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第二枚桃牌 下
柴天诺轻轻点头:
“这点之前便有猜测,忘了告诉您,之前我曾斩杀过桃妖,那片桃林化作了一枚桃牌。”
黑衣老者惊奇的看着柴天诺,来回打量了好几遍,最后轻轻点了点头:
“据我所知,世尊总共画有两枚桃牌,未曾想,皆落入你的手中。”
“并未,那枚桃牌连同墨锭我一并上交了。”
柴天诺咧嘴,自己属实有些太诚实了,墨锭交就交吧,干嘛把桃牌也交了,纯粹二百五!
“这枚可万万交不得,认真讲,这可是桃花仙子的本命所在。”
黑衣老者挥手,天地骤然一黑,紧接又亮了起来,柴天诺环视,自己来到了一片旷野,极目四望,除了枯草什么都没有。
“务须收好,若是机缘足够,说不定今生你们还有相见之时。”
柴天诺接过老者递来的桃牌,忍不住咧了咧嘴,若是数十年后自己变成个老头子,看到桃花仙子会不会自惭形秽?
仔细打量一番,桃牌的样式大小几乎和第一枚一模一样,只不过正面不是桃树,而是桃花仙子至美容颜。
翻过桃牌,上面也有一首七绝:
“小桃西望那人家,出树香梢几树花;”
“只恐东风能作恶,乱红如雨坠窗纱。”
柴天诺轻轻点头,诗不错,别有韵味。
“敢问长者尊名?”
叉手行礼,柴天诺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未曾询问老者姓名。
“无名无姓,称呼我纸老便可。”
黑衣老者笑言,柴天诺挑眉,巨龟是砚,纸老,莫不就是纸?
“纸老,您之前所说的世尊,是何种存在?”
“一世之尊,你说是何种存在?”
纸老意味深长的说,柴天诺刚欲再问,他轻轻摆了摆手:
“多说不好,于人于己都不好。”
“还是那句话,收好桃牌,莫要给他人。”
“我省的,除非某死,桃牌绝不会丢!”
柴天诺双手握着桃牌用力点头。
“昂~!”
话音还未落地,一巨大龙头长啸着从柴天诺体内冲出,一口便把桃牌吞掉,没等柴天诺反应过来,又一头扎回他的体内。
“……”
看到眼前一幕,柴天诺愣了,纸老则是直接懵了。
“……彼其娘之!”
“死龙头,把桃牌还给我,把桃花仙子还给我!”
柴天诺快气炸了,这他娘是啥破事儿啊!
正在焦急,一枚鹅黄叶片缓缓落下,柴天诺接于手中急看:
“清灵之水筑道体,再入镜花得相见。”
原本急躁的心情立刻平息,桃花仙子入了灵气充裕的镜花界,甚好!
“多谢纸老成全!”
柴天诺再次行礼,纸老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这天下之事,可真是无法推测,机缘,竟来得如此突然!
“小友,可喜笔墨纸砚?”
柴天诺一愣,这话没头没脑的,也不知什么意思,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小子自幼学文习礼,于文房四宝,自然宝贝得紧。”
“你稍等!”
纸老身影瞬间消失,柴天诺啧啧称奇,就这神出鬼没的本事,若是当上刺客,何人能挡?
盏茶功夫,纸老身影再现,柴天诺神识全开也没发现他是如何现身。
“你我有缘,赠你一套文房四宝,皆非凡品各有妙用,务须收好,万万不可送与他人!”
看着纸老手中金灿灿的盒子,柴天诺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噫吁嚱,这盒子,莫不是黄金做的?!
“纸、纸老,这盒子是何材质?”
柴天诺接过盒子,吸溜着口水问,纸老咧嘴,未曾想这小子,竟然还是个财迷:
“金的,十足真金!”
“您放心,除非死,某绝不让其离开我半步!”
“若有人敢抢,某一巴掌拍死他!”
纸老看着怀抱金盒,满脸恶狠狠表情的柴天诺连连点头。
好,甚好,就凭这表情,四宝稳了!
“小友,愿你鹏程万里,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话落,纸老消失,柴天诺叉手深深行礼,不为别的,那十足真金的金盒,妥妥值得他如此。
男儿立如山,一见金银折弯腰,嗯,这形容的就是他柴大猛人。
“明月啊,你师父我的第二枚桃牌,好像也被人收了。”
清风道人使劲擤了把鼻涕,想了想,偷偷抹在自家徒弟身后。
“收就收了呗,第一枚不一样被人收了!”
明月道童小手穿过裤子上的破洞,使劲挠了挠自己的屁股蛋儿,上面有些许冻疮,又痛又痒。
“……问题是,第二枚桃牌消失了,我怎地也感应不到。”
“还有,咱家的文房四宝,也不见了踪影。”
清风道人无奈摆手,明月小道童直接炸了锅:
“你个老不死的,到底又干了啥天怒人怨的事儿?”
“家底子都被人偷了,若你死了,还能给我留下点啥?!”
老不死的……,清风道人吸吸鼻涕,冲着自家徒弟的屁股扬起大手:
“你个不孝徒儿,今儿不给你屁股打成八瓣儿,我名字倒着写!”
“可拉倒吧,你有毛的名字,牛鼻臭老道与你最相配!”
师徒俩打打闹闹,很快消失在远方。
寻到自己的坐骑,看看四下茫茫荒原,柴天诺有种大梦初醒的感觉,今儿的经历,还真是如梦如幻。
“驾!”
瞅准一个方向,柴天诺策马狂奔,便是路上遇到小股草原鞑子也未曾理睬,五千两银山在前方等着,哪有那个闲情逸致去取一两的脑瓜。
“……彼其娘之,一个大子儿也不能丢!”
终是受不了眼睁睁看着银子跑掉的痛苦,都已奔出两里,柴天诺又调转马头追了上去!
一顿箭雨刀山,割取了五个头颅,这才满意打道回府。
柴天诺也发现了,自己如今的秉性和孱弱时大相径庭。
也不知是压抑十数载造成的爆发,还是原本性格便是如此,只不过孱弱的躯体限制了自己的作为。
不过,柴天诺对自己如今的状态很是满意。
手持锋芒斩仇寇,饮血食肉心如铁,这才是男儿该有的人生!
“为何只有四千两百两银子,是不是被尔等私底下吞没?!”
柴天诺使劲敲着桌子,脸上将将钻出的胡须直接炸了毛,远看就跟个刺猬脑袋差不多。
第四十八章 大磨砺 上
“说话可得凭良心!”
送钱上门的军功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与他一笔笔算了起来:
“刚才来时,半路被你那位尊敬的山长截了胡,抽走五百两,说是你同意的,你认是不认?”
“……认,彼其娘之,这我敢不认?”
柴天诺满脸幽怨,若是自己敢说一个不字,山长能把自己活活掐死!
“你这段日子骑的那匹坐骑,可是你们山长亲自去兵部借的,甲字一等的赤红胭脂兔,那可是妥妥的千里驹,怎样,骑着舒服否?”
“原来是千里驹,难怪跑得那么快那么稳,骑着确实舒服。”
柴天诺恍然大悟的点头,和之前建府剿匪时骑得那匹雪花青相比,赤红胭脂兔属实强了太多。
“你是骑舒服了,就没想到要好好照顾它?!”
嘭的一声,这回换军功官拍桌子了,吓得柴天诺一哆嗦,怎么个意思这是,咋地比我这苦主还要横呐?
“也就十来天的时间,背上的毛也磨秃了,肠胃也让你给整坏了,那可是你战友,你便如此待它?!”
军功官怒了,柴天诺萎了,这事是自己做的不地道。
走之前马术教习吩咐了多次,一定要保证坐骑的营养,豆子鸡蛋必须给足,可自己风餐露宿,许多时候赤红胭脂兔只能啃枯草。
每日驮着自己跑那么多路,却只吃点没有营养的枯草果脯,自己确实没尽到责任。
“花二百两与它治病调养身体,你有意见?”
军功官斜眼望向柴天诺,柴天诺使劲摇头,若自己敢有意见,那真就畜生不如了。
“至于剩下的一百两,则是陛下新出的税收政策,所有军功犒赏皆五十税一,这个,你也有意见?”
“没、没意见,绝对没意见!”
柴天诺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奶奶个熊的,天齐大帝亲自制定的政策,自己若有意见,那不成了造反?
如此算来,自己这八百两银子,还真是各有各的去处。
柴天诺原本以为四千多两银子那得如座小山,可真正拿到手,不过是四十二张羊皮纸做的银票。
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瞅了半天,柴天诺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知道这玩意值钱,可拿在手里的感觉,那真是比银锭子差老鼻子了。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着,眨眼便来到了阳春三月,早发的嫩草柳芽儿密密麻麻,给原本灰蒙蒙的天地染上一抹活泼的绿色。
手里有了钱,柴天诺和家中联系也频繁起来,隔三差五便写信往回邮寄,其中陆陆续续寄回去不少银两。
自己这算发财了,怎地也得让义父阿娘还有玉珍儿过得好点不是?
每日依然是不断地打磨根基,柴天诺发觉自己虽然距离宗师越来越近,却总是差了些意思,仿佛有道看不见的屏障挡在眼前,总也跨不过去。
为此柴天诺专门找到自己认识的大宗师,山长大人,询问该如何跨越屏障。
结果不修边幅的山长大人给了个不修边幅的回答:
“毛的屏障,真若是有,一脚踹开不就过去了?”
“也就你这种喜好骑墙四六不靠的主儿会有这臭毛病,真正的武人绝不会有屏障,积累够了,自然也就到了!”
说完,山长大人一个尥蹶子把柴天诺从房里踢走,气的柴天诺的三字经差点脱口而出。
你大爷的,讹了老子五两咨询费就给这么个解释?
卖墨锭的老板都没有你心黑!
李义川知道此事后笑了:
“天诺,某虽不是宗师,但在西北时,也曾听闻几位将军的说辞,和山长倒也大差不差。”
“武人毕竟不若文人缜密,不少征战杀伐的将军,确实是在不知不觉间入得宗师境,套用句话来讲,便是水到渠成吧。”
“老叔,我真的能感觉到那层隔阂,就好像在琉璃这边,能模糊看到对面的风景,但就是跨不过去。”
柴天诺郁闷的说,李义川想了想,目光深邃的说:
“那只能说,是因为你的宗师境,与他人不同。”
卞盛、申屠子进与李义川说过柴天诺在战场上的表现,凌空将人打飞,那可是唯有宗师才能办得到。
山长也看到过柴天诺的表现,为此战斗一结束便怀着激动地心情探查过,结果还是一样,内力充沛,但也只是武夫上镜,气得他老人家骂骂咧咧的走了。
还以为能亲眼见证小宗师的诞生,结果他娘的是个歪把葫芦个别种,白让他激动了。
与他人不同,柴天诺恍然,是啊,自己的传承确实不同于他人,又如何能按照他人的经验复刻?
从那日起,柴天诺便稳下心思努力打磨根基,不再刻意追求,欲速则不达,只要根基打好,机缘到了,境界自然也就到了。
浮躁的心静了,日子便开始过的有滋有味。
每日上午是雷打不动的捶打磨炼,下午则是在文院教导魏忠贤这个碎催,偶尔还去禁军丙二营,与他们一起行动打打苦匪。
这样既有钱赚,还能熟悉军队的运作方式,妥妥的一石二鸟。
到了晚上,不大的墨香居便成了众人聚会之地,卞盛申屠子进成了长住客,魏忠贤也时不时的过来打牙祭。
偶尔喜娘也会带阁里的几位姑娘过来聚个餐,馋的一群光棍汉两眼直冒光。
照喜娘的说法,小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这世上几乎无有他不会之事,便是做饭都远强于他人,总会弄些闻所未闻的菜式勾引人家。
每次阁子里的姑娘过来,总是要沾些柴天诺的便宜,小丫头左挡右拦也拦不住。
柴天诺经常面带唇印,与看着他磨牙的众兄弟嘚瑟的说,没得办法,这就是生的太过俊俏的悲哀。
气的一干人等差点晚上与他套口袋。
姑娘们隔三差五的邀请他去秀春阁,频频暗示红包绝对大,勾的柴天诺心里那叫一个痒痒。
真说不清到底是馋姑娘们的身子,还是馋那大大的红包。
只不过,揩揩油倒还罢了,若让柴天诺来真格的,他还真没那个胆量。
不止一人与他说过,未进宗师前不可破身,此事关乎重大,容不得半点闪失。
李义川曾说,往日大战时曾见一位宗师境大将出招,长戟扫过剑气环绕数丈,顷刻扫空十余铁骑。
凌空三掌击碎城门,被敌包围一个怒震瞬间放倒上百刀盾,简直如天神下凡!
