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小脾气
严公公这话愈说愈是吓人,阿玉那敢报,哆嗦着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她个人怎么样都无所谓,牵扯到家里,她是乱了心神,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应对。
严公公看着她的样子直接拍桌,“真是胆儿肥,不报也罢,我差人去查便是。只不过到时真有点什么事儿,那就得罪加一等。”
严公公须发皆张,面上凶巴巴,内心却是郁闷得要死。他何时做过这种事,一个下人不听话有的是手段让对方求饶,现在却要崩着一张脸“讲道理”,让人何等憋屈。
随着拍桌的声响,阿玉的身子跟着一抖,然后直接就跪下去了。
“公公,我白玉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抓我去惩戒所吧,什么样的处罚我都接受。”
阿玉也是没辙了,跪在地上弓身稽首。
严公公现在可不敢受她的大礼,立即从长凳上站了起来,见她如此死板,真不知道要如何进行下去。
“咳。成,不说便罢。”
他衣袖一挥,就准备带人走了。
阿玉却慌了神,想到刚刚他说派人去查就罪加一等的话,她也是怕的,怎敢真的不听,立即就将家里的情况说了出来,说到家里有几口人的时候,泪水直流。
这些事她说是说了,却愤概难当,默默将那个卑鄙无耻,下流龌龊的登徒子良王骂了百八十遍。
阿玉不傻不蠢,从周公公上次带人上来只是吓一吓她,那人什么意思她就很明白了。
为人奴婢,一条贱命,她也算想通了吧,可这人向她家人伸手是个什么意思?
想以此来掌控跟威胁她么,这也太卑鄙了。
“严公公,我已卖身,生死皆与原家无关,还请不要为难他们。”
阿玉说完又磕上头了,严公公赶紧让开,“嗯”了两声道,“这个嘛,为不为难也不是我说了算,你要明白这个道理,求人也得有个方向。”
事情总算是有点进展了吧,严公公觉得自己已经说得相当明白了,这小丫鬟要是再不知道怎么做,他也没法子。
此时,他还清晰记得周公公的话,“殿下这回开了窍,就是小丫鬟先前做下的事让他拉不下脸。吓吓她是假,我看殿下的目的就是想让她主动求好。”
周公公的话严公公非常认同,别看主子英明神武寡言面冷,到底也是刚过弱冠之年的男子,没跟女人相处过,使点儿小性子也正常。
严公公说完见地上的小丫鬟有些呆滞的样子,带着人又走了,只不过去到门外却是站着没动。
院子里,其他几人都在。
严公公一大早带人过来,刚刚她们都被挡在外面,虽隐隐听到一些,但据体什么事情并不得而知。这下见阿玉跪在堂间地上,严公公正容亢色,心里都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先前还说那阿玉很快就会走出这里,想来事情并无想象中那般顺遂。
要说良王堂堂一方藩王,被人当众打了巴掌还能下手收用,那才真的匪夷所思。
“严公公。”阿玉从地上站起来了,去到门边行礼道,“公公可否帮奴婢传话,奴婢,奴婢想亲自向殿下请罪。”
为了家人阿玉什么都豁出去了,不就是向对方摇尾求饶么,她做得。
严公公眉头飞挑,转头对着阿玉一幅为难的样子,“殿下可不是你这种小丫鬟能随意见得了的。”
“奴婢明白,还请公公看在奴婢诚心诚意的份上,帮奴婢传个话。”阿玉继续,她清楚严公公想要这些。
“嗯。”严公公颔首,“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可以传个话,见与不见看殿下的意思。”
他说完这话带着人离开,阿玉目送跨出堂间,院子里的另几人都围了过来。
“阿玉,可是严公公那边为难你什么了?”
牛婆子看见阿玉眼眶红红的样子很是可怜,关切的问她。
阿玉摇头,“嬷嬷,没事的。”她说着就回了房间,连早饭也是半芝给她送过去的。
那厢,严公公离开直接就去找周进,将情况添油加醋的说了说。
“她既然要见殿下,想来也是通透了。不过这事儿不急,好好凉一凉,省得到时又傲娇。”
严公公点头,想了下又低声道,“殿下那边?”
“殿下正使着小脾气,心里掂记,拉不下脸。”
“也是。”
两个老家伙心领神会,感觉已经将主子的心思猜透了。
明溪院书房,魏漓今日无政事,去完练武场在这儿看书。
说是看书,实则心中有事,也就是装装样子,一个字都是看不进去的。
周进端了两碟茶点进门,不想打扰他本想退出去,就见主子放下书卷看了过来。
“殿下,可有事?”
周进这回一点不识趣,居然闭口不谈。
魏漓挥手让他出去,他的确不能那么急切,好似总想着那女人一般。
于是就这么熬了两日,周进总算是开口将吓人的差事汇报上去了。
“殿下,那小丫鬟听闻要查她家里人,哭得像个泪人儿一样,跪在地上怕得发抖,还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求严公公带她去惩戒所呢。”
周进笑眯了眼,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儿。
他说完看向坐榻上的主子,结果就见自家殿下眼神并不是太好,蓦地噤声了。
差事是魏漓亲自安排下去的,此时听到她痛哭流涕,还跪地求饶,却并没有预想中的那种畅快跟舒爽。
魏漓默了默,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周进闭了嘴。
“你继续。”
他将眼中的情绪敛去,转头端起一盏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
周进“噢”了声,轻轻咳了咳道,“殿下,她想当面跟你请罪。”
“是吗……”
魏漓的眼神明显亮了,嘴角微微翘起,想到那女人匍匐在自己脚下,想要的畅快跟舒爽感骤然来袭。
“殿下,是否要安排?”
周进看着他,还在等回答。
安排肯定是要的,不过……
魏漓转身,冷冷道,“我还不想见她。”
“是,老奴晓得了。”
周进抿唇,再看向自家主子,就像是在看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儿。
第047章 麻烦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了几天。
明溪院这边一切如常,魏漓自从知道女人想见他,每日都要暗想一下她此时被禁足在兔苑是何等的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事情也正如魏漓所想,阿玉久等不见消息,一颗心真悬了。
自从上次严公公离开之后就没人过来找她,阿玉也托了牛婆子帮她向小太监打听,结果这几天连平日里拎兔子的人都没来。
“阿玉,你也别太担心,我看殿下就是做做样子。”
那天的事情牛婆子也知道了,想不通为什么,只能安慰她两句。
再次失望,阿玉对着牛婆子苦笑道,“我晓得了。嬷嬷,谢谢啊!”
她说完去了灶房,打算将屋檐下的那些柴捡进去,看外面的天色像是要下雨了。
阿玉现在出不得院门,每天做着打扫院子烧水的活。
这些事情先前是半芝跟牛婆子做的,如今她全全接下来了。
翡云当初也是对阿玉不满才会将这些活安排下来,想给她小鞋穿,却一直挑不出错。
临夜收工的时间,阿玉将那些柴捡完,外出提膳的陆千娇回来了,进门就叫大家吃饭。
这时,东厢的房门打开,翡云气冲冲的站在门口叫道,“阿玉,下午你有进过我的房间吗?”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阿玉下意识回答,“未曾。”她的确也没有。
“我早上才戴过的那支银钗不见了,你要是未进来拿过,难道还飞了不成?”
翡云说着,已经从门口来到灶房,她气势汹汹,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儿,蓦地便将以往的不满跟怨气宣泄而出。
阿玉看着她的样子愕然,后退一步,蹙眉道,“我都未曾见过你的银钗,又怎知在何处。”
“院子里就你在,不是你还能有谁?”
翡云已经认定,阿玉的每一句听在耳中都是辩解。
“就因为我在就认定是我。你的银钗何时取下,何时发现不见?先不说有可能掉在某处你自己寻不着,就算有人拿了,也不可能只在你们都当差的那些日辰里,休歇的空档都有可能,毕竟拿走一件东西也就是一瞬的事。”
阿玉还在跟她讲道理,翡云怎么会听,目光一凛,转身就去阿玉的房间,打开柜子直接搜了起来。
“你不认就罢,看我将东西找出来,你还如何赖得掉。”
阿玉见她将自己的东西扔了一地也急了,上前抓住她的手臂道,“你要是觉得是我拿的就找严公公过来查,这样随意翻找,到时我的东西要是少了,谁来担这个责任。”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这点小物件儿,谁乐意稀罕。”
翡云直接将人甩开,将柜子里的东西拔拉完,又去翻她的床铺。
阿玉被甩差点摔倒,还是后面的半芝眼快,扶住了她。
出了这种事情另三人也都围过来了,牛婆子看到这情况皱眉道,“翡云,有事你可以请示上面做主,这样随意而为之,要是东西没能搜到,你让阿玉的脸面何处安放?”
说阿玉偷东西,牛婆子是不信的。
翡云正在气头上,怎会听牛婆子的劝,那支钗是她花了好几个月的月例钱才换来的,还指望着拿去换个好前程,这下掉了感觉以后都没有出去的希望了。
才当了几个月的差,阿玉这里除了上面配下来跟赏的那些,根本也没啥东西,翡云几下就翻完了。
她的银钗肯定是找不见的,翡云气急败坏,床底跟墙角那些地方都找了,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是藏在身上了?”
屋子里没有,翡云就将目光往阿玉身上放。
满屋子狼藉,阿玉看着也是气得不轻,攥拳上前半步道,“你想搜身可以,我没有拿过的东西也不怕你搜,可要是东西找不见,你当如何?”
“哼,你自己此时就带罪禁足,还有胆儿来反驳我了,果真不知天高地厚。”
翡云的眼中鄙夷非常,如果此时的阿玉没有身陷囹圄,她也不会做出这般冒失的举动。还不是看见她一直没有被收用,禁足于此还被严公公责罚,如此想来她会不会走出这里还不得而知,何必对她客气。
“我是不是有罪又不是你说了就算。再者,去污蔑一个带罪之人你就不用担责吗?我要找严公公说说,看这府里还有没有说理的地方。”
阿玉也不怕她,两人就这么扛上了。
翡云想象不到明明都被禁足了还这么嚣张,直接就气笑了,指了指掉地上那些衣物道,“你还想找严公公说理?好啊,你倒是说说你的衣裳怎么少了两套,我可是清楚的记得上面赏了你四套衣裳。拿着府里的赏赐居然到外面换钱花,你好大的胆儿!”
翡云就像是抓到把柄,怒目指着她,“谁帮你将东西传出去的?噢,是那个小厮吧,说是要帮你带信那位,没想到你还跟他有勾结。”
她的话愈说愈忘乎其形,阿玉震惊,同时也有些被吓着,因为那两套衣裳的确给她拿出去了。
“翡云,你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秦大哥好心帮我,轮不到你这么污蔑人。”
阿玉自己受罚无所为,可不想再去牵扯无辜。
“我污蔑人?”翡云冷笑,“你出不了院,我就问你那两套衣裳哪里去了?”
