次,有些只是听个名字,怎记得那么多。
“赏你。”
魏漓端着桌上的汤碗啜下两口,记忆中,自己这个侧妃好像送过好几回汤了。
“是。”
周进得令退出。
魏漓放碗,见盘中无物,看了眼拿着银箸发呆的女人。
阿玉收回思绪,又认认真真侍起膳来,只不过心里难免会想那苏侧妃到底何人,良王居然见都不见。
一个侧妃身份,现在算是后院品阶最高的了吧。
明溪院门口,已经披上湘妃色牡丹花大氅的苏侧妃看见周进来了,客气笑道,“周公公,殿下可在用膳?”
周进点头,“侧妃娘娘来得是时候,这汤让老奴拎过去,殿下刚好可以用点。”
有小太监去到门外,打算拎汤,珠珠却是没给。
周进拧眉,苏侧妃浅笑道,“周公公,是这样的,听闻皇上招殿下回京贺寿,我想跟着归家探望一二,不知殿下准否?”
言下之意就是想进去问问良王的意思。
周进颔首,“娘娘是至孝之人,老奴会将话传到,还请娘娘先回吧,如殿下同意,会差人告知于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侧妃也不可能死赖着不走,让珠珠将汤递过去道,“那就有劳公公了。”
“娘娘慢走。”
周进弓身,见人走了,直接让小太监将汤拎进自己的寝房。
明溪院不远处,苏侧妃走出一段又回头去望那高高的院门,眼中神色阴冷。
“娘娘,来了这么多次连殿下的影子都没有见过,那周公公都是随便打发人的。”
珠珠见自家娘娘一副不舍的样子,心中不忿。
一个空有其表的假男人,也不知道娘娘在祈
求些什么。
京中那些传言一点不假,良王就是个断袖,根本不喜欢女人。不然自家娘娘这般绮丽清艳,那个男人不动心。
“珠珠,愈发大胆了。”
苏侧妃停步,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眼有厉色。
珠珠抿唇,行礼道,“奴婢嘴贱,娘娘恕罪。”
嘴上认着错,心里却没一点自觉。
苏侧妃也知道,介于这是自己从闺阁中带出来的人,也没当着小丫鬟的面训斥她,只等回去再提。
第066章 侧妃(加更)
苏侧妃的院子在西五院北面,与韩侧妃的相映。
她由外而归,对面院的人自然看得见。
守门的婆子跑到内院告知了韩侧妃的大丫鬟。
这般,对面的苏侧妃又熬了一锅补汤去明溪院之事,韩侧妃又知道了。
烧着热炕的香榻上,韩侧妃正伸手让李嬷嬷修剪指甲,听见春柳来报,如媚含丝的双眸有一丝轻挑,哼笑道,“上不得台面的庶女,惯会用这些低声下气的手段。唉,来到府里这么久还去送,嬷嬷你说,那人蠢是不蠢?”
李嬷嬷是韩侧妃心腹,又是自小看着她长大,比一般人得脸面,此时没有回答韩侧妃的话,倒是道,“我看她就是想跟着一块归京,回去看看也比待在这儿快活。”
“这也是。”
韩侧妃将修好的指甲伸开来瞧了瞧,又道,“嬷嬷,我也是要回去的,你将前两天收到的信拿出来,明儿个我去前院找殿下。母亲卧病在床多日,我是得回去孝敬孝敬了。”
“这是自然。夫人在京中得到迅儿就为小姐打算好了。”
韩侧妃笑,高傲的外表之下那笑容略见苦涩。
是夜,北风起,寒雨淅淅。
明溪院,阿玉按时起床,梳洗完举着油伞去上值。
她去到侧厅,先在火盆边去了去身上的寒气,听到内室摇铃,便撩帘进去。
“殿下,今儿个外面落雨了,北风刺骨,你先躺一躺,奴婢再去给你拿件褙子过来。”
阿玉说着已经出去了。
她这一来一回身上又沾了些寒气,在为魏漓穿袜之时冷冰冰的手不小心碰了下他的足面。
感受那一丝冰凉,魏漓低头,便见到女人有些被冻红了的鼻头。
“将手,伸进,被子里。”
魏漓说完,自顾穿鞋披了件大氅去恭房。
阿玉看着他这一连窜的动作愣了愣,后面也想到自己的手太冷,刚刚碰到他了。
如此,看看良王暖阳如春的火炕,阿玉乖乖将手伸了进去。
这人的床,好暖啊!
阿玉叹吁,可紧接着,她又感觉到一种特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红着脸,赶紧将手伸了出来。
刚好这时魏漓也回来了,阿玉取衣过去伺候。
两人之间还保持着刚开始的那种默契,穿衣时阿玉踩在小凳子上,换裤的时候便轻轻阖眼。
有了第一次的窘迫,之后那裤腰带倒是好解得很。
束发之时,阿玉又殷勤般的为他按起头来,见良王闭眼享受,便学着上次那样,试探问道,“殿下,上京之事何时启程?可否给奴婢准两日假,回去跟家里人说一声。”
女人也就这点哄人的手段,还不停的重复着用。
魏漓睁眼,见她一脸期盼的样子,想了想,没有着声。
这是打算不理自己吗,气性咋这么大呢!
想到外出几月,连过年都没法回去看看,阿玉抿紧小嘴,又小声道,“那些话都是给急出来的,殿下要是不骗奴婢,不就,不就没有了。”
还怪起他来了,魏漓狭长的凤眼眯了眯,“那些话,假的?”
“也不是了。”阿玉垂头,惯不会说谎,而且她觉得良王知道也好。
“哼。”魏漓拉长着脸,指了指台上的玉冠,“讯速。”
这人板着脸的样子特别吓人,阿玉又很没出息的闭嘴不提了。
用完早膳,魏漓直接外出去议事厅。
阿玉见他走了,便寻了乐吉,让他外出之时帮自己带话给秦江。
虽说她已经打算不与他多作接触,可现在也是无法,无论如何她都是要跟家里说一声的,回去不了就带个信。
乐吉应了,说下午去帮她找人。
前院,议事厅中魏漓正在安排走后封地事宜,周进悄声来报,韩侧妃来了,就在外面。
魏漓眉头微蹙,下面的人还在说话,他却在想那韩侧妃到底是那位。
想了一会,能对上号了,暂时也没理,只等一会议完事再看。
议事厅外,有小太监上前请韩侧妃到暖阁去坐会。
韩侧妃不愿,她要是不在门口堵着,一会那良王指不定就将她也忘了,到时在暖阁也是白等。
想到此处,韩侧妃自嘲一笑。良王归京,按理也是要带家眷一同回去的,只不过跟别的人不同,这位主应该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小太监见她不去也没再劝,只得请她到避风的廊下站着。
李嬷嬷怕自家主子受寒,提意道,“娘娘,不如老奴差人去取一顶兜帽来。”
“无防,我不冷。”
韩侧妃就这么站在那,直到雨停云散。
西五院里,韩侧妃上议事厅找良王的事苏侧妃也知道了。
她放下绣绷,让人取了棉甲跟披风,整理一番也带人出去了。
苏侧妃出了二门,没有去议事厅,而是找了一个亭子先等着。
前院议事,快中午了那些官员才陆续散尽。
魏漓出来时径直准备离开,要不是周进看见廊下的韩侧妃提醒了一下,他显然就将那人给忘记了。
明明并不是健忘的性子,这些事情上却莫名很快甩在脑后。
“殿下。”
韩侧妃见魏漓停步,走过去在他三步之外行礼。
“有事?”