第四十八章 大磨砺 下
柴天诺听得热血澎湃,这才是真正的大宗师,自己纯属样子货,不但只有一击之力,便是威力也差之甚远,真恨不得一步跨入宗师,也尝尝横扫千军的滋味!
真男儿,又有哪个不想拥有绝高武力,站于孤峰之巅?
有了向往之心,这生理上的悸动也就弱了,柴天诺终究两世为人,经历过前世的教育,知晓十六岁总归还是小了。
正是身架子突飞猛进的关头,过早接触男女之事,只有害处没有好处。
一日,柴天诺一入武学上舍便觉气氛不同,无论秀才举人,面上皆带愁容,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点卯时柴天诺从教习那里得到了消息,还真是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兵部一早下了通知,武学上舍生员无论举人秀才,皆入伍磨砺三月,磨砺结束后由当地主官打分,成绩算入秋闱春闱。
此消息一出武学上舍便炸了锅,之前建府剿匪便死伤不少,已让众生员不喜,这次直接入伍,真真要了血命!
柴天诺倒是不以为然,反正教习说了,入伍不当卒子,还允许带侍从,去军队杀杀人领领赏倒也快活。
只不过,当抓阄抓到西北边军时,柴天诺直接傻了眼。
彼其娘之,西北那地界老远了,来回最少也得一个多月,再加上三个月的磨砺,但凡有点变故,那秋闱便赶不上了!
李义川正好在一旁,看着懊恼的柴天诺笑了:
“行啦,你小子便偷着乐吧,大华地域宽广,京城距离西北算不得远,无论南疆西域,哪个不得远上许多?”
挠挠头,柴天诺也笑了,说的也是,虽然比不得分在京城附近行省的,但比起那些去往遥远边疆的,自己妥妥算近。
“老叔,有无分到比南疆西域更远地界的倒霉蛋?”
“怎么没有,最远的十人分到了北域,只来回便好几个月!”
李义川点头,柴天诺直接惊了:
“噫吁嚱,那他们岂不是赶不上秋闱了?”
“那是必然。”
李义川点头,感叹的说:
“兵部方面有解释,入了武学上舍便是军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己任,赶不上的来年再考,横竖给你机会。”
柴天诺咧嘴,说得容易,那可是一年光景,谁也无法预料一年后会有何种变故。
紧接他又想起件事情,忍不住贴近李义川小声说:
“老叔,北域那地界,咱大华还能插得上手?”
这话怨不得柴天诺不敢大声说,虽说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但大家伙说起来,总有些顾忌。
北域和大华间隔一片浩瀚沙海,路途不但遥远而且极其难走,行商之人有九死一生的说法。
相互间的联系异常困难,时断时续,长的时候一两年联系不上也属正常。
大华疆域数百万,拥披甲百五十万,在神州那是拔尖的存在。
可北域疆域千余万,拥有披甲近五百万,更有属国过百,若真调动兵力,再有六七百万都拿得出来!
虽说朝廷一直说北域是大华管辖之地,但谁都知道,北域真正的话事人,乃是北域都护府大都护李胤泽李亲王。
他们这一支在北域经营了数百年,无论国力军力皆不是大华可以比拟,不嫌夸张的说,北域之人只知都护不知大华。
再说挣龙之事,天齐大帝能够赢得挣龙顺利登基,最大的原因,便是得到了大都护的支持。
虽说神州诸国征战不休,大华、大夏、大魏还有草原王廷等你方唱罢我又登场,但大家心知肚明,没有北域掺和,几家纯粹是在螺蛳壳里做道场。
若不是沙海阻隔,且无那心思,北域单凭一隅之地,便可横扫整个华夏神州!
“这个,怎么说车师都督府还在,明面上,大华在那里还是有些根基的。”
李义川有些牙痛的说,柴天诺挑眉,更近些许:
“老叔,区区一卫卒子,后勤贴补啥的还都得依靠大都护,这车师都督府,真能算是咱大华的?”
李义川揉揉脸腮,苦笑着说:
“算不算的,终究还是大华的出身,十人过去就是瀚海投石,大都护日理万机,没那个闲情逸致理睬。”
柴天诺咧嘴点头,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之后三天,柴天诺拜访了众多相熟之人。
画一幅山河秀丽图,赠与装裱铺马掌柜,近年时间,墨香居得他许多关照。
“太乙近天都,连山接海隅;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欲投人处宿,隔水问樵夫。”
“好画,好诗,好字!”
马文轩连连点头,柴天诺拱手:
“这些日子得您关照颇多,本想买点手信答谢,可思来想去,你我毕竟是文道中人,那样属实俗了。”
“索性画幅字画相赠,马掌柜莫要嫌弃。”
“怎会!”
马文轩连连摇头:
“得此佳作,堪比千金,吾心甚喜。”
马文轩知柴天诺喜财,便套了个千金的说辞,果然喜的柴天诺合不拢嘴。
离开装裱铺子,柴天诺又从密处买四套画工精美的妖精打架图册赠与老兵,感慨的说:
“某的青春,诸位兄长掺和颇多,想起这些日子额头拱起的骚疙瘩,我的心境便动荡不已。”
“这些册子虽比不得真人,但多少有些韵味,不过说实在的,兄长们,还是娶个婆娘过日子吧!”
楚大个等只是挥手让柴天诺滚蛋,眼睛那是片刻不离册子。
柴天诺无奈摇头走人,身后传来叮嘱:
“战阵之上莫逞英雄,任你武功盖世也抵不住如山刀剑,死了,不过枯骨一把。”
“某等盼你回来,共饮!”
柴天诺转身行礼,笑着离去。
“……我想娶婆娘了。”
“怎么个意思?”
“娶婆娘生儿子,若如柴小子,这一生,便值了!”
离开老兵住所,柴天诺进了从未进过的秀春阁,与喜娘等相熟之人人手一个金镯子。
“镯子细了些,但是我一番心意,姐姐们莫嫌弃。”
看到柴天诺这个葛朗台竟然大出血,喜娘等都哭了,一去边疆,那可真是生死两不知了。
“你个死没良心的胆小鬼,大红包一直等着你,可你就是不来,妥妥被那四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囊货教坏了!”
柴天诺笑的尴尬,怨不得几位老哥,自己是真的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
第四十九章 苍天道 上
临行前一夜,小院里,柴天诺、卞盛、申屠子进还有魏忠贤共饮。
牛饮入喉,魏忠贤撂碗,感叹的说:
“这一去就剩我一人,你们可要好好的,战阵之上安全第一,能躲别人身后,就万万不要冒头,冒头的王八死的快。”
三个巴掌次第抽中魏忠贤后脑勺,痛得他直吸冷气。
“屋里有我与你留下的复习资料,务须全部背过!”
“韦博士与我说了,这次秋闱,你有很大几率考上举人,若是努努力,春闱也有希望。”
“男儿总得对自己狠些,魏叔年岁已高,你这斯,也该长进些了!”
柴天诺牛眼一瞪,魏忠贤不情不愿的点头,虽然年岁最小,但他是四人组当之无愧的大师兄。
岁长时间,柴天诺无论外貌气质,皆发生翻天覆地变化。
原本瘦弱矮小的身躯,如今变得高大强壮,虽仍显消瘦,却如刀之锋芒,令人望之胆寒。
“我等离开后,照顾好老叔,终究上了岁数,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魏忠贤点头,四人齐齐望向隔壁院子,想必此时,老叔正在饮那割喉烈酒。
翌日,兄弟四人互道珍重,各奔东西。
“兔啊,这次某给你带足了口粮,你就放开蹄子可劲儿跑吧!”
“咴咴~~~”
赤红胭脂兔扬蹄欢叫,如箭般奔向远方。
柴蛮儿趴在胭脂兔温暖的脖颈,小声问柴天诺:
“少爷,我们还能回来不?”
“我想老叔喜姐他们,还有咱们的墨香居。”
柴天诺苦笑着揉揉小丫头的脑袋:
“统共盏茶功夫,你这离愁来的也太快了。”
柴蛮儿把自己的小脸压在胭脂兔的鬃毛里,略带哭腔地说:
“这是我记忆里待着最久的地界,老叔喜姐他们又痛我,我好舍不得他们。”
柴天诺先是一愣,然后轻轻点头,也是,对失忆的柴蛮儿来说,人生中停顿最长的地方,恐怕就是墨香居了。
胭脂兔沿着驿道狂奔,速度虽快但身子奇稳,只有轻微晃动,柴天诺心中感叹,花二百两银子把兔子借出来,真是正确的选择。
捋捋柴蛮儿顺滑的发丝,柴天诺柔声道:
“会回来的,墨香居,就是咱们的家。”
离开洛水,柴天诺沿着驿道狂奔,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
毕竟是去荒凉的西北边陲,除了行商,没人有那个闲情逸致,去感受刀子般的塞外烈风。
入伍磨砺属于公派,一路歇脚的驿站吃睡全都免费,这是柴天诺最满意的地方。
而最不满意的,就是时间。
也不知那位下命令的兵部主管,是不是因为挨了自家夫人的巴掌心情差,与柴天诺下了死命令,十八日内必须赶到边城报道。
晚一日杖五,晚两日杖十,晚三日入军法处置!
彼其娘之,一想起这事儿柴天诺便牙根痒痒,这时间卡的太紧了,但凡跑得慢点,那绝对到不了边城。
一路狂奔,直到看不清路,柴天诺才在驿站安歇下来。
“我的大腿根儿啊~~!”
下马之后柴天诺叫苦连连,狂奔一整天小丫头屁事儿没有,中途还在马背睡了两觉,反倒是他这个经常骑马的汉子,竟然磨破了皮,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柴天诺转身看看,那娘的,不但皮磨破了,屁股也肿了,这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少爷,晚上烧点热水我给你热敷一下吧,跟个磨盘似的,太丑了。”
柴蛮儿皱眉,柴天诺摇头叹气:
“算了吧,伤的属实不是地方,我洗个热水澡烫一烫也就好了。”
吃了碗面条洗了个澡,脑袋一沾枕头柴天诺便睡了过去。
经过一夜休息,第二天起床时柴天诺发现自己的伤好了,忍不住感叹,自己这吃过仙果又习练了八重龙蛇劲的身躯,恢复能力属实强悍!
狂奔两天,柴天诺离开直隶地区,穿过狭窄山口进入山北行省。
刚出山口景色立刻大变,直隶如今绿草茵茵,放眼之处生机勃勃,可山北行省极目之处皆是灰蒙蒙一片,植被少得可怜。
“少爷,这景色真怪,山北山南差距也太大了!”
柴蛮儿看着荒凉大地异常惊奇,一座算不得高大的山脉,两侧景象竟然如此不同,真有些不可思议。
“其实原因很简单。”
柴天诺想起前世学习的地理知识,笑呵呵的说:
“山虽不是太高,却异常狭长,正好把南边的大部湿气阻挡,使得山北行省降雨稀疏,所以植被长不起来。”
柴蛮儿恍然大悟的点头,望向柴天诺的眼中全是仰慕,少爷懂得真多!
整整一个时辰,路上碰到的行人不超过二十,而且都是行商。
柴天诺觉得有些不对,怎么说也是行省级别的驿道,这人数,有些过于少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想什么来什么,不到一刻钟,柴天诺便听到远方传来密集的马蹄声,没过多久,一大什提枪的骑兵便策马跑了过来。
看到身穿细麟甲的柴天诺,骑兵知道这是军中精锐,没有减速,只是捶胸行礼,很快消失在身后。
柴天诺扭头,望着远去的身影皱起眉头,骑兵们神色匆匆不好打扰,但他们身上沾染不少血渍,有几人还受了伤,之前肯定有过厮杀!