“前些天我心情不好,给烧掉了。”
反正有什么罚她自己全全受下,当初会拿回家去也是这么想的,大不了一死,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只不过没死成。
“烧掉了?这么愚蠢的话留跟严公公说去吧。”
翡云拔开阿玉,直接走了,听她的口气是打算去告状。
阿玉看着她的背影,内心愤慨难当又夹杂着一股背脊发凉的后怕。
“你别太担心了。上面赏下来就是你的,烧了就烧了。”牛婆子还真信了阿玉的话,开口安慰她。
阿玉连笑一下的心思都没有,去堂间端了饭菜窝进屋里。
东厢那边,翡云饭也没吃,一心等着外面来人,好将刚刚那件来情捅出去。
陆千娇刚刚围观的时候一声未吭,此时倒是劝道,“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钱财是身外之物,没有了还可以再攒。她现在关在这里没什么,我就怕有出去的那一天。脸要是撕破了,根本无法回头。”
第048章 毒手
先前的事情翡云也看得明白,她承认刚刚过于冲动了,没有想太多,可事已至此,唯有斗争到底。
陆千娇担扰地看着她,并没有再劝,低头用饭,掩饰住眼中的狡黠。
隔日,几天没有过来拎兔子的小公公来了,牛婆子向他打听严公公那边的情况,他只是摇头。翡云上前说有事要禀,倒是很快被带了出去。
阿玉知道这事的时候想了很多,害怕跟焦虑,回想起自己来时的那些等到年龄就回去的想法,眇小又无能。
翡云那一趟出去了很久,在严公公那边经历了什么不得而知,回来的时候神情很是落寞,也没带回什么人,严公公更是没有出现过。
那件事情就像平静的水面扔下一粒石子,激不起一丝涟漪。
事情又这么过了三日,阿玉差不多已经放下心来,不想事情又有了别的展转。
那日清晨,阿玉早早在灶房烧了热茶水,她添满三壶,送了两壶去堂间,之后就回房去了。
临冬之际,天气愈渐寒冷,她关了门想加件衣裳,还没有换好就听见门外“嘭”的一声响。
“谁啊?”
阿玉慌忙拉好衣裙,问声没听到回答,便过去将门打开。
外面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开门之后直接就这么倒下来了。
阿玉根本没有看清楚是谁,下意识的就那么将人扶住,之后她看见来人是翡云,而且口鼻正在往外冒血。
“翡云!”
看到这一幕,阿玉的脑子是懵的,扶着人半蹲身子有些不知所措。
“阿玉,是你……”
翡云开口,那些血就直接喷了出来,染了阿玉的衣,吓得她失了魂。
“来人,快来人!快来人……”
阿玉看见怀里的人只剩下最后一丝残喘,总算找回自己的声音。
最先闻声过来的是牛婆子,她正在灶房里勺水准备洗漱,听到叫声第一时间跑过来,就见翡云面色发青,双目欲裂大如铜铃,口鼻的鲜血直往外渗,连胸前的衣裳都给染了一片。
“这?”
牛婆子也吓着了,她虽活了几十年,可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嬷嬷,快,快叫人吧!”
扶着一个临死之人,阿玉也吓得哆嗦,不自觉的连眼泪都急出来了。
牛婆子听得她的话直点头,正准备向外跑时,陆千娇过来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抖着声音道,“她,她死了。”
阿玉身子一抖,低头看去,果然发现翡云的眼睛失去了神彩,身子失衡软了下去。
“啊!”
感觉到怀里的人已死,阿玉撒手吓得直往后退。
“是你,你毒死了她。”
陆千娇指着阿玉,满脸不可置信,又惊又恐。
“我,我没有。”
阿玉扶着小桌子总算站了起来,不敢看门口的惨状,坐地一张小杌子上双手发抖。
“没有?那她,她怎么会死在这里。肯定是你对翡云上次的告发不满,伺机毒死了她。”
陆千娇也就是慌乱了一阵,脑子越变越清晰了。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我打开门时很明显她已经中毒了。”阿玉脑子恢复清明,“陆千娇,你不知道就别乱说。翡云跟你住在一屋,我看你的嫌疑最大。”
别人污蔑她,阿玉同样反驳回去。
这时,到院门口提膳的半芝回来了,看了下死在地上的人,脸色异常平静,对门口的牛婆子道,“嬷嬷,你看着点这两人,我出去找严公公。”
“嗯,你去吧。”
牛婆子颔首,掏了张绣帕出来将翡云的面容给盖了去,那样子太惨烈了。
这次严公公来得很快,随行还带了四个小太监。
尸体被抬入院中,严公公看了看,没说什么,差人去明溪院找周公公。
兔苑的事情,他轻易也做不了主。
明溪院偏厅,周进见主子用完膳便让人送了漱口的茶水跟热水进去。
魏漓修整完毕,顺手取下架子上的外袍自顾穿着,问道,“这两日,如何?”
“殿下,听半芝说规矩得很。被打了小报告更是如履薄冰,成天提心吊胆的,人都瘦了。”
这些日子主子三天两头就要问兔苑那小丫鬟的情况,周进心里明镜似的,报告了几回也是摸出门道来了,殿下就是想听那小丫鬟过得不好,这样他就开心。
不过这次魏漓倒没有再眼神亮晶晶,听闻那女人瘦了还蹙了下眉头。
“周进。”
“老奴在。”
“安排她,来见。”
魏漓觉得如今差不多,真要瘦下去,脸变尖了,看着寒碜。
“老奴晓得了。”
主子终于放手周进也松了一口气,要不然再差他去吓人,或是做点什么莫名其妙的事,他也头痛。
不能打不能骂,要把握那个度也是相当难。
谈话间,魏漓也收拾妥当,正准备去前面议事厅,小东子从外面进来,低声在周进面前说了几句。
一听兔苑那边又出事了,周进皱眉不悦,见主子看过来,弓身将小东子的话复了一遍。
“殿下,严公公那边差人来报,兔苑死了一个丫鬟。是中毒死的,可能跟阿玉有点干系。”
“中毒!”听见这事,魏漓心中不知怎的,莫名一跳。
“周进,你去。”
魏漓眸光锐利,面冷如覆白霜。
出现这些阴私本就让人噩神,再加上是在前院,更是对他权力与威严的挑衅。
周进应声而退,安排小东子跟着殿下,自己带了两个人去兔苑。
而此时的兔苑中,陆千娇正在向严公公揭露阿玉的“罪行”。
小院的门已经被封锁了,所有人都在,严公公坐在一条长凳上,别的人站在旁边。
“公公,上次翡云告发阿玉私自贩卖府里赏下来的衣裳,跟一小厮有染,肯定是因为这事让她怀恨在心,狠下毒手。”
陆千娇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惶惑跟迷茫,现下神情坚定,说得信誓旦旦。
“严公公,陆千娇所言不实,奴婢对翡云虽心有不满,却没有下什么毒手。我跟姓秦的小厮有所接触,只是为了让他帮我带信回家,清清白白怎来有染。”
第049章 亲临
阿玉辩解,她的眼眶还红着,因为先前的惊吓,随意被人污蔑的那股怒气还夹着一丝揪心跟难过。
来到这里,已经是她第二次被人污陷,包括先前珍珠想要害她那一回。
她真不知道自己惹着谁,又怎么了,让人视她为眼中盯。
说到底她也是个单纯善良的人,出生在那种乡下小地方大风大浪没见过,除了心有自己的底线跟原则,她待人诚恳,勤快懂事还知趣,更没有想过要去攀什么高枝。
被良王看中是意料之外的事,她自己也不愿啊!
现下死不了,活着难,家人还得拿来做威胁。
被关在这儿,出不去,不敢跑,不上不下的天天悬着一颗心。
如果说这种事情能让,她一刻都不想要。
先不说以色侍君终不长久。就这位后院里塞满了女人的良王,再添自己这么一个也就是多一个玩物罢了,连富户家的姨娘都算不上。
她不想就这么随便荒废一世,也不想莫名死在那些争斗中,或是转手又送予别的男人。
当初在后罩院做小丫鬟,大家谈到良王所产生的那种憧憬之时,她就有这些想法。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那次才会条件反射般打了那男人吧。
不过,此时想这些没有意义,她很明白,这种事情让不掉,别人也不是随便就求得来。
在外人看来,自己的这种想法肯定很荒谬,明明可以以色侍人享富贵,却是一幅不甘不愿的清高的样子,还做出那种胆大包天的举动来。
其实阿玉更多是害怕,是惜命,比起去争去抢,去谋取不应该属于自己的富贵,她更希望能两耳不问窗外事,平平淡的活着。
但是,当事情接二连三的出现在自己身上,她也知道自已先前的想法多么可笑。
立足于腌脏污潭之中,又焉能独善其身。
“清白?”陆千娇哼笑,然后用手指着阿玉,“你那几套衣裳都是来这里才得的赏,从来没有出去过,不是通过那小厮,衣裳哪去了?别告诉我是心情不好自己烧了,这种话你骗得了三岁小孩骗不了大家。再者,翡云死在你屋里,不是你害的还会有谁?”