魏漓的声音冷清,韩侧妃抬眼,双眸之中水光粼粼。
“殿下,听闻万寿节圣上招归,妾想一同归京。家母久病卧床,着实心牵,想回去看看。”
美人如玉,欲泣含秋,楚楚盈盈。
魏漓突然想起了,这位是大理寺少卿韩竖之女。
“即有心,可安排。”
魏漓说完就带着周进离开。
韩侧妃欠身相送,后面扶了扶鬓角,叹道,“咱们也回吧。”
回明溪院必经的小凉亭,苏侧妃远远的看见良王来了,整理衣角,迅速迎了上去。
“殿下。”
苏侧妃上前,直接将路给挡了。
魏漓蹙眉,“苏侧妃,何事?”
因这人每月都会给他送汤,他倒是记得。
“殿下,不知周公公昨日可有提起,妾想回京探亲,这次归去望能侍侯殿下左右,一并归去。”
没有像韩侧妃那般做样子,倒是感觉诚心了很多。
只不过周进感觉不好,昨天的事他根本没跟主子提,现在被苏侧妃给捅出来,倒显得他这个做奴才的待慢了。
第067章 本王,很疼!
魏漓面色无波,看见不远处韩侧妃也带着人过来了,便道,“你可与,韩侧妃,同行。”
伺候他的那些话说得好听,只可惜魏漓不需要。
要回就都回吧,要不是这两人主动来提起,他倒忘了需要带家眷回去。
“谢殿下。”
苏侧妃立即退开,等魏漓一行人走后,专程等上韩侧妃,将一起同行的事说了。
韩侧妃上下打量她,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心眼倒是多得很。
两位侧妃要回京的消息在后院顺风而传,那些个夫人美人对归京倒是没什么兴趣。
她们要么是皇上从宫女中挑选赏下来的,无家无基。要么就是来到这里那些官员送的,本是梁州人,在那不是过。
晚间,阿玉从乐吉口中得知秦江不在府里,去了别院,一颗心比这深冬的天还凉,顿时有种乌云罩顶的感觉。
“阿玉姐姐,你可是有什么急事儿?”
乐吉见她魂不守舍,关心问了一句。
阿玉摇头,艰难扯了下嘴角道,“谢谢你了。”
“不当事。”
乐吉走了,拐了弯去找周公公。
阿玉回到殿内,见良王在浴间还未出来,撩帘去内室整理床榻。
她刚刚整理完,魏漓就过来了,着一身松挎挎的白色中衣,头发也洗过,披在身后还在滴水。
“殿下,你快坐。”
阿玉拿了干帕子在手,见男人坐椅子上赶紧过去帮他绞发。
头发绞至半干,阿玉拎了火笼过来托着男人的头发一点点帮他烤干。
良王似乎很享受这种时候,半眯着眼,神态闲瑕舒意。
“殿下,咱们什么时候启程上京啊?”
阿玉也是会挑时候,见他舒坦了就悄摸摸的将心中那点想法说出来。
魏漓自然知道女人提这个是何意,凉了她那么久,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只不过嘴上没说,对她勾了勾手指。
相处得久了,阿玉分辨男人是喜是怒的本事还是有,不过此时他散发出的并不是这些信号,而是危险。
是的,那狭长的凤眼似笑非笑,内里深邃不明。
阿玉能感觉出一点意思,但还是很没出息的靠过去了。
她真的好想回去一趟,进京之前。
待她靠近,魏漓伸手就将女人拉进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身上。
阿玉的身子一哆嗦,垂着头,脸红得都快要滴血了。
“想归家?”
魏漓卷起女人的一缕发丝放在鼻下轻嗅着问道。
阿玉点头,“说好每月会回,突然离去不告知一声,我怕双亲进城来找。”
如果家里不知道她离开,找到城里的可能性非常大。
先前还说指望着秦江能给自己带个信,这下不行了,除了这位放自己,短时间内她真想不到别的方法。
阿玉绞着手指,心里揪得利害,原本不想以色示人,如今却是走到自己最不想的那条路。
她有些怕男人再做出点什么来,又在想自己这般行径在他心中是个怎样的形象?
会不会被看轻贱了……
女人肉乎乎的小手攥得太紧都变白了,魏漓见她双手绞着那衣摆,圆圆的指尖儿紧捏着,拳掌之中形成一个小洞,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食指戳了进去。
他的举动让阿玉一怔,有些疑惑抬头,结果头顶却撞上一硬物。
阿玉捂着脑袋跳开,便见良王也用手捂着下巴。
刚刚她是撞着人了?
阿玉惊了一跳,立即道歉,“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说着想上前去查看男人是否受伤又有些不敢,磕磕绊绊地道,“要不要,请曹良医过来看看。”
看什么看,看他被女人撞了?
魏漓不悦,放开手道,“你来看。”
“是。”
阿玉赶紧上前,视线放在男人轻仰的下巴上观察片刻,什么都没看到连个红印都没有。
“殿下,好像没啥。”
阿玉有些紧张的盯着他,就见男人蹙着眉道,“本王,很疼。”
一点异样都没有却说疼,阿玉心焦,突然想起家里的三个小弟来,平日的要是磕着了碰着了就是这般,明明啥事都没有却要找她哭闹一番,要安慰,要吹吹。
于是乎,她靠近了一些,嘴唇微嘟,直接往良王的下巴上吹起气来,嘴里还说着,“吹吹就不疼了。”
魏漓也是没想到她会做这些举动,感受到那香气敷面,整个人都僵了。
“行了……”
这样就不疼了吧!
阿玉正要说这话,笑颜中看清是良王的脸整个人如遭雷劈。
她,她是将良王当成小弟在哄了吗?
“殿下,我,我……”
阿玉一紧张就爱结巴,她后退两步,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魏漓离开椅子,向女人靠近两步,眼睛都要泛红了。
这女人胆子够大,居然敢挑逗他,惹得他心中有一团火直往外冒。
她逗就逗了吧,还一副做错了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要给点“教训”。
阿玉见他靠近,莫名感觉到危险跟压力,后退着便想躲,结果还没退两步,手就给男人抓住了。
“不够,试试,这里。”魏漓拉开衣襟,将那只肉乎乎的小手按在自己胸膛上。
如此,他舒服了,却更感燥热。
“殿,殿下!”
阿玉要惊掉下巴了,男人的眼神迷离,俊脸魅惑难当,长发披散伫立之时又如松般英逸,拉开衣襟露出的半边胸膛宽厚坚毅,轮廓分明。
她看得脸更红了,手下的肌肤烫得更像着火一般,想抽开又给男人死死的按着。
这人想?
阿玉羞极,心里虽然预想过这种情况,也做过心里准备,可真正接触又是另一回事。
而且这人的行为好生奇怪。
两人就这么僵了一下,正当魏漓想将她的另一只手也拉过来之时,阿玉开口。
“殿下,奴婢刚刚一时情急,就将平时哄小弟的法子使出来了,未有别的,别的意思。”
想了下阿玉也通透了,这人肯定是将她刚刚的行为理解错了,她一点都没有,那个意思的……
魏漓愣怔,像是被人当头泼下一盆凉水。
他放手,拉上衣襟,冷冷道,“出去。”
呃!
