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射雕手 下
“柴大猛人,让某一试!”
射艺教习一把夺过望月犀,柴天诺心痛的说:
“轻点轻点,莫要磨伤了它的漆皮!”
听闻此言众人齐齐咧嘴,想要磨伤大漆干制而成的漆皮,除非教习的手是磨石!
“咔!”
第一把便公开五成,柴天诺暗自点头,能当射艺教习,果然有一手。
“爽,果然够劲!”
射艺教习缓缓松弦,满意的连连点头,随后取出一支铁杆破甲箭搭上,沉腰蹲马,双臂骤然发力!
“开~!”
“咔咔!”
伴随咔咔之声,弓开七分,指微颤,骤然撒放!
“嘭!”
一箭贯穿草靶,只余箭尾微微摆动。
“好弓,堪称重宝!”
射艺教习满脸惊喜,虽然自己开不得满弓,可即便是七分,劲力和准度也远超想象。
尤其是撒放之后,尾梢一点抖动都没有,望月犀的工艺超乎想象,堪称绝世珍品!
“拿来吧!”
柴天诺趁着射艺教习走神,一把夺回了望月犀,然后从怀里掏出张柔软鹿皮,轻轻擦拭起来,那架势,说多嫌恶有多嫌恶。
能让教习说是重宝,这弓有那么好?
一众秀才围了上来,直勾勾的看着望月犀,想看出这漂亮的不像话的角弓,到底哪里神奇。
“……我上课前才洗的手好不?”
射艺教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又堆着笑脸挤到柴天诺身旁:
“柴大猛人,商量则个,能不能把弓借我使上半年?”
“……”
柴天诺也不说话,只是用你猜我会不会于你的眼神瞅着射艺教习。
“那、那就三个月,最少也得一个月嘛!”
“一秒都不行!”
柴天诺直接打断射艺教习的话头,扭过头去爱惜的擦拭弓身。
“……你瞅瞅,这是啥?”
不得已,射艺教习掏出锭银子在手中抛了抛,背着身的柴天诺噌的扭过头来,两眼放光的说:
“噫吁嚱,教习,你手中的这锭银子,怎的长得如此勾人?”
卞盛和申屠子进一巴掌拍到脸上,我的柴大猛人啊,你属实没救了!
“这是二两银子,若是赢了便于你,可敢比试一把?”
射艺教习把银子揣进怀里,笑眯眯的问,柴天诺使劲点头:
“敢,敢的很,只要有银子,你说比啥就比啥!”
“……”
教习无语,这是真掉到钱眼里了!
“规则很简单,二十丈靶一打箭,红心一分,其他不得分,脱靶直接输二十两,可敢应战?”
“敢!”
柴天诺再次点头,二人话不多说分开两侧,屏息静气,沉稳搭箭开弓。
“咄,咄咄!”
“靶心,靶心,又是靶心!”
秀才们兴奋的围在周围不断报数,半刻钟后二人同时落弓,皆为十二箭十二分,平手!
射艺教习冲着柴天诺满意点头,如此成绩着实惊人,便是春闱之上,也能得射考的满分了。
“既然平手,那就来第二局。”
拿出包裹让几人前去扯绳,射艺教习笑着说:
“于你我来说二十丈靶子无甚难度,这次增加点难度,十五丈吊靶,可敢应战?”
十五丈,这距离怎么反而近了?
不懂啥是吊靶的柴天诺使劲点头:
“有何不敢,白花花的银子在前,刀山火海都敢闯!”
“……有魄力。”
教习脸皮子有点抽搐,自打进入武学上舍当教习,还从未见过如此奇葩的生员。
靶子拉好,麻绳上垂下许多细细的线,线的尽头系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木片,随着风轻轻摆动。
“还是一打箭,射碎射穿一个吊靶得一分,射空不得分,一分二两银子,开始!”
话语落地,射艺教习缓缓张弓,把气息调到最稳,凝神抓那一丝契机。
“……”
柴天诺面无表情,不过他心中已经在骂三字经,原来,这他娘就是吊靶!
今日一直有轻风吹拂,木片在风中来回摆动打转,想要射中,不但要抓住一瞬间的契机,还有有足够的预判,这难度属实提高了不止一倍。
自打学习射艺,柴天诺练的都是固定靶子,曹福也教过如何在风中调整落点,但是如吊靶这般难度,他心里根本没有半分把握。
“咄!”
“一分!”
“咄咄!”
“双箭连环,教习威武,两分!”
秀才们齐声喝彩,都是武人,自然知道吊靶的难度,若不是今日两人比较,他们真不知道自己教习竟是如此牛人。
这已不是一般意义的神射手,完全可以称得上射艺无双!
伴随周围的喝彩声,射艺教习沉稳撒放,一个个木片被射的粉碎。
离开军中两年了,未曾想自己这当年的射雕手,竟在今日找到了一丝往昔的感觉。
昔日军中射雕手孙景钟,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微笑,往日那些峥嵘岁月,如老酒入喉,辛辣中透着甘醇!
“……”
柴天诺眼角颤了三颤,把嘴巴贴到卞盛耳边轻语两句,然后拨开几人,如轻盈小鹿奔向远处,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卞盛满脸呆滞的待在原地,整个人懵了,噫吁嚱,竟然还能有如此操作?
十二箭十二分,所有吊靶皆被射碎,场上响起震天的喝彩声,孙景钟满意点头,今儿发挥不错,寻回点往昔的神采。
“柴大猛人,你得了几分?”
“咦,柴大猛人那?!”
射艺教习孙景钟瞅了一圈也没见到柴天诺,远处的吊靶也是完好无损,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那个教习,天诺让、让我与您说一声,您射艺无双他认栽,拜拜。”
“……拜拜是怎个意思?”
“据我这段时间的了解,应该就是别过的意思。”
“还有,天诺说他就不是那赖账的人,赌资您去找赵教习收便可。”
“老赵欠他二十两,可这小子欠我二十六两!”
孙景钟怒了,卞盛摊手:
“天诺说了,他是放高利贷的,一炷香时间翻一倍,就看您有没有本事讨回赌资。”
“若是本事够了,保不齐您那房小妾就直接到手了。”
“……”
孙景钟满脸铁青腮帮子直哆嗦,卞盛只能咧嘴苦笑。
心中则是不停嘀咕,赵教习啊赵教习,今儿这事说来说去都怪你,输了直接脚底抹油,天诺的学习本领那么强,立马学了个贴切!
第三十三章 无可比拟柴天诺 上
“没担当的损塞,竟行如此无品之事,鄙之!”
孙景钟狠狠捶手,那姿势,像极了刚才的柴天诺。
“上箭、备射,上靶数少于八支的打扫所有校场茅厕!”
“......”
挨砖头仁兄刚要争辩,却被一旁的兄弟捂住嘴巴,这货一点眼力价都没有,射艺教习正在气头,现在招惹他妥妥的找死!
下学的钟声响过半刻,柴天诺才贼溜溜的从墙角露出头来,左右瞧了瞧问卞盛:
“射艺教习走了?”
“......走了,不过天诺,你这事办的太不地道,班里近半同窗,这个月得与茅厕耗上了。”
“你这就不懂了。”
柴天诺站直身子走出来,面色认真的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若连这点苦都受不了,如何能在未来走上高位?”
“须知,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使劲拍拍卞盛的肩膀,柴天诺乐呵呵的走向校场,下一节课是兵课,甚是期待教习又有何幺蛾子可出。
卞盛站在原地,越咂摸柴天诺说的话越有道理,扭头看着背手而行的柴大猛人,心中不由感叹,天才果然不凡,出口便是警世名言!
“整队!”
低沉的声音响起,秀才们急忙整队,刀法教习慢慢走来,柴天诺瞪大了眼睛,李老叔?
