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打到服帖 上
卞盛扯住一个捂着脸一瘸一拐往回跑的秀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秀才见到柴天诺眼睛立马一亮,颠三倒四的说了起来。
其实事情算不得大,就是几个秀才和举人探讨朝廷政策时各持己见,争来吵去的便打了起来,最后人越聚越多,打成了群架。
“哈哈哈,不错不错,年轻人就是朝气蓬勃,丁点小事便能打起来,真是让我忍不住怀念那逝去的青春。”
柴天诺感叹连连,周遭之人咧嘴鄙之,你柴大猛人的年岁只有十六,说这种话,就不嫌臊得慌?
“天诺还是去看看吧,同为生员相互间起冲突本就不对,真若结了仇那便太不值了,说来说去,毕竟是同窗之谊。”
卞盛劝说,周遭的秀才连连点头。
虽说柴大猛人游离于其他生员之外,但在秀才们看来,柴天诺便是他们的头目。
能有如此猛人当同年,何人不心服口服?
“那就看看吧。”
柴天诺挠挠肚皮,在众人簇拥下,走向大校场。
“坏了坏了,柴大猛人怎么来了,他要是管闲事,这乐子可就看不成了!”
几位坐在树荫下看热闹的教习紧张起来,别看举人多,柴天诺真若出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得倒下一大片。
柴天诺也看到那几位不干正事的教习了,见有几位远远冲自己摆手,提手便于他们比划了个王八爬。
“他那手势挺新奇,是啥意思?”
“不知道,四个指头划来划去的,看起来甚有童趣。”
柴天诺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这些老无良,从不拉架只会拱火,这武院教习的风气,还真是一脉相传!
来到战圈,柴天诺眉头忍不住跳了两下,有熟人。
鼻青脸肿的王山榆和其他秀才正和举人们打的热火朝天,地上已经躺了十几个,全是秀才没有举人。
“都停手吧。”
柴天诺的声音不大,却穿过嘈杂的噪音进入每个人的耳朵里,远处的几位教习骤然一愣,一位上岁数的挠了挠下巴,异常震惊的说:
“我勒个乖乖,竟然蕴有内力,这柴天诺,恐怕已望见了宗师境的门槛!”
原本混乱的景象,很快平静下来。
如今的柴天诺,在武学上舍拥有强大的震慑力。
雌雄大盗、花臂泼皮、直隶苦匪,还有文武两院师长对他的评价,让他成为国子监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柴天诺慢悠悠的走到两伙人的中央,乐呵呵的说:
“朝廷大事不是你我能够左右,都是些胡扯闲聊的事情,不至于动这么大的火气。”
举人和秀才皆沉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打了这么长时间肯定都饿了,来,吃个烧饼消消气。”
从油纸包中取出两个烧饼,柴天诺看了看又觉心痛,转手塞回去一个,把剩余的那个一分为二,乐滋滋的递给两方领头羊。
“……”
早就听说柴大猛人抠门,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柴天诺,武人没那些弯弯肠子,我就实说了吧,朝廷政策之事只是借口,今儿就是想教训一下他们!”
话事的举人直截了当的说,柴天诺皱眉:
“都是上舍生员,何至于此?”
“武秀才太不尊重吾等,吾等怎么说也是走上仕途的举人,岂容他们描边狗描边狗的叫!”
一位举人愤愤不平的说,柴天诺咧嘴,这个绰号,起的确实不太雅。
“少来这套,你们不也称呼我等叫嚣驴嘛,为何不敢明说出来?”
柴天诺差点笑出来,描边狗和叫嚣驴,别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看到双方又起争执,柴天诺摆摆手,指着一位鼻青脸肿的秀才说:
“都是些意气之争,当不得的事情,不至于下狠手,你看看,鼻梁骨都打断了,何至于此。”
“……其实,主要的纷争,是苦匪的事情。”
王山榆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不大,却触动了柴天诺的神经,从蜀凉行省一路入京,与他最大感触的,便是苦匪。
那位死去小娘的面容,经常出现在他的脑海。
“......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柴天诺脸上笑容敛去,卞盛忍不住咧嘴,得,天诺上心了,这事儿保不齐就惹大了。
“之前我等于校场习练,几位举人说起罪民苦匪皆是同情,便是对他们杀伤民众之事也觉应当。”
“我忍耐不住争辩了几句,说确实有些不公,但那也不能成为他们残害他人的借口。”
“然后他们说我说的话是放屁,之后便起了冲突。”
王山榆的话语说完,柴天诺脸色变得有些冷,他扭头看向举人,声音平静的厉害:
“对于苦匪一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为这点事出手伤人,有些过了吧?”
“吾等良才,看到不对的苗头自然应该矫正,武学上舍,不欢迎心无善念之人!”
领头的举人大声回应,其他人连连点头。
柴天诺嘴角扯了扯:
“还是那句话,各有各的看法,你等善念在五州之人,王山榆他们的则在受苦百姓,终究是各自立场不同,岂能强迫他人意愿。”
“某等拳头大,说的自然便对,这是武学上舍的规矩,若是谈不拢,便打到服帖为止!”
举人们的话语十分强硬,刚胜了一对几的混仗,正是心性高涨的时候。
“要坏事儿。”
申屠子进使劲挠了挠头,卞盛轻轻点头。
这些日子三人没少说苦匪之事,柴天诺的想法他们两人十分了解,举人们如此说话,八成要挨揍了。
“若不是你等说起,我都忘记武学上舍的规矩了,强者说的便是对的,这一点我也很喜欢。”
把手中烧饼递给卞盛,柴天诺环视众举人,嘴角微翘的说:
“某最厌恶的便是苦匪,若我为将,必缴杀干净,还直隶百姓一个公道!”
“还打到服帖为止,某想看看,你们如何打到某服帖!”
举人们脸色齐僵,说着说着,怎么这拉架的人,反而开始挑事了?
“柴、柴天诺,你莫在这狂,别人怕你我不怕,一被人高高捧起的样子货,有什么了不起的!”
“......”
此言一出,大校场立刻安静下来,柴天诺若是样子货,那武学上舍,还会有实诚货?
第四十章 打到服帖 下
“某是样子货?”
指着自己鼻子,柴天诺满脸惊奇,噫吁嚱,自己这样的样子货,恐怕天底下找不出几个!
“准备好,莫说某未提醒。”
柴天诺点头,未再言语,只是轻轻抬起双拳,摆了个进攻的姿势。
“你”
“嘭!”
身影骤闪,柴天诺瞬间及身,一个冲步顶肘,人瞬间飞出十米开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混账,柴天诺你摸仗”
另一举人大怒,两步蹿到柴天诺身前,话还没说完,便被他一个摔碑手拍倒在地。
看着趴在地上翻着白眼鼻血长流的同窗,举人们火了,抄起校场上的槐木棍子便冲了过来。
卞盛等人刚想上前,柴天诺便笑着说:
“用不到,某正想活动下手脚。”
话音刚落柴天诺便冲了出去,一掌切断当头砸下的棍子,回手便是个狠辣的勾拳。
噗,当先举子一口老血喷出,未等他瘫软下去,柴天诺迎胸就是一脚,蹬的他骤然倒飞,嘭的撞到一大片。
“吃某一棒!”
一举人手持大棍高高跃起做势欲击,却被柴天诺一个立地通天炮化作了飞鸟,脚下无根空档奇大,纯粹是在找死!
收腿矮身,柴天诺一个扫荡腿放倒七八个,紧接饿虎扑食冲入人群,抓住两个脑袋使劲一碰,嘭的一声,俩血葫芦倒做了一团。
盏茶功夫,地上便倒了一片,余下举人脸色煞白的站在原地,手中棒子皆扔到了地上。
柴大猛人太吓人了,出手狠辣无比,根本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厉害厉害,这些举子也是万里挑一的良才,可在柴大猛人眼前,如若稚童,根本不是对手。”
一教习啧啧有声地说,其他教习连连点头。
“这是必然,除那个作死的家伙,柴天诺绝对是新政以来上舍最强生员!”
“我看那作死的家伙也未必比得上柴天诺,那家伙死时已经二十有三,柴天诺如今才十六,年岁差太多了。”
“若不出意外,柴天诺必是大华最年轻的宗师!”
“年兄们,这就是你等所说的强者为尊,感觉如何?”
斜眼瞧着满地痛苦呻吟的举人,柴天诺掏出棉帕擦了擦手上的血渍,微笑着问。
举人们哑口无言,强中自有强中手,之前的说词犹在眼前,如今这境地纯属自找,属实无话可说。
“柴天诺,过了吧?”
沙哑声音响起,一个头奇高男子拨开人群,缓步走了过来。
柴天诺挑眉,来人身穿金边短打,一看便是举人,但是,年岁怎么也得三十多了。
新政之后大华有规定,武道一途秀才不取二十之上,举人不取二十五之上,进士不取三十之上,眼前的举人,年岁明显超了。
还有,此人身上的气息十分熟悉,和曹福、李义川相似,且落脚如山移身形异常稳固,不用问,必是军中悍卒出身。
看到来人,卞盛脸色微变,小声与柴天诺说:
“这是周不移,府兵精锐出身,从军十余年大仗小仗经历无数,堪称死人堆里爬出的滚刀肉。”
“听闻前段时日测考时他举起了千五鼎,气力不弱于你,小心!”
柴天诺眉头微跳,这些日子正愁找不到好手较量,不想今日便送上门来,还真是想啥来啥,巴不得对方的本事越强越好!
“过了,我行的就是武学上舍的规矩,强者为尊,有意见?”
柴天诺呲牙,说的话颇为呛人。
周不移表情无任何变化,默默解开袖口,卸掉几个黑乎乎的夹片,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柴天诺暗自点头,分量不轻,应该是黑铅制成的负重。
“没意见,来!”
周不移摇头,冲柴天诺招了招手。
“哈哈哈,甚好!”
柴天诺咧嘴大笑,猛然窜出!
噔噔噔,三步连环,青石板被跺的嗡嗡直响,柴天诺疾冲,上手便是个大劈掌。
周不移未不躲不闪,举臂硬抗硬架!
“嘭!”
臂膊相撞,发出擂鼓般的声音,属实让围观之人心惊,这该是皮肉相击发出的声音?
“好!”
柴天诺面露喜色,撞击下自己手臂竟然感到酸麻,果然是高手!
好字落地,一掌拍掉撩向下三路的踢腿,柴天诺弓身猛然舒张,双拳如炮弹轰出,狠狠击中周不移胸膛。
“嘭!”
擂鼓之音更胜,周不移扎好铁桥马,不躲不挡,硬受了这一击。
双拳如击巨石,震的骨节麻痒,柴天诺心中暗赞,好个叠气筑大川!
未待柴天诺变招,周不移出手如风,一把擒住柴天诺手腕,冲着下颚便是一击飞膝!
又是嘭的一声震响,周不移眼角微抖,自己如此狠辣的一招,竟被柴天诺受下了,这家伙的骨头难道是铁打钢铸?!
丹田运转八重龙蛇劲,手腕骤然旋转一周脱离钳制,柴天诺抓住周不移微微的迟滞,合身撞了过去!
哐的一声,巨力及身撞的周不移浑身麻痛,禁不住连连后退。
柴天诺逮到机会岂能错过,冲步跟上甩肘狠狠砸出!
“嘭~!”
一直面无表情的周不移露出痛苦表情,一个鹞子翻身躲过追击的柴天诺,抓起武器架上的包头木枪,冲着柴天诺便扎了过去。
刚才那一肘抓的时机属实刁钻,正是周不移吐息的关头,泄了气的皮囊被狠狠来上一下,常人八成瞬倒。
“咄咄咄!”
躲闪不及的柴天诺身上立时被戳了三个白灰大点子,尤其是左脸挨的那一下,不多时便肿了起来。
“彼其娘之,尔竟敢持械伤人?!”
柴天诺怒了,若不是自己躲闪及时,那一枪妥妥会落在嘴上,虽然没有枪尖,可就凭那力道,自己的门牙妥妥废了!