又将人给惹毛了。
阿玉欲哭无泪,明明不想要这样,怎么到最后都?
在良王拉脸之前,阿玉匆匆一福,择路而逃。
女人走了,魏漓端坐太师椅上,想到刚刚自己都做了些什么,面色尽黑。
那个死女人。
他是被赏了个甜枣,然后又得了个巴掌吗!
第068章 启程(加更求票)
接下来的两天,阿玉又被凉了,良王直接不给她伺候,禁足在院子里又不给出去。
等她重获自由,周进来了,带人拿了几套冬日里的衣裙,外加一件披风跟白羽边的大氅给她。
“看样子怕是要下雪了,你穿厚些。”
周进提醒,阿玉有些懵,问道,“公公,这是?”
“赶紧收拾吧,用完早膳就要启程了。”
这就要走了?
阿玉忍得内心的酸楚,差点落下泪来。
周进见她这般,挥退了身边的人劝谏道,“有些事各自心中明白,明明捋捋就能顺的事情,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疼快。都是做人奴婢的,仗着殿下的宠也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是劝谏,到最后却是疾言厉色。
阿玉垂头,微微福身,“公公,奴婢明白。”
“真明白就好。”
周进不欲多说,很快走了。
阿玉栓好门,却是忍不住抹了抹泪。
到最后都没办法回去一趟,她心里难受得要命。
不过这情绪来快去得也快,她没有多聪明,却很有自知之明,就像刚刚周公公所说,做人奴婢要清楚自己的位置。
来到这里她不识趣跟僭越的地方太多了,若不是良王有几分喜欢她,怎会如此容忍,早就不知道死到哪去了。
想到此处,阿玉有些愣怔。
良王是有些喜欢她的吧,就算是喜欢她的颜色应该也有几分,不然她也不会来到这里。
心有这般思量,脑中便浮现出良王那张脸来,如玉如冠,就是太冷了。
晨间,天刚麻亮,院里人声攒动。
等阿玉换好衣裳收拾了一个包袱,小东子过来叫她了。
“阿玉姐姐,早饭你可用了?”
阿玉颔首。
“那快随我来吧,大家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小东子领她出门,两人出了明溪院,一路向前院大门处。
门外的马车已经准备就绪,长长的车队望不到边儿,另有骑高头大马的侍卫左右开路,随行护驾。
阿玉手上的包袱给小东子拿了去,说是给她放在后面,然后指了指正门处那辆挂着王府徽记的高大马车,“殿下已经在了,你快上去伺候吧。”
一听良王就在上面,阿玉的心悸了悸,就着小太监放下的车凳,慢慢撩帘上去了。
“殿下。”
两日不见,男人还是那般寡言冷面风资卓绝。
此时他正靠在车壁处的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也不理自己,全当没有看见。
阿玉行完礼也不再言语,乖乖在旁边坐好。
“奉茶。”
魏漓冷冷瞥了她一眼,这还是丫鬟吗,都快成府里的大小姐了。
“是。”阿玉抿唇,拎着车厢一角处小风炉上的茶壶给男人斟了一盏。
之后她又打量着这豪华车驾,从中间小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些瓜果糕点来摆上。
“殿下,奴婢给你剥点儿栗子果吧。”
阿玉说着,拿起小铁夹来已经开始动手了。
女人一副没什么事儿的样子,魏漓的目光闪了闪。
为什么她没有嘤嘤嘤地哭着找自己,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莫名气闷,魏漓不吭声,让她瞎剥。
车厢外不远处,苏侧妃在珠珠的提醒下也被扶着上了马车。
“娘娘,你怎么了?”
珠珠看见自家主子上车了还在发怔,关切问道。
“没事。”
苏侧妃回神,脑子里却在想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看错了,那一抹丁香色裙摆应该是女人的才对,可那是殿下的车驾,怎么会有女人!
稍歇,前面有侍卫叫“启”,车夫应声拉缰。
辚辚车声,队伍徐徐而动。
阿玉感觉到车子动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到车窗处轻轻撩帘。
她侧颜望着窗外,想看看家乡的方向,入目只有晃动的铠甲人影,还有那阴沉沉的天空。
阿玉攀着窗沿,心中微酸,枉然惆怅。
感觉到有冷风灌进来,她很快就放帘了,转过身,却发现良王不知何时也在看自己。
阿玉缄默,又回到刚刚的地方继续剥起栗子来。
魏漓的视线随她而动,看见女人泫然欲泣的样子微微阖眼。
明明被挑逗被打脸的是他,怎么就成了如今这般,好像是自己欺负了她的样子。
“想归,还有,机会。”
魏漓冷冷丢下一句,视线认真放到书上。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阿玉抬头看看他,转头又剥起手里的栗子来。
现在车驾已经启程,她并没有往归家那方面想,心里正难受着,也没理他。
魏漓感觉自己被忽略了,牙关咬紧,真恨不得将手里的书摔在这不知好歹的小丫鬟身上。
可是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儿他下不去手,最后阖眼在榻上假寐。
车队行至城中分岔路口时队伍从中间分断,各走一边。
苏侧妃感觉到马车停下,心中疑惑,让珠珠撩帘看看怎的不走了。
珠珠应声,伸长脖子向窗外看了一会,回道,“娘娘,殿下那一行改道了。”
改道?
苏侧妃不解,让人下去问问情况。
不多会,下车的珠珠上来了,微皱着眉头道,“娘娘,殿下不与我们同行,说是有公务要办,先到别的地方。”再多的信息就打听不出来了。
苏侧妃“嗯”了声,心里却想临走还有公务,也不知道啥事。
那厢,阿玉对车队改道之事完全不知。
她又没去过京城,自然不知道走那条道。
再者,那之后她也没往外面看过了,剥了一碗的栗子,想让良王尝,却见他好像在睡觉。
如此,阿玉也不打扰他了,坐在小木桌前发起呆来。
近午时,正当阿玉撑着脑袋昏昏欲睡,微晃的马车总算停了,周进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殿下,前面就是落夕村了,路太窄,车驾进不去。”
落夕村?
阿玉一个激灵,看见榻上的男人也放脚坐了起来,迅速撩开车帘向外望去。
熟悉的景色,阿玉大喜过望,转头看着榻上的男人,感动得泪都出来了。
“谢殿下。”
她直接跪在车厢里就给良王嗑头。
魏漓侧身,冷冷睨了她一眼,“快去,快回。”
第069章 亲王仪仗
“是。”
阿玉喜上眉梢,撩帘推开车门顺着小凳子下去了。
她的脚尖刚着地,小东子托了个小盘子过来。
“阿玉姐姐,这是殿下赏你的。”
小东子掀开托盘上的那块红绸,露出五锭白花花的银子来,看这样子足足有一百两吧。
阿玉惊得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拿过那些银子,望向那被风吹得有些微晃的车帘,深深福了福道,“谢殿下赏赐。”
女人的声音明显哽咽了,里面的魏漓哼了哼,穿鞋也打算下去透透气。
村口不远处停下一队阵势浩大的仪仗,就算天寒地冻,也有不少人打开院门伸出半个头来。
众人入目感叹,那彩旗飘飘,富丽堂皇的车驾,还有骑高头大马的卫兵……
看到这,有些胆小的又将身子缩了回去。
他们这种山下小村落,怎的会来这些人呢?