陆千娇说着抽出绣帕来捂着脸就开始哭,那模样如丧考妣,就像是死了亲姐妹一般。
“严公公,请明鉴,翡云来我屋里时,已经中毒了。”
跟陆千娇争论下去根本不会有什么结果,阿玉望向严公公,只希望他能让人查一查,还自己一个清白。
严公公带人虽将小院围起来了,可他却是坐在那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根本没动。
其实他心里是相信阿玉的,这种信任大抵跟良王有关,主子好不容易动了点心思的女人,他也希望是个好的。
管事的坐在那一声不吭,谁也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陆千娇愤愤咬牙,正欲再说,小院外又涌进几个太监,一身玄衣紫冠的良王来了,身后跟着周进。
是的,魏漓过来了。
原本他将这事安排给周进,却不想临出院时又转到这边。
为此,周进暗自咕噜一路,那小丫鬟得是有多大的脸,殿下安排自己过来还不放心,放下正事自个儿都跑来了。
小院子里的环境简陋,有小太监抬了红木椅子过来摆上,专程给良王入坐。
一院子的人,包括严公公也没有想到殿下会跑过来。
气氛肃静非常,小院的四人更是跪匐在地。
院里出了事,在没查清楚之前谁人都有嫌疑。
魏漓坐下之后扫了一眼院中,视线在阿玉身上有所停滞,然后靠着椅背,单手撑头,“说。”
他自然不是问跪在地上那些人,严公公赶紧上前,将情况提了提,然后道,“奴才已经差人去请曹良医,估摸着也要到了。”
严公公刚汇报完,已经有小太监领了曹良医进来。
曹良医是良王就藩时从宫中太医院选带入府,四十几的年纪,面瘦微黑,留着一撮山羊胡,没有富贵相,倒像是贫苦人家的小老头。
他的医术当初在太医院不声不显,可能去到那些地方又怎会差。
曹良医向良王见礼,之后便去查看翡云的尸身。
院中寂静一片,宛如无人之境。
简单的翻查插针之后,曹良医在小医童的侍候下净了手,向良王回禀道,“殿下,此人所服为砒霜,量大药浓,少顷便可丧命。”
其实从翡云的死状来看,大家都能猜到她是中毒而死,现在的关键在于,是谁下的害。
刚刚严公公已经将基本情况说出,从阿玉发现人死,到半芝过来找他都提了遍,唯独没有提到陆千娇的那些指控。
陆千娇跪在地上急得都快要冒汗了,她见到严公公安排人去搜屋子,小声道,“殿下,奴婢有事要禀。”
魏漓的眉头动了动,严公公弓身道,“这位跟死者同住一屋,她,她怀疑死者是同院的白玉所害。”
严公公很不想说,见主子如此重视那小丫鬟,内心更是有一种莫名的偏袒。
魏漓面容冷凝,半阖双眸神色晦暗不定。
听完严公公的话骤然换了一个坐姿,直起背脊目光锐利如电,点了下匍匐在地的陆千娇道,“你说。”
第一次被这个至高无尚的男人叫到,陆千娇激动得发抖,她很想抬头看一眼男人的俊美尊容,却是不敢。
死了一个小丫鬟这种小事良王为何会亲自出现,这事大家还没想明白,可不防碍众人都知道他很生气。
“殿下……”陆千娇又将先前那些控诉阿玉的话复了一遍,后面还加了一些猛料,“她跟翡云闹的那场大家皆知,事后翡云还向我提到,说私底下阿玉向她放了些狠话,说是不会放过她。那个时候我还安慰她来着,心想同在一处怎会有隔夜的仇,却不想没两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殿下,这毒肯定是阿玉利用平日里烧水之便放进茶壶里的。今早翡云起身并没有到用膳时间,她只喝过一杯刚从堂间提过来的茶水。”
陆千娇总算说到一处关键,刚好这时去屋里搜查的几个小太监回来了,未曾找到别的东西,也就提回来三套茶壶跟茶盏。
这茶壶都是从各个房里拎出来的,打开之后还在冒热气。
曹良医用银针探了探,很快就拎出一壶来,“殿下,此壶有毒。”
第050章 英明神武?
有毒的果真是翡云房里那壶,陆千娇暗自冷笑,同时心中又升起一阵阵后怕来。
那毒药应该是放在阿玉房里那只茶壶才对,为何会出现在自己房里?
还好早上起床她并没有来得及喝水就出事了,不然自己此时也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想到此处,陆千娇百思不得其解。院里的三个茶壶皆是每房固定在用,翡云再傻也不会放错,怎么会将自己毒死了还不自知。
不过死就死罢,先前慌乱一阵陆千娇已经镇静。
翡云死的地方太巧,算是给了她下定决心的契机。
院里死了人肯定要拉人垫背,不是她死就是自己,前因后果陆千娇已经打算好了,只是没有想到严公公根本不听她的,良王还会亲自过来。
这在她意料之外,不过事已至此,并无退路可言。
只要将罪行推到阿玉身上,殿下就算对她还有那么点心思,也会对她的行径跟歹毒厌恶。
不管良王过来是出于什么理由,她就不信在阿玉杀人跟小厮有染的情况下,还对这女人中意得起来。
陆千娇愈想愈是得意,前一刻她还猜测茶水有问题,立马就真的将有毒的茶水拎出来了。
“殿下,这些茶水都是早上阿玉新烧的。奴婢的猜测没有错,肯定是她趁机下毒。”
陆千娇义愤填膺语气笃定,言语之中已经将阿玉的罪行定死了。
她说完侧头去看不远处的阿玉,结果就见她慢慢抬头,将身子立起来了。
这女人的胆子太大,“带”着罪行都敢直视殿下,仗着自己曾经被入眼,真的是有恃无恐了吗?
阿玉打心底还是个胆小的人,怎么可能生出那些有恃无恐的想法,此时她只不过是被气得太狠了,一盆盆的脏水泼下来,她嘴唇发抖。
“殿下,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奴婢没有跟谁牵扯不清,更没有下毒害人,请殿下明鉴。”
阿玉再次匐地,被污蔑的那种怒气跟屈辱,让她将对这个男人的害怕跟厌恶都忘记了,只希望椅子上那位不光残暴还英明神武,能洗脱自己的怨屈,还自己一个清白,也让翡云死得瞑目。
女人气得不轻,双手攥得发白,匐在地上身子都在哆嗦。
魏漓狭长的凤眼微眯,想起刚刚她说的那些话,是想求自己还她一个清白吧!
如此,他的嘴角莫名上翘,身子又靠在椅背,慢慢撑起头来,姿态闲瑕。
“过来。”
目光看向女人,命令式的口气。
没有点名道姓,可那道视线却是说明了一切。
阿玉有些懵,抬头之后见良王目光如狼般盯着自己,并不陌生的压力扑面而来,根本无法拒绝,慢慢跪了过去。
她还知道良王的忌讳,并不敢太近,只是在三步之外。
“近些。”
魏漓的声音有些不耐。
阿玉不敢不听,心颤颤的靠近了一些,见良王没有叫停,又硬着头皮去了他的脚边。
小兔子终于跪于他的脚下,魏漓嘴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忍住想要去捏她下巴的冲动,淡淡问道,“不是你,下毒?”
“殿下明鉴,非奴婢所为。”阿玉再次垂首匐地。
离得这么近也无法看清她那张圆圆的脸,魏漓忍不住了,坐直身子伸手将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又是那只如铁箍般的手,阿玉哆嗦了一下,顺着那手掌抬头与他四目相对。
男人的神情淡漠,冰冷的双眸傲然深邃,又似藏着风雷利剑,摄人心魄。
“不是你,那是谁?”
魏漓附身,与她隔着半臂的距离。
女人给她的感觉还是如先前一样,香娇玉软。此时正被吓着,眼眶微红,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上面浮着一层水雾,欲溢满盈,像是微微一眨就会掉出泪珠儿那般。
她这般楚楚可怜,倒是合了魏漓的心意。
上回,她的胆儿太大了,如今这般,匍匐在自己脚下,才是他想要的姿态。
良王的问题有些莫名,阿玉怔了下,见男人还等着她,答道,“奴,奴婢猜想是陆千娇所为。她,她跟翡云两人同住一屋,有很多机会能在那茶壶里动手脚。”
小院里就五个人,除了自己最有可能的只能是陆千娇。
牛婆子阿玉没有考虑过,至于半芝,虽然不清楚她的底细,但直觉不可能。
“噢……”魏漓拉长声调,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又问道,“那,毒药,何来?”
“毒药,毒药应该是通过何妈妈的手递进来。”
兔苑里的人轻易不能出去,唯一能频繁接触的只能是送膳食的何妈妈。
阿玉听说过她帮院里的人带胭脂水粉,那么毒药也可以带进来。
“呵。”魏漓轻笑了声,看着女人很些茫然的脸认真端详。
重活一世,她好像比当兔子时进步了一些,只不过这些话,她刚刚怎么不说?
“那,我杀她。并,何妈妈。可好?”
魏漓一改先前的闲散模样,侧头看向陆千娇,面寒如冰。
“殿,殿下?”陆千娇早就吓懵了,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其实早在阿玉向良王靠近的时候她就呆了,甚至忘了规矩,抬着头就那样看着他们。
那两人又凑在一起了,跟上次在亭子里一样,蓦地就刺疼了她的眼。
她多想靠近那个男人的是自己,可这种事情偏偏就没有发生在她身上,她好不甘,妒忌得想要发狂。
可到了后面,她也有点顾不上那种情绪了,听见阿玉怀疑她,还扯出何妈妈,吓得背脊发凉。
现下,殿下说要杀了她们,那种无法言语的恐惧都差点儿将她击晕。
“殿下,白玉污蔑。我跟翡云无冤无仇,我害她做什?”陆千娇慌了神,又对阿玉哭喊,“白玉,就算人不是你害的,你也不能这么害我……”
陆千娇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哭着在地上嘶吼,只可惜话并没有说完,就被两个小太监押住,还塞了嘴。
她“呜呜”有声,秀眉倒竖,泪水涓涓,模样好不可怜。
魏漓眉头轻蹙,转过头又用一种询问眼神看着阿玉,显然还在等她的回答。
第051章 与她不同
“我,我……”
阿玉内心的惶骇并不比陆千娇少。
她还以为良王在跟她说笑,可见到陆千娇被抓,显然又不是。
这事说到底也是她蠢,王爷金口玉言,怎么可能跟她说笑。
是她脑子没有转过来,第一次捏着人命的这种感觉让她反映变得迟钝。
“你,不确定?”
女人如此拖拉,魏漓都有些不悦了。她这种处事行径要是活在深宫内院里,很快就会给吃得渣都不剩。
阿玉最是能感受眼前这男人的情绪,他生气,她就怕,磕磕绊绊地道,“刚刚那些,只是奴婢的猜测。是否事实,还请殿下派人,查证。”
阿玉还是做不到以这种随意蛮横的方式置人于死地,就算陆千娇在污她,目的跟手段干净利落。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查,魏漓的冷眸眯了眯,见女人有些呆滞的样子又道,“她可是,很确定。”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原本阿玉还想着良王是相信她的,或是愿意帮她,才让她有个辩解的机会,此时有些不确定了。
自己不敢确定陆千娇是凶手,而陆千娇却一口咬定自己。
他这话是在警告跟提醒,还是说并不全信刚刚她说的那些话。
如此一想,阿玉又怕起来了,就算天冷,手心也濡出一层薄汗。
她无法确定自己在他这里能有多少位置,但最终还是选择不违背初心,垂眸道,“奴婢与她不同。”
好一个与她不同,魏漓再次哼笑,深吸了一口那淡淡香气,同时又觉得她说的没错。
的确定跟那些人不同。
魏漓放开阿玉的下巴,直身,正色道,“半芝,说。”
他叫半芝,很多人都懵了,只有知道半芝身份的周进心下了然。
一直跪在院子里当透明人的半芝进入众人视野,她立直身子,禀道,“殿下,砒霜并非阿玉所投,也不是陆千娇,而是死者自己。翡云想要害阿玉,悄悄将毒投入灶台上的茶壶里,是奴婢将水换了,翡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毒死了自己。至于那药……”
半芝看向面如死灰的陆千娇,“乃陆千娇提供,通过何妈妈之手传进来。她编造了一些关于珍珠的消息,从中挑唆阿玉跟翡云的关系,利用翡云向阿玉下手,说那毒药只会让人发疹毁容,实则那药却是砒霜。对于药的事情,奴婢先前也并不知情。”
知晓是砒霜,半芝在换水之时,可能还会犹豫一下。
翡云死得可怜,全程被人利用,也不知她到死那刻是否明白,自己心心念的珍珠,根本就不在府里。
事件真相大白,如半芝所说,事件的种种迹象包括陆千娇的表现都说得通了。
魏漓抬手,跪地的牛婆子跟半芝相继起身。
“周进。”
“老奴在。”
“查,严惩。”
“是。”周进领命,很快让人带陆千娇离开,他自己也跟在后面,看样子是要亲自去惩戒所。
如此一来,陆千娇跟何妈妈的关系很快就会浮出水面,等待那一家人又将是怎样的命运?