想了想,柴天诺把腰间大横摆正,又将望月犀上弦,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七八里后,柴天诺拍拍胭脂兔的脖颈让它停下,前方有几具血淋淋的尸首横在路上。
柴天诺下马查看,从创面来看应是刚才那些骑兵下的手。
死者服饰很杂,但在袖口处,皆绣有一金灿灿鱼钩,想必是某种徽记。
继续前行,没过多久,柴天诺又发现不少横在路上的尸体,这种情况很罕见。
乡兵府兵若是击杀了盗匪,肯定会把他们的尸体搬离驿道,像这样丝毫不做打扫,只能说明事态紧急,没有那个时间处理。
柴天诺想了想,决定今日不赶路了,早早进驿站休息,也好打探一下消息,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驿站,驿卒急忙上来牵缰绳,柴天诺递给他个布袋:
“里边有黄豆和五个鸡蛋,与我坐骑都喂上。”
“喏!”
驿卒唱了个喏,牵着胭脂兔去了后院,柴天诺则拿着文书,去找驿丞登录。
第四十九章 苍天道 下
此处驿站不大,今日住下的只有柴天诺主仆二人,驿丞索性让卒子烧了两个好菜,请柴天诺一同用膳。
“驿丞大人,一路行来我见到不少尸体,还见到一大什行色匆匆的骑兵,山北行省莫不是出了大事?”
夹一筷子清烫的野菜入口,柴天诺忍不住点头。
驿卒手艺不错,烫的火候到位,去掉了野菜的苦味却保留了脆嫩的口感,配上蒜汁属实开胃。
“倒也算不得大事,是那不安稳的苍天道又出来闹事了。”
喝口自酿的浊酒,驿丞苦笑着说:
“现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老天爷又不开眼,年后一直没怎么下雨,山北百姓的口粮,已经断了个十之八九。”
“借着这由头,苍天道又出来捣鼓事情,说是大华朝廷不敬天所致。”
“那些神棍也不知从哪弄了一大批武器,带着教徒到处惹事,还经常截杀驿道上往来的人员财物。”
“因前些日子那些家伙截杀了兵部派往西北的信使,惹怒了兵部主官,所以附近的府兵开始对苍天道的教徒进行清剿。”
“原来如此,这么说,金色鱼钩便是苍天道的标志?”
柴天诺恍然点头,驿丞也跟着他点了点头:
“对,但凡加入苍天道,都需在袖口等处缝上鱼钩标志,这是苍天道的规矩。”
“说来这些家伙也是厉害,凭着一群新入的百姓,前天愣是屠了两都府兵,属实让人意想不到。”
柴天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府兵可不是地方那些疏于打磨的乡兵,能让精于作战的府兵遭受如此损失,这苍天道确实有些手段。
“我说兄弟,你这精气神一看便不是普通人,这武秀才的身份,是打掩护用的吧?”
驿丞再喝一口浊酒,看着柴天诺笑眯眯的说。
柴天诺使劲摇头:
“某确是武秀才,可不是那些到处惹事的探子。”
朝廷的密探臭名昭著无人喜欢,柴天诺可不想被误解。
“你身上穿的细麟甲,可不是一个秀才能弄到手的。”
驿丞点了点柴天诺身上的甲胄,柴天诺咧嘴:
“这是某凭本事弄到的。”
不做隐瞒,柴天诺把细麟甲的由来说了一遍,驿丞听得心潮涌动,冲柴天诺高高竖了个大拇指:
“某虽从未上过战阵,但最佩服的,便是你这样的汉子!”
柴天诺拱手,连道客气。
食罢,柴天诺早早歇息,明日早起,需把今日耽误的时间给补回来。
第二天,柴天诺牵着胭脂兔刚刚走出驿站,便看到一大批骑兵狂奔而去,忍不住皱眉嘀咕,又出了何事?
“情况不太妙,有人燃放了红烟。”
一同出来的驿丞看着远方渐白的天边,脸上露出忧色。
红烟是求救的信号,前方,恐怕出事了。
柴天诺想了想,安慰的说:
“问题应该不是太大,否则营救的队伍,不会只有一都。”
“但愿吧。”
驿丞叹气,若是府兵也抵不住那些家伙,自己这近处的驿站,恐怕就悬了。
刀悬腰弓入手,柴天诺把细麟甲仔细包裹在柴蛮儿身上,做好最坏的打算。
行出十里,杀声震天,大群人马战作一团,吼声震天!
红烟还在飘荡,刚刚那一都府兵被苍天道的教徒牢牢围了起来,对方人数超过三百。
“蛮儿俯低身子,若见到有人过来,直接让兔子带你往回跑!”
“嗯!”
柴蛮儿用力点头,柴天诺下马,持弓大步赶向战圈。
“盾牌挡好,队形不要乱!”
率队支援的千总大声呼喊,苍天道徒太过疯狂,人人如地狱恶鬼,便是被砍掉了手足也不后退,拼命也要拉着他人一同赴死!
这些家伙行的是以命换命的战法,只要一下不死,倒霉的绝对是别人。
豁出全力,一刀斩掉身前教徒的首级,千总看着战圈大口喘着粗气,腹部伤口在哗哗流血。
与前几日相比,这些家伙的力量明显增加,速度也快了许多,便是出手的时机也比之前好了太多,除了身上没有甲胄,他们已不弱于精悍府兵。
之前骑队刚冲过来便遭了埋伏,苍天道徒早有准备,不但在驿道两侧挖了密密麻麻的陷马坑,更准备了不少钩镰枪。
交战的一瞬间,一都府兵便死了十几个,战马更是被全灭,虽说再次燃起红烟,但千总明白,大家伙,怕是支撑不到救援到来了。
“杀!”
强忍痛楚,千总再次举起大横,怒吼着扑向冲破盾牌防御袭来的教徒。
“嘭~!”
手持弯刀的苍天道徒刚刚跳起,脑袋便猛然砸得粉碎,污血如喷泉般从脖颈喷出。
“咄咄咄~!”
密集的重箭连续飞来,教徒瞬间倒下一片。
“支援来了?!”
众人兴奋望向箭矢飞来方向,发现只有一人,手持大横急速跑来。
“彼其娘之,箭太少了!”
二十四箭二十四条性命,若是箭矢够多,柴天诺觉得自己一人便能干掉他们大半。
“死!”
柴天诺怒吼,一刀将冲来的教徒劈成两片,随后刀锋反转急速上撩,另一教徒的半个身子轰然飞上半空,血肉洒了一地。
四尺大横大开大合,于空中划出数道银芒,疯狂扑来的一众教徒连声都来不及出,便化作满地碎块。
柴天诺身边霎时化作血肉修罗场,原本疯狂的教徒脸上现出一丝犹豫,眼前的府兵,强大的超出想象!
见到柴天诺的惊人表现,府兵们立时精神一振,原本跌落的士气骤然高涨,不再被动防守,大吼着扑向一干教众:
“杀!”
“集阵!”
战况因一人而变,柴天诺便是最利的刃,所到之处无一合之敌,众府兵紧随其后刀枪齐出,把陷入混乱的教众分割消灭,攻防双方瞬变。
盏茶时间,三百余人的苍天道徒便被斩杀近百,此消彼长,战势越来越有利于府兵。
柴天诺手中大横急挥,速度力量不见丝毫衰败,便如他那每日的两千刀,落于一点,分毫不差!
不过,面对这些毫不惜命的疯狂教徒,柴天诺伤的着实不轻,更甚与草原骑兵交手。
胸腹中了七刀,幸有八重龙蛇劲护体,否则不死也是重伤。
四肢更是受伤无数,便是面门也被划了两刀,其中一刀差点切中眼睛。
第五十章 百人敌 上
最重的则是左腿那一刀,骨头都被砍出一道裂痕,若非八重龙蛇劲护身,这条腿绝对断了!
柴天诺不由想起四位老哥之言,战阵之上莫逞英雄,任你武功盖世也抵不住如山刀剑,这话说的着实有理。
一刀不破防两刀不破防,数十刀落下,蠖屈螭盘也挡不住!
再战盏茶,原本有利的战势,再生变化。
除了柴天诺,府兵们的体能大幅下降,可那些苍天道徒却未见分毫变化,依然吼叫着疯狂厮杀,转瞬便有十余府兵死于刀下。
“杀!”
有无数吼声突然响起,绝望的府兵惊喜观望,援兵到了!
整整一营府兵迅速包围战圈,长枪横刀急出,疯狂喊叫的苍天道徒人数急速减少,一直承受重压的柴天诺忍不住松了口气。
“请苍天!”
苍天道徒中,突有一人撕心裂肺大吼,柴天诺心神震颤抬头望去,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骤然聚集乌云,周围光线霎时变得暗淡,并有隐隐雷鸣之音滚动。
大事不妙!
虽不知会发生何事,但柴天诺心口压抑得厉害,总有种将要天塌地陷的感觉。
不行,必须阻止他!
一脚踹开挡路之人,柴天诺高高跃起扑向那人。
就在此时,空气突然凝固,视野范围内的一切全部静止,柴天诺双眸圆睁,清晰看到,巨大雷龙闪烁着刺眼光芒从高空扑下。
来不及了!
汗水瞬间从身体各处流出,柴天诺心中大急,八重龙蛇劲疯狂运转,右手狠狠甩出:
“卸三山!”
经脉中奔腾的内力如决堤之水冲出,轰然落于那人身上。
“嗵~!”
狂暴的内力落下,苍天道徒胸口被炸得粉碎,散开的皮肉脏腑如同粉红色的血肉之花,原本静止的一切瞬间恢复正常。
“昂~~”
雷龙鸣叫,身影迅速消失,原本聚集的乌云消散。
“噗噗!”
大横随人落,最后两名教徒被一分为二,柴天诺用前臂擦干大横血迹,收刀入鞘,极目之处再无苍天道徒。
这一仗,打得着实辛苦。
柴天诺微微摇头,身体有种极度空虚的感觉,手脚微颤浑身酸痛,这种乏力感是他从来未曾感受过的。
“......百人敌!”
“百人敌、百人敌!”
府兵们望着如同血人的柴天诺突然爆吼,今日能活下来,其居功甚伟!
柴天诺冲挥舞刀锋大吼的众人抱拳,脸上是极其灿烂的笑容,能救下这些好男儿,些许皮肉之痛算得了什么?
“呜呜呜,少爷,你没事吧?”
柴天诺看着拉着自己袖口哽咽的柴蛮儿直咧嘴,不是让躲的远远的嘛,这丫头怎么跑过来了?
“没事,你家少爷好着那!”
轻轻揉揉柴蛮儿的脑袋,柴天诺咧嘴微笑。
“兄弟,多谢相救之恩!”
肚子缠绕厚厚绷带的千总抱拳行礼,若无柴天诺,自己一早便死了。
不停有府兵前来道谢,柴天诺拱手回礼,少顷,前来救援的校尉带人走了过来。
柴天诺行礼,然后把自己的腰牌文书递上,顺便还有那个黑黢黢的军功录事牌,今儿自己出了大力,这军功可不能拉下。
“你只有十七岁?!”
已过不惑的校尉惊奇的问,柴天诺如今伤痕遍体血染全身,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
“还真是,若不是大人提醒,我都忘记自己又长了一岁。”
柴天诺苦笑摇头,没有阿娘义父提醒,自己已经把生日忘了。
“十七岁,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
校尉感叹的连连点头,从军二十载,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年轻的百人敌。
“统计军功,与柴秀才记录好了。”
校尉把军功录事牌递与军功官,伸手邀请柴天诺走走。
柴蛮儿拉着柴天诺袖口死活不松手,跟个跟屁虫一样,逗得校尉开怀大笑:
“好可爱的童儿。”
军功官指挥人手勘察现场并听府兵们陈述战事,看着满地碎尸惊叹连连:
“超乎想象,我大华,再多一员虎将!”