“哇呀呀呀~~~杀!”
从架上抽出两把硬槐木刀,柴天诺大吼着扑了过去。
“咄咄咄~!”
一把木枪被周不移舞成了铜墙铁壁,柴天诺的连环劈砍被牢牢挡在丈地之外,几个教习一边往这边走一边点头,这枪耍的确实好,便是枪术教习恐怕也比之不上。
“某不跟你耍了!”
柴天诺火气更增,一把甩掉手中双刀,八重龙蛇劲疯狂运转,内力如狂涛灌注全身。
“碎!”
一掌切出,破空之音炸响!
“噹~”
柔韧的白蜡枪身应声而断,周不移额头瞬间出了汗,心中暗叫不好。
第四十一章 买脑子进补上
“接某一拳!”
柴天诺爆吼,化掌为拳猛然一握,竟发出空爆之声!
“要坏事!”
几位教习脸色骤变,他们都曾观摩过宗师出手,对单手空爆之音颇为熟悉,那是内劲运到极致即将脱出的表现,一掌下去,怕是钢凯也会粉碎,更遑论人身。
“磐~!”
习练内家拳法多年的周不移脸色再变,对于宗师他比众教习了解的更深,忍不住放声大吼,丹田疯狂运转,双臂死死抵挡在前!
两个跨步冲至跟前,柴天诺拖后的右拳如同出膛重炮,狠狠砸中十字交叉的双臂。
“嗵!”
声音不大,但造成的后果,远超想象!
充斥内力的双臂瞬间折断,胸口也随之发出咔咔的骨裂声,便如被沉重的攻城战锤命中。
周不移狂喷鲜血,急速倒飞了出去,径直撞向分隔的石墙。
“接住他!”
数位教习同时出手,险险将周不移抢了下来,若是晚上那么一步,八成人就碎了。
“我的老腰~”
体能教习赵怀安一把抱住周不移,自己却被狠狠撞到墙上,脊柱咔咔的一阵乱响,若无其他教习搭手,绝对会一口老血喷出。
“你们太不地道了,拉偏架。”
柴天诺来到跟前,皱着脸不爽的说。
“拉毛的偏架!”
赵怀安把周不移放到地上,边揉腰眼边说:
“若不是我们接下他,你就杀人了知道不!”
柴天诺挠着肚皮低头一看,噫吁嚱,还真是来,两条胳膊成了麻花,人都翻白眼了。
“他也是身具内力之人,之前不是挺耐打的嘛,怎么一拳就散了?”
“......”
众教习看着迷糊的柴天诺无话可说,宗师境的战力,能和之前相比?!
“哎,何至于此,好不容易从军中闯出,这下完了,即便医好也会落下残疾,他这一生的仕途,也就止步举人了。”
“......有这么严重?”
柴天诺咧嘴,几位教习齐齐瞪眼:
“你以为那,臂骨碎裂、胸骨开裂,医好能当个常人就不错了!”
“就知道你小子出现没好事,拉架拉架,到头来反被你放倒一片,也不知你这架到底是怎么拉的。”
好吧,某知道错了,柴天诺咧嘴,看着昏厥的周不移心中暗生怜悯,是个好对手,可不能被自己废了。
“各位教习,如此良才若是废了,实乃大华天大损失。”
“学生这有家传神丹一枚,功可白骨生肌,就是价钱贵点,你们看,上舍能不能贴补一二?”
“......”
众教习也不说话,皆用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柴天诺,让他心里一阵阵发毛。
“五十两就行,一位绝世良才啊,难道不值五十两银子?”
柴天诺取出晒干之后犹如蚕豆的来生果使劲晃了晃,白给属实心里不爽,若能有些进账,那这心情必然不同。
“拿来吧你!”
身手敏捷的身法教习一把夺下干瘪的来生果,疑惑打量,怎么看怎么像风干的野果子,想了想,还是一把塞进了周不移口中。
“正骨,赶紧正骨,不然绝对会成麻花!”
柴天诺急忙提醒,教习们有些疑惑的撇他两眼,捡起地上周不移扔掉的夹片固定起来。
“这药丸,也太神了吧?!”
一位教习略微检查伤势便忍不住惊呼,柴天诺面带得色的说:
“那可不,五十两银子的神丹能不神嘛,别忘了,五十两昂。”
经此一战,武学上舍第一人的头衔,再无人敢质疑。
为此山长专门找过柴天诺,二话不说抓起他的手腕,炽热铁流般的内力噌的涌了进去,烫的柴天诺吱哇乱叫。
不过柴天诺也是暗自心惊,山长不愧是山长,内力之雄厚远超想象,几乎都快凝成实体了。
也不知是哪一品的宗师,保不齐得是上三品!
探查许久,山长放下柴天诺手臂,疑惑的说:
“你小子确实不错,已至下九品上境,但距离宗师应该还有些距离,为何能捏出空爆?”
柴天诺咧嘴,被他人内力侵入体内的感觉,属实不太舒服。
“嘭!”
再次捏出空爆,柴天诺咧嘴一笑:
“这不很简单吗,又不是脱体而出,傻子才做不到。”
“你再说一次?”
山长的眉毛古怪的跳了一下,柴天诺没想那么多,再次捏出空爆,笑嘻嘻的说:
“捏空爆简单至极,于我来说比吃饭喝水难不了多少,那些和我相同境界却做不到的,不是傻子就是白痴。”
“趁早去买点猪脑子补补,兴许还能有救。”
“……你看这是什么。”
山长哗啦啦在桌上倒出五个十两的大锭子,阳光下亮闪闪的差点晃瞎柴天诺的眼。
“银子,噫吁嚱,竟然还是上好的雪花官银!”
柴天诺伸手便要去抓,却被山长两巴掌抽走。
把银子慢悠悠的放回袋子,山长冲柴天诺呲牙一笑:
“原本这是给你的贴补,不过我是傻子白痴,需要买猪脑子进补。”
“你是天才,喝西北风便能活,这银子还是与我贴补脑子用吧!”
说完,山长大步离去,柴天诺两眼含泪望苍穹,奶奶个熊的,让你嘴贱!
秋去冬来,一直生活在南方的柴天诺和柴蛮儿,第一次见到了雪。
“迢递三巴路,羁危万里身;乱山残雪夜,孤烛异乡人。”
“某魏忠贤,怎一个惨字可以形容,哎~!”
身穿素白棉衫的魏忠贤,狠狠咬口手中肉串,看着月色下纷飞的鹅毛大雪,感慨万千地说。
柴天诺四人齐齐冲他撇嘴,吃得饱穿得暖,又有好友相伴,哪来的惨字可言,鄙之!
“忠贤,卞盛子进在我这里住无所谓,反正我这房间多。”
“可我记得文院不是不许外宿的嘛,你不回去,就不怕被惩治?”
从炭炉拿起烤的流油的鹌鹑咬了口,柴天诺满意点头,喷香啊!
吃着烧烤赏雪景,这样的日子,属实过得惬意。
“无所谓,反正你柴大猛人脸盘子大,我说上你这里夜读,学正博士们便大开绿灯,直接说明日不上学都可以。”
“不过他们叮嘱了,一定要从你这里多记些东西,理不理解无所谓,只要能给他们复诵便可。”
“哎,我魏忠贤竟成了传话的小厮,想想便觉可悲。”
摇摇头,一把夺过柴天诺手里的鹌鹑,魏忠贤大口吃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买脑子进补 下
卞盛和申屠子进忍不住笑着摇头,同为韶音出身,又有柴天诺的关系,他们很快便和魏忠贤耍到了一块。
四人组在国子监,那也是小有名气。
“蛮儿,给老叔送过去,小心烫着。”
柴天诺把一燃好的小炭炉递给柴蛮儿,上面有不少烤的滋滋作响的吃食,李义川喜一个人饮酒,这晚饭,便不打搅他了。
卞盛看着走进隔壁院子的柴蛮儿,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柴天诺三人好奇的看向他,这正吃的舒爽,叹的哪门子气?
“老叔一身惊人武艺,为大华拼搏半生,最后却孑身一人在这孤僻之地过活,属实让我有些难过。”
听闻此言,申屠子进和魏忠贤也不由放下手中吃食,若有所思的望向隔壁小院。
两月前,柴天诺领着三人拜会了李义川,恳请传授三人真正的沙场搏杀技。
经过考验,李义川答应了,不过和曹福一样,不拜师。
从那以后,四人的关系更近了一层,认真讲,大家算得上同门师兄弟。
其实最让人惊奇的还是魏忠贤,考验异常艰难,对韧性要求奇高,任谁都想不到,这圆墩墩的家伙竟然坚持了下来。
李义川当时便说过一句颇有深意的话:
“弥勒表象,山海心境,忠贤这娃前途不可限量,不成大忠便为大奸!”
这话当时震的卞盛不轻,柴天诺则是暗自咧嘴,可不是咋地,在前世,忠贤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九百岁,妥妥的历史名人。
心思机敏的卞盛领悟的快,憨厚的申屠子进,却听不明白李义川话里的意思,还是魏忠贤感慨的拍拍他的胳膊,咧着嘴说:
“老叔说我是咬人的狗不叫,这下明白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老叔说的太绕,直说你是夹尾巴狗不就得了!”
申屠子进咧嘴笑,气的魏忠贤直蹦高,我自己说自己成,岂容你这傻大个说我狗!
“这有何难,反正明年秋闱结束我就滚蛋了,到时我带着老叔走,就当多了一个爹,保证伺候的他舒舒服服!”
魏忠贤使劲拍了拍胸膛,柴天诺却轻轻摇头:
“带不走的,老叔性子虽比曹叔柔和不少,但行事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真性情的汉子,也都习惯了寂寞。”
“你若有难他必帮,你若有福,他却不会打扰你半分。”
想想自己这位半师的为人,三人忍不住轻轻点头,如此汉子,才让人更生唏嘘。
“天诺,老叔和曹叔他们当年到底遭遇了什么?”
“鬼哨的营头、百总却未回归西北,想想便让人觉得无法置信。”
说到这里,卞盛忍不住摇了摇头。
柴天诺看着蹦蹦跳跳回来的柴蛮儿,忍不住叹了口气:
“除了挣龙之事,还能有其他原因?”
众人一时有些沉默,一场挣龙,对大华的影响和改变,属实太大了。
吃完晚饭,留下柴蛮儿收拾残余,四人来到院中微息,不多时李义川便赶了过来,也不多言,直接指挥三人练了起来。
至于柴天诺,李义川只扔下一句话:
“你距离宗师已近,该如何捶打应该自作决定。”
“宗师宗师,若靠他人指点,一辈子也莫想进境!”
锤炼至半宿,风骤起,雪更大,卞盛三人来了个三英战吕布,院子太小舞不开枪,四把刀对上了柴天诺。
刀锋过,断雪劫月,叮当之声在寂寥夜中飘出数里,邻里和巡街的衙役都已习惯,这是柴大猛人在与他的师兄弟较量,每过七八天,总会来这么一场。
打更的更夫轻轻摇头,已是子时还未安睡,这武秀才,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刻钟时间,柴天诺微笑收刀,潇洒将木刀扔进木架,同一时间,风止雪停。
至于卞盛三人,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使劲揉着周身上下,热气如小龙卷般升腾而起。
“天诺你个囊球太损了,腚沟子都打!”
魏忠贤使劲揉着后边,就他那呲牙列嘴的模样,伤的绝对不轻。
“一时手滑一时手滑。”
柴天诺咧着嘴笑呵呵的说,李义川白了他一眼,千刀不移一线的刀法高手还能手滑?
骗鬼那!