李义川来到队前也不废话,直接开说:
“民间有句话说得好,剑走轻盈、刀行厚重、枪如长虹、箭无虚发,文人喜剑武人好刀,
自有其道理。”
“刀法无捷径可走,唯有无数次的锤炼打磨,才能造就一把大杀四方的凶刃。”
“本堂课很简单,就是一个劈字,力出八分每人三百刀,落点差池不得超过二指,先劈完者先散学。”
说完,李义川带领众人来到校场一角,那里整齐码放着相同规格的槐木。
“以槐木为矩,刀须留痕但入不可超半指,开始。”
声音不大,秀才们却觉得牙龈酸痛。
看似条件不多,却对控刀的本事要求极高。
一个稳一个准,还有一个,便是对劲道的拿捏,若是这三点都做到了,那便说明,出刀者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刀客!
李义川挥挥手,十余个身穿金边短打的举人拿着记事簿站到了一旁,开始认真记录。
秀才们眉头高皱,手中长刀不停落下,各种不同的声音此起彼伏。
“落痕三十,合格七!”
“力道参差不齐,入木过深,重来!”
不断有举人出声,但成绩都不理想。
“落痕五十,归于一点,优!”
一个有些吃惊的声音响起,李义川扭头一看立马笑了,原是柴天诺,有此成绩也是应该。
便如平常练刀,四尺大横不断翻飞,犹如一把不断打开闭合的铁扇。
所有劈落的刀影皆归于一点,没有半分差池,似若一刀。
刀落如雷降,沾木似绣花,槐木只有浅浅一道痕迹,随着刀落数目增加,却不见一丝扩大和加深,柴天诺的控刀本事已至化境!
“柴天诺,过!”
记录举人高呼,顿时乱了众人的心,奶奶个熊的,自己才出了不到百刀,合格的更是连半数都没有,这柴大猛人怎么就过了那?!
柴天诺收刀,皱眉抚了抚大横,脸上的表情有些难过,切风之音更显混杂,大横的伤势,越来越重了。
“这刀法根基锤炼,于你来说过于简单了。”
李义川轻轻摇头,柴天诺咧嘴:
“老叔,未曾想,您就是刀法教习。”
李义川笑了笑,指着校场上摆放的长枪说:
“过去未曾习枪,这是你的弱项,以后须多练习。”
柴天诺点头,然后好奇的问:
“老叔,为何武学上舍兵课只有刀法,没有枪术?”
李义川指指僻静之处,领着柴天诺走了过去。
“老话说的好,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和刀法相比,枪费用的时间更大。”
“所以在大华而言,枪法都是家传为主。”
“只有到了举人关乎将来了,才会有枪术教习进行些许指导。”
原来如此,柴天诺点头。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一法通百法通,你的根基捶打的结实,枪术之路必然进展急速,未必落于那些家传子之后。”
柴天诺再次点头,随手从身旁武器架拿起一根三米长枪舞了舞,感觉还挺趁手。
校场上的几位教习看到他的表现忍不住咧嘴,这些日子声名渐起的柴大猛人确实了得,二百斤的仪仗金枪竟然舞的如此轻松,不论其他,就这力道便远超他人。
下午快要散学时全盔全甲的山长找了过来,直截了当的说:
“以后你自由活动便可,莫要在班上添乱。”
“......”
叉手行礼的柴天诺愣了:
“山长,天地良心,今日某一直在努力学习,并未惹事添乱啊?”
“你的本事远超他人,便是在举人里也属凤毛麟角,有你在,与他人压力过大。”
“明日起过来报道,然后自由活动,干什么,自己做主!”
说完,山长踢里哐啷的走了,留下柴天诺一个人在那里发懵。
不多时,山长的话语便传遍整个上舍,讲经教习忍不住感叹:
“无可比拟柴天诺!”
拍拍肚子,眼见快要到散学的时间了,柴天诺慢悠悠的走向文院那边。
山长都说了莫让自己打扰别人,那便去文院看看,看看这过去的国子监,又是何种风情。
穿过集贤门、持敬门、太学门以及琉璃牌坊,柴天诺在文院一干吃惊的眼神里,悠然自得的走向后方,看着典雅大气的建筑连连感叹,这才是一国最高学府应有的模样。
文院就像一位高冠华服的名士,到处透露着大气端庄。
武学上舍与之相比,就像一街坊里打混的傻小子,浑身上下就没个能过眼的地界,看来看去,唯有一身傻气。
来到文院后面,柴天诺惊奇的发现这里竟然有一个不小的湖泊,不少水禽在里边嬉戏,更有三两身穿白色长衫的学子在湖中泛舟,那景象甚是怡人。
“吃吃,使劲吃,养肥了我吃你们。”
一不着调的声音传入耳中,柴天诺猛然抬头望去,忍不住吃惊大吼:
“魏忠贤?!”
第三十三章 无可比拟柴天诺 下
柴天诺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见,但经过再三确定,那个拿着一提篮蒸饼喂鸭子的胖子,就是魏忠贤!
魏忠贤细心的把蒸饼掰成小粒,均匀洒向水中,绿头鸭和水雉越聚越多,围成圈子欢快嬉闹。
“哎,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看着自由自在的水禽,魏忠贤忍不住叹了口气,身上的肥肉如水般荡漾,差点把长衫给撑裂。
将将开学两天,他已经过够了这里循规蹈矩的生活,属实想逃离这片让人苦闷不堪的地界。
“嘭!”
“嗷呜~”
一支有力的大手,狠狠拍中喃喃自语的魏忠贤的肩膀,正在走神的魏忠贤猛的一惊差点栽入水中。
柴天诺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好笑的说:
“怎么走神了,若不是我拉着你,非一头栽进水中不可。”
魏忠贤看着柴天诺,满脸的惊喜交加。
“都吃都吃,不准抢啊!”
拿出两个蒸饼,把余下的一股脑倒入水中,魏忠贤拿着提篮,和柴天诺沿着水岸散步。
“说说你是如何进的国子监文院,我记得,你不是没考上秀才吗?”
接过魏忠贤递来的蒸饼,柴天诺大大咬了一口,暄软喷香,麦味十足。
“你没记错,我排名三百多,距离秀才远着那。”
魏忠贤点点头,小口小口的咬着蒸饼,那斯文劲儿看的柴天诺一阵阵的难受。
“改性子了还是怎地,吃个蒸饼怎么这种模样?”
“嘘,小声点,莫要引起他人注意,这里毛病多,除了膳房他处不得进食。”
“那你还吃?”
“这两日吃不进饭,见到你心情好了,这才有了点胃口,怎么也得贴补一下肠肚,你没见我都瘦了。”
“......属实没看出来。”
瞅着魏忠贤圆滚滚的身子,柴天诺使劲摇了摇头,貌似比过去还肥了一圈。
“院试再度失利,老爹便断了让我上进的心思,说若要我自己考,八辈子也考不上个秀才。”
柴天诺咧嘴,魏老爹这话说的没毛病,就魏忠贤这乐呵呵过日子的性格,想要考上秀才几乎不可能。
“于是他就花巨款给我买了个贡生,秋闱时贡生可免很大一部分考核,再交上笔银子,得个三等举人的身份也就够了。”
“至于春闱就莫想了,贡生进的举人,非有大才华不能参加春闱。”
柴天诺若有所思的点头,其实他也曾听说过贡生的存在,只不过一直都觉得那不是个正途。
今儿听魏忠贤这么一说,倒也觉得对成绩不好但家有余财者来说,不失为一条路子。
“花了多少银子?”
“二万两,待秋闱时还要再付两万两。”
“......文院着实够黑!”
四万两银子买个三等举人的头衔,这价位惊得柴天诺心肝乱撞。
“谁说不是那,不过人文院方面也解释了,这银子他们只得两千两,其余的全部收归国库,莫要以为是他们在牟利。”
“这一届加上我整整五十位贡生,光银子便是两百万两,想想都让人觉得心惊!”
“......今年的贡生数量多?”
“那可不,往年七八个就顶天了,今年一下整出一个班来,你说多不多?”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柴天诺轻轻摇头,一切的方向都表明,大华正在为战争做准备,两百万两银子,着实能做些不小的事情了。
柴天诺也说了自己的事情,魏忠贤那叫一个羡慕,哭丧着脸说:
“还是武学上舍好,文院不允许外住,所有生员只能住在校内,晚上到点必须回来,否则还有惩处,这日子,没法过了!”