拿起录笔,军功官认真在军功录事牌记录:
“玄天五年春,武学上舍秀才柴天诺,于山北行省五十五驿站北浴血杀敌,救同袍七十三,斩苍天匪众八十一,一战!”
柴天诺和校尉绕着战阵慢慢踱步,柴天诺心情有些沉重的问:
“校尉大人,这些苍天道徒应是故意放府兵小队求援,并设陷阱围歼援兵,山北行省的局势,已经恶化到如此地步?”
“确实不容乐观。”
校尉轻轻点头。
“各个州府都有苍天道徒起事,乡兵死伤逾万,府兵伤亡也有好几千,更有两个偏远县城被那些混账占领。”
“从县令到村镇士绅,皆被他们杀死,剥皮充草的尸体沿着道路挂满,景象惨不忍睹。”
校尉的一番话,让柴天诺心头更是压抑,自己打小生活在富庶安逸的蜀凉行省,若不是这次出来,真不知道大华内忧外患到了如此地步。
“那些苍天道的教众,好像有些不可思议的本事。”
柴天诺想了想,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下,时间只在一瞬间,除了他,并未有人发觉不对。
校尉双眼微眯,想了想,轻轻点头:
“你说的我也有所耳闻,前段时间有营府兵剿匪时遭受重创,正好有紫薇术宗的炼气士经过,大师救治伤员后曾说,那是用性命换来的雷术,威力极大!”
“这世间,真有炼气士存在?”
柴天诺忍不住瞪大了双眼,校尉看到他的表现笑了:
“自然是有的,你自京城来,难道没见过钦天监所属?”
“听闻钦天监星官以上,皆为炼气士。”
“……某在京城带了将近一年,就从未去过洛阳,如何见得到钦天监的星官?”
柴天诺苦笑,太宗先皇啊,我感谢你八辈祖宗!
看到校尉不明,柴天诺解释了一下太宗皇帝的规定,校尉也是一阵呲牙咧嘴:
“这个,太宗皇帝的本意还是不错的,你等良才,还是要多多体谅啊。”
“我老感谢太宗皇帝了,有机会我一定在太庙外与他老人家烧一大柱香!”
校尉差点笑出来,这怨念还挺深呐。
“大人,山北行省的形势,不会越来越坏吧?”
柴天诺忧心忡忡的问。
第五十章 百人敌 下
山北与直隶京城只有一山之隔,若事情闹大,动荡很快便会波及,一旦京城有变,那大华就险了。
四周皆是虎狼,老狮王一旦露出疲态,下场唯有一死!
“放心吧,朝廷救济已经到了,只要百姓有吃的,这苍天道自然就消了。”
“大华的百姓最是纯良,但凡有口吃的,也不会起来闹事。”
说到这里,校尉忍不住摇了摇头,该死的老天爷,年后便滴雨未落,这是想活活饿死老百姓!
“可那些已成教众的,又该如何解决?”
“没有办法,只能剿灭!”
校尉说的斩钉截铁。
“他们采过生沾染过血腥,心境和常人已属不同,唯有死,才是他们的归属。”
柴天诺闻言点头,如此应对也是合理,其实说白了,朝廷对五州之地,也是用的这个法子,只不过牵扯太多,所以用了钝刀子杀人的法子。
“兵力是否有些不足?”
“放心吧,沙河郡王已被剿灭,山北行省的军府正在回返。”
“卫府的将军都尉一回来,这苍天道,便蹦跶不了几天了。”
柴天诺恍然大悟,难怪苍天道徒闹得这么大,自己都忘记沙河郡王之事了。
山北行省大部府兵被调走,兵力有了极大空缺,所以才让苍天道起了事,待主力回来,剿灭他们真算不得难事!
转了一圈,战场也打扫的差不多了,府兵们的尸体都被装车运走,苍天道徒的尸体则被草草一埋。
山北异常干旱,埋地的尸首,过不了几天便会化作干尸。
柴天诺凝望那片埋有众多尸首,染有大片血污的土堆,心头浮起些许怪异难受的感觉,仿佛有晦气正在不断积累,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深。
忽的刮起一阵疾风,柴天诺被迷了眼,待揉眼再望,那些晦气已经消失不见,似乎是被疾风吹散。
与校尉府兵们互道珍重,柴天诺费劲的上了胭脂兔,呲牙列嘴的行向前方。
如今倒是不用赶了,校尉在文书上写了证明盖了印章,柴天诺因战负伤记大功休月整,自今日起,便算入伍!
兵部最是重视一线主管,有他的证明,这后边的路途便不用那么赶了。
行了三四十里,柴天诺来到下一处驿站,里边的人得到了府兵校尉的通知,早早便在门外等候。
看到柴天诺的时候,所有人齐齐吸了口冷气,马上骑的,根本就是个血人!
驿丞亲自上手扶柴天诺下马,卒子牵扯胭脂兔去洗刷,马鞍马身皆是厚厚的血污,闻之欲吐。
“孩子,你也去换件衣服洗洗吧。”
老驿卒声音温和的说,柴蛮儿使劲摇了摇头:
“我要看着我家少爷。”
老驿卒轻轻点头,拍拍她的脑袋走了。
柴天诺身上的伤势太重,驿站人员不敢上手,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待金创郎中到了,众人才忙活起来。
“……几位老哥,如你们这般清理,八成明早上也清理不出。”
看着四五个人拿棉花沾烧酒细细擦拭自己伤口,擎着书本的柴天诺直接翻了白眼,跟小娘绣花似的,啥时候才能好!
“柴秀才,你身上口子太多,大多又和干了的血渍粘在一起,属实不好清理。”
金创郎中起身,用手背擦了擦脸上汗水,苦笑着说。
心中则是连连赞叹,不愧是百人敌,常人若受如此重的伤早就去了,哪还有这个闲情看书。
“驿丞大人,站里可有热水?”
“热水?”
已成先是一愣,然后使劲点头:
“有,满满两大锅,待处置好了伤口便帮你擦洗身子。”
“不用那么麻烦,支个浴桶,我自己清洗下身体便好,那样郎中也好缝合伤口。”
柴天诺起身,金创郎中急忙摆手:
“使不得使不得,伤口一沾热水必然血流如注,太危险了!”
几人齐齐摇头,奈何柴天诺主意已定,只得按他的吩咐行事。
“童子,看好你家少爷,若有险事大声呼喊。”
“嗯!”
柴蛮儿用力点头,仔细用丝瓜瓤帮柴天诺清洗身上的血污,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珍珠啪啪落在地上。
“莫哭莫哭,都是些皮外伤,看着可怖,其实没啥影响。”
泡在热水里,柴天诺感觉舒服了许多,看到柴蛮儿落泪,便笑着帮她抹了抹泪。
一年时间的朝夕相处,单纯的小丫头,已经成为自己不可或缺的亲人。
“少爷,以后能不能别打架了?”
柴蛮儿使劲抹了把泪,可泪水还是哗哗往外流。
这丫头,生死厮杀在她嘴里倒成了混混打架,柴天诺咧嘴:
“身为武人,不可能不打架,世上纷争如此多,不打架如何保家卫国?”
“……那打架的时候能不能不受伤?”
看着眼中满是泪水但表情认真的小丫头,柴天诺无奈摇头:
“这个可就难喽,你家少爷,只能尽力而为。”
整整换了三大桶热水,柴天诺才把身上的血污洗了个干净,待穿着犊鼻裤来到寝室,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应该是失血过多的原因。
血污洗净,众人看着伤口一阵阵的心惊,刚才有血渍掩盖看不太清,这一洗净了,伤口露出看的让人咋舌,许多都已见了骨头。
“柴秀才,还是喝点麻沸散吧,伤口太多太深,有些还得清理碎肉骨渣,铁打之人也撑不住。”
金创郎中劝说,柴天诺微笑摇头:
“无妨,我想品品剔肉刮骨的滋味。”
金创郎中忍不住竖了个拇指,好汉子!
“开始缝了。”
郎中拿着鱼钩似的弯针提醒,柴天诺点头。
弯针贯穿两片皮肉,柴天诺嘴角微翘,也就那么回事,品不出多大的痛来。
弯针带着黑线提起,柴天诺脸色骤然一变,身体顿时僵住,他是真没想到,这提线,竟然如此痛楚!
“……郎、郎中,麻烦于我根棍子。”
这话是柴天诺吸着冷气说的。
金创郎中也是个实诚人,一旦开缝便不理睬柴天诺有何反应,只是一门心思缝合绑线,痛的柴天诺那叫一个欲仙欲死。
“要棍子干嘛?”
金创郎中头也不抬的问,弯针不停飞舞,一道道整齐的线节不断延伸。
“咬着,不然怕牙齿会崩了。”
第五十一章 关内鞑子 上
月已高升,寝室里点满了烛火,金创郎中虽浑身大汗,但手中弯针起落依然沉稳。
“……”
面色苍白的柴天诺,使劲咬着口中短棍,心里则在骂娘。
若大个驿站竟找不出一根合适的棍子,最后不得已,只能让老驿卒奉献出用了三十年的搅酱棒槌。
柴天诺咬在嘴里那叫不是个滋味,就跟咬着捂馊了的脚丫子一样,熏的差点吐出来,痛楚都小了许多。
丑时已过寅时到来,金创郎中闭眼略作休息,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与柴天诺说:
“只剩腿上这道口子了,须得切除腐肉刮掉骨渣,柴秀才,忍住喽。”
“来吧!”
“吱吱~~”
刀落,腿骨被刮的吱吱作响。
“咔吧!”
柴天诺一口咬断了搅酱棒槌,瞬间红了双眸,这剔骨割肉的感觉,属实痛快!
卯时,伤口终于处理完毕,金创郎中苦笑:
“回去我要睡到明日,与你一人缝合伤口,抵得上缝合他人几十个。”
柴天诺虚弱拱手,让蛮儿奉上两个五两锭子,死活让不取的郎中收下。
他柴天诺虽然贪财,但该有的支出绝不会省。
疗伤虽是军中郎中的本职,但金创郎中的认真负责,让柴天诺心存感激,十两银子算不得少也算不得多,表的是他柴天诺的心意。
吃碗不敢多搁荤腥的寡淡汤面,柴天诺沉沉睡去,经此一战,虽身受重伤,却让他看到了屏障对面的那扇门。
还真如山长所言,积累够了自然就到了。
只不过,他柴某人所需的积累,怕是要远远超过常人。
这觉一睡便是两天,待柴天诺醒来,已是第三天的午夜。
看着满脸忧色合衣睡在身边的小丫头,柴天诺笑了,帮她盖好被子,悄悄起身走了出去。
正当十五月正圆,照的大地如染霜。
伸懒腰,骨骼发出咔咔响声,所有痛楚虚弱皆离去,身体如蕴雷霆。
“嘭!”
一拳轰出,不含半点内力,单靠筋肉之力便打出了爆音,柴天诺无声笑,这场生死大战打得好,自己战力,再有极大提高!
于驿站呆了五天,柴天诺辞别众人,和蛮儿骑着胭脂兔,再次踏上旅途。
五日前,山北行省处处刀光剑影,五日后,驿道之上行人渐多,再未看到那些带有金色鱼钩徽记的苍天道徒。
果如府兵校尉所说,回返的军府主力未做休息直接展开对苍天道的围剿。
短短三日时间,混乱的山北行省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不过在行省各处堆起了数丈高的京观,里面不止有苍天道徒,还有他们的家人以及亲朋戚友。
右武~卫中郎将梁伯安的话语传遍整个山北:
“苍天道妖人杀无赦!”
“苍天道徒杀无赦!”
“苍天道徒家眷杀无赦!”
“助苍天道之人杀无赦!”
“某要在山北行省杀出个朗朗乾坤,让那龌龊苍天邪道,再不敢踏足半步!”
梁伯安的作为轰动整个神州,以苍天道为国教的大魏、大夏立刻出兵扰边,在京使节更是直入皇庭斥责所为。
结果那几日,天齐大帝正因自己的儿女纷争烦心,一句舌噪便让人砍了使节,立时轰动天下。
大魏和大夏的扰边直接变成了攻城略地,势要让大华血债血偿!