“经此一战有何想法,都说说。”
这便是李义川的教导方式,锤炼根基夯实基础,然后于实战中查找弱点,如此以来,众人的战力呼呼直上。
短短数个月的时间,魏忠贤这家伙的外考,便在文院上了甲等,李义川功不可没。
“天诺力大、速度快、耐力惊人,控刀更是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老叔,便是破他防线我们恐怕也是做不到。”
卞盛苦笑摇头,都不敢大口呼吸,刚才背上被拍了一下,稍微用力便止不住的咳。
“嗯,我先说说你的缺点。”
李义川拿过照着卞盛双刀制作的两把木刀,一边缓慢挥舞一边说:
“双刀的优势,在于攻速和轻盈,这点你做的不错,或者说,有点过于好了。”
说话间,原本走势轻盈的双刀,速度骤然加快,木质的刀身不断在夜空划出一道道灰色的弧线,最后化作一道笼罩李义川周身的虚影,发出嗡嗡的轰鸣!
“嘭~!”
一声震响,刀锋停在卞盛眼前,汗水从他额头缓缓滴落。
在他眼中,原本轻盈的双刀变成沉重的战斧,一旦落下,石破山开!
“过于追求攻速和轻盈,让你在交手时一沾便走,少了那份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力道,浪费了不少好时机,这样不好,需改!”
李义川倒转刀柄,卞盛用力点头接过,老叔说的对,自己这毛病属实不小,总想寻找更好的时机,最终却失去了时机,必须改。
“至于子进,你和卞盛相反,他出招过于飘忽和犹豫,而你,却是过于沉重和果决,这样同样不好。”
看着有些发懵的申屠子进,李义川笑了,对这憨厚的家伙,必须说明了他才能理解。
“你斩出的每一刀皆用全力,遇到变故根本无法及时变招,战阵之上,这是取死的毛病!”
“老叔,那我该怎么做?”
申屠子进抹了抹自己脖子,麻酥酥的痛,最少挨了十七八刀,筋儿都打肿了!
第四十二章 清剿苦匪 上
“力出八分,留二分余力,以后多多练习,这才是生存之道!”
申屠子进用力点头,李义川拍拍他的肩膀,憨厚之人学东西可能慢点,但心性沉稳,走得越远进步越大。
“……至于你小子,腚沟子痛不痛?”
李义川忍不住揉了揉额角,魏忠贤哭丧着脸使劲点头:
“老痛了,八成破皮了。”
“知道天诺为啥打你那里?”
“心理扭曲呗。”
“......”
柴天诺咧嘴,这死胖子,话上的可是真快!
李义川又揉了揉额角,每次和魏忠贤说话,总有种使不上力的感觉。
“持刀攻击时,不要总翘着屁股,那么大一坨肉,不打它打谁?”
“也不知道你这毛病,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魏忠贤挠挠肚皮眨眨眼,还真是来,为啥自己就喜欢翘着屁股那?
“老叔,除了这点,别处没毛病了吧?”
“这点最危险,至于别处,到处都是毛病!”
李义川无奈摇头,看着傻眼的魏忠贤摇了摇头:
“你不如他们根基扎实,对目前的你来说,锤炼根基才是最重要的。”
“......合着我和他们差的好几层啊!”
“你以为那,好好练吧!”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便到了年根,虽然心里十分想念义父阿娘还有玉珍儿,但柴天诺知道,走上这条路便已成人,想要再见属实不易。
不过有几位兄弟在,还有李义川和几位仁兄在,这年岁,过得倒也热闹。
除夕夜,点起火盆烧了些爆竹,一群光棍汉窝在一起守岁。
肉食不少,蔬菜不多,终究时令不对,能见点绿色也是不易。
不得不说,这大半年的时间,柴天诺和秀春阁上上下下都处的不错,身为管事的喜姐一想便知,墨香居的一群糙老爷们绝对包不出饺子,便提前让阁子里包好送了些过来。
不说东西多贵重,单只这份情意,便把柴天诺感动的心肺颤动,立马挥毫写了几副对子相送,喜的喜姐狠狠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柴小先生这字写得就是喜庆,看着便舒服,晚上姐姐铺好了被褥等你来哦,今个过年,姐给你封个大大的红包!”
喜姐走了半晌,柴天诺还在那里捂着唇印傻笑,天可怜见,两世为人,这还是第一次被女子亲吻,心潮荡漾啊!
“别在那里傻笑了,你需谨记,二十岁前不要破身。”
李义川吃了个饺子,忍不住点头,羊肉馅的,味道属实不错。
“老叔,为啥啊,难道我们也要憋着?”
魏忠贤一边大口扒拉饺子,一边好奇的问。
“你们倒是无所谓,此生能入宗师便是叨天之幸。”
“天诺不同,他的根基不说空前绝后,那也绝对算得上世间罕见。”
“山长与我说过,若是机缘够了,天诺,未尝不会成为下一个陆地神仙!”
“过早破了阳气,会影响他的武学进度。”
一群人齐吸凉气,看向柴天诺的眼神震惊不已。
加入武学上舍后,大家伙的眼界有了极大提高,山长也曾在集会时说过,宗师境高手,明面上整个天下不超过两百,大华独占两成,这便是大华底气所在。
至于陆地神仙,大华稍逊只有三人,但在诸国之中也算不得少。
柴天诺竟然有机会成为亿万人中才出一个的陆地神仙,属实让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未来的陆地神仙,来,浮上一大白!”
楚大个端起酒碗和柴天诺走了一个,柴天诺放下酒碗,有些疑惑的问:
“楚大哥,你们这些日子回来的次数少了许多,身上的伤疤倒是多了许多,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楚大个吃一筷子牛肉,点了点头:
“这些日子直隶的苦匪不消停,冲破阻拦洗劫了京城外围的两个镇子,死了好几千人。”
“左领军卫的一个营被拔了,五百余人无一生还,头颅堆了个不小的京观。”
“在京的十六卫将军衙门,禁军、左右羽林军,都派出了大部人手参与清剿,不过进展缓慢死伤颇重,七八个营的番号都被打没了。”
“直隶苦匪总数也就六七千,装备还十分欠缺,怎会打得如此艰难?”
不止柴天诺,卞盛等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七八个营,那人数可是超过了一府,这损失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谁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一大批来历不明的苦匪,经过统计,数量不少于一万,且装备十分精良。”
老兵高士林轻轻摇头叹气,前两天右监门卫和苦匪大战一场,什里死伤过半,作为什长的他,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所有人都有些皱眉,不明来历的苦匪,怎么想怎么觉得事情不对。
“你们几个也做做准备,这五天假期一结束,武学上舍也要参加清剿。”
李义川端起酒碗一口闷掉,看着吃惊的几人摇了摇头:
“这是朝廷的决定,和一般兵卒相比,秀才、举人战力高出不少,六七千人,是一股很大的战力。”
“若是发挥得好,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若是发挥的不好那?”
魏忠贤好奇的问,李义川哼了一声:
“发挥的不好,便是又一场大浪淘沙,死上一大批,留下的,自然是真正的精锐。”
众人皆无语,半天,卞盛才叹气说:
“朝廷真狠,大帝,真狠!”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果如李义川所说,武学上舍颁布了朝廷征召令,秀才六千举人一千,统合组成一个超大军府,即日赶赴直隶,清剿苦匪。
誓师大会,山长说的很简单:
“这是实战,死伤必然惊人。”
“七千人,回来大半某便知足,那些怜悯苦匪的抓牢手中刀,莫要让自己,变成苦匪刀下的那缕冤魂!”
出发时大雪纷飞,所有生员一水的皮甲,唯独柴天诺和周不移穿着细鳞甲。
再次见到柴天诺,周不移没说话,只是抱拳一礼便走了,柴天诺出神药让他免于残废,这个情他承了。
“教习,为嘛举人有马骑,我们就得骑着两条腿?”
柴天诺羡慕的看着奔向远方的马队,长枪良驹红披风,仿佛在素白雪中燃起熊熊烈火,望之属实养眼。
第四十二章 清剿苦匪 下
“因为举人已入仕途,所以能从兵部要来马匹,你们一帮青瓜蛋儿样的毛头小子,谁搭理你们?”
射艺教习孙景钟没好气的说,他这也骑着两条腿,心里同样不爽。
柴天诺咧嘴,好吧,一句话堵的自己无话可说。
竖起衣领,又把头上的戴的毡笠儿紧了紧,柴天诺和孙景钟打头,带着队伍大步前行,不多时便消失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可后边的队伍,依然悠长如龙。
这一走便不曾停歇,一直到了近晚,才在素白雪地安营扎寨。
大雪中支起无数大锅,羊肉和面片在里边不停翻滚,生员们围在周围冻得瑟瑟发抖,这是他们第一次行军打仗,和原本的想象相差甚远。
“出恭的到指定地点,再敢到处胡屙,某挖了他的屎眼!”
“排好队伍取食用餐,插队者杖二十!”
“十人一棚帐,按牌号进入,不得混乱!”
呵斥声此起彼伏,那是兵部派来的后勤主管们在大声吼叫,不是军中出身的举人,属实让他们伤透了脑筋。
“看明白自己的缺点了吧?”
孙景钟拿着个陶碗,一边转着圈的喝羊肉面片,一边冲抱着碗瑟瑟发抖的生员们说。
“若是没有兵部派出的辎重营伺候,你们连吃饭屙屎都打理不好。”
“莫要以为自己是秀才、举人,便比平常兵卒强,真正遇到大战,你们的表现未必能赶得上他们。”
“我等武艺远强于兵卒,怎会不如他们?”
一个举人有些不服气地说,没等射艺教习孙景钟回话,柴天诺便笑着说:
“大群体作战怎能和单兵搏杀相等?”
“杂乱百人的战力,未必比得上配合娴熟的十人。”
“战场杀伐,靠的是团体协作的力量,而不是个人。”
孙景钟瞅瞅柴天诺,欣慰的点了点头,被文武两院同时认可的柴大猛人,就是不一样:
“我那二十六两银子,啥时候给?”
“......您找赵教习去,能要多少看您本事。”
“你个无赖!”
“跟赵教习学的。”
天色暗淡,雪越发的大了,原本微微的小风渐渐变得狂暴,棚帐里的生员冻得挤作一团,冬夜于寒风中入睡,且无炭火取暖,是他们从未有过的经历。
午夜,风止雪连天,柴天诺、卞盛、申屠子进赤膊于旷野挥刀,身上热气升腾如雾。
暗处的教习连连点头,人如龙气如虹,甚慰!
翌日一早,辎重营的主管和老兵便开始大声呼喊,困倦的生员呲牙咧嘴的从棚帐钻出,天气太过阴冷,冻得众人都没睡好觉。
教习们挨个检查,发现有不少人冻伤了脚,着实把他们气得不轻,都说了一定要脱靴擦干双脚,这些囊货怎么就不听那?
上午众人正帮着辎重营收拾,突有一队骑兵冲了过来,哨营急忙弯弓搭箭,近了才发现,原是上舍的举人。
“年兄,你们不是独自为营嘛,怎么回来了?”
一位执勤的秀才大声问,举人略作沉默,声音有些干涩的说:
“一个时辰前遭遇一队苦匪,伤亡不小,我来找辎重营搬运伤员,还有尸体。”
“......”
所有听闻者心中皆是一惊,伤亡不小,能有多大?
半个时辰后,秀才们知晓了,什么叫伤亡不小。
打头的二十余辆大车拉满伤员,数量最少一百多。
后方的十余辆大车堆满尸首,数量,不下百。
吱嘎作响的车队穿过营地奔向京城,留下一地哩哩啦啦的血渍,还有许久散不去的腥味。
看着车上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突有生员抽泣,紧接便连成了一片,虽是武人,但绝大多数秀才第一次看过如此场面,有些心思柔软的心中惶恐,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山长,用不用呵止他们?”
一位教习轻声问,如此举动,很容易消磨士气。
山长在营地中跬步而行,闻言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若只是见到伤亡便没了士气,那一旦交战,恐怕瞬间崩溃。”
“让他们哭,哭够了,说不定能明白些许,何为武人的担当!”
教习们轻轻点头,山长的做法,有道理。
整个营地气氛异常压抑,原本要拔营出发,也因辎重营离去而停止。
山长带着十余位教习正走着,突然皱起了眉头:
“这什么味道?”
“......貌似是北域茴香的味道。”
孙景钟咧嘴,他有点猜到是谁在搞事了。
“北域茴香是什么东西?”