众人不解,然后便见一个裹着丁香色披风的姑娘从那边而来。
那姑娘翩翩惊鸿,走得近了,有人惊奇发现,“那不是白猎户家的阿玉嘛。”
“对啊。李庆家的,那就是阿玉。”
两妇女站在院门口一问一答。
“她回来了……”
“好像还是从那队车马中过来的。李庆家的,那不会是她的主家吧!”
“多半是了。这阵势,不知道是哪户富家老爷。”
“我看那旗子上写着字呢,就是不知道是啥字。”
她们都不识字,不过李庆家的眼尖,不光发现旗子上有大字,还有纹样,那纹样像蛇像龙,倒是将她吓了一跳。
彼时,阿玉已经快到家了,一路上有不少人看见她,介于村口处的仪仗,硬是没人敢开口叫她。
大家总感觉这人不一样了,叫叫都有可能惹下麻烦。
白家,柳氏听到动静也出来了,她打开门,然后就听到女儿甜甜的声音。
“娘,爹,小弟。”
是的,白家人都出来了,他们看看远处,再看看一身华贵衣裳的阿玉,愣怔得也有些说不出话。
“阿玉,你回来了。”
最先反映过来的是柳氏,她挎出门槛向前几步,接住飞奔过来的女儿,看着她明艳的圆脸,又扫了眼村口道,“外面冷,快进屋里去。”
柳氏将女儿拉进去,顺便将院门也关了,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不见,神情还冷了下来。
“我儿,你说,到底在梁州哪户人家当差?”
村口那么大仪仗,柳氏也是吓着了,哪家富户出门敢举锦旗,还跟着那么大一队人马。
阿玉正抱着两个小点的弟弟,闻言垂头,小声道,“娘,女儿在良王府当差。”
事到如今她再编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良王送她回来是好心,却也无意中戳穿了她的谎言。
“良王府!”
白家人匀是一怔,随后柳氏便将阿玉拉到房中。
“阿玉,你告诉我,是不是你跟良王已经……”
柳氏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外面那么大的仪仗专程送了女儿回来,还在村口等着,如果女儿只是小丫鬟,怎会得到这种待遇?
柳氏心里清明得很,阿玉知道她想问什么,赶紧摇头,“娘,我只是殿下身边的丫鬟。”
虽然她感觉自己这个丫鬟做不长,但现在还是。
“那外面?”
如果只是丫鬟,柳氏更搞不明白了。
“娘,殿下要上京,路过此处刚好允我回来看看。”
就当是路过吧,然后阿玉从怀里拿出那一百两银钱,“怕你们忧心,这是殿下赏我的,我要跟着他一起去京城,明年三月左右归。”
“你也要跟着一起去京城!”
听闻女儿也要走,柳氏倒是将别的事情放下了,问起上京城的相关事项。
阿玉都一一答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过去给皇帝祝个寿,瞎折腾人而已。
柳氏明白了,就是看着炕桌那一百两银钱,总感觉良王对女儿并没那么简单。
“阿玉,那良王……。算了,以后的路你自己好好走,娘无能,只希望你有朝一日可以回来。”
女儿已经卖身,对方还要是亲王,这种情况早已经不在柳氏的谋划范围内,以后的日子不求富贵,望女儿能够安稳。
“娘,我知道的。”
说到这里,阿玉的脸悄悄爬上红云,她清楚那些事母亲想得到。
母女俩又在屋里说了会话,阿玉不能待太久,很快就出来了。
她开门,在门外偷听的白大牛带着三个儿子讯速躲开,然后父子三人盯着阿玉不知是喜是忧。
“阿姐,良王是很大的官吗?”
六岁的白岩有些好奇的问道,阿玉还没回话,白大牛便抢答,“良王不是官,是王,是藩王,我们都归他管,是皇帝的亲儿子。”
他们出生乡野,但梁州之王大家还是知道的。
白岩听得一愣一愣的,阿玉揉揉小弟的头顶,笑道,“别提这个了,阿姐要出一趟远门,你们在家乖乖听话,到时回来了带好吃的给你们。”
“嗯。”
白岩红了眼眶,可他乖乖的没有哭出来。
一家人跟着阿玉送她出去,而院门外,已经被村人给围满了。
柳氏将门打开,看见外面堵得水泄不通皱了下眉头。
村人见她不悦迅速让出一条路来。
如今这白家可是惹不得,村尾的苏秀才说了,村口那仪仗是良王的。
阿玉背后那位老爷可是良王啊,听说一点儿都不老。
被人像什么稀罕物一样盯着,阿玉垂首脚步匆匆。
可就在此时,蒋春雨从人群里窜了出来,红着眼抓着阿玉的手臂便质问道,“白玉,肖林呢?你将我儿骗到何处去了?”
这人的话太莫名其妙,阿玉皱眉,想甩开却是根本挣脱不掉。
这时,柳氏跟白大牛上前来,一人扶住阿玉,一人直接将蒋春雨推开。
“蒋春雨,自己家出事,可不要赖在别人身上,你儿子不见关我家阿玉什么事?”
柳氏将女儿护在身后,指着那个额头包布条的女人也气得不轻。
两家为了这事都吵几回了,今天知道女儿要走,她忍住没说,却没想到这婆娘会找过来。
“什么叫不管你家的事?我儿子留下的字条,说是找白玉去了,现下人不见,我不找她还能找谁?”
第070章 威名(打赏加更)
简单几句,阿玉总算明白事情大概。
肖林不见,离家出走一直未归。
她就说蒋婶子的样子怎么看着不对,头缠布条脸颊消瘦,除了一双眼睛瞪得大如铜铃,整个人看起来又急又躁,模样像是生了场大病一般,精神头却像要疯了。
可这件事情跟她完全不搭边,除去上次归家她见过肖林一面,后面根本没有那人的消息,更别说见过人。
“婶子,我没见过肖林,更不知道他离家出走,你找错人了。”
阿玉的目光有些冷,看见旁边的人群又让开了一条道,本想往那边走,怎知那蒋春雨听完她说的话就直接往这边冲。
“怎么不管你的事?我儿就是给你这个狐媚子迷了心智。别以为当了老太爷的通房就不敢动你了,看我不抓花你这张脸……”
眼看蒋春雨已经伸出留了大半个月的指甲,白大牛长臂一伸,跟另两位村民一起直接将人拦住。
“肖林他娘,有什么事后面再说吧,现下不是时候。”
有人开口劝蒋春雨,这人应该是刚从病床上面下地,只知道阿玉回来了,没看清村口的情景,怕是不知道现在的白家人惹不得。
“后面再说?再等下去我儿的亲事都要黄了!”