却不料期间出了妖事,数万精锐行进中突遇大雾,半个时辰后雾散,两国联军销声匿迹,除了些许掉落的兵器,再无一人现身。
原本的叫嚣嘎然而停,大魏、大夏,沉寂如池中死水。
大华国界,身穿黑白两色道袍的袁天册微微一笑,与新婚妻子鸾娘携手离去。
大地有血色符咒慢慢消失,在其怀中有俩半块墨锭,上有裂痕数条。
西北大草原,浑身刺满纹路的大萨满微微叹气:
“未曾想,大华不但得到了圣物,竟还凑齐了两块!”
“如此看来,大华的国祚,又能延续二三十年。”
大事接连发生,不过于柴天诺无关,一主一仆一胭脂兔,沿着驿道慢慢行进,观迥异风景吃特色小吃,一路行的好不快哉。
“过了前方界碑便是西北,再过些日子,这趟旅途便要终结了。”
柴天诺的话语有些唏嘘,十八天的路程他愣是走了近月,不像在赶路,反倒像在旅游。
这冷不丁进入目的地所在的行省,心里还真是有些留恋路上的感觉。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柴天诺看着小河边上飘荡的杏花感慨万千,荒芜之地突显一抹春色,还真是让人心动。
“少爷,那风流少年,不会说的就是您吧?”
“你以为那,除了你家少爷,还能有他人?”
柴天诺昂首,满脸掩不住的骄色,柴蛮儿咧嘴:
“少爷,如此说话,你不知羞?”
“你家少爷脸皮厚,就不知道这羞字怎么写,兔子跑起来,驾!”
马蹄声声向西北,小河边上的几位采荷娘,看着少年飒爽背影红了颊。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过了界碑,越走越是荒凉,荒芜的山北与之相比,如若江南。
伊始驿道旁还能看到些许野草和孤树,到得最后,除了黄土再无他物,柴蛮儿满脸困惑的问:
“少爷,这里已是一片死地,会有生命存在吗?”
“那些西北人,是如何在这里生存的?”
“丫头,你这就想差了。”
柴天诺帮柴蛮儿拍打了一下发鬓里的黄土,微笑着说:
“西北物产丰富,是大华上数的产粮大省,种植的芋艿及其香甜,产出的黍粟更是天下闻名。”
“洛阳大半的粮食,都是西北行省供应的。”
“这怎么可能?”
柴蛮儿满脸惊奇,指着漫天黄土说:
“见不到半点绿色半点水气,作物如何生长?”
“……因为西北有条龙。”
柴天诺看向远方,耳际隐有雷鸣龙啸之音。
“龙?”
小丫头满脸不信,那种神话传说中的生物,怎么可能存在。
“就在前方,去了,你一看便知!”
胭脂兔仿佛也听到了隆隆巨音,不待柴天诺催促,便放开四蹄狂奔而去。
“我听到了,真有龙吟之音!”
距离越来越近,柴蛮儿面带惊喜。
转过山脚,大音震天,万里龙神咆哮,奔流不息!
第五十一章 关内鞑子 下
浊波浩浩东倾,今来古往无终极;经天亘地,滔滔流出,昆仑东北!
两人一马,看着奔流不息的黄龙,听着响彻恒古的大音,一时痴了,如此磅礴浩瀚,不愧是神州之祖!
“咴咴~~”
不知见到了什么,胭脂兔兴奋长鸣,惊醒了柴天诺和柴蛮儿。
“黄龙河,太壮观了!”
“是啊,太壮观了。”
柴天诺重复,虽在文章和诗词里见到过无数次对神州之祖黄龙河的描述,但万般描述也抵不过亲眼所见。
华丽的辞赋在实景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少爷,即便得到黄龙河的灌溉,可西北的环境终究比蜀凉差了甚远,为何它的作物会好于蜀凉?”
柴蛮儿还是不解的问,柴天诺挠头,这个问题该咋说,总不能解释一通日晒长短或者呼吸作用吧?
看着被澎湃河水冲刷的油光铮亮的岩石,说辞从柴天诺脑海浮出:
“或许,就是因为蜀凉太过肥沃。”
看着迷糊的小丫头,柴天诺笑了:
“庄稼作物便如人,过于舒适安逸的生活,只能养出米虫,唯有经历苦难打磨才会有底蕴积累。”
“一帆风顺的人生,何来积累可言?”
恋恋不舍的离开黄龙河,柴天诺策马,沿着河岸一路上行,古老的天鉴山门呈现眼前。
“少爷,那两座山之间的石桥是谁建的,太不可思议了!”
柴蛮儿望着数百米高处的天鉴山门,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史书记载,乃史前先民所建,黄龙河上一共有九十九道。”
“连衣裳都没有,只能光腚乱跑的老祖宗能建起这么宏伟的石桥?”
小丫头满脸不可能的表情,柴天诺差点被她气笑了,轻轻用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别胡说八道,你这是在亵渎始祖!”
柴蛮儿吐了吐舌头,不过还是指着天鉴山门说:
“少爷,你看着山门,敢相信是老祖宗们建的?”
“......不信。”
柴天诺咧嘴摇头,如此宏伟庞大的工程,哪怕先民人数再多十倍也建不出来,这里面牵扯得学问大了去了,就不是人数的问题。
“其实还有个传说,说这九十九道天鉴山门,其实是天上的仙人所建。”
“为的,就是锁住神州这条巨龙!”
过了高高悬于空中的天鉴山门,柴天诺沿着驿道疾驰,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西北境内的第一座驿站。
与山北行省相比,西北的驿站属实少了太多,但这一路上来自各地的行商却多了不少,驿站里人员众多,着实有些嘈杂。
“大人,您有匹好马!”
看到身穿鳞甲的柴天诺下马,一旁的驿卒赶忙上前拉住缰绳,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胭脂兔的脖颈。
胭脂兔转身,昂首冲着驿卒大大的喷了口气,那模样说多嚣张有多嚣张,柴蛮儿笑了,除了自家少爷,兔子对谁都是这幅死德行。
“加好料,莫亏了我家兔子。”
柴天诺点点头,塞给他个二两的锭子。
虽说公干食宿全免,坐骑也是免费饲弄,但绝不可能给你上豆料鸡蛋。
在如今这作物还未接种的时分,那对人都算得上奢侈。
“您就请好吧!”
驿卒眼睛一亮,扭头朝着院里大声嚷嚷:
“仆固仓,仆固仓,麻溜的出来,有生意上门了!”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驿卒制服披散着头发的汉子,拍着手上的灰尘走了出来,他一看到胭脂兔便眼睛一亮,用略显低沉的声音说了声:
“好马!”
说完,汉子还用粗糙的大手抚了抚胭脂兔的脖颈。
“咴~?”
相同的动作,胭脂兔的反应大相径庭。
对之前那个驿卒爱答不理,见到眼前的汉子却兴奋的叫了起来,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汉子的手掌,顺从的跟着他进了院子。
“鸡蛋、豆料给足了,大人给了赏银!”
“晓得了!”
“这位大哥的样貌有些特别,他不是大华人吧?”
“大人好眼力!”
驿卒竖了个拇指,笑呵呵的说:
“他叫仆固仓,是关内的鞑子,养马是个好手,您的坐骑让他照顾,绝对没问题。”
柴天诺恍然的点点头,拿着行李和蛮儿进入驿站。
晚上的膳堂人满为患,不过有公文在身,柴天诺可以在寝室用餐。
“不愧是西北,这羊肉就是好,不但嫩滑,还一点膻腥味都没有,属实不错!”
吃着只撒了些许盐粒的水煮羊肉,柴天诺连连点头。
柴蛮儿拿着一条肋骨,一边啃一边好奇的问:
“少爷,我经常听你们说,草原鞑子是西北和大华的大患,怎么他们还能当大华的卒子?”
“这就要说到内外之分了。”
柴天诺狠狠咬了一口有些硬,但麦香十足的面饼,边嚼边说:
“大华一直有内外之说,这是无数年来得到的经验。”
“哪怕同是大华人,内为民,外为寇,边镇的许多祸事,其实都是这些祖籍大华的家伙做的。”
“对大华来说,他们比那些王庭骑兵更加危险。”
“鞑子同样如此,在外为寇,在内,则为民。”
“大华西北边军里很大一部分是鞑子,他们同样为保家卫国做出牺牲,他们,也是某大华的钢铁壁垒!”
柴天诺说的感慨不已,小丫头听的云里雾绕,最后使劲摇了摇头:
“太复杂,搞不懂。”
得,吐沫星子全白费了,柴天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第二天柴天诺正在收拾行囊,之前接待他的那个驿卒走了过来:
“大人,西北行省驿站数量少,两三天遇不到一个也属正常,您最好多备些饮水干粮和咸菜。”
柴天诺道谢,自己还真是没想那么多。
花费一锭银子,驿卒乐呵呵的帮着准备了几十斤半发面大饼,还在马鞍周围挂了七八个大皮囊,便是咸菜嘎达也准备了一袋子。
柴天诺取一张分量十足的大饼,喀嚓一口崩的沫子四处飞溅,好吗,硬度都快赶上石头了!
“大人好牙口!”
卒子竖了个大拇指,然后笑嘻嘻的说:
“饼子干硬不容易坏,吃的时候用水煮成糊糊,您这样吃太费牙口。”
“......确实费牙口,不过这味道,还真是不错。”
柴天诺咧嘴,也不早说,后槽牙都硌松了。
第五十二章 鸣鸿 上
离开驿站一走就是两天,果如驿卒所说,这西北行省的驿站属实稀少。
“呜呜呜,我不要吃糊糊和咸菜,我要吃羊肉,我要吃青菜!”
两天时间没遇到一个驿站,道路两旁连个岔道都没有,更别说临近的村镇了,每天除了糊糊就是糊糊,柴蛮儿受不了了,开始耍起了小性子。
这大半年时间两人小日子过得属实不错,正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早已忘了当年吃料头的事儿了。
“再撑撑,据我判断,再过个一两天,应该、也许、大约、差不离,就会有驿站出现。”
柴天诺仗着牙口好,咔嚓咔嚓用力啃大饼,还是这样吃得劲,熬成糊糊吃一两顿还行,多了看着就恶心。
“您这话说得,就没个谱!”
小丫头看看锅里的糊糊,胃里一阵阵的犯恶心,也学着柴天诺的样子,拿起大饼咔嚓就是一口!
“……呜呜呜,嚼不动啊!”
柴蛮儿捂着腮帮子呜呜的哭,柴天诺掰着她嘴巴一瞅,得,门牙掉了一颗。
整整四天,放眼望处除了黄土没有别的景物,柴天诺忍不住叹气,若不是有黄龙河流过,这西北绝对是一方死地!
“蛮儿,前方有驿站!”
阳光下,视线尽头有黑色的影子浮现,柴天诺立马精神一振,原本萎靡的小丫头也猛的支棱起身体,兴奋的大喊:
“我要吃肉,还有青菜!”
“兔子,跑起来!”
“咴咴~”
这些日子也有些打蔫儿的胭脂兔大声嘶鸣,噌的蹿了出去。
驿站的影子越来越清晰,再远处,似乎还有集市存在。
距离驿站还有四五里地时,柴天诺皱起了眉头,前方围了不少人,好像起了纠纷,激烈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驭马近前一看,原来是七八个骑马的鞑子,正挥舞着弯刀绕着一支商队转圈,而商队所属也擎着刀枪与其对峙。
双方看起来都有些激动,但还比较克制,并没有真正交手。
“把家伙收起来,再敢胡比划,某宰了你们!”
柴天诺驭马直接冲到商队旁边,蕴含火气的声音让鞑子们身体骤然一僵,而商队之人则同时松了口气。
从柴天诺的穿着还有武器便看得出,这是一位大华军人。
略显残破沾有干涸血渍的细麟甲,面上交错的伤疤,还有那神骏异常的坐骑,无一不说明,这是一位久经沙场的精锐老兵!