一群人都有些发懵,这味道,怎么那么像狐臭?
“那个,具体我也不知,是柴天诺告诉我的,那玩意虽然味道其冲,不过与烤肉却是绝配!”
“烤肉,柴天诺?”
山长眉头跳动,做个手势,带着众人悄悄摸向一个还未拆完的柴棚。
“味道如何?”
柴天诺抓个半生不熟的前腿边啃便问,卞盛和申屠子进高高竖了个大拇哥:
“香,太攒劲了!”
“不过天诺,咱们这样吃独食不太好吧?”
心思细腻的卞盛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有些不安的问。
“可不是咱们想吃独食,你瞅瞅那些生瓜蛋儿,若是让他们同吃,他们不得吐出来啊!”
柴天诺翻了个白眼,他是真没想到,平日人五人六的武秀才,一见到尸首竟能哭起来,这也太膈应了!
“对对,你说一群大老爷们竟然掉眼泪,他们也不嫌臊得慌!”
申屠子进使劲点头,吃的满脸是油,冻了一宿,吃点热乎的烤肉太舒坦了。
“擦脸,脑门都是油,也不知你是怎么吃的!”
扔给申屠子进一个帕子,柴天诺轻轻招手,三人脑袋瓜凑到了一起:
“刚才我检查了一下尸首,情况有些不对。”
“怎地了?”
“尸体上的伤口分三种。”
柴天诺扯了口肉,边嚼边说:
“小口子的箭伤,虽然经过处理,但还是有不少箭头留在里边,我扒开看过,是带倒钩的精钢箭头!”
申屠子进眨眨眼:
“箭头带倒钩的虽然不多,但也算不得稀少,没啥不对啊?”
“你个憨货,被打压数年的苦匪吃都吃不饱,他们哪来的精钢箭矢?!”
卞盛忍不住垂了申屠子进一拳,这家伙恍然大悟:
“对啊,他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四十三章 刀出鞘,饮血归 上
奶奶个熊的,这反应速度也太慢了,柴天诺咧嘴摇头,接着说道:
“第二种伤口切面即广又深,有切割的迹象,观之,不像苦匪所为。”
这次申屠子进反映过来,猛的一锤手:
“莫不是弯刀,苦匪使用的是大华制式横刀,这真有些不对头!”
柴天诺欣慰点头,子进还行,没有一憨到底。
“第三种伤口是常见的枪伤,但是我在伤口处,发现了旱獭毛!”
这下子连卞盛都有些茫然,伤口里,怎么会有旱獭毛?
“为何会有旱獭毛?”
“西北那边的草原鞑子,最喜在枪头捆绑旱獭皮毛,旱獭油脂丰富,用来阻血甚是好用。”
柴天诺解释,卞盛两人恍然大悟,枪手最怕的便是杆子浸血,所以大华这边一般都是在枪头尾部绑扎红缨,未曾想草原那边是捆绑皮毛,还真是各有各的方法。
“......刚才是谁问的话?”
柴天诺眉头高皱,卞盛和申屠子进互相看了眼,对啊,是谁问的话?
抬头,三人同时僵住,好吗,一大群人围在身边,哥仨的警惕性全都喂了狗!
“呵,竟然还有獐子吃,小日子过得不错嘛!”
山长一把扯掉剩余的那根大腿,然后一分为二,递给孙景钟一块,自己大口吃了起来,别说,味道真是不错。
三人急忙站起身来叉手行礼:
“山长好,诸位教习好。”
“一点儿也不好,早上灌了一肚子清汤寡水,不想得意门生却在吃独食,悲呼~,都别站着,赶紧趁热吃!”
山长挥挥手,教习们坐下,一头獐子瞬间分了个精光,就连柴天诺三人手中的大腿也被抢了去。
三兄弟对视苦笑,得,一早上白费劲了。
“天诺,刚才分析的很好,说说你的想法。”
山长边吃边问,柴天诺蹲下身子,略做思索说道:
“我听右监门卫的人说过,这批苦匪出现的甚是突兀,人数也超乎想象,这是一个疑点。”
“苦匪便是死水,死一个少一个,不可能突然冒出一大批。”
“刚才检查了死去年兄们的尸首,我有个猜测,这些所谓的苦匪,很有可能是西北那边的草原鞑子冒充的。”
山长轻轻点头,然后又有些疑惑的说:
“之前府卫与他们交手,并未发现这些明显端倪,这是为何?”
柴天诺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脸色大变:
“山长,您说举人骑队遇到的,会不会是新来的,还未来得及全部更换装备的鞑子?”
山长猛然站起,教习们同时倒吸凉气,若真是那样,这事情可就大了!
“备马,某要亲自去骑队那边看看!”
“你们三个小子一同前往!”
“孙景钟,安营扎寨做好防御!”
“喏!”
四匹北地骏马铁蹄飞舞,踏着雪地驰向前方,柴天诺拍拍坐下战马,与卞盛二人对视而笑,不愧是北地战马,速度和个头,远不是家乡矮马能够比拟。
一路狂奔,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山长突然一声吼:
“天诺,右侧六十丈有个装呆鸟的游哨,给某射了,要活的!”
“喏!”
抽出早已上弦的望月犀,柴天诺略微一瞄,开弓、撒放!
“啁~!”
破甲锥带着刺耳响声钻入雪幕,转瞬不见。
两息之后,没有任何声响传出,卞盛和申屠子进忍不住皱起眉头,射偏了?
这倒也能理解,雪花纷飞,他们二人眯缝着眼瞅了半天,最多只能看到三十丈左右,再远就是茫茫一片,想要射中难度太大。
“好本事,咱们上舍,除了孙景钟便是你了!”
山长满意点头,带头奔了过去。
雪中,浑身缠绕破布的游哨倒地呻吟,左肩被破甲锥炸的稀碎,喷涌而出的鲜血,很快被寒风冻成了冰碴。
草原骏马用头轻拱主人,大大的眼中皆是忧伤。
柴天诺飞身下马,看看得胜钩上的长枪还有游哨腰间弯刀,一刀划开裹头的破布,眼睛顿时一亮:
“山长,真是草原鞑子!”
大华人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所以留的皆是长发。
而草原鞑子因为洗浴不便,为了不招虫子,一般都是剃的光头,眼前游哨便是光头,看那黢黑的头皮,净顶的时间绝不会短。
山长点头下马,给游哨两巴掌让他清醒,然后便问起话来。
“山长竟然会说草原话,属实有些让我不敢相信!”
申屠子进惊奇的说,山长给人感觉就一大老粗,真不像有那个耐心去学他族语言的样儿。
卞盛咧嘴,人还在这你就胡咧咧,不怕挨大嘴巴子?
“啊~~!”
突然响起的吼叫吓了三人一跳,山长单手按住游哨的头顶,密密麻麻的青黑色血管从他的脸上浮出,看起来及其恐怖。
“这是什么逼供法子?”
申屠子进眼睛都快从眼眶掉出来了,山长的形象,在他心里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无他,宗师催动内力强行逆转血气,老痛了。”
柴天诺呲牙列嘴的说,申屠子进眼眶都快瞪裂了:
“噫吁嚱,山长竟然是宗师?”
柴天诺一巴掌拍到自己额头,这憨货,平日里到底是如何看待山长的?
“……山长若不是宗师,那才怪了!”
卞盛也有些头痛,在当事人面前评头论足,这憨货没救了。
内力侵袭之下,乌黑的血液从游哨七窍不断流出,但即便痛苦到了极点,他也未曾透露半点消息。
嘭的一声,一颗眼珠爆开,紧接是另一颗,游哨拼力喊了一声,血水喷涌而出,瞬间毙命。
“……是条汉子,埋了他吧。”
山长站起身,用地上的碎布遮住游哨的脸,不管何时,坚韧者都会得到他人的敬重,哪怕是敌对一方。
旁边有个雪洞,卞盛和申屠子进抬起尸体便想往里扔,柴天诺急忙阻止:
“稍等,你们这也太浪费了!”
怎么个意思,两人有点懵。
从腰带上解下连鞘弯刀,又从游哨身上翻出一个金属牌子揣进怀里,柴天诺一刀剁下人头塞进口袋,然后咧嘴一笑:
“有银子不赚,那不成白痴了嘛。”
“……”
卞盛嘴角抽动,还得是你柴天诺啊,憨货跟你没法比,这一巴掌,直接抽山长脸上了!
第四十三章 刀出鞘,饮血归 下
“……”
山长一把夺过弯刀,又从柴天诺怀里搜出牌子,最后把口袋也拿了回来,转身上马。
“那、那个山长,您不能强抢啊,这样会坏了规矩!”
柴天诺急了,扯着嗓子喊。
山长催动马匹奔向远方,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话:
“某换钱买猪脑子进补去!”
“……这事儿是过不去了。”
无奈摇头,柴天诺三人上马紧随其后奔向远方。
“山长您来了!”
领队教习大老远便迎了过来,山长看看举人们的营地,表情有些凝重的问:
“士气如何?”
“还能如何,除了小部分心性坚毅之辈,其他皆惶恐不安,原本高傲的心性,一场遭遇战全打没了。”
教习苦笑摇头,山长轻轻点头:
“一仗让他们认清了自己,也算是个好事。”
“可有游哨探查周围,摸清那些草原鞑子去了哪里?”
“草原鞑子?”
教习一愣,山长咧嘴摇头:
“在武学上舍呆的久了,咱们这些老家伙,该有的警惕心都没了。”
山长把柴天诺的推测,已经刚才发现游哨之事说了一下,教习恍然大悟的连连点头:
“我就说为何那些苦匪使用的兵刃不同以往,人也壮实了许多,原来是草原鞑子装的!”
“不过,他们这是为何?”
“长途跋涉进入大华腹地,纯粹是死路一条!”
教习疑惑不解,山长轻轻摇头:
“游哨死前喊了声欲乐天,别的什么也没说。”
教习皱眉,欲乐天乃是西北草原那边的信仰,游哨死前喊这话,透露不出任何信息。
“骑队里的举人大部受惊,单独行动的话太过危险,所以并没派游哨。”
“只是让周不移和其他两位教习在周围两三里的范围境界,防止苦、草原鞑子袭营。”
山长点头,还是这种做法稳当,不过武学上舍的教育有问题,强健了生员的身体,却未曾强健他们的意志,这是个大纰漏。
“啁~!”
一支鸣镝拉着刺耳的声音从众人上空飞过,紧接便有马队疾驰而来。
“距离三百丈,敌袭~~!”
整个营地瞬间沸腾,举人们大声呼唤,有的跃上马背有的躲进雪沟,任凭教习们大声呵斥,依然自行自事。
更有两人不止是慌了神还是怎么滴,策马便跑。
“......彼其娘之,这就是一群鸭子!”
柴天诺双腿一夹坐骑疾驰而出,几息便追了上去,伸手摘下得胜钩上的丈长大枪,噌噌两下便把他们挑落。
“单枪挑人,柴天诺这臂力着实惊人!”
教习感慨点头,山长撇嘴:
“这小子确实出彩,不过脾性太差,就一掉钱眼里的老抠!”
马队冲进营地,一群人纷纷下马,原是周不移和几位教习,人马身上都插着不少箭矢,幸好都不是要害。
“山长您来了!”
看到山长出现在营地,原本焦虑的几人立刻安定下来。
“多少人,是苦匪还是草原鞑子?”
看到几人有些不解,山长说了一下之前的发现。
“怨不得他们的武器精良,原是鞑子扮的!”
一位教习狠狠捶了下手,周不移在一旁汇报:
“人数不少于五百,和之前交手的家伙相同的装备,手底下的功夫很扎实!”
“一支十人小什前出,距我等三十丈外,射艺精湛!”
山长听的连连点头,还得是周不移,这军中出来的,确实比奶娃子们强了太多。
“咄咄咄~!”
周不移话刚说完,便有七八支羽箭飞来,一个倒霉鬼被射中了大腿,痛的吱哇乱叫。
“彼其娘之!”