蒋春雨那个苦啊,又气又急。
气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非得在一颗树上吊着。
急他跟刘员外家的亲事要黄了,原本已经谈好,到了过礼的环节,怎知肖林那个傻子居然跑了。
“姓蒋的,你们家的婚事黄不黄跟我白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再拦着别怪我不念同村之情,对你不客气了。”
柳氏听到她污蔑女儿的那些话,火从心起,挽起袖子就要跟这人干架。
不过她晚了一步,被从后面冲出来的白勇抢先。
“你再骂我阿姐一句?我阿姐才不是狐媚子,更不是老太爷的通房,她是王爷的丫鬟。”
白勇跳脚,弓着身子用头直接将蒋春雨给撞翻在地。
天知道他当年一觉醒来发现没了姐姐有多难过,谁又晓得外边那些闲言碎语他听到有多气愤。
他的阿姐才不是什么老太爷的通房,更不会去贪图不属于自己的富贵。
如果不是阿姐,他也许就没爹了,他们家说不准都完了,怎允许得了别人的当面诋毁。
反正跟那些小子已经打过好几场,再打一回也不怕。
白勇的力气不是普通小子能比的,跟大人都有得一拼,蒋春雨被他撞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白勇,你小子找死呢?撞出问题来看我不去城里的府衙告你。”
蒋春雨在两个村妇的扶持下总算站起,可她一直按着腰,嘴里一个劲儿的叫痛,像是受了伤的样子,心里更是盘算着要诈白家的钱,让她家不得好过。
白勇可不怕她,自从知道阿姐在良王跟前当丫鬟,心里有底气得很。
“你有胆儿就去告啊,我阿姐现在可是良王府的人,只要她吱一声,府衙的老爷直接就将你全家关大牢里。”
白勇说得嚣张非常,裂嘴呲牙,鼻孔朝天。
阿玉上前拉人,不想让他这般自夸,她都不好意思了。
“阿姐,你别怕她,爹说了,良王是咱们梁州的王,最大的官。”
白勇还以为姐姐怕他惹事,专程来劝,可他觉得自己没有惹事,而是实事求是。
良王既然是梁州之王,那衙里的大老爷不都是听他的,什么事还不是王爷说了算。
这越说越是夸张,阿玉看看父亲,想让他将小弟带下去,她是王爷的丫鬟没错,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将人下牢的,弄得她像仗主子威名的恶奴一般。
白大牛并没有明白女儿的意思,还觉得儿子说得一点不差,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啊!
而且不光是他,周围看热闹的村民此时全是这般在想,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现在阿玉都成了良王的丫鬟,谁个惹得起。
白勇的话让人群噤了声,唯有蒋春雨指着白家人哈哈大笑。
“白勇,你小子吹牛也要有个稿子吧。”蒋春雨腰也不扶了,感觉特有精神,“谁人不知道你姐被七老八十的老太爷收了房,为了救你们这一家没用的人,伺候那土埋到脖子的老太爷都不嫌恶心呢!”
提起这事蒋春雨那个得意,想这白家当初都要给白大牛拖死了,又有两个要吃奶的小娃,一家人连喝口水都没人挑,眼看就得饿死。
结果,一时之间居然都活过来了,还倍儿精神,有钱买奶水,还给得起自家当初的聘礼。
不是他们落夕村的人爱嚼舌根,变化来得太突然不得不让人多想。
再后来阿玉归家,那穿着,那气度,感觉都不需要多说,若不是成了老爷的房里人,谁有那么得脸。
那些传言可不是她蒋春雨故意散出去的,很多人都那么说,有什么不可信。
跟白家吵的这几次,她骂不过柳氏,男人也打不过半残的白大牛,唯有这件事情让她挂在嘴边很是畅快,一不开心了就躺在床上骂咧。
也只有这件事情会让白家人气得戳心肝,就像现在,看看柳氏这婆娘,不光不敢回嘴,居然还低头了。
蒋春雨笑,趁今儿个白玉在,本想再来几句狠的,结果就见几步外的白玉垂眸欠身,对自己福了福道,“殿下。”
殿下?
蒋春雨愕然,而后便见周围的人具都撩起衣据跪了下去,连白勇也不瞪她了,跟着柳氏一起跪地
这下蒋春雨可傻眼了,她并没有转身,不清楚身后来的是何人,可回想起阿玉刚刚那声殿下,却是满身冷汗,呆站在那里直接忘记反应。
“放肆,市井小民,见着王爷还不下跪。”
周进尖细的嗓音在后面响起,蒋春雨愣愣转头,便见一袭玄衣锦袍的魏漓。
他神情冷然,负手立于小土坝上,却俊美得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蒋春雨这下更呆了,未曾见过这般贵气逼人的男子,思绪已停。
这时,人群里的苏秀才匆匆站了起来,拱手道,“请王爷恕罪,这等愚妇太不懂规矩。”
他说着,跟身畔的里正齐手直接将蒋春雨给按了下地,让她跪出一个标准的狗趴姿式。
而此时的蒋氏早就没有刚刚的泼辣劲儿,吓得发抖,只恨不得找个缝儿躲进地里去。
第071章 长脸
或许刚刚大家看戏看得过于投入,良王过来了都没人知道,等察觉,已经没人敢吱声,自然就没办法提醒那个哈哈大笑的蒋氏。
阿玉不清楚男人听到了多少,她只知道良王很生气,那周身寒气逼人,感觉呼出去的气息都快要结冰了。
阿玉看看他,欲言又止。
这时,魏漓向她伸出了手,“过来。”
声音清咧如玉,又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威严。
阿玉微怔,踏着小碎步急急过去了。
她来到男人身畔站定,见他的手并没有放下去,还很不悦的斜睨自己,总算明白意思,心中一突,战战兢兢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感受到那一丝温软,魏漓收紧,立即握住。
“想做何,处置?”
魏漓喷出一口粗气,看着抖如筛糠的蒋春雨目光如电。
这愚妇不光说他是快要入土的老太爷,还嫌恶心,就光这两句他就恨不得将人剁了拿去喂狗,更别说她对自己女人的那些诋毁。
想到此处,魏漓的手又紧了一些,不小心将身畔的人都给捏痛了。
阿玉还以为他在催自己,也顾不得忸怩,小声道,“殿下,蒋氏言语不当,行径如市井泼妇。可念在她无知,与我乃同乡,便赏她二十个巴掌可好?”
同在一个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阿玉不想让人觉得她太过于无情。
诋毁她的那些话她出出气也就算了,可受不了良王也跟着自己被人贬低抹黑。
二十个巴掌是教训,望之后这里的村人都引以为戒,自己一家生活在此处可得安稳。
二十个巴掌怎么够,魏漓冷哼,“掌烂,为止。”
他说完拉着女人转身。
阿玉听得他这话也是吓了一跳,不过好在没有说仗毙那些话,已经算轻的了。
那蒋春雨说话那么难听,想来因为这事也找过自家不少麻烦,她胆小刚刚给出二十个巴掌,现在想想真要打烂那人的嘴才出得了这口恶气。
如此,她小心看着身边的男人,想着他为自己跑过来,还亲自出手惩治,那种感动在心中溢满,只觉男人凤眼星目,如松般英逸,人还是那个人,却俊得让她不敢看多一眼。
阿玉心中就像揣了只小兔,蹦蹦乱跳。
两人在太监跟侍卫的拥簇下就这么慢慢离开,而那些村民还跪在冰冷的泥地上,连恭送都不敢。
他们感受到了良王的雷霆震怒,只能将头跟身子压得更低,唯恐自己被牵连。
蒋氏还在发抖,听到要掌烂自己的嘴,心肝都快要跳出来了。
不是说白玉卖身在富户家当丫鬟么?柳氏那婆娘亲口说出来的啊,现在怎么回事?