听闻此言柴天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生在福中不知福,管吃管住多好的事儿!
日子,就这样一步步走上正轨,身为上舍名人的柴天诺,每日点卯之后便开始了他的自由活动。
便如李义川所说,虽之前未曾习过长枪,可柴天诺上手之后,那进度便是一日千里,月数时间便能和教授举人枪术的教习战个不相伯仲。
那位教习感慨连连,说再过三五日,自己便不是对手了,果真是无可比拟柴天诺!
自那以后柴大猛人又挂了个无可比拟的花名,风头一时无两。
武学上舍的知识习完,柴天诺便会赶赴文院,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教导魏忠贤这死胖子!
以他现有的学识,即便是免了很大一部分考核,这举人的名额,恐怕还是有些难度。
武学上舍五天一沐休,柴天诺便趁着那时间写信买卖字画,墨香居的名头也渐渐在周围传开,生意日渐的好了起来。
转眼,已是三个月后,盛夏渐去金秋将至,微凉的风,慢慢在傍晚刮起。
“教习,这是怎么个意思?”
柴天诺拿着手中画布,吃惊的问。
教习笑呵呵的解释:
“你也知道,当了举人便是半入仕途,所以遇到衙役们解决不了的事情,咱武学上舍自然要帮衬一二,谁让咱们是武人呐。”
“......可我只是个秀才,举人的任务于我,过了吧?”
“噫吁嚱,你是谁?”
“你可是柴大猛人,无可比拟柴天诺!”
“秋闱甚至春闱对你来说就是一个过场,身为大华良才,早点为朝廷效力才是应有之举。”
“我跟你说......”
教习一顿白话,说的柴天诺脑仁发胀,急忙出言打岔:
“可算军功?”
教习点头:
“算!”
“可有酬劳?”
柴天诺大食中三指摩挲,教习咧嘴,果然不愧是柴天诺,这贪财的毛病名不虚传:
“有。”
“多少?”
听闻有酬劳,柴天诺立马来了精神。
“雄的二十两,雌的十两。”
“光脑袋可以不?”
“......”
教习有些惊愕的抬起眼,柴天诺急忙解释:
“脑袋好提溜,两个大活人不好带,这我有经验!”
不多时,柴天诺跟着一队举人走了,队伍所有人皆披了身牛皮片甲,刀弓俱全。
“山长,这柴天诺是不是杀过人?”
教习冲着走来的山长拱手,然后疑惑的问。
山长点头:
“这是自然,而且杀过不少,你那些上过杀阵的同僚都看得出,也就你察觉不出。”
第三十四章 雌雄大盗 上
“......可他才束发一年,因何杀人?”
作为武学上舍少有的文职人员,教习忍不住发问。
山长想了想看过的军功记录,感叹的说:
“玄天四年,其于直隶地区一战击杀苦匪五十余,交首五十一,刀法、射艺双绝,禁军丙二营军功官参录,定功甲上!”
“此子,乃真正的杀神下凡!”
柴天诺看着手中的画布直咧嘴,这是哪位不着调的画师画的,肖像画愣给画成了抽象画,这他娘的怎么去认人?
“教习,就凭这画像,我等如何认得出那雌雄大盗?”
不等柴天诺发问,已经有举人提出疑问。
带队教习直截了当的说:
“进了芦苇荡子,披发女子便是雌盗,瞎了只眼的便是雄盗,除了我等和捕快,见到陌生人挥刀便斩,一准不是好人!”
早说,柴天诺扔掉屁用没有的画布,跟着队伍急速行向洛水河畔,连个公母瞎明都分不出的抽象画,要它何用。
“荒郊野外的芦苇荡,除了咱们和那些捕快,应该不会有别人吧?”
“这保不齐,万一有躲人快活的野鸳鸯呐?”
“哈哈哈哈!”
一群人放声大笑,柴天诺瞅着他们直咧嘴,一群损塞,说别的没劲,一开黄腔就兴奋,鄙之!
“……莫以为我在说笑,山长说了,这次任务必有他方势力插手,遇到他们和遇到雌雄大盗无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领队教习语气冰冷,队里的笑声瞬息,一位举人疑惑的问:
“插手势力来自何处,难道是雌雄大盗的同伙?”
“未必,大概率也是想要捉拿雌雄大盗,他们既有可能是军中精锐,也有可能来自士大夫豢养的死士,都是死人堆里爬出的恶鬼,极度危险!”
“再与你们提个醒,除了自己人和捕快,外来者杀无赦!”
队伍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举人们心中既震惊又忐忑,军中精锐和士大夫的死士,这应该是己方人员才对,为何却成了敌方?
难不成,这对雌雄大盗,有何不可告人之处?
举人们沉默不语,各种念头在脑中乱飞,柴天诺却看着前方满脸兴奋,公的二十两母的十两,加起来可就是三十两。
这价位,比起苦匪着实高了太多!
“教习,我若斩了别人的脑袋,能不能换钱?”
柴天诺饶有兴趣的问,举人们唰的扭头望向他,满脸的不可思议。
大家伙这都心事重重,他却开始盘算别人的脑袋,柴大猛人这胆儿也太肥了!
教习看到发问者是柴天诺,忍不住用手揉了揉额角,一猜就是他,除了这天生杀神,何人能问出这种问题?
不过你说他这到底是啥毛病,怎么就掉进钱眼出不来了那?
若是柴天诺知晓教习的想法,绝对会呸上一口,这叫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一群富裕户,哪知他这往昔的小穷酸能有多穷。
一文钱,那是真的能难倒英雄汉!
“……县衙那边说了,除雌雄大盗外,其他不轨人头一两一个,但,不录入军功!”
“一两也还行,但愿外来者能多些。”
柴天诺咧嘴,露出灿烂至极的微笑,举人们看的心中发冷,若不是今儿出任务,真不知柴大猛人竟是如此之人!
“我跟你说,只能是这片地界的外来者明白不?”
看着柴天诺俊朗脸面上的璀璨微笑,教习心里也有点没底,再次叮嘱道:
“万万不可超出界限杀无辜者换钱,你还有大好前途,可不能因为几两银子给毁了!”
“教习您想什么呐,我柴天诺可是妥妥的良民,岂能干那种恶事。”
柴天诺不高兴了,饱读圣贤书籍的自己,岂能干那种泯灭人性之事。
“这可说不准,在你手上已死伤百余,就凭你小子的狠劲,还有那死要钱的烂秉性,保不齐顺手便做了!”
教习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拆天诺,目光中皆是不信任。
“……我以柴家八辈祖宗发誓,绝不会干恶事,这行了吧?”
柴天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真没想到,自己的人品在教习眼中竟然如此之差!
八辈祖宗,教习松了口气轻轻点头,世人皆尊祖上,柴天诺如此发誓,他那提起来的心,便放下了八成。
“进芦苇荡后,五人一个小组,无论任何情况都不能分开,明白不?”
“明白!”
“若遇危险立刻释放响箭,我等会立刻前去施救。”
“掐好时间,一个时辰后,立刻撤向北方,于老槐树下集合,不得耽搁!”
“喏!”
队伍很快来到芦苇荡边,大批手拿挠钩渔网的捕快正在布防,地上有十余个被白布覆盖的物体,看上边的血迹和形状,应该是人。
领队教习过去和捕头聊了几句,神色更加冰冷。
“已经有十余捕快被杀,除了雌雄大盗,绝大部分都是外来者做下的,再说一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你们可明白?”
“……明白!”
举人们脸色有些发白,虽说平日也会有这种牵扯军功的任务,但死人的,他们还真没遇到过。
“柴天诺,你可以进去了,记住,莫要过于噬杀!”
“男儿不怕刀饮血,但绝不能被血腥冲昏了头脑!”
领队教习再次郑重提醒,山长说了,武院好不容易出来这么一个无可比拟的家伙,千万不能废了。
“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柴天诺使劲点点头,然后伸手笑着说:
“教习,有没有袋子,大一点的。”
“干嘛?”
“盛脑袋用,多了没法提溜。”
“……我再说一遍,万万不能嗜杀成性!”