山长看着五十丈外策马兜圈,不停挥舞手中骑弓的草原鞑子气炸了肺,这他娘纯粹是挑衅。
“柴天诺,给某毙了他们!”
“喏!”
柴天诺抓起望月犀,开弓十分,噔噔噔抖手便是三连射!
“驾!”
箭刚离弦,柴天诺便策马奔了出去,抖手又是三箭!
“好本事!”
教习们齐声喝彩,六箭五落,余下那个趴在马背不知死活,柴天诺的表现绝对称得上神射手!
“山长,柴天诺一人前出,是不是过于危险?”
教习有些担忧的说,山长咧嘴:
“......我就没要他前出,这小子八成是为了去捡钱!”
“捡钱?”
“捡钱!”
趴伏于马背,柴天诺扬手抓住羽箭反手射了回去,直接从眼眶洞穿头颅。
“如此精湛的箭矢都能做出,西北鞑子越来越难应付了。”
柴天诺忍不住嘀咕。
曹福过去经常喜欢与他讲古,谈得最多的便是西北王庭的崛起,任谁也想不到,一群衣衫褴褛乞丐般的牧民,竟成了草原霸主!
二十年前,草原鞑子使用的还是狼牙箭头,铁锅和刀具更是少之又少,许多草原鞑子使用的武器,还是木制的长枪。
那时在大华边军眼里,草原鞑子便是战五渣,远不能和大魏大夏相比,若不是草原苦寒没啥价值,早把他们化作自家牧民了。
十年前,原本散沙一片的草原部落被整合在了一起,王廷建立,成为大世又一只强悍力量。
边军与王廷数次交手互有胜负,那时的草原骑兵已有充足武备,除了甲胄和弓弩,其他已不落于大华多少。
三年前开始,边军和王廷交手负多胜少,鞑子冲出草原,开始蚕食大华国土。
原本的西北要塞边关,都已变成草原王廷的地盘,除了结构复杂的弩具,互相之间再无差距。
肉食为主的草原人体质本就强于素食为主的大华人,这些年西北边军,撑得异常辛苦。
柴天诺急速接近鞑子小什,剩余四人脸色骤变转身便逃,未曾想这走单骑的家伙竟是个罕见的射雕手,五十丈外箭无虚发,也不知道能不能逃得脱!
四骑俯低身子策马狂奔,柴天诺撇嘴,三十丈的距离,尔等能跑到哪里去?
右手在箭筒一抹,四支破甲锥落于手中,柴天诺嘴角微翘:
“十两银子到手。”
弦松,人落。
柴天诺看看远处正在慢慢逼近的骑兵大队,忍不住哼了一声,抽刀出鞘狠狠落下!
血水喷涌,血淋淋的首级被柴天诺放入袋中,战阵之上刀出鞘,必须饮血归。
第四十四章 杀戮 上
柴天诺竖起拇指比了比,距离差不多得有个一百多丈,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个距离属实没有什么把握。
只不过,不射上一把心里实在有些不得劲。
取一破甲锥搭好,白化牛角扳指牢牢扣住弓弦,左推右拉,伴随咔咔的响声,望月犀开至耳后三指,满弓!
雪花飘荡,柴天诺眉头微皱,把射角调高一分。
“那个大华蛮子在做甚?”
骑兵领队疑惑的问,雪渐大,远处看不清楚。
“校尉小心,他在弯弓欲射!”
亲卫什长提醒,校尉笑了:
“风雪如此大,相距又是百丈以外,他以为自己是射雕手?”
“小丑尔!”
“哈哈哈!”
旁边响起一片笑声。
说来也是可笑,大夏大周乃至草原王廷,他们虽然一口一个瞧不起,说大华腐朽陈化,但军制和行政体制,完全就是照搬大华。
也难怪渤海国的士大夫说他们那是嫉妒,自己底蕴不足啥都要照搬大华,却嘲讽当年的宗主国腐朽陈华,妥妥的小人行径。
“还是小心些为妙,若是凑巧了,保不齐会伤到谁。”
亲卫什长拿起一面牛皮盾,挡在了校尉身前。
校尉摇摇头没说什么,转头问身边一浑身刺满古怪符文,冰天雪地依然赤裸身体的怪人:
“大师,能确定圣物就在前方?”
怪人招手,一亲卫提溜着不满岁的稚童来到近前。
看了看哭声孱弱的稚童,怪人解下腰间悬挂骨刀,猛的扎入稚童心口!
噗地一声,鲜血顺着惨白刀身急速喷出,原来骨刀刀身到处都是缝隙孔洞,为的就是释放血液。
少卿,哭啼的孩子没了动静,骑兵随手一扔,如弃废物。
怪人口中含混说着他人听不清的词语,雪地上半凝固的血液诡异流动,形成指向前方的箭头。
怪人轻轻点头:
“大人,就在前方,不过距离甚远,最少还有一天的路程。”
校尉点点头,抓起得胜钩上的长矛,笑着说:
“即”
“嘭!”
一声震响,骨茬碎肉打的众人脸面生痛,那名扔孩子的亲卫,大半个脑袋消失不见,血水从残余的下巴处不断涌出。
“畜生!”
脸色铁青的柴天诺咒骂一句,瞄准远处如同豆子般的萨满,果断撒放!
“大师小心!”
亲卫队长吼声响起,破甲锥早已飞至身前。
便听嘭的一声,萨满左臂炸了个粉碎,去势不减的破甲锥又洞穿后排马匹的脖颈,最后深深扎入骑兵的胸膛,这才停了下来。
“......射雕手,掩护大人!”
又有两面皮盾挡在校尉身前,所有人皆色变,旷野遇到射雕手,乃是最不利的局面!
“嘭!”
又是一声巨响,第一面牛皮盾被射了个大洞,破甲锥卡在第二面盾牌上,持盾亲卫脸色苍白的看着死死抵住胸口的箭尖,再入几分自己就死了。
“忘八端!”
狠狠捶手,见到机会已失,柴天诺策马回返营地。
他人望之不见,山长却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轻轻点头,声音平静的说:
“下令排阵,准备出击!”
教习闻言急了:
“山长,如今军心不稳,贸然出击只会增加伤亡。”
说话间柴天诺跑至跟前,抖手将血淋淋的大口袋扔在了地上:
“咱有没有军功官,我这脑袋可得记好了。”
山长看到柴天诺老怀大悦,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教习认真说:
“这是打仗不是过家家,皆是举人战力远超对方,却只能鹌鹑般缩在这里挨打?”
“若等对方速度提起,那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喏!”
骑队教习恍然大悟,急忙催促众举人列队。
山长看着拿着弯刀等物件分赃的柴天诺、卞盛还有申屠子进大笑,这才是某大华好儿郎,血战之前不动如山!
“小子们,敢不敢带队与鞑子冲杀?”
“有何不敢?!”
三人齐声大吼,山长欣慰点头:
“不错,这才是我大华的好儿郎!”
看着被抬下去的萨满,校尉脸色冰冷,高高举起手中鱼骨白矛:
“一都二都头阵,三都四都次阵,其余人等,随我压阵!”
“吼~!”
两百草原骑兵瞬间脱离骑队,奔跑间流畅形成一线阵,潮水般涌了过来。
“阵型排好莫要乱,与某凿穿鞑子阵线!”
“杀!”
柴天诺领头冲出,卞盛、申屠子进护佑两侧,三百举子排列成三角阵型,迎着草原骑兵撞了过去。
周不移算算之间的距离,猛然举枪,带领第二梯队三百人压了过去。
山长亲帅余下人员形成第三梯队,静静看着奔向远方的生员。
“山长,这仗能否得胜?”
骑队教习心中无底的问,山长哼了一声,声音有些凝重的说:
“天诺是猛将,某给了!”
“该有的根基打磨,他们也都有了。”
“人数更是近乎倍半,这样若还败了,某会向朝廷提议,抹去周不移以外所有举人身份,他们不配!”
“附身张弓,入射程再射!”
柴天诺大吼,原本忐忑的举人们急忙弯弓,不停估算彼此间的距离。
柴天诺张弓便射箭如连珠,这点距离对他来说毛都不算,就跟打靶差不了多少。
“咄咄咄~!”
一瞬间前方便倒下七八个草原骑兵,柴天诺收起望月犀,猛夹马肚,和卞盛、申屠子进脱队而出。
“嗖嗖嗖~~”
双方几乎同时放箭,羽箭雨般落向各自骑阵。
“噹噹噹!”
柴天诺三人如同一个整体,枪尖疾挑,飞来的箭矢无一命中。
“彼其娘之!”
柴天诺和申屠子进同时咒骂,兄弟俩同时中箭,不是草原骑兵的,是他娘后方来箭!
幸好三人伏低了身子,伤处都是肉厚的屁股,否则后果真真不堪设想。
“......等着吧,若第一梯队的生员能活着回来,少不了挨柴天诺一阵毒打!”
山长忍不住捂住了额头,连连叹气的说。
教习们也无语至极,这自己人放的箭,猛将他也顶不住!
“杀!”
柴天诺大吼,三人同时出手,拨开对方长枪猛地向前一插一挑,三个骑兵吼叫着落地,顷刻便被铁蹄踏碎了脑袋。
“柴天诺他们三人的招式,好像师出同门。”
一教习嘀咕,山长咧嘴:
“废话,不然几人能整天窝在一起,都是西北那边的路子,李义川那老货对他们可是半点不藏私。”
第四十四章 杀戮 下
锋线瞬间冲破,得益于柴天诺的射艺,三人前方残余的草原骑兵本就不多。
同一时间,第一梯队的举人次第弃弓,擎起长枪,大吼着与草原骑兵撞到了一起!
“轰~~!”|
血花飞舞,瞬间便有数十人落马,紧接便是疯狂厮杀!
柴天诺三人速度不变,很快迎来草原骑兵的第二条锋线,面对的人数,远超之前!
“杀!”
马匹狠狠撞入密集队形,,柴天诺一枪贯穿对方胸膛,挑着人猛的砸了出去!
卞盛和申屠子进护紧柴天诺两侧,把刺向他的长枪一一打落。
“嘭嘭嘭!”
战阵之上瞬息万变,一支长枪避开卞盛两人的阻拦,狠狠扎向柴天诺的胸膛!
“噗~!”
枪尖捅破细麟甲,入肉半分便再也入不得,草原骑兵双眼圆瞪,难道里头还有内甲?
“找死!”
一肘砸断枪杆,柴天诺狂运八重龙蛇劲,双目立时变得猩红,丈长长枪被他舞成虚影,瞬间爆掉前方五人头颅!
坚硬的白蜡杆枪身支撑不住巨力断成数段,柴天诺抖手扔掉,抽出横刀从马上跃起,猛的扑进人群。
“斩!”
一刀落下,人马具裂!
柴天诺在血涌的马背猛地一蹬高高跃起,直接扑向另一位骑兵。
卞盛、申屠子进眉毛抖个不停,这他娘还是人吗?!
那是常横不是陌刀,如此惊世骇俗的表现,天诺是不是已经突破到了宗师?
“噗~!”
鲜血飞溅,又是一刀两尸,第二锋线,又被兄弟三人凿穿。
“彼其娘之,这都什么破质量,偷工减料的工匠该杀!”
柴天诺气的破口大骂,手中曼陀罗花印记的常横近乎对折,最后一把横刀就这么没了。
“......”
卞盛揉了揉额角,这属实怨不得工匠,一般兵刃,怎耐得住你柴天诺的神力。
“天诺,冲本阵吗?”
看看数十张外静立的草原骑兵,柴天诺摇摇头:
“一顿箭雨便够咱们受了,转身,清剿残余!”
捡起数支长枪,三人调转马头,怒吼着冲向战团。
两次冲撞,双方骑兵全都混杂在了一起,丈长长枪几乎无法施展,近战兵刃成了主角,伴随震天怒吼,不断有残肢血肉落地。
随着战事进展,原本惶恐的举人,心境慢慢发生了改变。
貌似这些家伙,并没有强到哪里去,或者说,与己相比,其实还弱了不少!