蒋春雨好气啊,感觉就是给人坑了。
可今天这事来得也是太巧,没想到白玉会在良王身边当差,而且看样子……
接下来的事情她都有些不敢想了,也就在此时,有人将她从地上架了起来,还没有看清是谁,结实有力的巴掌就扇得她牙都要掉了。
呜呜哭声混着清脆巴掌声,跪地的村人知道良王已走,硬是不敢起身,只有白家人起了,看见女儿渐渐远去,默默向前送了一段。
阿玉已经走过小径,去到村子中间的大路。
她回头看见亲人站在路口处的树下,想挥手让她们回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良王捏着。
这般,原本就在打鼓的小心脏更是狂跳不止。看见周围那些离他们三步之遥的太监侍卫,阿玉更感赧然,想将手抽出来,只可惜男人并不给。
“殿下,可以了,奴婢自己能走。”
那有丫鬟给主子牵着走的,这么一来总感觉两人的关系很怪。
自己好心给她长脸这女人还扭扭捏捏。魏漓斜眼睥睨,放人,负手,疾步向不远处的车驾。
他这一连窜的动作让阿玉微怔,反映过来之时知道这人又生气了,还是生自己的气。
阿玉匆匆回头向路口的亲人挥了挥,拎着衣据也急急赶上良王的步子。
小径的树下,柳氏看见女儿的身影消失在行人中,心下忧愁眉头轻皱。
那良王刚刚她看见了,不光龙姿凤仪,俊美卓绝,还有一种伫于巍峨高峰之上的矜贵之气。可就是太冷了,也不清楚女儿能不能与他好好相处。
柳氏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就像此时,魏漓上车直接生起了闷气,躺在榻上背对着女人,像个发脾气的孩子。
阿玉已经有些习惯他这些小性子了,换好鞋在小炉子上倒了一盏热茶,走过去蹲到脚踏上轻声道,“殿下幸苦,先喝口水吧。”
总算是知道他幸苦了,魏漓瘪嘴,还是躺着没动。
阿玉太了解这人了,知道一句两句哄不好,轻轻推了推人,又说了一些讨好的话。
听了好一会女人软腻腻的声音,魏漓总算坐起,接过那茶盏啜了一口,可心里的闷气并没有消去太多,想到有个男人为她连婚都逃了,心中那股酸劲堵在那儿着实不爽。
“你跟,那肖姓,男人,之间?”
魏漓放盏,凤眼微眯,里面暗藏危险之色。
不知怎的,他想到了之前她要求自己放她归家的那些话。
她有未婚夫他知道,退婚了他也知道,先前以为这两人已经没什么了,也没有过多去深想,如今那男人居然逃婚,如此看来对女人用情至深。
同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是否早已经心属彼此?
而且女人是逼不得已卖身,退婚也实属无奈,会不会心里还想着那男人,所以才会想要有自由的那一天?
这么一分析,魏漓的脸色便越来越冷了。
车里的窗下本来搁着火笼,如初春的感觉刚刚好,可阿玉此时却有一种想要磨蹭手臂的冲动。
见着男人这副样子,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殿下,我跟他已经退亲,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可他?”魏漓向女人靠近了一点,不想放过她脸上的每一丝神情。
男人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又是坐于软榻之上,阿玉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有一种预感,自己接下来所说的要是不能合他的意,这人说不准就真生气了。
第072章 真心之言
“殿下,我已经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不知肖林为何会那样。这件事也让我很是苦恼,闹得两家争吵不断,给身边的亲人带来麻烦。
要说两家会定亲,那时只是觉得他那个人合适,同在一个村子知根知底,经媒婆这么一提,爹娘也感觉不错,就将亲事定下来了。要是当时我知道他是这么个不顾家人随心所欲之人,断然不会让母亲应下这门亲事,合着跟他的关系最多也就是个同乡。”
阿玉说得认真,全都是内心的大实话。
以前没有出事很多事情察觉不到,也看不出来,此时想来肖林那人跟她并不是想象中那般合适,就光他以逃避的手段来选择拒婚,就能看出并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
他就这么跑了乐得轻松,完全没有想过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麻烦跟后果。
女人的神情认真,说完之后抬眼望着他,莹白的脸儿上没有一丝慌乱跟忐忑不安。
他想,这应该就是她的真心之言。
那个姓肖的男人有什么好,村夫一个,论身份,天下能有几个人有他尊贵。论相貌,他自觉无人能及。
如此,魏漓觉得先前自己想多了。
他的眉头轻挑,嘴角微扬,内心有一种情绪在不停膨胀。
阿玉看着他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让他满意了。
也就在此时,有一股香味儿在车厢里飘散。
阿玉回头,知道是炉子上的栗子烤熟了,小步过去捡了一碟过来道,“殿下试试。”
女人眉目含笑,双眼亮晶晶的。
魏漓微微张嘴。
阿玉一滞,红着脸喂了一颗给他。
“赏你了。”
魏漓嚼着那颗栗子,靠在榻上继续看起书来。
阿玉得了一碟栗子,坐在小桌前慢慢吃。
她的小嘴儿一张一合,很快,魏漓就看不进去书了。
这时,领头的侍卫叫“启”,车队应声而动。
里村的小径上,白岩拉着母亲的手,仰头道,“娘,落雪了。”
柳氏抬头,叹道,“我们回吧。”
一行人转身,走出一段又回头去看那车队,只有一个尾巴了。
车驾里,阿玉也撩起窗帘向外看。
早已不见家人的身影,却看见点点雪花飘落。
“殿下,外面落雪了。”
阿玉将车窗拉好,回头对榻上的男人道。
魏漓拿着书卷,望了一眼女人,笑笑没有说话。
两人又恢复了往日里的默契,先前的事情就这么翻篇。
出发前下的雪,后面那些日子断断续续一直没停过,河川一片蒙白,车队也走得艰难。
距离万寿节的时日不多,一路上队伍未做过多停留,白天赶路,晚上歇客栈或驿站,奔波近十日,便出了梁州境地,去到一个叫洪关的地方。
这日,车队行至驿站天已黑尽。
阿玉收好茶桌正欲撩帘下去,被下榻的魏漓叫住。
“穿上。”
他扔了一件带帽的暗青色披风过来,是他平时穿的那件。
“殿下?”
阿玉有些不解。
“别让人,看出。”
不是自己的地盘,魏漓保持多一分谨慎。
阿玉不太清楚良王话里的意思,但还是乖乖做了,只不过披风太长,走路之时还要揪着衣倨。
驿站有先行的侍卫提前安排打理,一行人去到有热水跟准备好的饭菜。
这些地方的环境跟地方有限,阿玉一路随行伺候也随便了很多。
去到房间,有小太监送了饭菜进来,两人同桌而坐,阿玉先伺候男人用膳,后面就着那两个剩下的素菜直接填饱肚子。
每当这个时候魏漓就坐在不远处看书,只不过根本没有看进去罢了。
等饭桌收拾妥当,便可以让守门的小太监送热水进来。
“殿下,水已经准备好了,你沐浴安置吧。”
阿玉拿出一套衣袍搭在浴桶边的架子上,对灯下的人道。
魏漓放书,去到浴桶边自顾褪衣。
驿站的条件有限,也没有专门的浴间,沐浴用的大木桶就那么放在墙边,连块遮挡的布巾都没有。
这种时候为避免尴尬,阿玉就会去为他整理床铺,换上从王府里带出来的锦被跟床单。
以往魏漓在浴桶里总会泡一会,今天进去没多久就起了。
阿玉感觉到他已经穿好中衣裤,便拿了一件大氅去给男人披上,在这里比不得王府,很是寒凉。
女人的手从后面绕了过来,魏漓看着那双在胸前为自己系带的柔荑,凤眼中暗光微闪,“今晚,守夜。”
阿玉双手一顿,“殿下,今晚?”