常年和大华边军打交道的草原鞑子更是看得分明,那把长度远超普通横刀的大横,手柄处的绕绳颜色混杂,一看便是浸满了陈血。
弯刀收起长枪竖起,柴天诺满意点头,他最喜听劝之人。
“某看你们也不像那蛮横之人,为何闹成这般?”
柴天诺疑惑的问,先不说打着大华旗帜的商队,那几个鞑子能控制不把弯刀斩下,说明心里也是有些规矩的。
“大人,这事儿说起来我们是真冤!”
应该是掌柜的中年汉子冲柴天诺拱手,满脸苦笑的说:
“我们在互市卸完货,才走了没多久,这些关外的草原鞑子便追了上来,非让我们陪他们铁锅,但是,铁锅又不是我们卖的,找我们作甚!”
关外草原鞑子?
柴天诺细看,还真是,左右的皮袄都是左祍。
“说说你们的理由,大华不是草原王廷,律法规矩大于天,岂容你们胡来!”
柴天诺的语气越说越冷,草原鞑子们的脸色一变再变,那股子杀气,让他们心里一阵阵发冷。
“大人,您看。”
一个年岁五十左右,在草原人来说绝对算得上年长的鞑子,翻身下马,从鞍子后边的木箱取出口铁锅递了过来。
柴天诺接到手里感觉轻飘飘的,成色看着倒是挺新。
“这锅的分量是不是有点”
“卡啦~”
就是那么随意的用手指敲了两下,锅底竟然被戳了个窟窿!
“……我真没使多大劲儿!”
柴天诺尴尬的说,这是锅吗,跟纸糊的差不多!
“我知道,怨不得大人。”
老鞑子苦笑摇头:
“我们大老远赶过来一群羊,整整五十只,换了十口铁锅,其中六口是这样的!”
“等我们发现问题回互市,那商家早不见了踪迹。”
“听他们说卖锅的商家刚走没多久,我们便追了上来。”
“至于他们是不是一伙,我们哪里分辨的出来。”
说到这里,老鞑子红了眼:
“年前草原糟了白灾,活下来的羊群本就不多,这一路损耗了将近半数,结果却换来这种货色!”
“大人,我们这些底层比不得王廷的大人们,但如何也是个人,活着不易啊!”
一番话情真意切,几个草原鞑子同时红了眼睛,柴天诺忍不住挠了挠头,这事儿哪怕他在京城也听说过。
众多商家想着法儿的以次充好,趁着互市从草原鞑子手里赚的盆满钵满,朝廷也知道,但除非事儿闹大,否则绝对不会去管。
毕竟互市是草原那边求的,不赚你赚谁?
若是不满意,大可以不来嘛!
刚听说这事的时候,柴天诺也跟着乐呵了好半天,可真遇到这事儿,他发现自己属实乐不起来。
先不说为人秉性当正直诚信,单只同为人类这点,也不应如此欺诈。
能来互市的都是和大华关系不错的部落,与敌对关系的草原王廷区别不小。
靠着信任以次充好,骗到的是财帛,失去的,却是自己的良心和人性!
难有两全法,为今之计,只能是自己破财了。
柴天诺摇摇头,冲那商队掌柜说:
“掌柜的,你们商队,可有自用的铁锅?”
商队一般都备有铁锅,住驿站费用高,除非迫不得已,他们都是在外露营自己开伙。
“那个、大人,我也不骗您,车队其实还带了十口上好的锻打铁锅,可那是要送往县城的。”
“县里的富商们出了高价,四两银子一口。”
“至于我们自己那两口铁锅,属实太过破旧,着实拿不出手。”
掌柜苦笑着说,柴天诺也明白,他是不想出血,一路辛苦带来的货物,若是被人白白拿去,自己也不愿意。
“五两银子一口,与我拿六口锻打铁锅,莫要再找借口,我没时间和你们磨嘴!”
第五十二章 鸣鸿 下
拍拍小丫头,让她从包裹里取出六个大锭子,柴天诺抖手扔给掌柜。
掌柜接到手里眼睛唰的一亮,急忙让伙计点了六口锅递了过去。
“与他们。”
柴天诺冲草原鞑子指了指,伙计略作犹豫,还是递了过去。
草原鞑子们接过锅检查了一下,惊奇的瞪大了眼睛,欲乐天在上,这辈子,他们就没见过如此好的锅,竟然能映出影子,简直就是宝物!
“看你们也不容易,今儿我便做冤大头,帮你们把亏空抹了,不过……”
俯低身子,柴天诺声音清冷的说:
“有了纷争,可以去告官求公道,但不许私自围堵,更不许拔刀胁迫,你们可明白?!”
柴天诺话说的平淡,可其中的杀气不小,原因无他,三十两银子,想想心肝就哆嗦。
鞑子们使劲点头,老鞑子更是抚胸行礼:
“大人,您是行走于尘世的欲乐天使徒,公正无私便是您的美德。”
“拉倒吧,冤大头才是某的美德!”
“走吧,驿道就这么宽,莫要挡别人的路。”
柴天诺摆摆手,草原鞑子行礼,转身准备上马,未曾想一脸上有疤的年轻鞑子,突然一口吐沫吐到商队伙计身上,还鄙视的骂了一句:
“无卵的华家奴!”
披散头发的伙计面孔瞬间涨得通红,想要争辩,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杂碎!”
右手一撑,柴天诺直接从马背跳下,飞身便是一脚,把那年轻鞑子踹翻在地。
众人齐惊,好利落的身手!
“你!”
年轻鞑子刚想起身,却被柴天诺用力踩住胸口,拼劲全力身子也动弹不得半点。
“道歉!”
柴天诺紧盯年轻鞑子双眼,从中看到了不甘和愤怒。
“我骂叛族之人有何错误,为何要道歉?!”
柴天诺脚上用力,乌黑的血管瞬间从鞑子脸上浮出,眼中的不甘愤怒消失,余下的,只有对死亡的恐惧。
“因为他是某大华子民,道歉,否则,某取了你舌头!”
闻言,披散头发的伙计骤然一愣,脸上浮现从未有过的神采。
“松开他!”
一身材魁梧的鞑子,看到自家兄弟眼看不行了,伸手便想去抓柴天诺双肩。
“找死!”
柴天诺双目微眯寒光闪烁,臂膊一甩左掌死死扣住魁梧鞑子肩头,猛的砸向地面:
“嘭,嘭!”
仅仅两下,魁梧鞑子便失去了抵抗力,倒在地上口吐鲜血。
众人齐齐咋舌,单臂摔打魁梧大汉,力量之大超乎想象!
“放开他们!”
伴随吼叫,一把弯刀狠狠斩向柴天诺臂膊。
“噹!”
四尺大横骤然出鞘,如疾风掠过,弯刀瞬间断裂。
柴天诺一个劈腿把持刀人砸倒,大横死死压住他的脖颈,血,慢慢流了出来。
“求大人开恩,饶了他们!”
老鞑子趴伏在地,声音颤抖的说。
“为何饶他?”
“向某递刀者,死!”
刀锋再压,嫣红血滴流的更快。
“大人饶命,他是那俩小子的阿爸,看到孩子受伤一时冲动,祈请大人饶命啊!”
老鞑子使劲叩首,其他几位也跪伏在地连连求饶。
柴天诺双眼微眯,刀锋开始慢慢滑动,伤口越来越大,血滴连成了线,噗噗滴落地面。
鞑子们满脸绝望,俩小子更是流泪不止,因为自己的鲁莽,阿爸即将被人斩首,心中皆是自责与痛苦。
刀锋突然抬起,柴天诺在前臂抹去血渍,归刀入鞘。
“道歉!”
柴天诺的语气平和,但其中的韵味,与之前大相径庭。
“我、我错了,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俩小子齐声道歉,柴天诺松脚起身,看着相拥的父子三人说:
“某非噬杀之人,但向某递刀者,唯有死。”
“看在你是为了救孩儿一时冲动,某便算了,再有下次,定斩不饶!”
草原鞑子千恩万谢的走了,披头散发的鞑子伙计来到柴天诺身边,右手抚胸,深深鞠躬:
“谢大人,我只是一普通关内鞑子,不值得大人如此维护。”
“屁话!”
柴天诺猛的一瞪眼:
“你是某大华子民,某必然不能看你受辱!”
伙计眼中有泪水浮起,再次冲柴天诺深深行礼。
事了,胭脂兔慢慢的走向驿站,一直静静看着事态发展的柴蛮儿,突然对着自家少爷开颜一笑:
“少爷我懂了,何为内,何为外。”
“哦,那你说说,什么是内,什么是外?”
“值得您维护的便是内。”
“嗯,有点意思,那外呐?”
“挨您打,但最终能赚一大笔钱的就是外!”
“……你这智商,绝了!”
驿站,换了身清爽衣物的柴天诺,用生宣轻轻擦拭大横锋芒,脸上皆是心痛表情。
一大堆弯刀换来的大横,也到了寿限,细碎裂痕遍布全身,恐怕经不得几场大仗了。
“少爷,嗝,莫看了,以后还是用菜刀吧,那个省钱,正好互市也有,嗝儿~”
吃撑了的柴蛮儿连续打着饱嗝儿,羊肉和菜叶顶到了嗓子眼,一打嗝便返了上来。
“出息!”
柴天诺哼了一声,转念一想出了驿站不远便是互市,保不齐真能淘弄到啥趁手的家伙,立马起身拍了拍小丫头圆滚滚的肚子:
“起来,陪你家少爷逛互市去,正好也能消消食儿!”
“好嘞!”
“答应了就起来啊,躺着不动算怎么回事?”
“……少爷扶我一把,肚子太大,起不来。”
“你可真有出息!”
柴天诺带着大腹便便的柴蛮儿,饶有兴趣的逛着互市。
认真讲,这互市的商品真是不多。
草原那边就是马牛羊,还有一些皮毛之类的货物,大华这边则是日常用品和盐巴,也有些买卖小物件的,不过摊位很少,光顾的也不多。
“卖碳喽~!”
苍老的声音响起,柴天诺忍不住望了过去,在互市卖碳,属实稀罕。
“轰~!”
圆日当空,金色光芒笼罩天地,刺的柴天诺睁不开眼。
“喳喳!”
鸟鸣声声,金乌骤降,大地化作漆黑一片。
柴天诺出了一身大汗,目光紧紧盯着卖炭翁。
花甲老人挥舞着长近五尺的巨大铁板,费劲的砸着整块的大碳,散碎的炭渣崩的到处都是。
眼尖的柴天诺一眼便看出,那是一把熔坏的巨刃。
刀柄上方三指处,刻有上古仓颉字,鸣鸿!
第五十三章 边城 上
柴天诺可以肯定,自己刚才看到的幻境,绝对是那鸣鸿巨刃引起。
这把看似毁坏的巨大兵刃,保不齐便是天降神物!
“大爷,你这木炭如何卖法?”
三两步窜到碳车旁,柴天诺看着上下翻飞的鸣鸿,忍不住咽了口吐沫。
“大郎,你是要买木炭,还是想买我手里这把刀?”
花甲年岁的老翁停下手上的活计,拿起面帕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呵呵的问。
柴天诺咧嘴,得,被人看穿了,不过这大郎的称谓,属实难听。
“我想买刀,不过,这真能算是把刀?”
怨不得柴天诺如此说,双手握的刀把完好,刀挡也没残缺,可宽厚的刀身直接变了形,说它是把刀,倒不如说是一根扁扁的大铁块。
“这个,曾有位出关的道人看过,他说这是一把上古宝刀,还有个名字叫鸣鸿,妥妥的古董,老值钱了!”
卖炭翁呲牙列嘴的说,他也感觉那带着光屁股徒弟的道人不靠谱,所以这话说的有些犹豫。
光屁股徒弟,这形容咋就那么熟悉呐?
柴天诺忍不住挠了挠肚子,然后便不再废话,直接与老翁说:
“大爷,我不来虚的,你说价钱,只要付得起,我便要了!”