举人本就是万里挑一的良才,之前交锋伤亡,大部分原因是缺少经验,且无可以挑梁作为核心的猛将。
如今无双猛将有了,心性再经两战打磨有了沉淀,原本的优势很快显露出来。
毕竟对面都是些普通骑兵,个体实力,远弱于举人。
“一两银子,二两银子,他娘的三两银子!”
柴天诺状若疯虎,手中旱獭皮长枪唰唰舞个不停,身前无一人能阻,四周很快倒了一片!
“柴大猛人是我!”
周不移毛都炸了,这正杀着呐,一支长枪猛地刺了过来,自己的横刀被砰的挑飞,差一指便直入胸膛。
惊得他冷汗直飙,结果定睛一看,竟然是双眼血红的柴天诺。
“走开走开,莫耽误我赚钱!”
柴天诺不耐烦的挥挥长枪,周不移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惹不起,这厮太可怕了,真的惹不起。
“欲乐天!”
三名千总大吼,绝望冲向柴天诺。
四百草原儿郎如今剩下的不足数十,败了,惨败!
但就算败,也得带走眼前之人。
杀死一个近战远攻皆悍的射雕手,必会让大华痛上一痛!
“噹!”
柴天诺忍不住一愣,递出的长枪竟被阻住,眼前这三个鞑子本事不小。
“大华蛮子去死!”
一名千总跳起扑向柴天诺,手中未持兵刃,只是紧紧捏着一个瓷瓶。
心肝骤然疯狂跳动,柴天诺的毛发瞬间直立,危险,此人极度危险!
再顾不得隐藏,柴天诺一拳轰出:
“憾五岳!”
“嘭!”
一声巨响,扑来的千总与他身后的另外两人,连同他们的坐骑被轰的飞了出去,这是柴天诺吞噬丁亥三后悟出的内力外放招式。
卸三山乃攻于点,威力至强,憾五岳是攻于面,威力虽然弱些,但攻击范围远大于卸三山!
“轰~~”
手持瓷瓶的千总横飞十米,手中瓷瓶骤然爆开,赤红火焰瞬间席卷四方!
“彼其娘之!”
柴天诺与周遭之人皆扭头扑向地面,火焰扫过,战马哀鸣之声此起彼伏。
待火焰扫过,柴天诺猛的站起身,一脚踹到坐骑,抱起积雪使劲往马身上盖。
还好距离够远,马匹身上又着了马衣,不然就不是些许烧伤,八成得烤熟了。
“某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符咒术法!”
柴天诺咬牙切齿的说,符咒术法轻小,隐藏起来极其方便。
但其威力巨大,一个不小心便会死球!
“……校尉,咱们该怎么办?”
亲卫队长手心有些冒汗,眼前骑队根本不像之前相遇的那营所说,是什么屁的三流队伍,妥妥是一流精锐!
“不可力敌,分成五队各自逃命,找机会汇合咱们的队伍或苦匪,一定要把圣物取到!”
“喏!”
一百余人分成五个大什,调转马头疾驰,转瞬消失在飘雪之中。
“赢了?”
一浑身浴血举人有些不敢置信的问,周不移使劲点点头,脸上露出少有的微笑:
“赢了!”
“我们赢了!”
喜悦的吼叫连接成片,许多举人边笑边哭。
之前那场短暂的遭遇战,千人对五百,己方伤亡两百,眼睁睁看着对方井井有条撤离,堪称惨败!
背负良才之名却打得如此窝囊,众举子心中除了惶恐,便是无边悲伤。
习武多年,花费更是无数,如何对得起家国?
幸有此战,终能直起腰杆说一声,某,无愧大华良才之名!
压阵人员上前打扫战场,山长和教习们骑马缓行,欣慰的看着士气高涨的众人。
“山长,经此一役,举人可堪大用了!”
骑队教习轻声说,山长点头:
“吃过败仗也打过胜仗,今儿对他们来说,便是一场血淋淋的洗礼,从现在起,他们才真能配得上,武者的称谓!”
“……我看他们的磨难,还未曾过去。”
一位教习咧着嘴说。
第四十五章 圣物 上
“怎么个意思?”
山长疑惑的问,那位教习用指头指了指一个方向:
“柴大猛人割完了人头,开始找人算账了。”
“都给某闭嘴,鬼哭狼嚎个屁!”
柴天诺放声大吼,一人之声便压过数百人的吼叫。
“……我都忘记这小子屁股的事儿了,举人们八成要糟。”
山长有些牙痛的揉揉脸腮,随后又欣慰地说:
“不过天诺的内力着实醇厚,我看这小子戴冠之前,一定会成为天下最年轻的宗师!”
举人们张大嘴巴使劲捂着耳朵,真真是没想到,柴大猛人的嗓门这么大,震的耳道又痒又痛。
柴天诺脸上挂满寒霜,冲着队伍又吼了一句,不过声音比之前小了许多:
“第一队的都给某站出来!”
声音小是小了点,但比炸雷也小不了多少。
举人们互相看看,坚定的走了出来。
经此一役,柴天诺在他们眼中已是截然不同,他绝对是大华未来将帅之一!
“看看,都看看!”
柴天诺拉过申屠子进,一把扯掉他的裤子,指着屁股上的箭伤大声说:
“我兄弟二人阵杀鞑子数十人未伤半点皮肉,却差点死在你们这些操蛋玩意儿手里,你们说该怎么办?!”
“……天诺,我能穿上裤子不?”
众目睽睽之下光着腚,申屠子进羞红了脸。
“别介,赔偿还没到手,这裤子不能穿。”
柴天诺小声说,申屠子进涨红着脸小声问:
“你不是也被射中屁股了嘛,你怎么不与他们展示?”
“有你一个展示便够了,脱裤子多丢脸!”
申屠子进那是一脸的幽怨,合着你的脸是脸,我的就不是了?
“因心性不稳伤了二位,我等心有惭愧,在此诚心道歉,还望柴秀才谅解。”
众举人齐齐叉手行礼,柴天诺大手一挥,愤懑的说:
“毛的谅解,痛在我身,你们这么轻飘飘一句话便想了事?”
“那你说如何?”
“这都不懂?”
柴天诺大拇指食指还有中指轻轻一搓,阴阴笑道:
“我也不多要,你们每人”
“叩!”
“啊呀,谁打我?”
捂着脑袋转身,柴天诺眼角微跳,原来是山长大人驾到。
“够了啊,丢不丢人,讹钱讹到自己同袍身上,你还有没有点底线?!”
山长牛眼一瞪,柴天诺咧嘴,苦笑着说:
“那个,我这是和同袍们耍着玩,耍着玩。”
山长哼了一声,带着教习继续往前。
“……天诺,我能穿裤子了吧?”
“穿,光着腚也不嫌害臊!”
翻个眼柴天诺去清点人头去了,申屠子进差点被他气死,我光腚,还不是被你扒了裤子!
卞盛咧嘴,这些时日,天诺的性格真是越发跳脱了,难道说,这就是天才的过人之处?
辎重营跟了上来,几位军功官开始誊录军功,柴天诺当仁不让位列第一。
“十六岁的百人斩,这真是闻所未闻。”
军功官连连点头,柴天诺微笑着说:
“大人,我该到何处领赏银?”
“现在领不到,这次任务完毕,兵部会把犒赏一并算给上舍,由上舍统一发放。”
还有这一说,柴天诺翻了个白眼,得,就山长那老抠,八成又得克扣!
之后数日,不断有大华军队遇到装扮成苦匪的鞑子,连续发生数场大战,最大的一次,两方人数皆超过五千,直接震动了朝廷。
兼任兵部尚书的李成籁大将军暴怒,被万余草原鞑子悄默声的潜入大华国都之下,简直是大华所有军人的耻辱!
暴怒的大将军摔了杯盏,从周边行省调遣军府二十一,对直隶地区进行了清扫,斩获人头无数,若不是天齐大帝下了死命令,他能顺道把苦匪杀的一个不留!
撤军之后,大将军又派人对草原鞑子的来路进行了调查,如此大的数量,绝对有内鬼掩护。
这一调查,可就查出一个天大的事儿,草原鞑子不是从西北边军的方向进入的大华,而是从沙河郡王李靖章的地盘进入的。
谁都没想到,堪称忠君爱国典范的沙河郡王,竟早就信奉了欲乐天,一见事情败漏,立刻斩杀属地官员百余,并立刻自命为皇!
天齐大帝暴怒,令大将军亲率左右领军卫、左右千牛卫共二十余万人,直捣沙河七州,擒拿逆贼!
双方大军近四十万,于沙河一线交战,短短数日便伤亡无数,平缓的沙河被染成了血色。
经此一事,大华国力再次遭受沉重打击。
不过,这些事情与柴天诺无关,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
这些日子擒拿的草原鞑子不少,终于有人松了口,草原骑兵之所以冒险进入大华腹地,是为了寻找一个圣物。
一个大萨满说,能够关乎王廷气运走向的圣物!
武学上舍组成的军府,于其他行省府兵进入直隶后宣布解散,不过兵部对上舍生员的表现还算满意,便颁布了一个带着些许古怪的任务。
上舍生员可以在闲暇之时,去往直隶地区清剿苦匪和残余的草原鞑子,在磨练自己的同时,顺便寻找一下草原人口中的圣物。
寻到圣物者,可得五千两银子的重酬!
柴天诺当时便炸了锅,五千两银子堆叠起来就是座山,够他一辈子吃香喝辣,这任务必须接!
山长也给柴天诺开了绿灯,不但给他配了坐骑还许他五日一报道,其他时间尽可在直隶地区自由活动。
不过若是真找到圣物,须给上舍捐五百,按山长的说法,除了你大家伙都是白痴,需要多买点猪脑子补补。
柴天诺闻言直接服气,这事儿,是怎么滴也过不去了!
时间已出正月,直隶地区的积雪慢慢融化,露出灰黑色的泥泞地面,柴天诺一人单马,晃晃悠悠的走在空旷的大地。
自打再次进入直隶,时间已经过去三天,柴天诺不但没找到那个不知什么样子的圣物,便是苦匪和鞑子也没遇到一个,白瞎了他准备的三个大口袋。
“有情况!”
原本昏昏欲睡的柴天诺突然抬起了头,嗅了嗅空气,有淡淡的血腥味!
环顾四周,柴天诺眼睛微眯,策马冲一方向直奔而去。
来到一个小树林,柴天诺骗腿下马,在几棵枯树下,发现了一具小小的尸体,尸体下,是大片的血渍!
第四十五章 圣物 下
柴天诺忍不住咬牙,血渍呈怪异的长条形,顶端如箭头指向远方,稚童的死相,和那个被萨满杀死的孩子一模一样!
挖坑埋好小小的身躯,柴天诺叹气:
“愿你来世幸福,能生在一个和平的时代。”
转身上马,柴天诺朝着血渍指引的方向狂奔而去。
“咳咳,那指示到底有没有谱?”
柴天诺按着血渍指引的方向一走便是两天,啥也没发现,除了荒凉大地再无他景,便是枯木也未见一株,水已饮尽,干的他嗓子有些冒火。
又是大半天过去,柴天诺突然醒悟,事有不对!
即便直隶地区荒芜,也不可能见不到半点植被,自己不会,又陷入什么古怪的秘境了吧?
飞跃下马,柴天诺将手中长刀狠狠刺入地下,拔出,除了泥污再无他物。
“……且行且看吧。”
柴天诺摇摇头,继续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周遭突然起了雾,柴天诺眉头一皱,这些时日,但凡有雾气出现,便绝不会有好事。
“有水声?”
柴天诺侧耳倾听,果是潺潺水声,他的精神立马一振,这冒烟的嗓子,可算能够消消火了!
催马穿过雾气,前方果是一条清澈小河,柴天诺从马背一跃而下,一人一马俯身便喝,饮了个酣畅淋漓。
“舒坦!”
柴天诺使劲抹了把脸,看着周围的景象蓦然一愣,雾气散去,入眼处尽是茂密桃林,鲜艳的桃花绽放枝头,随清风微微摆动。
“……怎么那么像洛水河畔的桃林?”