虽然知道主子外出为方便伺候一般都会安排守夜,可一路来到这里阿玉并都没有守过夜,一直住在隔壁。
魏漓颔首,“不愿?”他的口气变得危险。
为人奴婢,她能不愿吗?
阿玉摇头,“那奴婢先去沐浴梳洗,到时在榻下搭个地铺。”
听闻她要沐浴,魏漓看了眼自己的刚刚用过的那桶水,“赏你。”
阿玉,“?”
顺着男人的视线望过去,脸直接就涨红了。
“殿下,你别跟奴婢开玩笑了。”
阿玉说着就打算出去,结果又听见男人道,“没房了,也没水,这里,旱地,天灾。”
他难得说了这么多话,就是要告诉女人,这里没房没水,整个驿站的热水都在这儿了。
洪关旱灾半年有余,外面连口喝的都没有,就算是亲王,再去要水也无能为力。
阿玉惊呆,心说今儿个怎么突然要守夜,原来这里连多余的房都没有了,可要让她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再去用他洗过的水,这……
“水,要凉了。”
魏漓说完去了床榻,脱鞋横躺。
他的样子就像是在回避,阿玉内心纠结得像拧麻花一般,最终还是妥协了,让门外的小太监拿了一个木桶进来,打算用水随意擦擦便是了。
准备好那些东西,阿玉去床榻那边,见良王阖眼,轻轻放下帐帷,提了半桶男人用过的水去厕间。
这个澡阿玉也“洗”得心惊胆战,她先是看着那半桶水犹豫了好一会,虽说良王用过,可完全没有半点脏掉的感觉,清澈见底,还有一丝淡淡花露的香气。
可一想到被人用过,还要是个男人,心底就有一种怪异之感。
这种感觉让她脸红,可不洗也是不行的,近身伺候,可千万不能让主子闻出点不太对的味儿来。
阿玉自觉丫鬟当得称职,半解衣裳开始撩水拧帕。
第073章 是刺客
这段过程很艰难,不光因为忸怩,还有这厕间没门,只有一张布帘遮物,阿玉得时时刻刻盯着,就怕突然冒出一个人来。
她这种担心也是有些莫名,虽然是在驿站,可外面还守着太监跟侍卫,怎么可能会有别的人来,要也是……
一想到良王就在外面躺着,阿玉加快速度擦洗,迅速换下小衣,穿好衣裳提桶出去。
外间烛光依旧,她提着那水打算倒入大桶中,结果半道踢到一张侧倒的小椅子。
那椅子差点儿将她绊倒,还好手稳。
阿玉松了一口气,同时又在想这椅子为何会倒,明明先前放得好好的。
想到这,她向床榻那边看了眼,幕帘纹丝不动,里面的人还如先前那样横躺着。
这般,她只当自己想多了,倒完水将驿站那套棉被铺在床下,吹灯,和衣钻了进去。
黑夜中,魏漓睁眼侧身,看见床下鼓起的那一团,便想起刚刚所看到的那一抹白。
他眼中有一些情绪在闪现,感受自己身体的变化,夜色中男人的神情就像是饿了好久的野狼。
同行数十日,他有些忍不住了。
每次这女人在面前晃动就有一种异样感,那种感觉让他有一丝迷惑,是一种想要扑上的冲动。
魏漓半阖凤目,他知道其实自己不用等的,只不过路途上的这种环境不太满意,而且今晚也不是时候。
子夜,寒风夹雪,卷沙虐地。
睡梦中,阿玉被一些叫喊跟嘈杂的声音吵醒。
起初,她还以是良王醒了,要喝水之类的,迷迷糊糊从被子里探头,结果就听到一声重物撞门的巨响。
“啊!”
阿玉吓得尖叫,拥着被子起身,外面那些清晰的喊杀之声厉厉入耳。
“殿下。”
阿玉肝颤,转过身就见床上的男人已经端坐,白衣墨发,面容隐在暗阴里,丝毫不为外面的打斗声所动,身端神稳。
见良王如此,她突然也不怕了,就感觉男人有握筹之力,定乾坤之气。
如此,阿玉没有再哇哇乱叫,只不过外面的情况好像不容乐观,那些刀砍剑鸣声愈来愈近,最后直接来到门外。
床上的男人还是如先前那般,阿玉却是没法再淡定下,拥着被子手都在抖。
刚好这时有蒙面贼人破门而入,外面的血色跟火光尽数映入眼中。
“啊!!”
阿玉再也忍不住了,往床下缩去,可有只手抓住了她,魏漓直接将女人提到了床上。
帐帷顺势被扫落,遮住满床的暧色。
“怕吗?”
魏漓在阿玉耳畔轻呢。
“怕。”
阿玉牙关都要打颤了,房间门口刀光剑影,赤红鲜血撒满一地。
就在刚刚,她认为自己凶多吉少的时候,屋檐顶上不知从何处飞下几个戴面具的黑衣人。
那些人手起刀落,刚刚冲进来的贼人已经被杀,连尸首都给踢出去了。
这些面具人不用说都是良王这边的,怪不得这人能坐定入神,原来早有准备。
“殿下,那些是什么人?”
阿玉在黑暗中轻声问他,门口处的骇人景象让她忘记了本该有的羞怩跟身后的男人,只想缩在他的怀里找寻一方安全。
“是刺客。”
魏漓搂着她,顶着账帷撑起一块空间,鼻尖埋在她的秀发中轻声说道。
女人吓着了,后背有薄汗,他又嗅到了那股久违的馨香。
“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行刺亲王。”
阿玉小声疑惑着,结果就感觉身后的人将自己给抱紧了。
她混身一个激灵,正打算推人,一个忧怨的声音传过来,“本王,也好怕。”
男人说完,阿玉就感觉他像个大树藤一样缠了过来,将她给抱得死死的。
“殿下,不是有人保护么。”
阿玉后知后觉,闻着那独有的异性气息,窘迫极了。
她透过帐帷,朦胧中已经看见那些面具人杀出去了,还顺势帮忙将门关上,就是那一地的鲜血还在。
女人在怀里扭扭拧的让魏漓备感不爽,同时体内又有一股无名火,让他燥热异常。
“放肆。”魏漓凶她,然后又恶恶狠狠地道,“在本王,前面,挡刀。”
阿玉,“……”
然后乖乖的不动了。
魏漓勾唇,搂着女人舒适安逸。
隔日,阿玉醒来帐帷已经挂好,身边也无男人。
感觉到自己还躺在良王的床上,她整个人直接弹了起来。
刚好这时有小太监在外面敲门,“阿玉姐姐,可醒了?”