看到柴天诺如此果决,老翁却有些犹豫起来:
“大郎,我一大把年纪了,不想骗人。”
“这把鸣鸿绝对不凡,瓷实的惊人,自打在山林拾到它也有十余年了,任我怎么用也未曾损坏半分。”
听到这里柴天诺双眼骤亮,这也太适合自己了!
因己力大,多少好刀葬送手中,瓷实的惊人,就这一点便合了心意。
“但是它也有个毛病,无法回炉重造。”
老翁苦笑,看着疑惑的柴天诺解释道:
“之前也曾有人花高价买走过,不过过不得几天便退了回来。”
“这把鸣鸿不管怎么煅烧就是不软,有人曾带去龙山城,折腾了半月最终还是还了回来,属实那他没有办法。”
这么离谱?
柴天诺惊奇不已,那这刀,又是如何熔毁的?
看看奇丑无比的鸣鸿,最终柴天诺还是点了点头:
“不管能不能重锻,这把鸣鸿我都要了,大爷,您报价便可!”
卖炭翁犹豫半晌,慢慢伸出一个指头,柴天诺想了想,果断点头:
“没问题,一千两您要银票还是银锭?”
“若是要银锭,我这就找驿丞帮忙兑换!”
“你疯了?!”
卖炭翁和柴蛮儿齐声惊呼,不等柴蛮儿再说,卖炭翁便震惊的说道: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一个铁片子如何能值千两银子,我说的是十两好不好!”
“一千两,就这么定了,跟我去驿站取钱!”
柴天诺摆手制止二人说话,带着卖炭翁便向驿站走去。
“我说大郎,你再想想,你再想想,我只要十两,一千两属实太多!”
“是啊少爷,咱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哪有人买东西自己往上抬价的!”
入得驿站,老翁苦苦相劝,柴蛮儿更是垮了脸,那可是千两银子,换成大子儿都能堆成小山了。
柴天诺不理他们的啰嗦,直接找上驿丞说明需求,驿丞惊奇的看了看他,相劝几句,最后还是让驿卒拿着银票奔了出去。
不多时,驿卒背着个大大的口袋走了进来,额头出了一大层油汗。
“大爷莫再多说,这是九百两银票,口袋里是五十两银锭和五十串大子儿。”
“提前于您换好,省得惹上祸事,等下用碳车拉走变好。”
“日后若有需求,可拿银票让驿丞大人帮忙兑换。”
柴天诺说的细密,卖炭翁半天才插上嘴:
“大郎,那柄鸣鸿,真的不值如此价钱呐!”
“我认为值便可!”
一番劝说,终是送走了卖炭翁,柴天诺看着快要哭了的柴蛮儿,认真的说:
“蛮儿信我,对我来说,那柄鸣鸿为无价之宝,给大爷千两银子,值!”
柴蛮儿想了想,笑着点了点头。
少爷是主人,能用如此认真的态度待自己,想想便觉得高兴。
“少爷,你又要干什么去?”
见到柴天诺走向屋外,小丫头急忙开口,出去一趟便是千两银子,这要是再出去几趟,还不低把家底搬空?
“买磨刀石,某就不信那个邪!”
不多时,柴天诺扛着一块半人高的巨大石头走了回来。
卖炭翁说的话他信,前世也不是没有熔点高的金属,一般的加热方式根本无法熔锻。
既然如此,自己便用笨办法,一点一点磨,只要功夫深,不信你铁杵磨不成针!
“蛮儿给少爷倒水,今儿哪也不去,我就不信磨不差开这大铁片子!”
“......”
嗤嗤的磨刀声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光着膀子坐在院里的柴天诺无语了,彼其娘之,大半天时间,磨刀石都让自己磨碎了,鸣鸿大铁片子半点变化都没有。
“少、少爷,咱别磨了,我肩膀都快累劈了。”
柴蛮儿哭丧着脸说,大半天光提水去了,中午好容易进补的肉菜,全都白费了。
“好宝贝,好宝贝,哈哈哈哈!”
原本郁闷的柴天诺突然放声大笑,把小丫头吓了一大跳。
柴蛮儿担忧的扯了扯他的胳膊:
“少爷,我知道花一千两买个铁坨子你伤心,但咱还有好大一笔钱那,你可别得了痴心疯!”
“球的痴心疯,某这是高兴!”
柴天诺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看到小丫头不明白,便解释说:
“之前我也有些恼火,但是转念一想,有无有锋,与我属实没有太大意义!”
“凭我的力量,大铁坨子杀伤力恐怕比刀剑伤害更大,完全可以把它当成锏来用嘛!”
看到柴天诺是真心高兴,小丫头这才放了心。
“少爷,你又干嘛去?”
见到柴天诺披上衣服便往外跑,柴蛮儿头痛的喊了一嗓子,少爷怎地就一会儿也坐不住呐?
“找铁匠加个长把手,一器两用,妥妥冲阵杀伐大利器!”
“......冲阵杀伐大利器,我瞧是冲阵杀伐大铁坨吧!”
揉揉肚子,柴蛮儿先去驿站定了吃食,加点钱,水煮羊肉和脆嫩的绿叶菜绝不能少。
第三天一早,于铁匠铺取了配件,柴天诺策马疾驰,拖了这么长的时日,也该去边城报道了。
第五十三章 边城 下
边城没有前缀,这座边境重镇,名字就叫边城,在整个西北地区,那也是赫赫有名。
此地本是荒芜碱滩,种家两位相公花费大力气,于山中开凿山石,以夯土为里岩板为表,历经二十年才建起这座据守要地的城池。
之前大华朝廷颇有些官员对此不满,西北军费本就开支甚大,为了修城,开支更是近乎翻了一倍。
若不是大华两代皇帝力排众议,这边城的建造早就不了了之了,不过争议,一直存在,直到三年前的那场大仗,才让世人看明白了,这座边城的重要!
十万草原骑兵裹挟初春寒风,大举入侵大华领土,边境数十座防御土堡,于短短十日内抹平,五大军府被一战销号!
若无边城据守,草原骑兵便可倾泻而入,十余日便可直抵直隶山口!
从那时起,朝中再无异声,反倒加大了对边城的财物支援,硬是用三年时间,把边城建成了西北首屈一指,拥有超高防御能力的军城。
若单论防御能力,边城比西北省府还要高出数筹。
“了不得了不得,简直就是个刺猬,真是无法想象,到底需要多少人命去填,才能攻下这座重镇!”
柴天诺仰望眼前纯黑色的城墙,发出连连感叹。
墙高逾十丈,最上端向外突出,想爬都不好爬。
城墙上方五步一箭塔十步一火炮,其他器具看不到,但想也知道绝对少不了。
再加上密布的守城兵卒,着实让人一看便觉胆寒。
“少爷,这城看起来真威武!”
小丫头感叹连连,柴天诺也是点头不已,天下名城洛阳进不得,这边城重镇终是能游览一番嘛。
给看守城门的卫兵出示通牒文书,柴天诺乐呵呵的催马入城,结果卫兵长枪一阻,咧着大嘴嚷嚷:
“京城来的少爷兵不得入城,与你那暖床小娘滚出去!”
“彼其娘之!”
柴天诺骤然暴怒,一把抓住枪身,手臂一使劲,直接把卫兵挑了起来:
“再他娘胡咧咧,某撕碎你的臭嘴!”
“来人快来人,京城来的少爷兵想要闯关啦!”
卫兵也是个性子火爆的大横子,即便被高高挑在空中,嘴里还在不依不饶的嚷嚷。
“囊货!”
柴天诺猛地一甩,直接把卫兵砸到了地上,随后手中长矛一摆,瞬间把提枪来刺的其他兵卒扫翻一地。
“大胆,尔不想活了吗,光天化日竟敢直闯城门?!”
守城官兵反应速度极快,内城门轰然关闭,一大批刀枪守卫迎了过来。
“少爷......”
柴蛮儿满脸担忧的回首,柴天诺抖抖手中长枪,咧嘴道:
“即敢满嘴喷粪找茬,某便不怕与他们斗上一斗!”
死于手上之人已去二百,柴天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文弱书生,心性更是大变。
持锋在手,遇事自然不会忍让,敢平白挑事,便是对上千百人,他柴天诺也要辨个分明!
“你个”
那不知死活的卫兵跳起身还想开骂,柴天诺倒转长枪,一枪尾把他扫倒,满嘴牙齿落了八成。
卫兵瞬间懵了,他是真没想到,上百兄弟都围上来了,这京城来的囊货,竟还敢如此行事!
“卸了他的兵器,把人压去军法处!”
领队千总瞬间炸了毛,当着自己面伤人,简直无法无天到了极点!
下马,摆手让胭脂兔带着小丫头走远,柴天诺捡起地上另外三支长枪,来到门洞之外六丈,大声吼:
“满嘴喷粪的杂碎,来啊,让某看看你们是何等垃圾的存在!”
噗噗噗!
三支长枪狠狠插入地下,柴天诺一把退掉手中枪尖,摆了个中平枪式,倒要试试,眼前这些兵痞的能耐。
“张狂,于我废了他!”
一人挑衅一都,千总气上加气,再不管其他,先废了这厮再说。
“放下手中棍子,饶你不死!”
七八个枪兵同时涌来,枪尖一起刺向柴天诺下三路。
好吗,这是想让我变瘸子啊!
柴天诺不退反进,噔噔噔三步跃起,手中长棍狠狠点向众人。
“拒!”
什长大吼,枪兵同时提枪,如林枪头待柴天诺自投罗网。
“碎!”
长棍瞬间变招,狠狠扫中枪林,柴天诺的惊天神力爆发,坚韧的白蜡杆炸成碎片打的枪兵吱哇乱叫。
哐的一脚踹晕什长,柴天诺铁拳疾挥,几下便放到了所有枪兵。
柴天诺冲着城门另一侧的守卫咧嘴一笑,噌噌噌把被自己打倒的枪兵,全扔到了门洞之外。
“......这是从京城来了个过江龙啊,放下武器,别让他说我等仗着兵刃欺负他!”
千总看到柴天诺不入门洞,瞬间明了,这小子阴,无利刃在手且面对百人,自然算不得冲关。
且这批的武秀才虽是于边军入伍三月,但告身终在兵部,真若论起来,自己这些人找茬之事必然败露,到那时莫说营头,保不齐将军都要受处置!
毕竟西北边军不听调遣的事儿,早已传得满朝皆知。
兵卒们扔掉手中武器,齐齐咧了咧嘴,便是丢了武器,这百人打一个,也属实有些过了吧?
不过千总命令已下,那就干吧,京城的少爷兵就是欠揍!
轰的一声,近百人挥舞着拳头同时涌了过来,柴天诺笑了,经苍天道一战,自己境界有了不小的提升,正好拿这些肉包练练手脚。
“轰~!”
就在拳脚将将及身之时,柴天诺一脚狠狠跺在地上,体内奔涌的内力如狂潮轰然泄出,坚硬的三合土地面骤然炸出一个大洞,人潮瞬间倒了一片。
不错不错,这招属实不错,用来打群架绝对上档次!
柴天诺满意点头,一个疾冲撞进人群,惊魂未定的卒子们还没反映过来,便被他瞬间放到七八个。
“杀~~!”
终究是经历过战阵杀伐的老兵,剩余的四五十人立时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扑向柴天诺。
“杀你个球!”
被人山压住的柴天诺猛然振臂,十余人轰的飞起,天女散花般落了满地。
“彼其娘之,你他娘属狗的?!”
一脚踹开抱着自己大腿咬个不停的囊货,柴天诺抓起俩人的腰带噌的扔了出去,一下又撞翻四五人!
“......噫吁嚱,还真是来了条过江龙,兵部此番真是动了大手笔!”
第五十四章 边军一伍长 上
城头两位布衣男子注目城下,看着在人群中辗转腾挪的柴天诺轻轻摇头,身为上品武夫竟然欺负普通兵卒,也不嫌臊得慌!
“将军,您看他,是否已触到宗师境的大门?”