柴天诺眉头皱起,从树上采一枚艳花轻嗅,确是桃花的清香,这里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
疑惑间,河对岸传来清朗笑声,柴天诺扭头,瞬间陷入呆滞。
一位肩披薄透纱披的绝色女子,正在水中沐浴,染水的肌肤如同白玉,山峦沟壑时隐时现,景象美不胜收,看的柴天诺一股子热气直冲天灵盖!
“卯酉门中作用时,赤龙时蘸玉清池;”
“云薄薄,雨微微,看取妖容露雪肌。”
柴天诺敢发誓,这首诗是自己蹦出来的,同是裸身沐浴,秀春阁的女子只给人以欲,而眼前这位女子,除了欲,更多的却是极致的美。
“这位公子,观女子沐浴,可合礼呼?”
柴天诺正陷痴迷,女子突然起身,赤裸着身体看向他,毫无遮挡,落落大方的问。
看到女子容颜,柴天诺忍不住踉跄退了两步,只觉心神动荡,五脏六腑颤抖个不停。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这首形容宓妃容颜的诗句,柴天诺熟的不能再熟,但直到今日,他才见到能与之相配的佳人。
“公子,为何不答话?”
女子皱眉,柴天诺恍然醒悟,急忙红着脸背过身躯,歉疚地说:
“这位娘子对不住,我本在河边饮水,一时孟浪,还请原谅则个。”
柴天诺说完,半天未听人回复,忍不住转身,河水潺潺,佳人不见踪迹。
四下观望,对岸除了一株孤零零的桃树再无他物,柴天诺忍不住使劲揉了揉头,分不清刚才到底是真是幻。
牵马继续前行,雾气再次变得浓烈,待从雾中穿出,柴天诺又是一愣。
前方有数十栋残破屋子,有小河在后方流过,是一个直隶地区常见的败落村子。
柴天诺猛回头,雾已消散,眺眼远望皆是荒草枯木,哪来的大片桃林。
“……真是幻境?”
柴天诺忍不住捂了捂心口,一想到那惊世容颜,心便跳得厉害。
强行稳定心神,柴天诺牵着坐骑走向村子。
“竟然有人?”
看到院子里晾晒的鱼干,柴天诺异常惊奇,继续顺着狭窄土路前行,在一处不大的晒谷地,竟有几位老人在编草鞋。
“年轻人,你从何而来?”
一满脸褶皱的老者,边搓草绳便问,虽然容颜已老,但其眼神依然透亮。
“我从洛水来,大爷,我迷路了,不知你们村子在哪个位置?”
柴天诺蹲下身子,看着几位老人手脚利落的编制草鞋。
真是想不到,一把禾草没多久就变成了金灿灿的鞋子。
“你这走的可是够远,我们村子再往北走上三四十里地,可就到山北行省了。”
“你这路迷得着实离谱。”
老人都笑了起来,柴天诺尴尬一笑,刚要说话,却听村里响起女子惨叫,忍不住疑惑望去。
“哎,老三他媳妇难产,也不知撑不撑的过去。”
“是啊,他们家三代单传,不会就此断了香火吧?”
几位老人七嘴八舌地说,原本想要站起的柴天诺,又缓缓蹲了下来。
“大爷,村里可有粮食,我带的干粮吃完了,想买点。”
“有有,谷子、稻米都有,你要多少我给你去拿。”
一位秃顶的老人使劲点点头,柴天诺拿出一个尺大口袋递过去,又把一个皮囊也递了过去:
“一口袋稻米就行,顺便帮我灌一皮囊水,最好是开水。”
“好,你且等等。”
秃顶老人转身走了,透亮眼睛的老人转身拿起茶壶,倒了满满一碗水递给柴天诺:
“走了这么远渴了吧,喝点茶水解解渴。”
“谢谢大爷。”
柴天诺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抹抹嘴唇笑着说:
“您这茶一定是药茶吧,透着一股子中药味。”
几个老人同时开颜笑道:
“对,是药茶,倒也,倒也!”
“噗~”
茶水如箭般喷出,柴天诺冲惊愕的老人们一笑:
“倒个毛线,你们这破绽百出的把戏,能骗过谁?”
“什、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直隶百姓活得困苦,哪有你等这般完整衣裳?”
柴天诺哼了一声,噌的抽出大横抵住一老人胸口,他那伸向怀里的手,立马顿住了。
“还年轻人,某穿着府卫短打劲装,真正的直隶百姓见了,只会称呼大人!”
几位老人脸色骤然一僵,如此说来,眼前这家伙一早便发现了不对劲?
“还谷子稻米都有,而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哪有余粮卖与他人?”
“还有,你们手上的茧子位置不对,一看就是刀茧,我实在不明白,你们这岁数,难道都活狗身上了?”
第四十六章 墨娘笔老 上
“……动手!”
那位被大横抵住胸口的老者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黑黄色的牙齿,双手猛的握住刀身,任双掌血涌也不撒手。
其他几位老人从怀中掏出短刀,咬牙切齿的扑向柴天诺。
“嗡~~~!”
大横于空中骤然画了个大圆,几位老人同时僵住,紧接血水从脖颈喷涌而出,苍老头颅递次落地。
“我的刀,岂是用双手能钳制住的?”
柴天诺看看地上散落的指头,忍不住哼了一声,然后取出一张干净的生宣,仔细擦拭刀身。
这可是他用所有草原鞑子的脑袋换来的。
山长说这是兵部甲等一品的兵器,若不是柴天诺有军功在身,至少得五百两银子才能买到。
“五百两银子的物件,就是锋利!”
柴天诺点点头,一个跃身跳上墙头,三两下上了屋顶,踩着屋檐跑向他处。
“就在这里,年岁轻,绝对是上好的引子!”
刚刚离去的老人,带着十几个手拿挠钩长矛的汉子走来,一看到满地的残尸立马呆住了,人呐?
柴天诺避开来人,急速奔向将将发出惨叫的地界。
“这是什么?!”
看着眼前景象,柴天诺心中一阵阵的发寒。
绕过房舍,后方是一大块平整的白灰地。
白灰地周围堆满了干尸,中间画了一个极大的符咒,一双目圆睁的女子躺在符咒上,腹部有一血淋淋的大洞。
柴天诺银牙紧咬,缓步走到女子身边,发现其双手被钉在地上,腕处有极深伤口,血已流尽。
一道隐约孤影从尸首飘起,柴天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女子并不是天人,自己怎会看到她的魂魄?
“我的,孩子。”
几不可闻的声音响起,常人根本听不到,但是,柴天诺听到了。
“......我去找他回来,即便已死,我也要你俩团聚!”
“谢谢。”
孤影飞起,于空中崩裂,化作雨滴散落大地。
柴天诺深吸口气,转身走向来处,剖腹取子者,杀无赦!
“就是那个家伙,杀了他!”
看到柴天诺现身,老者立刻跳脚吼叫,手拿武器的汉子们立刻扑了过来。
柴天诺双手持刀,轻点刀尖三下,骤然冲出!
内力狂运,身体化作虚影,瞬间冲入人群,四尺大横斜劈,半个身子轰然落地。
侧移半步,大横刀锋逆转,柴天诺紧接便是一个上撩,手拿挠钩的汉子放声惨叫,半个肩膀带着头颅飞起。
未等头颅落地,柴天诺又是一个正正劈砍,把一手握长矛的汉子,从中一分为二!
“哐~”
头颅和身躯同时落地,血水和脏腑飞溅而出,把狭窄的土路,染成了暗红的血色。
短短一息时间,便有三人死去,汉子们惊恐大叫,转身便想逃跑。
舞个刀花甩掉锋刃上的血水,柴天诺呲牙一笑:
“你们跑不掉的。”
盏茶之后,蹲在地上的老人,神情恍惚的看着眼前景象,除了自己再无活人,遍地皆是碎尸。
取生宣擦净血污,柴天诺收刀入鞘,蹲在老人眼前,目光深邃的说:
“我问你答,说错一处,某便撕你一根手指,若手指撕完,某便撕你手足。”
“大人饶命~!”
老人伏地放声大哭,柴天诺一把卡住他的脖颈,声音冰冷的问:
“这是何处?”
“桃、桃花源。”
“桃花源,还真是个好名字,为何要叫桃花源?”
柴天诺冷哼,接着追问。
“因、因为我们村子,本生活在桃花仙境。”
桃花仙境,柴天诺心头猛地一震,急忙追问:
“可是长满桃树,有一条异常清澈河流流过的地界?”
“大人,您去过桃花仙境?”
老人眼睛瞪得溜圆,神情激动的问。
“我到你们这里之前,便是穿过了一片漂亮的桃林。”
“和他们说的一样,桃花仙境,真的再次开启了……”
双手合十,老人口中念念有词,脸上皆是复杂表情。
“说说你们村子和桃花仙境的来历。”
柴天诺直问核心,老人嘴唇蠕动半天,叹了口气,说起了桃花仙境和桃花源的来历。
许多年前某地遭遇天灾,饿死者无数,桃花源的先辈逃往京城,寻那一丝活路。
途中他们偶遇奄奄一息的道人与其弟子,在自己都食不果腹的情况下救了他们。
在行至直隶时,有盗匪杀戮,道人显露真身救了桃花源的先辈,未曾想他竟是位仙人。
感念先辈良善,仙人挥手打开桃花仙境,让众人在其中生活,然后径自离去。
之后数百年间,桃花源的人在仙境悠闲过活,直到五十年前,天降陨星落入仙境,桃花源的人被瞬间移了出来。
从那以后,桃花源的人再未进入其内。
“挣龙之战直隶百姓百不存一,你们是如何活下来的?”
“仙人留有传承,桃花源凭借符咒,可隐可现。”
“为何杀人?”
柴天诺声音更冷,老人沉默半天,声音低哑的说:
“......为了续命。”
“什么意思?”
柴天诺皱眉,老人声音干涩的说:
“自打离开桃花仙境,桃花源的人每隔几日便需进食血肉,否则便会急速衰老乃至死亡。”
“想要活下去,不得不如此行事。”
柴天诺看着老人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他们,还能算人吗?
“取出的婴儿在何处?”
“村长带走了,帮石龙单于的使者,寻找桃花仙境的入口。”
“不是无法进入,怎么又寻仙境入口?”
柴天诺皱眉,老家伙说的有问题,前后不搭。
“原本是进不去的,但草原来的几位萨满说,前段时间欲乐天降下圣物,正好穿入桃花仙境,所以能用血祭的法子打开。”
听闻此言,柴天诺脸色微紧,却又升起一个念头,为什么自己没使任何手段,便入了桃花仙境?
难不成,那里有自己的机缘?
“带我去找他们!”
柴天诺一把拉起老人,老人点点头,转身走向河边。
两人沿着小河一路前行,柴天诺看着默不作声的老人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也太过诚实了吧,其实有些事情,即便是不说,自己也察觉不出来。
“老人家,你与我说话,为何如此诚实?”
“回大人话,我虽已黄土埋身,但还想苟延残喘些年岁。”
第四十六章 墨娘笔老 下
就在柴天诺和老人对话的时候,晒谷地里几位老者的尸体,突然站了起来,在地上一阵摸索,寻到脑袋又装了回去。
“你个囊货,把我脑袋换回来!”
一位老者揪住对面老人的头颅一使劲拽了下来,在自己脖颈上比划了好几下,可算装了回去。
“感觉刚才那个年轻人如何?”
“人够狠,刀子够快,我还没反应过来,脑瓜子就掉地上了。”
一老人摸摸脖颈,呲牙列嘴的说:
“与那些草原来人相比,我倒觉得,他更像应劫之人。”
“不对,我还是觉得,草原来人更象,他们可是一国,一人怎可与其相比!”
“毛的相比,应劫之人应劫之人,应劫是一人而不是一国,你脑子里的墨水都消了?!”
几个老人瞬间吵作一团,眸子清亮的老人无奈摇头,想了想望向天空:
“墨娘,你以为谁更像?”