阿玉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她此时还跪地上,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之前就知道半芝身份不简单,是良王的人没什么,只是没有料到自己还被她所救。
如果不是她,那壶有毒的茶水就会被自己喝了。
回想一下先前翡云死在自己怀里的样子,阿玉寒颤,混身爬满鸡皮疙瘩。
原来从一开始,目标就是她。
阿玉发冷,想伸手去环臂,这时,有一股力道抓住她的肩直接将她提了起来。
“半芝……”
拉她的是半芝,印象中那张浅笑祥和的脸,此时眉宇之中全是坚毅,那种气势跟凌厉是阿玉未曾在女子身上见过的。
一时间,阿玉有些看愣了。
而这时,半芝点了点她道,“快收拾东西吧,严公公在等你。”
“噢!”
阿玉回神,愣愣转头,却发现良王不知何时已经离去,院里除去严公公并两个小太监,别的人都走了。
“殿下他?”
阿玉猛然回悟,她刚刚还没有谢恩。这是何等的大不敬……
“你先去收拾一下东西,以后有的是机会。”半芝像是知道她所想,开口提醒。
阿玉颔首,移动脚步有些呆然的回到房间。
她的东西就是那几套衣物跟首饰,这些就算带上,也不知道用不用得上了。
阿玉没有问要去哪,实则心下已经了然。
她很快就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出来,开门之后半芝还在门口等着她。
“早上的事情,谢谢你了。”
阿玉蹲身向她福了福,半芝未避开,却是道,“我救的不是你,我只是依命行事。”
“我明白,不过这话还是要说。”
阿玉当然清楚她是依命行事,要不是良王暗地里吩咐过一些什么,像自己这种二等小丫鬟,死几个半芝都不会看在眼中吧。
严公公也在几步外等着她,阿玉说完跟过去,一行人出院门路过小园,再到外面的大院子。
阿玉一路向外,惊动了很多晨出吃草的兔子,它们竖起长耳立身,看看小径又蹲回了去。
“阿玉。”
菜园子门口,牛婆子对她挥了挥手。
阿玉的脚步有所停顿,回以一笑。
几人出门,没走多远便来到一处高门独院。
这地方阿玉先前见过一回,那时来兔苑当差,路过时望了几眼。
当时只知道这儿威严壮丽,富丽堂皇,此时她才知这里叫明溪院,是良王在府内的院子。
院子门口有专职守门的小太监,见是严公公带人,并不阻拦。
阿玉进去之后见里面的人都用一种新奇惊讶的目光盯着她,垂下头,脸莫名有些烧。
严公公轻轻咳了声,那些小太监蓦地将头埋起来了。
不是他们不懂规矩,是院子里会出现丫鬟这种事让人太意外。
阿玉被严公公带至一处偏房小院,这里离主殿半刻的功夫,环境清雅幽静,看样子先前是空置着的,并没有人住。
“阿玉,你先在这儿收拾安顿,后续如何,还要等周公公过来安排。”
“是。”
阿玉颔首,送严公公出门。
第052章 请罪
送走严公公没多久,有个叫乐吉的小太监拿了被褥等一些日常小家什过来。
乐吉看起来也就十五六的样子,一副单纯没心机的憨厚样,主动开口跟阿玉介绍了一下院里的情况,让她有什么事就去西角那边的院落找他。
“我晓得了,谢谢小公公。”
阿玉谢他,乐吉挠头,很快就出门走了。
这里的确一直没有人住,阿玉将院门合上,长叹了一口气,回屋去收拾打扫。
周进是快中午时过来的,亲手提食盒,还让人带来两套衣裙。
“饿了吧。”
周进看向行礼的阿玉,将手里的东西放置于桌上。
连早饭都没吃,忙到现在阿玉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过此时她只是默默站在那,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儿。
周进笑了笑,让随行的小太监将衣裙放下,点他们出去了。
“阿玉。”周进在一张雕花椅上坐下,“你可知错?”
果然,早上的事情并没有那么轻易翻篇。
阿玉慢慢跪地,“阿玉知。”
“嗯。”周进面色严谨,“勾结小厮私自处理府里赏下的东西,光这一点就可以将你发卖了。”
阿玉早上那个烧了衣裳的借口是站不住脚的,周进不知道她有偷跑的本事,自然就信了先前陆千娇的话,认为是她托人将东西捎出去处置了。
明明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鬟,胆子真的大,要不是殿看上她,已经死两三回了。
“公公……”
勾结小厮这个罪阿玉真不想认,可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
“请公公不要处罚秦大哥,是阿玉求他办的,责任奴婢全全承担。”
阿玉垂首匐地,无缘无故将秦江卷进来,她很怕,怕连累无辜之人。
周进叹气,“你犯了大罪,一而再,再而三。先是以下犯上,之后私处物品与人勾结。这些罪并罚,别说你自己,真要追究起来会诛连亲人。”
周进的声音无奈又冷,事情到了现在阿玉也清楚不是求饶几句就能解决。
她头未抬,阖眼道,“请公公明示。”
终于通透了,不妄在她身上费了那么多心机。
周进站起,长舒一口气,“我虽然是府里的内务总管,到底也是殿下的奴才。为殿下排忧解难是我应该做的,却没有越过主子去做决定的权力,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
“那行,未时殿下午休后一般会去书房,你收拾好过来吧,给你一个引见的机会。”
周进走了,阿玉扶着门楹站起,看了眼被拉上的院门,去到桌前默默将肚子填饱。
之后她烧了热水,将自己收拾干净,挽髻,穿上新送过来的华丽衣裙。
阿玉并不知道书房所在,她去找了乐吉。
听闻是周公公叫的,乐吉很热情领她去了。
书房就在主殿后面不远处,依墙而建,是一处带花园水榭的亭楼。
阿玉走在廊上远瞭,看到院墙之上有一座熟悉的阁楼。
原来这里隔壁就是小园……
阿玉要过来的事周进先前就跟外面的小太监交待过,见她来了,有人去里面禀报,让她在门口等一会。
东厢,窗棂下,魏漓悬笔凝神,正在写字。
男人轻撩袖倨,神情平闲适然,目光随笔峰而动,少了平日里的冷峻,多了两分温雅。
门口,有小太监轻步而来。
周进闻声,不敢打扰主子,慢慢退了出去。
“公公,那位叫阿玉的丫鬟过来了,正在外面。”
“噢。”周进笑,“先带她到这里来等着吧。”
“是。”小太监应声而去。
周进也回了里面,刚好见到主子放笔,他便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笑道,“殿下,那个叫阿玉的小丫鬟过来了,说是要向你谢罪。”
魏漓正在卷那张锦宣,闻言放了手,坐于一旁的太师椅,让周进传她进来。
周进欢喜而去,见到台阶下的阿玉一身新衣,心下满意,带她进门。
“殿下万福。”
阿玉入内行稽首之礼。
“起。”
魏漓难得给她一个面子,阿玉却并没有起来,只是直起身,垂眸道,“有罪之身,不敢僭越。殿下,先前……,那事,奴婢深知罪孽深重,请殿下降罪。”
打了良王殿下你巴掌之事,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口的,阿玉就那样心知肚明般带过,然后又道,“晨间之事,奴婢叩谢殿下隆恩,救奴婢一条贱命,保一身清白。”
阿玉说完再次磕头,她的声音平静,模样看起来相当郑重认真。
还真是过来请罚谢恩的!
魏漓声音冷清,“抬起,头来。”
阿玉闻言立身。
她此时穿着雪青色撒花湘裙,外罩蝶恋花櫻草色褙子,与圆圆的脸蛋相映,如玉似莹。双眸更像是水洗过一般,配上跟丫鬟时不同的百合髻,立身之间,倒是让魏漓眼前一亮。
女人今天也很大胆,居然好好打扮了一番才来见他,可她这些衣裳跟发饰……
魏漓望了眼远处的周进,见他拉门出去了,狭长的凤眼暗了暗。
彼时,他也没有心思去管周进那胆大的奴才,微微欠身,对地上的女人问道,“你,真要,请罪?”
“是,奴婢难辞其咎,还请殿下降罪。”
阿玉语气诚恳淡然,看在魏漓眼中却是一副没有人生气的样儿。
魏漓单手撑头,手指轻轻敲着椅扶。
不得不说女人的行径让他很不开心,他宁愿地上的人求放过,求原谅,最好抱着他的腿,扯着他的衣摆,痛哭流涕的样子。
那画面想想他就舒爽难耐,而不是像这样,一副坦然般求降罪。
“你,过来。”
他的眼中有危险信号,阿玉微颤,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偏头,咬唇,就那么跪着,慢慢移了过去。
“起身。”
刻意打扮成这种勾人的样子,她却一直缩头做鹌鹑状,白白浪费了这份心机。
阿玉心如鹿撞,攥着裙倨慢慢站起。
两人只离着半臂的距离,越是离得近了,阿玉越觉得这人健硕高大,明明自己站着,却能跟椅子上的他平视。
“你的罪……”魏漓抬眼,目光如炬,“你想,如何?”
第053章 这个惊喜
又是反问句,阿玉听得头皮发麻。
这人明明就是权力支配者,却总喜欢将问题抛出来问别人。
不是什么寻问意见,反而像是一种玩弄。
阿玉绞紧手指,“只要不牵连他人,奴婢愿做牛做马。”
女人坚定的模样感觉就像要视死如归,魏漓来了兴致,“看着我。”
男人的声音如惑似幻,却又有一种说出的威严。
阿玉看了过去,四目交汇,她见椅子上的人还是如平时一般,冷漠淡然,矜贵如高高在上的神衹,不染一丝世俗尘埃。
若是没有亲眼见到那些,阿玉没办法将暴虐跟此人联系起来。
就算她极度不愿意承认,良王也是俊美卓绝,还有那种䇄立于云端之上的龙子凤孙之仪。
阿玉正有些沉浸,不防男人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抬了一下她的下巴,然后带着一丝蛊惑道,“将衣裳,脱了。”
啊?