教习脸色有点僵硬,柴天诺叹气:
“我人品就那么差,您对我就那么不放心?”
“……不是你人品差,你是武学上舍的宝贝,山长乃至所有教习,都希望你在将来大放异彩,不希望你走上歧途。”
“这份期盼,你,可明白?”
教习说得语重心长,柴天诺心中暖洋洋的,脸上露出真诚微笑:
“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袋子拿来!”
“……”
教习转身去捕头那里讨了个大口袋,重重塞进柴天诺手里,叹气说:
“这贪财的毛病,还是改了吧!”
第三十四章 雌雄大盗 下
“等我有钱了,这毛病一定改!”
牙痛般的咧咧嘴,柴天诺拔出大横,面带笑容走进芦苇荡。
“教习,不是五人一组吗,为何让柴天诺独自行动?”
一位举人不明所以的问,领队教习轻轻摇头:
“他与你们不同。”
“认真讲,你们便如猎犬,擒拿凶兽需要精诚合作。”
“柴天诺却是一只斑斓大虫,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捍卫领地!”
刚才二人的谈话,举人们听了个贴切,心中的震惊一直未消。
“教习,柴天诺真如您所说,已至百余人死伤?”
看着举人们担忧的眼神,教习咧嘴笑了:
“莫要把他当成十恶不赦之人,他所杀所伤皆是合法合理。”
看到举人们还是不放心,教习摇头,将苦匪还有丙二街花臂泼皮的事情逐一说出。
举人们听得直吸凉气,感觉就跟听评书差不多,柴天诺的本事,也太过逆天了吧?!
“这世上总有些无法比拟的天才,比如柴天诺,尔等莫要攀比,沉下心夯实自己的基础,总有一天,你们也会迎来自己的巅峰!”
进入芦苇荡没多久,柴天诺便皱起了眉头,血腥味很浓重,还有一股莫名的燥气在周围飘荡,让胃里一阵阵的犯恶心。
斜擎大横,柴天诺顺着血味大步前行,大约一里后,前方传来激烈的兵刃交锋声!
柴天诺精神一振,买卖来了,立刻顺着被踩倒的芦苇扑了过去。
“你们可是军人,如此行事,就不怕被夷三族?!”
气喘吁吁的声音响起,紧接便是低沉的笑声:
“杀了尔等,便没人知晓了!”
三位身穿细麟甲黑布蒙面的男子,疯狂挥舞手中常横,五位勉力抵抗的捕快根本不是对手,很快便被斩杀二人。
“噹~!”
一声脆响,落下的常横被柴天诺一刀荡开,紧接便是一记狠辣的顶肘,蒙面男子瞬间倒飞出去,和两位同伙狠狠撞在一起。
柴天诺毫不停歇,紧随他的身影而行,就在贴身的一刹那大横骤然刺出,从他的心口穿入直没刀柄!
弃刀松手,柴天诺急冲来至第二人身前,对着他的脖颈一拳轰下:
“咔!”
纤细的脖颈瞬间移位变形,大好头颅坠落胸前,只余皮肉连接。
“杀!”
此时第三人才反应过来,左手压锋右手猛地一推,闪烁着寒光的常横当胸刺来。
柴天诺身体骤缩,两只胳膊十字交叉挡于胸前,蠖屈螭盘顾视闲!
“嗤~”
八重龙蛇劲疯狂运转,体表瞬间充斥内力如同铜铸,闪烁着寒光的刀锋将将刺破表皮便再也无法深入。
受伤的左臂一记缠丝劲把横刀卸开,右掌轻轻拍在细麟甲保护的心口,暗劲骤然爆发。
“嘭!”
一声闷响,最后一个黑衣人瞪大眼睛,满脸震惊的倒地死去,前胸深深凹陷,后背鼓出一个面盆般大小的鼓包,看起来甚是惊人。
“……发大了!”
柴天诺毫不理会受伤的左臂,拿着黑衣人的常横咧嘴大笑。
三尺常横刀身黝黑布满星辰,近刀柄处还有一个雕刻精细的曼陀罗花,一看便非常品,至于胳膊上的那点小伤,涂点吐沫便好,跟蚊子叮没啥区别。
从尸体取下刀鞘将常横归鞘,柴天诺看了看裂了个大口的大横,心中感叹,跟自己浴血过的战友,终是走到了尽头。
大横归鞘,柴天诺又把另外两把常横收起,腰间一下悬了一长三短四把横刀,那架势像极了暴发户。
解下三位黑衣人的面巾看了看,没啥特别的,不过凭借他们相同样式的发髻,还有身上的穿戴以及身上的气息可以判断,确是军中来人。
柴天诺眼睛微眯,领队教习有很多话未说明,既然军中真的来了人,那说明这雌雄大盗身上牵扯的,绝非只是钱帛和人命。
恐怕他们拿了某些不应该拿的东西,或者,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略做思考,柴天诺抽出一把常横唰唰唰就是三刀,然后喜滋滋的提着血淋淋的脑袋往布袋里装:
“收成不错,三两到手。”
“……谢大人出手相救!”
三位捕快来到柴天诺身前行礼,他们一看皮甲便知,这是武学上舍来的支援。
不过他们不知道柴天诺只是个秀才,还以为他是举人,所以便叫了声大人,毕竟中了举,便相当于半入了仕途。
“不用谢,举手之劳。”
柴天诺扎好口袋,伸手指了指来处:
“赶紧出去吧,荡子里边情况复杂,以你们的实力,留在这里太危险,安全第一。”
几位捕快黯然的点点头,再次冲柴天诺行了个礼,背起死去同僚的尸体大步离去。
看到捕快们走了,柴天诺忍不住舔了舔嘴角,那里有溅上的血迹,腥甜的味道,甚好!
背起口袋,柴天诺急速在芦苇荡里跑动起来,没有可循痕迹,也只能这样碰运气了。
“啁~~!”
凄厉的鸣镝声响起,柴天诺一愣,转身急速奔去。
那是上舍武举的求救信号,有队伍落难!
“不好,走!”
领队教习正带着三人在过顶高的芦苇丛里寻找线索,听到响箭发出的刺耳鸣音脸色骤变,带着队员急速奔向发出信号的方向。
“……这令人恶心的气味,到底是什么?”
柴天诺边跑边嘀咕,随着距离发出信号的位置越来越近,之前那股让人想吐的味道越发的浓重,让他的脏腑有种被烧燎的感觉。
“噹噹~!”
交锋声密集响起,其间夹杂受伤者的闷哼,柴天诺双眼微眯高高跃起,前方景象立马映入眼帘。
一队武举被三位身穿大红劲装的女子围住,各个身上带伤,情况岌岌可危。
五位举人大口喘息着挥动兵刃,却根本抓不住行动敏捷的三位女子,反被她们手中尺长的匕首不断刺中。
多亏几人配合娴熟,一人受袭他人便奋不顾身的出手相救,不然早就死了。
柴天诺落到一旁却未出手相救,而是用棉帕捂着鼻子笑嘻嘻的说:
“几位兄弟,莫不是看上这三位小娘了?”
“平日价即狠又快的刀子,怎地就慢了呐?”
第三十五章 桃树林 上
也不怪他如此说,举人们出刀有气无力飘忽不定,速度准头差老鼻子了,和往日他们的表现根本不在一个水准。
“柴大、柴兄小心,这些妖女身上有毒,万万莫着了她们的道!”
一位武举急呼,柴天诺是唯一希望,若他也着了道,那大家伙只能一同赴死了。
柴天诺一怔,挪开帕子嗅了嗅,随着三位红衣女子的身影飞舞,那股子燥气越发的浓烈。
“三妹,干掉那个拿帕子的,以免节外生枝!”
“好,干瘦的兔儿爷,三招足够!”
柴天诺脸色瞬间变冷,不自禁的想起了之前院试,也有个家伙这么称呼自己。
不过,也怨不得别人误会,柴天诺本来就长得俊朗,再加上还拿着帕子,在他人看来,确实有些阴柔的感觉。
个子最小的红衣女子脱离战团,手持匕首径直奔向柴天诺。
“噫吁嚱,我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了,呕~!”