空中云朵变幻,化作刚才被剖腹的女子,她冲着争执的老人们轻轻摇头:
“笔老,猜中如何猜不中又如何?”
“你我皆是画中人,是与不是与我等有何意义?”
争执的老人互相看了眼,无奈摇头,是啊,是与不是,与我等有何意义?
眼睛清亮的老人再次摇头:
“还是有所不同,毕竟世尊说过,若有机缘,我等也有可能,转世为人。”
墨娘扭头望向远处,许久,声音飘忽的说:
“若刚才那人能帮我找到孩儿,即便他不是应劫之人,我也选他。”
说完,云朵化作墨滴落下,转瞬消失不见。
老人们对视而笑,骤然聚合化作一支硕大毛笔,在天地间勾勒寥寥几笔,村庄、大地乃至天空全部消失,所有一切,皆为虚无。
柴天诺跟着老人跬步而行,周围渐渐又起雾气,视野慢慢变得模糊。
“大人跟好喽,桃花源的雾气浓重,最是容易迷路。”
柴天诺皱眉,可能是因为雾中水汽太重的缘故,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真,就连身影也有些模糊。
过了片刻,柴天诺发现了诡异之处,老人的身影竟然越来越大,顷刻达到了丈高!
疾行两步近前,柴天诺忍不住倒吸凉气,眼前根本不是什么老人,而是一只人立而起的巨龟!
“大人莫急,就快到了。”
巨龟回头和善一笑,配着它庞大的身躯,给人的感觉却是极其恐怖。
常人看到眼前一幕,恐怕当时就惊了,柴天诺终究经历颇多,食脑野狗、猫妖还有妖狐都曾见过,对此承受力远超常人。
强行镇定心神,柴天诺语气波澜不惊的说:
“老人家,看你年岁可不小,近古稀了吧?”
“哪有,我才满月不久,还年轻着那。”
“……你刚才不还说,已经黄土埋身了吗?”
“童言无忌,我这年岁,说点谎话当不得事。”
“而且人世间的孩童,不是最喜说骗人者乌龟王八蛋嘛?”
“我这老龟,本就应当谎话连篇。”
巨龟哈哈大笑,柴天诺停下脚步,缓缓抽出大横,面无表情的看着它。
笑声渐息,巨龟有些尴尬的挠挠头说:
“莫要如此看我,我的谎话只在不痛不痒之处,关乎重要之事我从不撒谎。”
“……你到底是何妖物?”
大横平举,柴天诺语气渐冷。
巨龟看看周围,咧嘴微微一笑:
“到了,你要小心,凡事叩问本心,希望有缘再见。”
说话间,巨龟身影如洇水墨迹渐渐变淡,并很快消失。
“还有,老龟可不是妖物,我是一方砚,上好的磨墨之砚!”
风起,雾散,艳丽桃花如山,坠入眼帘。
我又入了桃花仙境,一想到那至美容颜,柴天诺的心脏便忍不住怦怦直跳。
踏着满地如毯落花,柴天诺下意识的走向桃林深处。
“桃花仙子,你要求的九十九个童子全部在此,可以把圣物拿出来了吧?”
断臂萨满的声音充满忌惮,眼前这女子美到至极,但其真身,却是异常恐怖的妖物!
之前因缺一童子而起争执,十余位骁勇善战的草原儿郎,毫无抵抗之力的被她吸食成了尘埃。
自打成为萨满,在草原那方蛮荒也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可如眼前这般恐怖的妖物,还真是第一次见!
“急什么,待吸食了精血,自会把那厌物与你。”
桃花仙子看着草原骑兵怀中揽着的稚童,脸上露出欣喜神色,有了九十九先天真灵,桃花仙境,必能幻化为真!
抱起稚童,桃花仙子艳红欲滴的双唇缓缓落向眉心。
“噗~!”
刀锋闪烁,桃花仙子双臂应声落地,柴天诺将手中婴孩轻轻放到地上,看向桃花仙子的眼中,皆是无言的苦涩。
柴天诺可以肯定,自己第一眼便喜欢上了桃花仙子,也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绝美的容颜,妖娆的身姿,瞬间便让柴天诺沉沦,只可惜这痴恋来得快去得也快。
无双皮肉里包裹的,却是恐怖至极的妖物。
“公子,为何伤我?”
桃花仙子微晃身躯,掉落的双臂瞬间接回,她眉头高皱,似不明白柴天诺为何伤她。
“食人皮肉精血,我不该伤你?”
柴天诺反问。
桃花仙子臻首微偏:
“人食家禽牲畜,我食人之皮肉精血,有何不同?”
柴天诺无言,他能看得出,桃花仙子,是真的不明白。
一旁的萨满额头有些冒汗,周围的草原鞑子同样表现,他们都认出了柴天诺的身份,那个远战近战皆令人惊惧的,大华射雕手!
扭头,柴天诺看着眼前众人,脸上冷意渐浓。
“不论立场,擒同类幼子饲喂妖物,你等可还有人性?!”
杀意如狂潮落下,惊得草原鞑子齐齐后退。
柴天诺深吸口气,强行压抑心中怒火,竭力用平静语气说:
“将孩子还与他们双亲,某便不追究此事,你们大可离去,某绝不阻拦。”
此话不得不讲,九十九个稚童,他柴天诺只有一人,根本无法相救。
“我说这位年轻人,你说这话属实可笑,孩子既能擒来,他们那碍事的父母自然杀了,如何还的回去?”
一黑衣老者笑呵呵的说,在他身周围有数百同样笑容的男女,直勾勾的盯着柴天诺,想要看他如何作答。
第四十七章 第二枚桃牌 上
“……可将他们交于大华官府,这事,我也不予追究。”
柴天诺的声音依然平静,双拳却握成了白色,今日他着实体会到,何为无能为力。
“你莫不是在说笑?”
黑衣老者嘲讽的反问,便是那些草原鞑子也是满脸古怪表情,这位威猛无敌的射雕手,过于优柔寡断了吧?
“是啊,我是在说笑。”
柴天诺仰首闭眼,三息过后低头、睁眼,双眸蕴无边杀气!
“放下孩童者不杀,伤其者,上穷碧落下黄泉,某必杀之!”
老者脸上笑容敛去,杀伐之气直逼眼前,无论是谁都看得出,柴天诺,已到爆发边缘。
“公子,为何伤我?”
桃花仙子依然是那句话,柴天诺回望,发现她的眼眸纯净至极,就是单纯想知道为何。
“我看得出,公子喜欢我,既然如此,为何伤我?”
面容,依然是那么美丽,柴天诺轻轻摇头:
“因为,我是人。”
话落,不少草原鞑子垂下了头,矮于车轮者不杀,即便是狂暴的石龙单于,也不会杀柔弱稚童。
这次因大萨满之名残杀了不少稚童,回去,还不知有怎样的惩罚在等着。
“你不是人,你是域外天魔!”
“所以,你为何伤我?”
柴天诺惊奇的看着桃花仙子,不愧是妖物,竟然一眼便看出自己的身份。
“域外天魔?!”
草原鞑子齐齐望向柴天诺,眼中尽是恐慌,萨满教义中,欲乐天最大的敌人,便是域外天魔!
“因为我这域外天魔,长了颗人心!”
柴天诺轻轻拍了拍心口,桃花仙子皱眉,轻轻摇头:
“不明白,吸食这些先天真灵,我必能幻化为真。”
语落,大地剧烈抖动,无数盘根从地下钻出,长矛般刺向众人。
噗噗,穿透之音和人类的哀嚎声此起彼伏,草原鞑子与手中孩童被一同刺穿。
“该死啊!”
柴天诺大吼,八重龙蛇劲疯狂运转,双眸霎时变得血红一片,大横斜举,矮身冲向桃花仙子。
根茎数不胜数来不及斩,想要阻止,必须杀了本体。
近身,四尺大横正对桃花仙子头颅狠狠斩下!
“嘭!”
一腰粗桃枝扫过,柴天诺被远远打了出去。
翻身,双脚用力蹬地,柴天诺如出膛炮弹瞬间返回,刀锋从心口处狠狠刺入。
“噗~!”
闷响,桃花仙子满脸惊愕,声音有些颤抖的说:
“我,从未想要伤害你。”
柴天诺脸颊抖动,紧咬牙关,从牙缝中挤出两字:
“知道。”
若想伤己,刚才打向自己的便不是桃枝,而是锋锐的盘根。
“其实,第一眼见你,我便有些喜欢。”
桃花仙子伸手轻触柴天诺脸庞,眼中有流光闪动:
“果如世尊所说,我们这些天地灵根,最怕遇到好男儿,因为,他们郎心如铁。”
话音落,冲天而起的盘根化作飞灰飘落,被洞穿的众人纷纷跌落在地。
桃花仙子倒在柴天诺怀中,脸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
掏出来生果嚼的稀碎,柴天诺吻上开裂红唇,果肉瞬间化作清流进入桃花仙子体内,密密麻麻的裂痕,渐渐愈合。
“为何入刀时故意偏了两分?”
“以你的神识,不可能看不到她的要害所在。”
黑衣老者背着手来到柴天诺身边,好奇的问。
“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我为何要杀她?”
柴天诺轻抚桃花仙子如云鬓发,眼中有丝温柔。
“既然如此,你为何伤她?”
“下手如此之狠,稍有差池便是死!”
老者皱眉,柴天诺笑了:
“因为我要救人,不伤她,如何救人?”
“……你的想法,着实有些矛盾。”
黑衣老者无奈摇头,搞不懂柴天诺的想法。
“人本就是矛盾聚合体,两难之下,我只能尽力两全,并祈祷最好的结果。”
说完,柴天诺扭头看向四周,所有一切全部静止,如同一幅画,除了他们两人。
“老人家,您到底是何种存在,又对某,抱有何种意图?”
柴天诺看向黑衣老者,经历过巨龟之事,他便对那村子里的存在有了很大的疑惑。
“我是一张纸,对你没有任何意图,只是照实记录你的作为。”
说完,老者挥手,九十九孩童化作黑水滴落,很快汇聚成一颗大大的墨球。
墨球裂开,一扎冲天小辫,穿大红肚兜粉嫩可爱的稚童从中走了出来。
“快去找你娘,再晚点她便怒了。”
“嗯!”
稚童蹦蹦跳跳的走了,柴天诺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搞了半天,所有孩子竟是一子所化。
“老人家,那些草原人,也是您用手段幻化的?”
柴天诺指了指如同照片般的众人,那个缺了半边臂膊的萨满他记忆深刻,是被自己一箭射碎的。
“自然不是,他们也是如你一般的外来者。”
“怎地,瞧他们不顺眼?”
“你说一声,他们顷刻便会化作浮尘。”
黑衣老者笑言,柴天诺摇头:
“同入幻境,也算有缘,如果可以便放他们离去。”
“若再相遇,生死由命!”
黑衣老者眼睛微亮,轻轻点头:
“好。”
挥手,草原众人瞬间消失,柴天诺心头猛颤,简直是神仙手段!
“给你个好物件。”
黑衣老者冲着虚空一抓,一个方正的木盒现于手中。
“这便是那些草原人口中的圣物,我亲眼见它从天而降,击破结界落入桃花仙境。”
柴天诺心肝一阵阵的跳动,这可是五千两银子,就这么到手了?!
使劲咽下口里的唾液,柴天诺小心打开盒子,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能值五千两银子。
“又是半枚墨锭?”
看到里边的东西,柴天诺直接喊了起来,和他交给山长的那半块像极了,仔细看看断口,绝对就是一枚断成的!
“你可知,桃花仙子为何要吸取稚子精血?”
“为何?”
柴天诺疑惑的问,黑衣老者叹气:
“大世灵气消散,想要维持生机幻化成真,只能从人类稚子身上提取灵气。”
“毕竟人为万灵之长,稚子蕴有最纯粹的天地真灵。”
“桃花仙子这次受损颇重,哪怕你用来生果相救,她也保持不住人身,只能化作原形慢慢修养,你要有个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