阿玉有一瞬愣怔,明白他的意思后思绪戛然而止,将害怕跟尊卑尽数抛至脑后,死死攥着自己的衣领,哆嗦道,“我,我……,你,你,不能这样。”
她说完这句又有些讶然,被自己这些没过脑的话吓着了,明明来时都已经下定决心,只要能保全家人,不牵扯到他人,就算是他的……。
可她此时这动作,刚刚的那些话又叫什么?
阿玉后背又吓出一层汗来,立即改口道,“殿下,现在,天还没黑……”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细如蚊蚋。
不过魏漓还是听见了,他的目光闪了闪,刚刚只是随意试探,此时见她攥着领口又怕又不愿意放的样子……
他喉结滚动了下。
这种感觉于魏漓来说很陌生,为人十几载,他从不让人近身,因为闻不习惯人身上的那种如腥臭般的味道。
曾经,他也试着想要去克服,但最后都以失败而告终。
成年之后,那种味道给他带来的厌恶感更盛,特别是女人,每每靠近都会让他想要作呕。
他曾想,就这么算了吧,为人的这一朝。
怎知,上天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魏漓从来不是一个会考虑他人想法的主,作为天潢贵胄,他已经随心所欲惯了。
如此,现下他并没有去压抑自己的情绪,伸手将人抓住,一用力就将她拉了过来。
第二次,美人在(怀)。
魏漓嗅到那馨香,鼻尖又(凑)了过去。
阿玉混身颤栗,小脸儿惨白如纸。
她紧紧闭着眼,睫羽微颤,顷刻间,有两滴泪珠从眼角渗出,滴在还抓着衣领的手上。
也就在这时,满脸陶醉的男人睁眼了,看见女人紧锁的眉头跟两行泪珠,渐渐失了兴致。
他将人放开,淡道,“下去。”
阿玉如蒙大赦,直接跳开,礼都未行,夺门而出。
来到门外,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正准备疾步而奔,结果就见台阶下的周公公愕然般盯着她。
阿玉吃了一惊,整张脸迅速烧了起来。
她慌忙松开还抓着衣领的手,脸上的泪痕都顾不得檫了,匆匆一福,像是被人捉奸般,逃也似的离去。
书房外不光站着周进,还有两个守门的小太监,大家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小丫鬟,心下了然。
两个守门小太监相互交换着眼神,一副欣喜的样子,暗道自家主子总算开窍了。
周进的眉头倒是有些微皱,很显然小丫鬟还好好的,殿下的人伦大事没成,原因不知。
如此一想,周进便悄眯眯的进屋里去了。
他以为自己会看到点什么,结果就见自家主子在案上写起字来,衣整发不乱,一脸正派,根本没有一丁点意(乱)qing迷的样儿。
呃……
“殿下,你看,要不要老奴去后院给她挑处院子?”
主子现在什么心思下面的人都知道了,周进想趁热打铁,看能不能给小丫鬟求个名份什么的。
“后院?”
魏漓重复了句,语调听起来意外又不解。
“那个,老奴想,怎么的也得给她安置个地方吧。”
周进暗忖殿下难不成并没有想过这些,只想白吃?
“是,要安置。”魏漓放笔,“贴身,丫鬟。”
那厢,阿玉垂头捂脸,生怕院里的小太监认出自己来一般羞恼。
如此更显掩耳盗铃,明溪院除了她就没有丫鬟,而且为何会在这里,其实大家私低下都明白。
阿玉回到偏房小院,连门带窗全部关了,最后滑坐在门楹下抱膝呆坐。
预想中的事情没有发生,良王那淡漠清冽的声音还响在耳边,阿玉想要是自己就这么被厌弃了多好。
可这事是不可能的,先前还被他推到地上呢,一样没有放过自己。
如今,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总有被人塞牙缝的时候。
阿玉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有人过来敲门,才慌忙收拾一下,将门打开。
周进来了,又带了衣裙过来。
这次不是什么专程挑过的锦衣华裳,而是大丫鬟的专属服饰。
“阿玉,从明儿个开始你就是明溪院的大丫鬟了,跟着殿下贴身伺候。”
周进让人将衣裙放进去,还亲口跟她说了下当差时辰跟平日里的忌讳。
魏漓一般卯时起床,中午会休息一会,亥时上榻安置。晚上无需人值夜,她只需要白日当差就可了。
“阿玉,殿下许了你前所未有的恩典,以后当尽心伺候。”
周进提点她,其实他更想问先前在书房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只是主子的事情打探不得,没法问出口。
“公公,奴婢定当尽心尽力。”
被升为大丫鬟,而不是塞到西五或北六院,阿玉愣了一瞬,便坦然应下。
不管是什么她都认了,没有被安上良王女人的身份,她反而有一丝庆幸,说明有出去那一天。
周进点头,还叫了一个小太监带她到院子里逛逛,先熟悉一下。
阿玉跟着去了,一圈下来清楚明溪院不光有主殿跟书房,还有练武场跟小厨房。
这里跟兔苑一样,基本是封闭的。
除了跟着主子外出,别的人轻易无法出院,外面的人更是进不来,除非良王准许。
整个院子与外隔绝,围得像铁桶一般结实。
第054章 贴身丫鬟
“小公公,殿下每月大概有多少时日安置在这边?”
阿玉就是随口问问,以后当差也有个心里准备,结果就见带路的小太监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显然没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那个,殿下不是还有后院。”而且还那么多,每个女人那住一晚,一个月都快差不多了。
小太监没料到她会问这个,回以一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次日,阿玉寅时末起床。梳洗,换衣,后面提着灯笼去主殿。
房门外,值夜的小太监见她来了,告知殿下跟周总管都没有起,让去后房先等着。
后房就在主殿边上,是下人们换差歇脚的地方。
阿玉去了,在里面坐了没一会周进过来。
“公公。”阿玉向他行礼。
周进颔首,拿过小太监手里的灯笼,带她去东厢偏房。
“你步子轻呢,殿下就睡东厢,现在还没起,别吵着他了。”
“是。”
两人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进了偏房,这里是良王放置衣物之地,临门至窗棂,箱柜、薰笼、挂架、各式厢奁饰盒,数量比那些成衣跟首饰铺子里的东西还要多。
良王平日里所穿衣裳都在这里,除非他特意吩咐,一般都是由周进挑选。
礼服跟吉服在特定日子才需要时才穿,平日里都是锦袍跟便衣就可。
周进让阿玉在门口的铜盆里净手,带着她一路过去并讲解着,将自己十多年的经验尽数全盘托出。
以前这些都是他全权处理,如今有个伴儿,他乐得轻松。
“今儿就给殿下准备那套宝蓝色的袍子吧,里衣选缎青色的,玉冠挑有蓝宝石那尊,靴履就云纹那双……”
周进一边说着,让阿玉将那些衣赏一件件放入托盘里。
两人将东西选好,有小太监在门口禀道,“周公公,殿下摇铃了。”
周进颔首,带着阿玉快步去东厢。
房门口,小太监看见两人,主动撩开帘子。
“殿下,可是要起了?”
周进去到帘幕,听里面的人“嗯”了一声,便挥手让伫在屋中间的阿玉过来。
第一回近身伺候良王,阿玉肯定是紧张的,她先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后面移步前去。
周进站在一旁小声提点着,阿玉闻声而动。
帘幕里的人已经坐起,看见那影子阿玉心就有些紧。
外层的帘幕先挂,然后是床榻上的。
“殿下。”阿玉在榻外行礼,素手轻移,撩起半边云纹轻纱缎帘。
男人的身影印入眼眶,他穿着白色寝衣,黑发满肩,许是刚睡醒,脸上还带着一丝迷茫跟懒散。
这样的良王是阿玉所没有见过的,少了平日里的凌厉,在灯光的渲染下有种以往所见不到的柔和。
两边的帘幕已经挂好,阿玉半蹲于床脚榻上,拿出身畔的一双木履道,“殿下,可下榻了。”
她声音很小,弯腰底头,就那么默默蹲在那。
魏漓侧头望了一眼,拉开被子将脚伸了下去。
男人还未着袜,阿玉心头一跳,慌忙向外看去,结果周公公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
如此,她硬着头皮起身,到托盘里拿了准备好的布袜再次蹲身,慢慢给他穿上。
良王并未发火,阿玉却能感觉到他在看自己,那视线让她紧张又不自在。
阿玉愈发小心起来,每一下都用尽心思的样子,就怕一不小心将男人碰上。
她的动作显然有些慢,还坐在床沿的魏漓蹙了下眉头,直接将脚抬起,两下拉好布袜穿上木履下床走了。
“殿下?”
阿玉有些懵,这人衣服还没有穿呢。
魏漓没理,快步去后面的厕间。
阿玉第一次来这,根本不知道那门后面是什么地方,她跟了几步,然后猛然醒悟。
这……
阿玉蓦地红了脸,等男人出来,她都不敢抬眼去看人。
“更衣。”
魏漓瞄了她一眼,心想这人也是蠢得可以。
“是。”
阿玉找回思绪,拿过衣架上那套准备好的里衣,托在手上正要给他穿,结果就见男人张开了手臂。
阿玉怔了下,后面真想自戳脑袋,人家身上的都还没脱,她穿什么穿?
这般她又急急忙忙放下手里那套,上前先将良王身上那套寝衣给脱了。
腰侧的带子解开,阿玉全程垂头敛目,只将视线放在男人的衣摆之上。
放有暧炉的房内温暖如春,阿玉抖开缎青色的里衣,站在男人身后。
魏漓很配合的穿了,考虑到她的身高,正准备自己将衣服里的头发撩出来,结果就见女人提了张小绣墩在自己身后,站在上面轻轻为他撩头发。
魏漓,“……”
阿玉在为他更衣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身高的问题了,她整理好后面又换到前面来,如此两人就离得近了。
想到昨天在书房的事,阿玉难免赧然,好在她见男人不知啥时候将眼闭上了。
机不可失,她快速将前面的衣裳整理好,跳下绣墩就去拿锦袍。
等手脚麻利的为良王穿上,这下上衣就剩下外出要穿的外袍,那件在房里不用,只有出去的才会穿。
阿玉将外袍搭在衣架上先放好,然后看了一眼男人,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原本穿上里衣之后裤子是要随后换的,阿玉乱了顺序,目的就是拿衣倨做遮挡,让自己不要看到那些不该看的。
几经折腾,紧张得汗都出来了。
而此时的魏漓,微微垂头,正在吸取从她身上传的那丝香气。
果然,自己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几息之后,魏漓看着女人的头顶,“下去吧。”
“是。”
阿玉如释重负般退了出去,她也不知道良王是怎么处理那结的,等再次被周公公叫进去,男人已经梳洗完毕,正坐在堂厅的炕桌上等她侍膳。
上架感言,走过路过别错过!