不等女子袭来,浓烈至极的燥气先其一步把柴天诺笼罩了起来,他一下想起这是什么味道了。
动物园狐狸身上的狐臭!
这味道和狐臭一模一样,不过更加浓烈。
“受死”
“哐!”
女子匕首还未触及柴天诺的胸口,便被他一个直踹蹬了出去,好看的尖下巴瞬间被抹平,混杂着白生生皓齿的血液,噗的喷出丈远。
未等女子落地,脚踩灵蛇的柴天诺便追了上来,一把抓住纤细的脚踝,挥手便摔打起来!
“嘭嘭嘭!”
柔软的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仅只三下,红衣女子的骨节便碎了大半,柴天诺随手一扔,瘫在地上如同烂泥。
“口气挺大本事了了,除了骚气味大点,哪方面都不上数,垃圾。”
柴天诺鄙视的撇嘴,原本战的正酣的战团立马停了,武举们看着地上那滩烂泥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柴大猛人,下手可是真狠!
“三妹!”
两位红衣女子略一检查放声痛呼,都被摔打得不成人形了,那还有活的可能。
“我要杀了你!”
红衣女子大吼着扑向柴天诺,柴天诺咧嘴一笑,猛的矮身冲出!
“噹~,噗!”
右手常横挥出挡住匕首,左手拔刀骤然上撩,半个身子连同精致的臻首高高飞起,脏器血液喷涌而出!
侧身翻腕,右手花刀架,左手斜斩!
“嗡~!”
刀锋及首的瞬间,一道金色光芒亮起,左手刀竟被不明的力量,死死挡在了空中。
彼其娘之,这是怎么回事?
从未经历之事让柴天诺心中一惊,紧接他便一脚踹出,目标直指红衣女的心口。
“嘭~!”
女子倒飞红衣炸裂,一道金色符纸飘出,无火自燃化作飞灰,狂暴的力量骤然爆开,把柴天诺和红衣女子崩向两边。
柴天诺两个空翻稳住身子,红衣女子爬起钻进芦苇荡,几下便没了踪迹。
又是符咒,看来这世上,还是有不少修行之人,柴天诺微微摇头,一刀切下半身上的首级,然后看着另外那个变形的脑袋忍不住咧嘴。
这都成皮囊袋了,还能换钱不?
思量许久,柴天诺还是一刀砍了下去,口袋里多一个算不得啥,万一能换,可就是一千个大子儿!
收拾好,柴天诺冲几人正言道:
“顺原道返回,荡子里太过危险,你们又中了毒,安危为重!”
“谢柴兄救命之恩!”
五位举人齐齐行礼,柴天诺收起两把匕首,背着血淋淋的大口袋,摆摆手再次进入芦苇荡。
“无可比拟柴天诺,果然名不虚传!”
一位举人感叹的说,另外几人点头附和。
“发生了何事?”
晚到一步的带队教习出现,看着遍体鳞伤的几人问道。
听完几人的陈述,教习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不愧是柴天诺,对上这些奇人异士也是游刃有余,一下便有两颗脑袋入账,他肯定乐坏了吧?”
“……那个教习,我看柴大猛人的口袋鼓鼓囊囊的,应该已经有不少存活。”
“嗯,他身上除了那把大横,还多了三把十分精致的常横,一看就是战利品。”
“对,刚才他又把两把匕首别在了腰间,再加上他身后背的弓箭,就和个移动兵站差不多!”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教习忍不住使劲揉了揉脸腮,够勤俭,妥妥的颗粒归仓!
“教习,为何柴天诺不怕妖女的毒气?”
“对啊,他只是觉得骚,别的一点影响都没有。”
“体质不同反应自然不同,别多说了,我送你们出去。”
教习没有深说,数天前钦天监的鸿鹰带回一本厚厚的册子,有对柴天诺精细的描述,里边还牵扯了不少不小的事情。
不过那都是陈年往事,和年仅十六的柴天诺关系不大。
与之相关的,是韶音山发生的星坠事件,从那天起,原本孱弱的柴天诺,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山长看完册子后沉默了许久,最后深深叹了口气说,天选之人,对柴天诺来说,不知是好是坏。
柴天诺寻着那股狐臭一路急奔,反正雌雄大盗不知如何寻找,这摆在眼前的银子可不能丢了。
“骚狐狸莫跑了,就你身上那气味,某十里之外都能闻得一清二楚,你是跑不掉的!”
柴天诺放声大吼,蕴藏内力的声音如风暴般涌向四周,气喘吁吁的红衣女子露出绝望神色,这杀神,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逃是逃不掉了,为今之计,唯有豁命一搏!
红衣女子从破裂的衣裳中掏出块巴掌大小的兽皮,咬咬牙,猛的拍向额头。
跑着跑着,柴天诺停住了脚步,使劲吸了吸鼻子,狐臭味消失了,空中多了一股淡淡的香气,有点像,茉莉花?
一道黑影骤然袭来,柴天诺只来得及竖起双臂,便被狠狠打飞。
嘭的一声,柴天诺被打的横飞出去,紧接着另一道黑影便扫了过去。
猛的拧腰定身,空中的柴天诺瞬间稳住身子,仓朗朗横刀出鞘,狠狠斩向袭来黑影!
“噗~!”
黑色的刀锋划过,隐隐有星辰闪烁,一条毛茸茸的巨大尾巴应声飞出,紧接前方便有痛呼之声响起。
第三十五章 桃树林 下
伴随唰唰的响声,有身形巨大的物体极速奔跑。
柴天诺一把抓起由有余温的断尾,大步追了过去。
毛茸茸的棕红色大尾巴,长度最少五六米,一看便是狐狸的尾巴!
“……这趟来京城可真是开了眼界,野狗、隐族,现在又来个狐狸精,简直跟看戏一样!”
柴天诺摇头,发现前方的狐妖速度还挺快,这样跑下去,保不齐不一会儿就会离开芦苇荡的范围。
把狐尾在腰间一绕,柴天诺取下望月犀,弯弓搭箭,侧耳略作聆听,一箭射出!
“啊!”
痛苦的叫声响起,柴天诺咧嘴一笑,中了。
收起望月犀拔出横刀,柴天诺急速冲了过去。
“三条尾巴的狐狸?!”
看着被一箭射穿后大腿,正躺在地上痛苦打滚的巨大狐狸,柴天诺忍不住看了看腰上绕着的尾巴,算上这一条,正好是三条。
手持横刀慢慢来到到狐狸前方,柴天诺用刀背拍了拍它那球大的鼻尖,声音有些冰冷的说:
“为何攻击我,给个理由。”
狐狸只是颤抖,并未开口说话。
柴天诺笑了:
“给你活下去的机会你不要,某这便宰了你,扒了皮,定能做十几件狐皮大衣!”
“求求你,饶了我。”
烟雾升腾,一赤裸女子趴在地上,手中握着一块兽皮,腿部有一恐怖大洞,血液正霍霍向外流淌。
“兽衣,你是隐族?”
柴天诺眼睛猛的一亮,上次与隐族的交集让他心里直犯嘀咕,名字明明是狐之国的涂山族,怎么就穿了身猫妖的兽衣?
“小女子过去确是隐族一员,求壮士饶命。”
女子再次苦求,白花花的身子一阵颤抖,晃得柴天诺一阵眼花,心想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壮士。
割捧芦苇给女子遮体,横刀猛的插在她的身前,柴天诺表情认真的说:
“我问你答,满意便放了你,若敢胡说,提头换钱!”
面色苍白的女子连连点头,眼前男子强大的可怕,让她丝毫提不起反抗之心。
“你的来历。”
“朝廷某位大人豢养的死士。”
“某位?”
柴天诺皱眉,女子含泪摇头:
“不能说,我等死士皆有咒法缠身,说出主上之名便会死。”
符咒一道,还真是诡异的紧,柴天诺摇摇头接着问道:
“为何来此?”
“截杀雌雄大盗。”
“为何要截杀他们?”
“为了半块墨锭。”
“……半块墨锭,有何神奇之处?”