身穿灰白布衣,年岁二十七八的是边城卫左郎将安良进,身穿褐红色布衣,年岁四十余岁的是边城卫将军种行信,宗师境三品的大高手。
“此子有些古怪,便如京城传来的消息一般,能施展出宗师的攻伐手段,但从气息长短来看,应该还是武夫境上三品,距离宗师还有些距离。”
种行信皱着眉,这还是第一次,他对自己的眼力有了怀疑。
“十七岁的上品武夫,也是了不得的存在,兵部这次,还真是想在咱们西北小朝廷,钉下根大钉子啊!”
安良进感叹的连连点头。
说起来,大华的正规披甲共分三个部分,一是归兵部管辖的十六卫,分别是左右卫、左右武~卫、左右威卫、左右金吾卫、左右领军卫、左右监门卫、左右千牛卫,以及左右骁卫。
十六卫统领天下军府拥兵百万,乃是大华最大的武装力量。
二是驻扎于京城和直隶地区,归皇家直属的禁军和左右羽林军,数量也有个二三十万。
最后,便是大华最特别的武力建制,西北边军。
西北边军的起源甚为悠久,怎地也得有个数百年的时间。
最早是因为西北这个偏远荒芜之地,经常有游牧民族扰边,为了便宜行事而建的地方武装,与现今算不得正兵的乡兵差不多。
由于经常和性情彪悍的草原人作战,慢慢打磨出西北边军勇猛好战的性格。
草原王廷建立以后,和大华的冲突日趋频繁,并开始一步步蚕食大华领土。
原本拒敌之外的锁龙关,更是在三年前那场大仗后,变成了草原王廷的军事重镇。
为对抗越来越强大的草原王廷,老皇在位时特许西北边军建府,种师诚为左相公,种师庸为右相公,世人则喜称他们为老种相公小种相公。
因朝廷授予的权利极大,统揽西北所有军政大事,所以相公府又被称为西北小朝廷,至于两位种家相公,地位并不弱于那些王侯几分。
“西北小朝廷的称谓以后莫要再说。”
种行信皱眉,瞥了眼安良进:
“朝廷不喜这称谓,咱西北并无反心,套上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是,属下孟浪了!”
安良进紧忙叉手应是,此时城下的交锋,已经到了最后。
轻松放倒最后一人,柴天诺冲千总勾了勾指头:
“过来,莫躲在后边装孙子!”
“这些兄弟虽然对错不分认不清形式,但终究有勇,身为千总却缩在这里看热闹,有些太说不过去了吧?”
“……杀~!”
千总抽出腰刀,大吼着冲向柴天诺,未及近身便被一个边腿抽飞。
“本事了了,也不知你这千总是如何当上的,真是败坏了西北边军的风气!”
看着昏倒在地的千总,柴天诺忍不住呸了一口。
老叔说的对,西北的风气,真是坏了!
想想曹叔,想想老叔,再想想吕泰教习,哪个也比眼前这家伙强了百倍!
“好大的口气,竟敢妄论西北风气,张狂!”
安良进异常生气的说,种行信再次瞥了眼他,声音平静的说:
“人家又未说错,这种货色都能当上千总,西北边军的风气,确实大不如前。”
安良进满脸尴尬,边城卫但凡消息灵通点的官员,都知道这守城的千总是他小舅子,更遑论身为一卫主官的种行信。
如此说话,已经相当于是明着敲打,属实让安良进有些无法接话。
“下去与他说明,不让入城是兵部的要求,如想入城,消了军籍便可。”
种行信没再为难安良进,毕竟是西北大族,稍作敲打还可,过了,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一想到这里种行信便暗自叹气,表面铁板一块的西北,其实内部一样忧患重重。
挣龙一战鬼哨和草鹞子的老卒尽失,新组建的两营,与之前差之甚远,诸多军政要害更是被大族世家把控,西北,早已不是原来的西北。
消了军籍,安良进嘴巴咧的大大的,这话要是说出,自己不会被那小子揍死吧?
以如今大华的制度,想要消军籍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战死,至于另一个,便是在守卫边关时重伤残疾。
以那小子敢硬杠整都守卫的暴脾气,八成自己刚说个开头,便会被他一拳打飞!
“若他不想消军籍也可以,去土木堡报道,待够时间自己滚蛋便可,某这西北,留不住京城来的大才子!”
说完,种行信大袖一挥,转身便走,心中则是暗暗叹气:
“柴天诺啊柴天诺,未曾想老鬼哨的传承里,竟出了你这一株奇才!”
“李义川于信里把你夸上了天,那我更不能让你入边城这大染缸,还是去土木堡吧,至少那里,没有那些龌龊的事情!”
看着渐行渐远的种行信,安良进摇头苦笑,不出意外,这柴天诺必是未来大华军中骨干!
十七岁便有如此战力,再结合消息中的评价,恐怕一个将军是跑不掉的。
若是按种将军的话说,岂不是得罪死了人?
该有的交际,还是应该有的嘛。
安良进想了想,大步走下城墙。
看着遍地呼痛的兵卒,柴天诺摇摇头转身欲走,今儿这事有些怪,自己在下边打得火热,城墙上的守军只是冷冷的看着管都不管,着实让人心中有些发毛。
“柴秀才,请留步!”
身后突然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柴天诺回首,发现一位身穿灰白布衣的男子正大步走向自己,外表看着有些普通,但他腰上挂的那个玉佩,一看就非凡品。
魏忠贤那厮曾向自己显摆过腰上的玉佩,说是自己于花鸟鱼虫市捡漏,花了整整五百两银子才买下的,堪称大华重宝。
其时见识短薄的自己被他唬的一个楞一个楞的,待进了国子监才知晓,那泥鳅探头佩就是个次品,能值五两银子便顶天了!
有了眼界,柴天诺自然对安良进腰上的玉佩有了推测,好似比大祭酒腰上那块成色还要好,保不齐价格就得上千!
第五十四章 边军一伍长 下
“你是?”
柴天诺挑眉疑问,心中却是一笑,解决事情的来了,看样子,这官还不小。
“某乃边城卫左郎将安良进,刚才皆是误会,还望柴秀才莫要见怪。”
“柴天诺,拜见大人!”
叉手行礼,柴天诺心头微跳,左郎将啊,这可是妥妥的军中高层,对自己如此客气,莫不是有啥想法?
安良进扶起柴天诺,微笑的把种行信的话语重复了一遍,不过其中多有润色,听起来顺耳了不少。
“原来如此,看来是某莽撞了,还请大人原谅则个!”
柴天诺不好意思的拱手,安良进忙说无妨,毕竟都是误会,然后给柴天诺指点了一番如何去往土木堡,最后还奉上二百两银票与他作盘缠。
“少爷,那位左郎将大人人真好,不但摸我头说我可爱,还与我一个小玉环,老漂亮了!”
柴蛮儿摆弄着胸前的羊脂玉环,兴奋异常的说。
柴天诺想想刚才的碰面,忍不住叹了口气:
“卫中高官如此和善且老于世故,与边军来说,未必是好事啊!”
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从窄道绕过边城,柴天诺策马狂奔,于傍晚时分看到了土木堡。
虽叫土木堡,但就占地面积看,怎地也算得上是个镇子。
“土木堡土木堡,这名属实有些不吉利!”
柴天诺看着厚厚的夯土城墙,忍不住轻轻摇头。
“少爷,为啥土木堡这个名字不吉利?”
柴蛮儿满脸好奇,实在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吉利。
“因为我觉得它不吉利。”
柴天诺咧嘴,前世土木堡葬送了一个朝代的底蕴,但在大世可没发生过那件事儿。
“来人止步!”
胭脂兔行至距城门二十丈时,一支鸣镝嗖的落于马前,柴天诺眉头微挑,不错,防御相当缜密。
“城门已关,无通牒文书,不得入内!”
“武学上舍武秀才柴天诺,前来报到。”
柴天诺扬了扬手中文书,不多时墙头放下个篮子,将文书取了上去。
“可真够小心的。”
摇摇头,不过柴天诺可以理解,此处超出边城不少,已是草原王廷骑兵活动的范围,若不严谨,迎来的恐怕便是毁灭。
“站在原地莫动!”
城头传来大声呼喊,柴天诺点头,不多时,十余支燃烧着火焰的箭矢便飞了出去,原本漆黑的环境瞬间亮堂不少。
过了一会儿,在吱吱嘎嘎的响声中,城门开了一条缝,柴天诺按照指示,策马缓缓步入。
“少爷,好多枪啊。”
柴蛮儿小声说,身后的城门轰然关闭,紧接便是绞盘锁死,栓柱落下的响声,柴天诺看着周围全盔全甲手持长枪的兵卒咧了咧嘴,这动静,属实有点大。
“柴秀才随我来,赵营头照见。”
一持刀守卫招了招手,看穿戴应该是位什长,花白胡子,年岁应该不小。
什长擎着火炬,领着柴天诺走向不远处一座土木结构的堡子,柴天诺有些了然,之所以叫土木堡,八成便是因为这座堡子。
进入堡子拐过两道弯,柴天诺来到一处不小的屋子,见到了土木堡的最高长官,边城卫甲三营校尉,赵九斤。
柴天诺自打入了武道,这是他见过的第二宽的人,个头得往一米八九奔,可身体的宽度,却能轻松刻出一人半。
烛光本就暗淡,再加上行走产生的风扰,望之,正在啃羊头的赵九斤,如一盘卧猛虎!
“武学上舍柴天诺,前来报到!”
“尔当于半月前报道,为何晚了如此长的时间?”
赵九斤一门心思对付手上烤的半生不熟的羊头,头也不抬的问。
未等柴天诺回话,什长上前,把文书打开,笑着说:
“营头,有山北行省同袍章记,柴秀才因剿匪身受重伤,大半月前已算入伍。”
“哦?”
赵九斤来了兴趣,好奇的问:
“何处受伤?”
“四肢、躯干,脸面。”
“统共几条口子?”
“三十七处。”
柴天诺简单的说,赵九斤挑眉,举起烛火,看到柴天诺脸上依然清晰的疤痕,点了点头:
“是条汉子,才将养了半月便来了,不错。”
“坐。”
赵九斤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柴天诺坐下。
“既是上过战阵的同袍,那有些话某也不藏掖,挑开了说。”
“兵部派来的人,西北不想用,也不能用。”
看到柴天诺脸上没有任何反应,赵九斤接着说道:
“兵部对西北相公府的态度,想必你也知晓,按道理讲,怎么也得与你一个大什什长的职位。”
“但你满打满算也就呆两个来月,土木堡周围的情况又很复杂,我不能把那么多性命交于你手。”
“再说直白点,只要不惹事,你大可在堡子里玩耍,一到时间,我给你评个甲等,这事也就了了,你看如何?”
西北对朝廷的态度,果如老叔所言,存在很大的抵触啊!
柴天诺先是点头,然后又轻轻摇了摇头:
“校尉大人,我知你不放心我这京城来人,不将兵卒交于我手也是对的。”
“但这玩耍之事还是算了吧,柴某是个劳累命,享不得悠闲,该有的任务于我便是,能在边军打磨自己,也是某的荣幸。”
赵九斤于柴天诺对视几息,轻轻点头:
“也行,那某给你安排个巡边的活计,在甲三营当个伍长可好?”
“甚合我意!”
不多时,柴天诺起身离去,负责后勤的官员带着他去安置,老什长笑着说:
“营头,这个柴秀才可不是简单的人,通牒文书上,那位山北行省的校尉大人,字里行间都透着对他的认可。”
“不简单更不能用。”
赵九斤端起劣酒饮了一大口:
“西北比不得从前,如今到处都是窟窿,能少沾染点外来的势力,还是尽量少沾染吧。”
老什长笑脸消失,叹气,轻轻点了点头。
“少爷,这比洛水可差远了。”
看着黑洞洞的土屋子,还有同样黑乎乎的被褥,柴蛮儿皱起了眉头,柴天诺同样表情。
苦点累点无所谓,但他最受不了的便是脏!
把被褥全部扔到院中,打扫完卫生已是午夜时分,柴天诺合衣躺在光板床上,看着枕着自己胳膊睡得香甜的柴蛮儿,忍不住轻轻摇头,又要开始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