第一本古言上架,作者君从一开始的时候就特别忐忑,感觉自己驾驭不了,文笔不到位。
特别是看到数据差的时候,那种心情无以言表。
感觉我自己也挺倒霉的,刚发书两天就遇到了净网严打。整整一个月网站的新书榜都没有更新,我就这么压在最后面呆了一个月,直到新书期结束。
再后来大家应该都知道的,净网让作者们都快要疯了。封章、封书、熬夜改文……
这段时间是全网作者最难熬的时刻,同时也给各位宝宝们带来了不好的阅读体验。
我很抱歉,却又无能为力。
也许继续坚持下去就是对你们的最好的交代,同时我也希望你们可以支持正版,陪作者们共同度过这个难关。
说到这里心情有些沉重,希望在后面可以看到大家的身影,么么哒~
第055章 吃素(加更)
满桌子的小菜糕点,足足有十几碟。
进屋前阿玉问过周进需要注意些什么,不过周进并没有说出有用的信息出来,因为以前这差没人做过。
阿玉再次在盆里净手,上前执箸压着袖子先给男人夹了一个水晶虾蛟,见他吃了又换粉蒸排骨。
如此,她将所以菜都夹了一遍,放置在银盘中,直接堆成了小山。
给主子侍膳那有这样子的,这么多堆在一起让主子怎么夹,况且不同菜式混在一起相互沾染着味道,连口感都影响了。
周进看着下巴都快掉下去了,魏漓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瞄了一眼那个有些呆呆的女人,慢慢夹着吃了。
满桌的菜夹下来,阿玉得以喘息,余光注意着桌前的男人慢慢就看呆了。
这人吃饭很斯文,跟他暴虐的秉性完全不符。
低眉、垂眼、入口无声,唇角不渗一丝酱汁,慢条斯理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满满一盘子去了一小半,魏漓频频看向边上那碗雪菜野鸡汤,眼神相当明显,可女人就是看不见。
魏漓不得不点了点道,“汤。”
阿玉回神,稳了稳了心神赶紧给他盛了一碗。
那汤被小炉子温着,热气缭绕,阿玉看见里面有几片绿色的菜叶子,蓦地就饿了,然后一阵腹鸣之声响起,在静得如无人之境的房里显得异常突兀。
阿玉垂头,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赏你。”
魏漓放箸,下炕去旁边漱口净手。
“谢殿下。”
阿玉红着脸谢恩,她还以为会挨训,结果并没有,还得了一桌赏,这般她就更窘了。
她只是饿了,并不是嘴馋,而且这满桌子的荤食,她也吃不了。
不过这话阿玉是不敢说的,来自良王的赏赐更加不敢拒绝,她看着小太监过来收盘,将桌上那些剩菜小心放入食盒,要提到后房去,一会她可以在那里用膳。
外面的天色还只有一丝丝亮光,阿玉伺候良王穿好外袍,便在门口目送他带着两个小太监去后面的练武场。
“殿下去那边会呆大半个时辰,你去后房吃些东西休息一会吧。”周进笑眯眯的看着她,接着又道,“我这个老家伙都没得过殿下如此厚赏,真羡慕你啊。”
阿玉赧然,想答话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刚好此时她想到一点事情,便小声试探着道,“公公,我想将早膳拎回房去用,一会就回来。”
周进点头,“看着点时辰就成。”
阿玉得令,拎着食盒回去了,她可不是真要带回去吃,而是想找个办法处理掉。
她不食荤,就算含在嘴里也咽不下去,天生的排斥反映,有时闻着味儿也会不喜。
阿玉回院便将门给栓了,趁着天色还未大亮,将食盒提到屋子后面,然后用树枝划拉了一个土坑,将那些菜尽数倒了进去。
她的这些做得无声无息,将坑填好之后还盖了点儿草上去。
如此,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可这样她就得空着肚子去上值了。
为了避免早上的事件重复发生,阿玉回屋灌了几杯茶水,算着时间将空食盒送去小厨房。
她离开,树枝上的暗三落地,向练武场而去。
魏漓的一套箭还没有练完,就知道女人将他赏的东西倒土坑里去了。
“噢……”
没有太多表情,从箭桶里取出三支,一瞬齐发,正中远处的三个箭靶。
暗三的身子抖了抖,暗忖半刻又道,“殿下,我看她应该是吃素的。”
自从上次魏漓知晓阿玉身份,暗三得了个任务,已经从良王的贴身暗卫变成阿玉的了,只是当事人不知道。
在兔苑的时候他也没有见过小丫鬟吃肉食,每次都是分给别人,想来是不吃的吧!
“吃素?”
魏漓挑了下眉头,听暗三说到她早上都没敢去厨房吃早饭的时候,饶有兴致的笑了笑。
离开练武场,魏漓没有回殿,直接去了前院议事厅。
阿玉捧着饥火烧肠的肚子在后房等到午时良王才归。
净手,换衣,等魏漓坐上炕桌,差不多又过了一刻钟。
彼时,阿玉已经饿得没啥力气了。
一想到伺候完这位上榻午睡她就能去用饭,阿玉咬牙硬撑,只可惜肚子不听使唤,侍膳的时候又叫了……
阿玉见良王望过来,默默放下银箸退后一步道,“请殿下恕罪。”
两次侍前失仪,她现是窘得要死,早上灌了满肚子茶水也不顶事。
女人的脑袋都快埋胸口里去了,魏漓看看满桌子的荤菜,放箸道,“赏你。”
连续得赏,周进笑眯眯,门口的两个小太监满脸的羡慕。
“殿,殿下。奴婢失仪,受之有愧。”阿玉一点不想要,接了这些东西她午饭还有得吃么?真正骑虎难下。
魏漓根本没理她,然后下榻净手喝消食茶,准备休息。
阿玉看见有小太监过来装菜盘,都快要急出汗来了,可她一点办法都没有,见良王进了内室,还不得不跟进去为他宽衣。
脱衣比穿衣来得简单多了,阿玉将衣服搭好,魏漓已经自顾上床。
如此,她只需要放下幕帘就可以离开。
榻上的人已经躺好阖眼,阿玉轻手轻脚走过去,放下内帘正准备退出,就听见床上的良王问道,“饿吗?”
好似很随意的一句话,阿玉看过去,就见里面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嘴角还挂着一丝浅笑。
那是调侃的笑容,阿玉有些发懵,想说些什么就见床上的人又闭眼了。
她默默退出内室,回想起刚刚良王那表情总觉得有些不对,可一时间又有些想不明白。
阿玉回了后房,跟早上一样要将食盒拎回去再吃。
周进还让她休息一会,等殿下起身的时候才来上值。
阿玉应声,匆匆拎着东西回房里去,等关好院门,她双脚一软,差点儿跌在地上。
将食盒放上小桌,阿玉的肚子又叫了。
由于没有东西裹腹,她感觉自己混身发冷,饥寒交迫。
“有一样素的也好啊!”
阿玉趴在桌子上,都快要饿哭了。
良王的怪僻太多了,道道菜都跟肉有关,怪不得饭后要喝消食茶。
第056章 赏你
下午,阿玉再去上值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浮。
很显然,她中午也没有吃东西,那些菜又给她埋掉了。
魏漓下午又去了前院议事厅,等再回来已经是掌灯时分。
彼时,阿玉正坐在后房,神情蔫蔫。
有小太监过来叫她,听闻良王回来,阿玉扶着桌子慢慢站起,狠灌了两杯茶水去正房。
魏漓刚好走在廊下,见女人从拐角处转过来,眉梢轻挑。
简单休整,侧厅的晚膳也摆好了。
阿玉布菜,动作不畅,感觉举起那双银箸都费了好些力气。
周进在一旁看着心都紧了,他下午跟着主子一起外出,不知道阿玉的异样,还在想她是不是身体不适。
一餐膳食,阿玉侍得艰难,好在撑着也结束了,她的肚子也没有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估计也是没力气叫了。
她见良王放箸,松了一口气,刚将自己手里的小碟子放下,又听得桌前的男人道,“赏你。”
阿玉愕然,听见这话头皮发麻。
“殿下,奴,奴婢……”阿玉不想饿死,肯定是要拒绝的,结果她话并没有说完,就见男人唇间有一丝玩味的笑。
这笑容跟中午在床上的如出一辙,这回阿玉算彻底明白了。
她身子一软,直接匐地。
“请殿下赎罪,奴婢,奴婢不食荤。”
阿玉真的给吓着了,她有比常人敏锐的耳力,早上挖坑时天都未亮,院门也是栓着的,并没有进人的迹象,可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难不成也跟自己一样有什么过人异象,还是说派了什么利害的人物在暗中监视自己!
如此惴测,阿玉后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榻上,魏漓盯着女人的后脑勺,“如此,先前,那些?”
“奴婢该死,先前那些,都给奴婢埋,埋土坑里了。”
阿玉嗓音细弱,一来是饿得没多大力气,二来是真有些怕。
这人明明知道她干了些什么,还这么问,肯定是想治罪。
她匐地,动都不敢动一下,能感觉到良王在看她,那种视线让她备感压力。
不过,这回阿玉的感觉错了,魏漓虽然是对着她的,却闭着眼,正在享受那一丝馨香。
他的模样陶醉极了,看得不远处的周进一阵莫名。
周进并没有闻到什么,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同样。虽然他们站的地方远了些,可就算是跟魏漓处在同一个位置,也未必能察觉到。
说到底,魏漓的嗅觉异于常人,太灵了。
“殿下?”
阿玉久得不到回应,正想抬头看看,就听见头顶的人徐徐道,“为何,先前,不道明?”
魏漓睁眼了,眼中意味不明。
“殿下,奴婢第一次得赏不敢辞。”
阿玉心如小鹿乱撞,到了现在她是不敢再编什么理由,实话实说了。
刚上值就给了这么大赏赐,她那敢推辞。
“噢。这么说,你,情有,可原?”