“不知道,主上的命令,便是让我等抢夺那半块墨锭,其他一概没讲。”
女子回答的有气无力,失血太多,眼见便要昏了过去。
“……张嘴。”
柴天诺有些心痛的掐下一小块来生果,塞进女子口中,女子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来生果的疗效属实惊人,柴天诺准备找个时间再去直隶走一趟,多采一些,这可是保命的灵丹妙药。
“谢过壮士!”
女子脸上充满惊奇,竟然拥有如此神药,眼前这位刀客的来历,着实有些不凡。
“……甭谢,承蒙惠顾,五十两银子。”
“啊?”
柴天诺看看芦苇遮掩下若隐若现的躯体,忍不住叹了口气,都光着腚了,让她从哪弄五十两银子去。
“不说那些了,与我讲讲,为何要截杀武院举子?”
“主上之命,除自己人外其余皆杀,减少潜在对手。”
“对我杀了你的姐妹,可有怨恨?”
柴天诺眼睛直直的望着女子,女子脸上浮起苦笑:
“怨恨自然有,终是打小长大的姐妹。”
“但是,不深。”
说到这里,女子轻轻摇头,脸色黯淡地说:
“身为死士,本就只有一条死路,不过早死晚死,怨恨没有任何意义。”
看着满脸苦涩的女子,柴天诺轻轻点头,转身走进芦苇,一阵窸窸窣窣,拿着对襟短褂和内里的小袄走了出来,自己则光着膀子穿着皮甲。
“将就穿吧,能遮掩就行。”
“能从我手上夺命也是你的幸运,毕竟是一千个大子!”
说到这里,背过身躯的柴天诺还是有些心痛的感觉。
女子穿好衣服,跪伏在地:
“涂慧娘,谢壮士不杀之恩!”
“走吧,想办法摆脱控制,自己的命运自己掌控,沦为他人的工具,比死能好到哪去?”
柴天诺摆手,涂慧娘轻轻点头,起身钻进芦苇丛。
“光了狐臭便消失,看来,应该是她们身上带着的某种药粉的气味。”
嘀咕两句,柴天诺随便选了个方向,一头扎了进去。
这次运气不太好,柴天诺蒙头钻了小半个时辰,途中遇到两次举人队伍,却未曾抓到一个外来者,至于雌雄大盗,更是连个影子也没瞧见。
“……我这是到了哪里?”
在芦苇荡横冲直撞的柴天诺,一头雾水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才还在荡子里转悠,怎么突然来到一片桃花林?
摘下几朵桃花揉了揉,柴天诺眉头高高皱起,都已经这个月份了,哪还可能有桃花存在,自己,究竟到了哪里?!
不对,空气里有非同寻常的味道。
柴天诺吸了吸鼻子,脸色顿时一变,桃花的清香味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气息,而在血腥味里,竟还掺杂有天人勾人的味道!
再次吸了吸鼻子,柴天诺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得古怪,这血腥味里,竟然还有一种让自己感到分外亲切的气息,到底是何原因?
持刀前行,柴天诺没走多远便发现一具捕快的尸体,样子有点惨,胸腹大开,里边的脏腑缺失大半,有被撕咬的痕迹。
继续前行,又发现一具军中来人的尸体,死因和捕快一模一样,随后陆续发现相同死因的尸体。
柴天诺皱起眉头,情形着实古怪,那些尸体残缺之处,竟然都有那种亲切的气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经过一棵盛开艳红花朵,长的异常粗壮的桃树时,柴天诺停下了脚步。
七八根儿臂粗的树根从伤口探入,两具死去没多久的尸体,已经化作了干尸。
柴天诺抬头望着桃树,心中忍不住发毛,那些远比其他桃树艳红的花朵,莫不都是吸足了血液而成?
这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桃树,莫非都是精怪小说里的树妖?!
就在柴天诺走神之际,一个黑衣人骤然从树上扑下,四尺大横,狠狠斩向他的头颅!
第三十六章 同族,天魔 上
“噹~!”
大横雪亮锋芒眼见切中颅顶,柴天诺右手骤然变向,胳膊如鞭子猛然甩起,漆黑常横狠狠和大横相撞,绽放出刺眼火星!
没等黑衣人落地,柴天诺的左腿便狠狠踹出,一个立地冲天炮将他远远踹飞。
黑衣人空中翻滚两周稳稳落地,紧接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柴天诺那脚的力道着实不轻,便是青石板挨上也得碎了。
用手背抹掉唇间血渍,黑衣人捂着胸口,赞叹的说:
“厉害,与其他武举相比,你最少高了一个层次!”
“……其他武举,人在哪?”
柴天诺心中升起不好的念头,黑衣人咧嘴:
“这话问的幼稚,除了成为肥料,还能如何?”
使劲吸了两口气,柴天诺表情有些复杂的说:
“确实有些幼稚,不过必杀你的理由又多了一个,愿你在地狱和甲寅六相逢。”
黑衣人闻言一怔,柴天诺如脱弦之箭瞬间冲出,漆黑横刀直刺黑衣人心口!
之前黑衣人那口血刚喷出,柴天诺便闻到天人勾人的味道。
结合黑衣人的穿着打扮,还有那把四尺二三长度的大横,柴天诺可以确定,这家伙和第一个被自己斩杀的天人,应该是同一组织之人。
“噹噹噹!”
雪亮大横急速挥舞,黑白色的刀锋不断碰撞,爆出大片火星。
是个好手,柴天诺暗自点头。
自己刀势远重于常人,可黑衣人针锋相对的全部接了下来,身形没有半分后退,就这抗压力,上舍的秀才中无一人能做到!
“当啷~!”
连续急速相撞,带有曼陀罗花印记的黑色常横应声而断。
柴天诺用力甩出剩下的半截刀身,猛退几步拉开了距离,看着地上跌落的断刀直咧嘴,未曾想这外表精致霸气的常横,竟他娘是个样子货!
黑衣人没有借机攻击,而是趁此机会调匀了有些凌乱的呼吸。
刚才那阵急促而短暂的交锋,他已经拼尽了全力,远没表面那般从容。
柴天诺的力量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刀锋交错间,巨大的力道震的他这个八品武夫双臂麻痛,若不是常横断裂,再有个三五招,大横必然脱手而飞。
“这些时日某杀的刀客里,你排第一!”
柴天诺咧嘴微笑,解开背上的绳子,将盛放脑袋的大口袋放到了地上。
棋逢对手,属实让他有些兴奋,想要好好战上一把。
看着血淋淋的口袋,黑衣人却是一阵头皮发麻,眼前看似清秀的武学上舍来人,绝对是个不二杀神!
行走间竟背着一口袋首级,这难道是某种变态的修炼方法?
如此看来,甲寅六应该是死在了他的手里。
脑袋瓜急转,黑衣人开始寻找脱身的办法。
“你在组织里的编号是多少?”
柴天诺规整了一下口袋的位置,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
“阴神,丁亥三。”
黑衣人一边说一边撒摸周边情况,左手一抖,一个灰色的小瓶掉入掌心。
阴神丁亥三,柴天诺眉头微挑,在心中暗自推算。
丁亥三为阴神属,甲寅六自然是阳神,从他们的编号来看,正与六丁六甲相合,而六丁六甲乃司掌天干地支的神祇。
如此说来,他们组织的名称,应该和六丁六甲或天干地支相关!
不怕他们组织强大,就怕没有头绪无所应对。
起身,柴天诺从腰间又拔出一把黑色常横,瞧着黑衣人微笑着说:
“再来第二场,小心,我要认真了!”
黑衣人眼角连跳,刚才打得那么猛都算不得认真吗?
笑容敛去,刀身微缩,丹田开始高速运转,八重龙蛇劲于奇经八脉急速涌动。
“嘭!”
身体微缩储力,骤然舒张释放,柴天诺奔袭的速度快得离谱,不待黑衣人反应过来,常横重重砍下:
“噗~!”
紧握大横的右臂应声飞起,黑衣人想都不想甩出灰瓶!
全力运转八重龙蛇劲的柴天诺,反应速度远超常人。
身体急速侧倾,挥出的横刀猛然撤回,锋芒准确切中拇指大小的灰色瓷瓶。
巨力之下瓷瓶爆裂,一张黄色符纸飞出,瞬间化作火球!