“醒了。”
阿玉慌忙应着,用手理了下衣裙便过去开门。
小子东在外面,手里托着两套小太监的衣物,递给她道,“殿下吩咐,让你之后乔装而行。”
小东子笑了笑,让阿玉洗漱好就下去,殿下已经在下面吃早膳了。
原来良王已经下去了,自己这个做丫鬟的太没规矩。
阿玉匆忙换洗好,等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昨夜门口留下的那些血都不知道啥时候清理干净了。
小东子送过来的太监服刚刚好,虽然她不太清楚为何要乔装,不过按吩咐办事,下楼的时候低眉垂眼,学着平时那些小太监的样子拢着袖。
就是她人不高,肌肤赛雪,身形看着还有些圆肥,不像太监,更像一个小倌儿。
楼下,魏漓见她下来瞄了一眼,后面自顾用膳。
阿玉去了小太监那一桌,用了一个馒头并半碗粥。
昨晚那么大的动静,今天全部人就好像没事发生一样各自为职,要不是楼道跟下面的门窗有些已经坏了,大半晚的厮杀还真有点儿让人不真实。
辰时一刻,车队整装出发。
出洪关过桐州,一路荒芜萧条,大半年的旱灾,到处都是不毛之地寸草不生。
车队有做准备,拉了十几辆车的水箱。
从桐州到兴州七八天的路程,一行人就住了三次店,别的时候都是在马车上面将就。
刚出来那会,阿玉还有沿途看风景的心思,到了这里她都有好几天没有撩帘子了。
越靠近兴州路上的流民越多,那些人面黄肌瘦拖家带口,远远的跟着车队目慌神滞,看着揪心。
“殿下,这么大的灾,朝庭就没有拨点粮来救济一下吗?”
阿玉知道这话她不该问,可看见那些人也太可怜了。
第074章 齐王二公子(加更)
魏漓自从上次遇刺,在马车上时就没有看书了,时常阖眼,像是在想事。
他听见女人的话,撩开眼皮,“可怜,他们?”
“嗯,先前有地种的时候大家不是都交着税奉么?”现在有灾,不就应该拨下来救急。
阿玉想得理所当然,魏漓闻之一笑。
算了,跟女人聊不通这些。
阿玉见他这般,抿着唇也不说话了。
是夜,兴州城外。
流民围城车队被挡。
先头开路的侍卫来报,兴州太守准备带兵出城防暴,前方齐王车队正在城下,彼时可跟着他们一起进去。
原来外面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阿玉悄悄撩帘,便见城下火光闪烁,人影黑压压一片。
软榻上,魏漓已经坐起,对车外的侍卫回道,“可。”
侍卫领命而去。
不多时,骑一汗血宝马的紫衣男子打马而来。
男子立在侍卫圈外,拱手行礼,“良王殿下,别来无恙。”
“殿下,是齐王二公子,魏煜。”周进站在车窗下说道。
车内并没有回应,只有两声敲击车壁的响声。
周进会意,转头便对魏煜道,“二公子,殿下前些日子在洪关遇刺,身体报恙。”意思就是不见人。
听闻他身体有异,魏煜深蹙眉头,问道,“何处之事?胆敢还有人行刺亲王。”
周进浅笑,“能做得出来肯定就是有胆的。二公子放心,殿下已经派人先行回京报与皇上,相信那些贼人不时便会被揪出来。”
魏煜点头,望了眼那华丽车驾,“如此,等进城之后再去探望。”
周进弯腰,“二公子请。”
丰神俊逸的齐王二公子,倒比他那个纨绔弟弟魏炳看起来懂事知理多了。
魏煜打马而归,魏漓听着马蹄声渐去,靠在榻上又重新捡起旁边的一本书来。
明明没有受伤却装着不见,阿玉倒是对外面那位齐王二公子有些好奇,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总感觉殿下不待见他。
不多时,车队动了,缓缓向前。
临近城门,阿玉听到一些官兵的喝斥跟叫骂,想来是在驱赶车队后面的流民。
那些人跟了一路,终究被挡在兴州城外。
兴州城内已事先准备好了院子,太守亲自来迎,不光是因为良王,齐王那边也来了一尊大客。
齐王二公子魏煜,虽不是世子却早已经威名远播。
此人少年将才,十二岁入军营,十六岁初战便功冠全军。十七封将,现下二十有二已经是昆州十万兵马的统帅。
外界盛传齐王二子有王相,只可惜非长子。
众人惋惜,魏煜却不在意。他重情义,恭手足,与王世子魏焱即是胞兄,甘愿尽心尽力。
如此这般,人在昆州,名誉远传,所到之处无不受人恭敬。
来到这儿太守也给了他与亲王相同的待遇,不光备了酒筵要为两人接风洗尘,连歇息所住院落都左右相临
只可惜魏漓称病不愿参加酒筵,去到院子之后就没有出来过。
客院。
阿玉伺候完良王沐浴更衣,小太监已经在暖榻上摆好晚膳。
“殿下,可以用膳了。”
太守府上送过来的饭菜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阿玉知道良王不吃素,那两盘素的留下当自己的了,伺候好男人,她拿了个馒头就坐在旁边吃了起来。
女人愈发大胆了,魏漓斜了她一眼,自顾倒了杯茶水。
这时,周进在帘外禀道,“殿下,齐王二公子求见。”
那人还真是心不死啊!
魏漓假咳了两声,阿玉赶紧抽出绣帕来擦了擦嘴,走至门边道,“周公公,殿下已经歇下。”
“晓得了。”
周进应声,去到堂间,告知正在喝茶的魏煜,王爷已经歇下。
魏煜端茶的手一顿,随后便放下道,“那就不多打扰了,好在后面一路同行,还有机会拜见。”
“二公子请。”
周进弓身,将魏煜送至门外,等那人走远了,倒是阴着脸冷哼一声。
魏煜外出不喜带人,出了院子才有一小厮撑了把油伞过来。
外面,又下雪了。
“二公子,林先生来了,在正堂等候。”
魏煜颔首,接过小厮手中的伞去正堂。
廊灯下,男人眉头微锁,侧目间又添阴鸷。
那林先生是齐王府上幕僚,此时找过来必定是有事要商。
两人在堂间对了一下眼神,又去里屋。
“二公子,王爷有话,良王这里暂且不管,速去箫城汇合。”
林静带来齐王口信,魏煜听闻却是捏紧了拳头。
“良王魏漓,根本就不像表面所听闻的那般简单。三弟暴尸于平淮,说不准就是他下的毒手。”
原本跟席家暗地里结亲的事差不多都要成了,最后却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还陪上一条人命。
杀弟之仇,岂能罢休。
魏煜红了眼,林静见他如此,捏着下巴上的青色短须沉凝片刻,“二公子,先前你说派人去试探一二,可有收获?”
“收获?”魏煜哼笑,“十五个死士回了一个,说良王找了江湖中人称兽面会的人护身。那些人厉害非常,加上那些王府侍卫,任务失败。”
林静“噢”了声,倒没有多少意外,能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得封一方藩王,又怎会是简单之人。
“既然如此,可有打探到什么?”
魏煜摇头,想起那死士当时的话可笑至极。
良王吓着了,裹着账帷在床上发抖,可到最后他的人却是死了个干净,这是何等可笑。
“此事不可急,这次进京机会有的是,伺机而行。”
魏煜聪慧睿智,遇到在意之事却激进莽撞,林静在此,免不得要安抚他。
“知晓了。”
魏煜垂眸,双拳却攥得更紧。
隔壁院,魏漓坐于小榻上,几步外的暗三也在小声向他汇报着什么。
“这么说,齐王,在箫城。”
魏漓啜茶,面容影在杯盏中,阴暗非常。
“是,齐王家眷,世子魏焱俱都先行至箫城。二公子魏煜护送一些物什在后。”
“噢……”
魏漓拉长音调,想到先前放跑的那名刺客一路向兴州方向,心中也有几份清明。
难不成魏炳的事情暴露了?
应该没有,想来是魏煜的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