阿玉点头如捣蒜。
是个诚实的小丫鬟,没让他失望。
魏漓勾唇,“若想,本王,不怪罪,也可……”
他的话留下一半,然后人就走开了。
阿玉眨巴两下眼,侧头看见男人离开,完全没搞清楚他想怎样。
“你起吧。”
魏漓端上一杯消食茶,坐在另一边榻上休息。
阿玉起了,然后她看见有太监进来抬走炕桌,又换了个新的,上面还放着个食盒。
“赏你。在这吃。”
魏漓端着茶盏坐过来,点了点那桌上的食盒。
听到赏你两个字,阿玉僵了,看见男人唇角玩味的笑,真恨不得将食盒甩在他的头上。
可这种事情她也就是想想罢了!
阿玉抿着唇,慢慢打开那食盒,结果发现那里面并非荤菜。
她怔了怔,等抬手将那八道菜全部拿出来,都是素的。
“殿下,这?”
又得一盒菜,男人在她心里印象太差,还以为这人是想惩罚她,或是想强迫她吃荤什么的,结果想错了。
“吃。”
魏漓又恢复了一惯的冷峻,眼中却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柔光。
当着他的面用膳,阿玉虽然有些窘,但还是道谢坐下。
这满桌子的菜,她要是不吃,那就真的是不知好歹。
阿玉咽了咽口涎,她实在太饿了,怎挡得住色香味俱全的一桌美味,也顾不得有人在对面看着,真吃了。
活了十四年,她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这些菜有些她并不能叫上名字,却是出奇的好吃。
白素爽口,土豆饼香脆软糯,不知名的菜汤甘甜,清香无比,连那盘唯一的米糕也是从未有吃过的松软。
阿玉一口接着一口,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就算饿,她的吃相也不难看,微微低着头,一小口一小口,除了碗匙碰撞,也没有发出别的声音。
那小嘴儿开开合合,真的好像一只进食中的兔子。
魏漓靠在榻沿上,手里的茶水早已经冷了,他却没有放下,因为不想挪眼。
女人的样子好像是在吃什么人间美味,看得他都饿了,明明刚刚才吃过,却莫名咽了几下口涎。
几步外,周进见这景况,已经带着守门的两小太监出去了。
他感觉自己还是不要站在那好,以免不小心打扰气氛,到时主子特定会生气。
屋内,阿玉吃了个九层饱才慢慢放箸。
“谢殿下赏赐,奴婢吃得很好。”
阿玉下地,再次行礼。俗话说拿别人的手软,吃了别人的嘴软,内心倒是对眼前的人改观了一点点。
“好吃吗?”魏漓放盏。
阿玉点头,然后看了看桌上那些剩菜,“殿下,我能将这些带回去吗?”这么好吃的菜,她真的不想浪费,而且是主子赏的。
魏漓侧目挑眉,“准。”
阿玉勾唇,然后将那些菜一一放入食盒中,准备一会下值的时候拎回去。
“殿下,是否沐浴?”
阿玉吃饱了,有力气了,就想着好好当差。
魏漓摇头,“你,下去吧。”
阿玉一怔,这是让自己先下值了?
今儿的良王吃错药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阿玉福了福,拎着那食盒便走了。
她离开,周进走了进来。
“殿下?”
周进有些不明白,小丫鬟怎么走了呢。
“沐浴。”
魏漓闭了下眼,有些东西忍得难受,再不放人,他怕自己一会忍不住做出点什么来。
第057章 偶遇(加更)
次日,阿玉早早起床升了个小火炉,用小鼎锅热了两碟昨晚吃剩下的菜。
她可不想再出丑了,还是先填下肚子吧。
明溪院没有丫鬟,阿玉过来时不光配了个单独的小院子,日常家什严公公也给她备了,跟兔苑的日子差多,只不过是一个人住。
就算是放了一晚上的剩菜,也是说不出的好吃,阿玉将盘子扫干净抹嘴,留下的那些她准备中午热热再吃,到时去小厨房领碗热粥,配着刚刚好。
有了先前打底,这下阿玉侍膳的时候倒没有再出现尴尬,等良王去了练武场,她就可以临时休息。
练武场那地方周进也很少去,他用完早膳见阿玉也休整好了,领她去东厢茶室,让一个老太监教她煮茶。
这些事情阿玉先前接触得不多,学得特别认真。
正殿那边,良王快回来时乐吉跑过来报信。
“阿玉姐姐,殿下要回来了。”
阿玉在这里逢人都会叫她一声姐姐,这称呼让她有些不习惯,但那些小太监根本不敢直呼其名。
听闻良王要回了,阿玉端上煮好的茶准备去正厅,来到长廊看见院里的花圃中有两只雪白团子。
“乐吉,那是今天要送去小厨房的吗?”
心中这样猜想,阿玉就忍住不住问出口了,想到良王那么喜欢吃兔子,一阵恶寒。
乐吉闻言侧头望去,然后笑道,“你是说小怩跟喜田啊,这俩在院里都要成大爷了,谁敢送他俩去小厨房。”
“就是说,它们是院里养的?”阿玉意外,这两只已经够大了,真要吃,随时下锅。
乐吉点头,“是啊,从兔苑里拎回来的,没下锅,养着养着就这么大了。”
听他这么说,阿玉就想到了当初被带走的那两只才两个来月的小兔子。
看大小对得上,还说什么油炸至酥呢,原来并没有吃。
阿玉莫名笑了一下,当初她可是因为这事心里将良王骂了好多遍。
回到前厅,阿玉抬眼就看见良王已经走在廊下,虽说是去练武场,可他的样子淡然得很,脸不红,气息稳,连一丝汗都没有,也不知道练了些啥。
跟着一行人进房,阿玉先放下茶盘净手,后面在架上拿了两套衣服道,“殿下,早上还去前面吗?”
根据昨天的经验来看,良王在院里待的时间并没多,基本会去前院议事厅。如若天天这般,也算是一位务实藩王。
魏漓像在想事,默了会才摇头。
如此,阿玉便给他换了身开襟的舒适袍子。
魏漓不外出的时候基本会在书房里渡过,以往这种时候周进会跟过去伺候,这下子有阿玉在,周进就不去了,找了个地方躲闲。
接触了一下,阿玉觉得良王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伺候,就像此时在书房的,基本就是帮他添一下茶就行了,然后男人就看书写字,也不会怎么理她。
要不是前二天书房里发生的那些事还历历在目,阿玉会以为自己真就只是他的贴身丫鬟,可这一切都是妄想。
男人那贪婪跟势在必得的眼神忘不了,也无法忽略院里小太监们对她的另待。在跨进院子的那一刻,她就被盖上良王的印章,只不是过男人在玩什么把戏她不太明白。
“想什么?”魏漓向女人的额头弹去一记。
阿玉吓了一跳,摸上额头才发现刚刚飞过来的是水珠。
“没,没什么。”
她肯定不能说自己在想啥,见良王在盆里净手,赶紧递上锦帕。
她不提,魏漓也没有再问,后面坐在窗下拿着一卷书来看。
这男人认真的时候就像一尊泥菩萨,一动不动,专注得很。
每当这种时候,阿玉就在旁边当柱子。
日子就这么过了半旬,在周进的提点下,阿玉在大丫鬟的路上越走越稳。
来到这里的时日久了,她也总算知道良王是不去后院的。
一个大男人放着满后院的女人不闻不问,阿玉想不明白,可这些事情并不是她能涉及的。
还有一个让阿玉诧异的地方,就是良王戒兔肉了,反正她侍膳的时候没见他吃过。
如此,那男人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倒是好了不少。
入冬,天气越来越冷。
那日,魏漓去议事厅未归,外面突然落雨。
周进安排人要去送伞,看见阿玉站在廊下,便道,“阿玉,殿下的伞你送过去吧。”
“是。”
阿玉接过,在两个小太监的带领下出院。
来到这里近半个月,她还是第一次出门。
明溪院到议事厅有一刻钟的脚程,阿玉举着黄色油伞垂头看路,冷不丁身后有人突然叫她。
“阿玉?真的是你。”
秦江从湖边的亭子里冒雨跑过来,看见伞下的姑娘唇边止不住笑。
“秦大哥。”
阿玉看见他也有些惊喜,因为又要到发月钱的时候了,要是她没办法沐休,还想托他帮忙带信跟银钱回去。
“你现在……”
秦江见阿玉一身大丫鬟的衣服便想到她去了明溪院,眼神有些黯淡。
“噢,我,我现在升大丫鬟了,在明溪院当差。”
阿玉解释着,又问跟她一起的两个小太监能不能等她一会,遇上个同乡,想说说话。
她想要说话两个小太监怎会不允,说到底阿玉比他们的品级还要高。
“秦大哥,下月你归家吗?我这儿要是走不开,想托你带信回去。”
阿玉也不敢在这儿耽误太久,直截了当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成,你要是回不去就带信给我。上次的事情挺不好意思的,忙完修园子的事本来我也去找你了,不曾想,你已经不在兔苑。”
上次没有帮到她秦江还自责了好一阵,后面终于得空,满心欢喜的过去找她,人又不在了。
明溪院他也试图想去找找人,结果根本没人帮他通传。
阿玉没想到他如此上心,带着些歉意的笑笑道,“抱歉,我应该找人去通知你一声的。”
“这。没事。”
秦江挠挠头,脸都有些红了。
两人又简单约定了一下时间,正准备分开,就听得前面的小太监道,“阿玉姐姐,殿下过来了。”
良王?
阿玉回头,果然见那男人伫在不远住的廊下。
第058章 生气
“殿下。”
阿玉行礼,正要撑开伞给男人举上,就见他向自己伸手。
“拿来。”
魏漓的声音有些冷清。
阿玉乖乖递过去,见良王看都未看自己一眼就自顾撑伞走了,心中悻悻,他这是嫌自己来得不及时生气了吗?
“阿玉姐姐,这把伞给你用吧。”
有小太监过来递了一把伞给她,阿玉接过,跟在一行人后面。
回到明溪院,阿玉收伞,撩帘进了内室,便见男人已经换好衣服坐在榻上喝起茶来了。
他自己换的吧,那速度之快。
“阿玉,这儿暂时没什么事,你回去换身衣裳再来吧。”周进看着她微湿的裙倨跟鞋面说道。
“是。”
阿玉向捏着茶盏的魏漓福了福,“奴婢告退。”
魏漓全程敛目,等人走了才慢慢放盏,茶汤映着他的容姿阴雨暗沉。
女人先前的笑容还浮现在脑海中,不是对他,那一幕怎么想怎么刺眼。
魏漓眯眼,寒气绕身,原本暧如春阳的炕间蓦地冷了。
周进寒颤,缩到门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厢,阿玉换好衣物就匆匆而归,知道他在生气不想让良王等太久,结果去到门边却被周进拦住。
“殿下正在里面看书,不喜打扰,在外面侯着便是。”
周进瞄瞄小姑娘,心想是这位惹着主子了吧,不然谁有那么大本事。
听闻不用进去伺候,阿玉黯然,本想去后房坐坐,想了下又对周进道,“公公,听闻大丫鬟有沐休。我家乃梁州境内,可否准假两日,待我回去看看。”
如果是别人周进肯定准了,可眼前这位……
周进咳了两声,“这事儿殿下知道吗?”