“轰~!”
巨大的火球轰然炸开,极度危险的感觉直充脑门。
“彼其娘之!”
柴天诺大吼,身体骤然一缩,蠖屈螭盘顾视闲!
内力刚刚充斥体表,强大的爆炸力便裹挟烈火狠狠撞中柴天诺,把他远远的抛了出去,鲜血从七窍喷涌而出。
几点血渍落到断臂的黑衣人脸上,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又是一个域外天魔?!”
脸色变换数次,黑衣人一跺脚离开了现场,情况未明自己又受了伤,走为上策。
“忘八端!”
踉跄从地上爬起,柴天诺看着手中的断刃忍不住怒吼,三把常横只剩最后一把,这可都是钱呐!
“孙子,不杀了尔,某誓不为人!”
柴天诺怒吼,一把抹掉脸上的血渍,抽出断臂握着的大横,双目泛红的冲了出去。
黑衣人丁亥三边跑边往嘴里扔了粒保命药丸,断臂处流淌的血水瞬间凝固,紧接他便听到了柴天诺中气十足的吼声,脸盘子忍不住一阵颤抖。
自己跑对了,挨了一枚离火符竟然还这么有精神,这突然出现的域外天魔果然了得!
噗的一声,正在急速奔跑的丁亥三一个跟斗跄倒在地,右腿落在五米之外。
“这甜蜜的气息,还真是诱人。”
“不愧是天人,灵气远超常人,吃了他,你我必然功力大增!”
留着披肩长发的女子从桃树跳下,轻轻接住飞回的旋刀,独目男子手持弯刀从树后走出,看着丁亥三,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雌雄大盗,域外天魔!”
倒在地上的丁亥三声音有些颤抖,脸上皆是无奈。
“灵气化形,简直是人形神药。”
雄盗看着丁亥三舔了舔嘴角,手中弯刀用力斩下。
“叮~!”
弯刀打着旋的飞走,柴天诺松了口气,冲着前方两人咧嘴一笑,想劫自己的胡,没那么容易。
“你是,同族?”
“域外天魔?!”
雌雄大盗吸吸鼻子脸上同时露出惊喜的神色,大步迎向柴天诺
柴天诺眉头微挑,收起望月犀,同样大步迎了过去。
第三十六章 同族,天魔 下
“想不到,竟能在此遇到同族,吾心大悦!”
雄盗张开臂膊哈哈大笑的搂向柴天诺,柴天诺也咧着嘴抱了过去,就在相触的一刹那,反手大横骤然落下!
“噹~!”
雄盗急忙扬手,原本挥向柴天诺脖颈的两把袖剑稳稳架住大横,撞击的力道,让双方都吃了一惊。
“竟然暗下杀手刀锋相向,小子,你还有没有点同族之谊?”
雄盗双臂颤抖,大横下压的力道惊人,骨节发出清晰的摩擦声,眼前这看似瘦弱的家伙力量超乎想象。
“你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是个人就分辨得出,球的同族之谊,骗奶娃子那?”
柴天诺再加把力,大横微微下沉又止住,这情形着实让他吃惊不小,已动用了内力,可对方竟然还能顶住,这他娘的还是人不?
对了,对方是域外天魔,说起来还真不算是人。
“嘭!”
眼神微斜,柴天诺右脚突然飞起,准确命中雄盗下体,大横急速抽回,一刀切中撩向下三路的旋刀。
噹的一声旋刀落地,却又自动飞起返回雌盗手中。
柴天诺双眼瞪得溜圆,这是什么神仙手段,难道是御刀术?
“卑、卑鄙,竟然用下三滥的手段,你还有没有点域外天魔的自尊?”
雄盗面色铁青的捂着下体,那一脚着实不轻,踢得胯骨咔咔作响。
“都他娘天魔了,还有球的自尊。”
哼一声,柴天诺大步走向丁亥三,雌雄大盗脸色骤变,一左一右急速冲向柴天诺,天人关乎两人能否脱困,岂能轻易与人!
“啁、啁~~!”
天上突然升起数支响箭,鸣镝之声传遍四方,柴天诺立刻明白,时间到了,自己必须尽快解决!
丹田急速运转,内力如狂涛席卷四方,柴天诺身影瞬间冲出,目标直指雄盗。
捡回弯刀的雄盗高高跃起,借下坠之势狠狠斩向柴天诺!
沉默雌盗甩出旋刀,直指柴天诺心口。
“叮!”
甩出的匕首准确命中旋刀,柴天诺闷吼,大横带着破空之音高高撩起!
“噹!”
火花四溅,两把利刃同时断裂。
雄盗借力扭身,袖剑一左一右落下,在柴天诺的脸颊和手臂留下两道扎长伤口,皮肉外翻,如同孩童之口!
袖剑落下之际,柴天诺没有半分躲闪,右手弃刀猛然变长,啪的拍中雄盗心口。
“嘭!”
暗劲爆发,雄盗瞬间倒飞,眼中满是惊恐,前胸内脏骨骼尽碎,落地挣扎两下,便没了动静。
“老魔~”
雌盗哀鸣,双手一挥,旋刀再次飞起斩向柴天诺。
“原来如此。”
柴天诺点头,右手一挥一把常横准确切中旋刀,左手猛的拔出另一把横刀,冲着旋刀一侧用力斩下!
噗的一声,横刀深深陷入泥中,雌盗用力挥手,旋刀没有半点反应,控制的丝线已被柴天诺一刀斩断。
“我要杀了你!”
雌盗双手一抖,两把袖剑弹出,随后大步奔向柴天诺。
左刀架,右刀斩,雌盗头颅应声而飞。
柴天诺摇头,相比雄盗,这位雌盗本事差了太多。
收好头颅,柴天诺在尸首上一阵摸索,果然被他找出一个木盒,打开,里边有墨锭半枚。
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柴天诺也没发现这墨锭有何奇异,想了想,转身来到丁亥三身前,咧嘴微微一笑:
“说说,这墨锭到底有何神奇之处,惹得各方势力互相抢夺?”
丁亥三沉默不语,柴天诺哼了一声:
“照实说我便与你个痛快,剥皮抽筋之痛,可不是那么好受的。”
“……我所知不多,只是隐约从高层口中听说,这半枚墨锭,关乎一方洞天。”
丁亥三轻轻摇头,此事牵扯许多大人物,自己还不够格知晓。
“一方洞天,什么意思?”
柴天诺满脸疑惑,丁亥三再次摇头:
“不知,以我身份,没那个资格知晓过于重要的事情。”
柴天诺轻轻点头,这话说的倒是有道理。
“天人,到底是何来由?”
这是柴天诺最想知道的事情之一,丁亥三苦笑摇头:
“不知。”
“嗯?”
柴天诺不高兴了,身为天人不知天人来由,这绝对是在敷衍自己!
“我不知其他天人怎样,天干地支的成员皆无前半生的记忆,我等都是无根之人。”
原来如此,柴天诺点头起身,刀锋指向丁亥三的脖颈,声音平静的说:
“愿有来生,你能活得清醒明白。”
丁亥三低头,刀锋闪过。
首级落地,不多时,一道透明身影脱体而出,看着柴天诺幽幽说道:
“忘了与你说,天人刀兵不侵,除非百岁五衰,否则便是不死存在。”
“你逃不掉的,待我回返天干地支,自然会有宗师寻你。”
“毕竟天人和天魔,本就是对头。”
“你说的这些某知道,甲寅六也曾说过。”
柴天诺点头,丁亥三一愣,突然想起,已经数月的时间,为何消失的甲寅六未曾回归?
“昂~~!”
巨大龙首从柴天诺体内冲出,一口便把丁亥三吞下,隆隆长啸震的大地微微颤抖。
血液急流,骨骼疯长,柴天诺明显感觉出,自己又长高了些许。
奇经八脉中奔涌的内力更加充盈,涨得经脉隐隐作痛,距离宗师境,更加近了!
“天人之灵,五分之三!”