阿玉微愣,“我未与殿下提起。”
“噢……,那你找机会说说,毕竟殿下就你这么个贴身丫鬟,你走了房里的事没人插得了手。”
这是要征求良王的意思了,阿玉颔首,“是。”
中午,阿玉在后院坐了半天冷板凳,后面还被通知回去。
良王没有传她侍膳,感觉不想见到她的样子。
莫名其妙被厌阿玉也挺闷的,可一想到还要跟他告假,根本不敢怠慢,就回去吃了个饭,又收拾好过来了。
“阿玉姐姐,殿下已经去书房了。周公公说你不用过去,多休息一下。”
来到门口,有小太监跟她传达当差事宜。
阿玉一听良王去了书房,有些惊讶问道,“殿下今儿个没有午休?”
小太监点头,然后就不说话了。
良王一直是个严于律己的人,阿玉来了这些天他不睡午觉还是第一次。
跟自己无关吧,这也太夸张了!
书房。
魏漓坐于太师椅上,单手撑头,神情不喜不怒,正在听小太监回禀早上的事宜。
三步外,先前跟阿玉一起送伞的小太监明显紧张,说了两句咽下口水又接着道,“阿玉姐姐说完带信的事,那小厮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两人后面约了下时间,打算互通消息。”
事情就这么多,小太监小心观察着主子的神色,没一会就见他挥了下手。
小太监松气,弓身退出。
门外,周进默了默,撩帘进去,见主子在案上铺展宣纸像是要写字,小心翼翼上前道,“殿下,先前阿玉问能不能准她两天假回家看看。老奴没应,说是要看你的意思。”
主子生气的时候周进实在不想往他身边凑,免受鱼池之秧,可放任两人闹别扭好像也不是事。
魏漓的动作有所停滞,周进见他缄默,也没再开口。
晚间,魏漓从书房回来后阿玉终于获准进屋内伺候。
男人已经恢复了一惯的冷漠,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阿玉却觉得他的气没那么容易消。
思及于此,她愈发小心谨慎,想要告假的事当天也没提,到隔日早上,才小心试探地道,“殿下,奴婢离家半年有余。临走时母亲还怀着身孕,算来已经生产数月。奴婢想下月初告假两日,回去看看,不知可否?”
彼时,阿玉正在给良王束发,她一遍遍梳着那如缎青丝,见男人阖着眼很惬然一般,便将这事提了。
魏漓睁眼,透过铜镜见女人一副小心惴惴的样子,指了指头道,“按按。”
阿玉闻言连忙放下角梳,张开手掌在他头顶按压起来。
这是她最近学到的按摩手法,周进专程找人过来教的,供主子解乏。
以前魏漓不让人近身,自然是没有享受过这些,猛然接触,倒是有些上瘾。
柔柔软软又带着点小劲儿的手指压在头顶,那种舒畅由上至下传遍全身,魏漓长舒一口气,见镜中女人专注的一张脸道,“准两日。”
阿玉愣怔,反映过来之后赶紧退后,福了福道,“谢殿下。”
还以为这人不准呢,没想到……
阿玉难掩喜色,唇角弯弯,眉眼含笑。
她的样子印在镜中,魏漓微微抬眸,尽收眼底。
时过几日,阿玉领到二两月钱,她收拾好行装,伺候完魏漓起身盥洗,天亮时便出门了。
那时,魏漓站在练武场的拐廊上,看见女人背着小包袱远去,对身后挥了挥手。
暗三单膝跪在不远处,领命消失不见。
阿玉还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出府,她并不识路,叫了个小太监带她。
王府下人外出走后侧门,从前院过去有很长一段要走,两人路过一个小亭,给远处正在木梯上修院墙的秦江看见了。
“是她。”
秦江大喜,墙也不修了,几步跳下,找到管事,说要告假归家。
自上次临时砍掉假期,秦江就没有再提过这话,管事想着院里也没什么事,准了他两日。
秦江匆匆回房收了点东西,顺着先前阿玉走过的路追了出去。
那厢,阿玉出了王府直奔城门。
一路上她看见有不少卖瓜果跟零嘴的小摊,想买点儿回去,后面想想还是忍住了。
离家又有一月有余,不知家里情况如何,还是带上银子回去以便打算。这些东西,等下次吧。
阿玉来到城门,找到去黄角镇方向的马车,正准备上去,秦江就气喘吁吁的跑来了。
第059章 归家(打赏加更)
“阿玉,你也要回去吗,真是好巧。”
大冬天的,秦江汗都跑出了,还在说巧。
阿玉回头,看见秦江面露惊讶,“秦大哥,你今儿也回去吗?”
秦江连连点头,随即便爬到马车上去了。
阿玉已经在前面坐定,浅笑道,“那就真是巧。对了,先前我找人给你带信,你有收到吧?”
良王那边允了假,阿玉第一时间就找了院里的小太监帮她带迅,信的事不用麻烦秦江了,她自己会回去。
“收到了,我本也是打算领了月钱回去的。”
秦江还在解释今日的巧遇,他这么接二连三的说,倒是让阿玉有些莫名。
两人说话间,又有两个男人上车来了。
在外拉客的平民马车,敞架的样式,车台老旧。
平日搭车的男女老少都有,大家并没有太多忌讳,基本都是男女分开并排而坐。
只不过今儿除了阿玉,别的都是大男人。
秦江原本坐在阿玉对面,见有人要去阿玉旁边,快速挪位,跑到那边将位儿占了,跟她隔着拳头大小的距离,挡住那些要坐过来的人。
阿玉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跟相熟的人坐在一起,她还是自在些。
秦江笑笑,面对阿玉圆润精致的眉眼,他不敢看人,偏头,脸红心跳。
马车等满十个人就出发了,半路有上有下,行程稍慢。
行至一个叫格香镇的地方,有两名身背铁具的木匠拦车,说是要去黄角镇。
听到黄角镇,阿玉侧身看了一眼,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同时,马车下的肖林也看见她了。
肖林先是震惊,后面化作惊喜,扶着车架便道,“阿玉,阿玉,真的是你。”
未婚妻就在眼前,他没想到会遇见。
事隔半年,女人未变,一身浅翠色夹袄,单螺髻,蓝色丝带,粉黛娟花,还是那般清丽绝伦。
“阿玉,你不是……”
肖林想说她不是卖身做丫鬟去了么,话没出口,看到她这身衣裳啥都明白了。
思及此处,肖林面有黯色,那时没有帮到她,心中自责难当。
几息间,肖林心思百转,阿玉却不似他那般思绪杂乱,只是客气的招呼道,“肖林。”
她的口气冷淡疏离,肖林正沉浸在相遇的喜跃之中,并没有在意,他上车之后看见阿玉对面有位,刚坐过去就接触到一道不友善的视线。
那视线来自秦江。
男人与男人之间最能明白彼此的心思,虽然此时秦江啥也不知道,但他能感觉到对面的人跟他一样。
肖林愣了下,才发现未婚妻身边有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
“阿玉,他是?”
肖林感觉到危险,开口询问。
这时,肖林的姐夫董运昌也上来了,拉了下小舅子的衣摆道,“车都要走了,你还不坐下。”
他的神色有所不悦,看看肖林又望向对面的白玉。
阿玉侧身,避开那道让人不舒服的视线。
她的疏离肖林总算感觉到了,车上人多也没有再提什么,只是眼中有些隐忍。
而这时,秦江倒是不察的冷哼了一声。
他心中也在猜想这小子应该是阿玉那边村上的,就是不知道啥关系。
马车行至黄角镇,阿玉扶着车架在镇口下车,秦江也跟了下来。
“阿玉,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看向同样跟下来的肖林,像防贼一样看着他。
“秦大哥,不用了。镇上有牛车,我搭辆车很快就回了。”
阿玉说着,还让他赶紧上车,一会马车要走。
这会,肖林也背好东西下来,他看见阿玉跟秦江在边上说话,想过去,手臂却被董运昌抓住。
“还要去李老爷家收工钱,赶紧走吧。”
“姐夫,先等下,阿玉还在。”
肖林想挣脱,却是甩不开。
“她都回了,肯定是归家去的。”
董运昌不让,他得过丈母娘的叮嘱,见小舅子不听,直接拖着离开。
那厢,阿玉肯定是不会让秦江送的。
秦江看见刚刚那小伙子消失不见,让阿玉注意些,总算上车。
目送马车离开,阿玉松了一口气。
秦江那人太热情了,她不傻能看出一点什么,要说自己一个自由之身还说想想,可现在……
想到良王,阿玉觉得以后还是跟秦江拉开一些距离吧。
她知道不可能,也怕给别人招来麻烦。
今儿黄角镇赶集,阿玉看到路口有好几辆可以回村的牛车,不过她没坐,省下几个铜板买了四串糖葫芦拿在手上,步行归家。
临近村口,有在外劳作的村人认出她来,刚开始有些不敢相信,等她走近了,便有些惊讶道,“是啊玉吗,你回了?”
阿玉笑着点头,“是的婶子,告了两日假,回来看看。”
“回来好,回来好……”
那妇人喃喃,看见阿玉一身鲜衣,又啧啧有声。
果然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比镇上的小姐看起来都富贵。
阿玉不喜那种打量的眼神,加快脚步,进村之后又在田径上遇见隔壁院的周婶。
彼时,周婶带着四岁的小孙子赶着两只羊正准备归家,看着阿玉先是惊了一跳,然后就往白家院那边喊道,“柳家妹子,你快出来,阿玉回了啊!”
周婶说着眼眶都有些发热,这人走了大半年呢,总算是回来了。
“周婶。”
阿玉笑着跟她打招呼,拿出一串糖葫芦来递给那小孩童。
周婶见她这么客气欢喜得很,可很快她的眼神又暗淡了,叹了口气道,“回来就好了。”
她话中有深意,阿玉还没来得及问,白家院门打开,柳氏探出半边身子。
“娘。”
阿玉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让周婶晚点到家来玩,快步回家。
“阿玉,我儿,你怎的回来了。”
柳氏看见女儿自然高兴,拿过女儿肩上的包袱,迎她归家。
“娘,先前不是跟你说过大丫鬟有沐休。我现在是大丫鬟了,以后要是没什么意外,每月都能回来一趟。”
这是阿玉半年多来最高兴的一件事,她喜笑颜开,挽着母亲的手回屋,进门却发现自家堂屋空了。
“娘,我们家的桌凳呢?”
他们家有一张大木桌并四条长凳的,怎么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