正在清点人数的领队教习使劲跺跺微微颤抖的大地,忍不住叹了口气,七人死亡五人失踪,这损失太大了!
“山长,这次任务极其危险,让举人们参与,是不是有些不妥?”
一位教习皱眉,此刻他正看着一份密信,上边的叙述让他一阵阵的心惊。
各方出动的皆是久经战事考验的精良,岂是粗出茅庐的举人能够应付。
“我也不想让他们参与,但这是朝廷的命令,无法违抗!”
山长看着窗外垂柳摇头叹气,这一次,定会有不少原本前途远大的小子丧命,想想心里便觉得不落忍。
“可是,朝廷为何要如此做事?”
教习异常不喜,朝廷的命令,简直就是让那些年轻人去送死!
“为何?”
山长苦笑摇头:
“还能为何,不过是又一场打磨养蛊,咱们陛下的心,着实够狠!”
第三十七章 杂毛老道 上
“教习,柴天诺未出现,会不会也......”
一位肩部受伤的举人话语有些吞吐,距离集合时间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柴大猛人还未出现,保不齐已经死了。
十三位举人失踪,若再加上柴天诺便是十四人,五十人一下少了十四个,所有人的心情都压抑得很。
“再等等,看那几人和柴天诺,能否归来。”
教习扭头看看地上的七具尸首,忍不住叹了口气,上舍这个任务出的,草率了。
背着鼓鼓囊囊的大口袋,柴天诺看着近乎化作尘土的两具尸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桃树绝对是个妖物,留它不得!
“从来都是人吃肉,树吃肥,某岂能让你这妖树逆天!”
柴天诺拔出常横,一刀砍中桃树树身。
“啊~~~”
刀锋深陷,艳红的血水从伤口喷涌而出,刺耳尖叫响彻天地,柴天诺不管不顾,拔刀继续挥砍。
人为万灵之长,身为人类的一分子,岂能容你这食人妖孽存活!
横刀疯狂飞舞,木渣血水飞溅的到处都是,专心致志的柴天诺没有发现,桃林的面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一颗颗盛开的桃树急速焦化倒塌,化作满地灰烬。
“这又是怎么了?”
领队教习皱眉望向远方,先是地震,如今又有恐怖啸声传出,这芦苇荡子太古怪了。
“......这桃林,到底是什么东西?”
捡起地上牌子,扭头看看周围景象,浑身血水的柴天诺使劲挠了挠头。
伐倒的桃树轰然倒地,升起一股红烟后化作巴掌大小木牌,周围茂盛的桃林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遍地灰烬。
柴天诺翻看牌子,做工倒是挺精致,正面是一幅画,画的就是刚才那棵桃树,不过是被自己砍倒的样子,反面则是一首七绝:
“小桃无主自开花,烟草茫茫带晚鸦。”
“几处败垣围故井,向来一一是人家。”
诗句算不得好,却内有意境,落款处是清风二字。
想了想,柴天诺忍不住倒吸凉气,刚才那片桃林,不会就是这牌子幻化而成的吧?
噫吁嚱,这名叫清风之人难不成是神仙!
“阿嚏阿嚏!”
一处喧嚣的小镇集市,清风道人使劲揉了揉鼻子,看着眼前富态的大娘,讨好的说:
“大娘,您看这对子写得如何,值不值两钱银子?”
大娘慢条斯理的折起对子,噌噌几下撕得粉碎:
“字还过得去,不过得重写,都是鼻涕膈不膈应?”
“我这就重写,这就重写。”
清风道人使劲点头,用宣纸堵住鼻孔,扯过一付红纸,认真写了起来,能用一副对子顶两钱银子的欠款,这活计必须出彩。
“......师父,你就是个牲口,怎么会感冒?”
明月道童满脸疑惑的问。
“你才是牲口,你是一个大牲口!”
清风狠狠瞪了明月一眼,小声说:
“我画的桃牌,被人破了。”
“教习,都一个多时辰了,要不咱们进去找找吧?”
举人们心情有些躁动,地上是七位同窗的遗骸,还有六位失踪不见,等的越久心情越沉重。
教习皱眉,正想是不是自己进去找一找,柴天诺乐呵呵的走了出来:
“哎呀,都在那!”
“柴天诺?!”
教习的声音有些惊喜,几步赶到他身前,语气焦急的问:
“还有五人没出来,你有没有见到他们?”
瞅瞅地上被白布覆盖的尸首,柴天诺脸上的笑容消失,轻轻点头又摇头:
“我斩了一个天干地支的成员,他曾说遇到一队举人,应该都被他杀了。”
“......哎~”
教习叹息,众举人黯然,这消息属实不好。
“对了,雌雄大盗已被我斩首,另外还有些收获。”
柴天诺说了一下墨锭还有桃牌的事情,惊得教习瞪大了眼睛:
“你莫不是发了癔症,荡子外便是洛水,哪来的桃林?”
“某意志坚定,癔症这玩意与我无缘。”
“教习,莫扯闲话,先带我把钱换了,腥呼呼的不太舒服。”
柴天诺翻个白眼,颠了颠背后口袋,血水哗哗往下落。
“......跟我来。”
教习嘴角抽动,带着柴天诺去找捕头,举人们看着柴天诺的身影直咽吐沫,鼓鼓囊囊的,这该有多少颗人头?
回到上舍,教习带着柴天诺直接找到了山长,听完柴天诺的陈述,山长点了点头:
“墨锭和桃牌都交上来,某亲自这送往钦天监镇压,如此邪性的东西,留在身边没有好处。”
钦天监,柴天诺疑惑的挠挠肚子:
“山长,钦天监不是观星计时的地界吗,何时又能镇压邪物了?”
“谁说钦天监只能观星计时,那里边,可都是远超想象的存在!”
山长语气深沉的说了一句,拿起墨锭桃牌直接走人,留下柴天诺和教习面面相视,对于他们这些常人来说,钦天监除了观星校时,好像也没啥大用。
雌雄大盗的事,在武学上舍引起不小的风波,一十三人死亡,震惊了所有生员。
他们真是未曾想到,来上舍学习竟然如此危险,一时人心浮动,为此山长专门召集众人进行了一番解说。
“某曾经说过,今日再重复一次,当了举子便入了仕途。”
“国家与你俸禄,不是养着你们当闲人,于权利相伴的,必然是义务!”
之后的日子再次恢复平静,不过,柴大猛人的名号在武学上舍更是一时无两,无可比拟柴天诺的名头,实至名归。
这一日休沐,看到老四位出现,躺椅上的柴天诺急忙冲正在打扫卫生的蛮儿招了招手,小丫头撇撇嘴,搬个椅子往墙边放,嘴里还嘀咕个没完:
“也不让我看,等我长大得猴年马月了!”
五个大老爷们扒在墙头,聚精会神的看着院里的勾人景象,时不时吸溜口口水。
柴天诺使劲抹了把嘴巴子,心中感叹,这人呐,就是个充满七情六欲的皮口袋。
正所谓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些日子吃的好穿的好,原本沉静下来的心,又他娘被色欲挤了个满满当当!
认真想想,柴天诺有些鄙视自己,毅力都飘哪去了,你说那白花花的一片,怎么就这么勾人?
第三十七章 杂毛老道 下
“讲实在的,翠儿这沉甸甸的胸脯子,属实了得!”
楚大个使劲吸溜口水,嘴里啧啧有声。
“嗯嗯,属实了得。”
众人齐齐点头,一起咽了口吐沫。
“讲实在的,兰花这磨盘似的肥囤圆润白腻,堪称惊世骇俗!”
楚大个使劲抹了把嘴巴,涂了一手口水。
“嗯嗯,惊世骇俗。”
众人接着点头,口水哗啦往外流。
“最要命的,还是孙二娘这圆滚滚的水桶腰,瞅着可真是攒劲的狠!”
“对对,攒劲的狠!”
三位老兵油子继续点头,同时吸溜了一大口口水。
“......”
柴天诺满脸僵硬,这口水他实在是吸溜不起来。
讲真,孙二娘徐娘半老,脸上尤有几分秀色,道一声漂亮并不为过,但、但是那垂肉的大肚腩,柴天诺瞅着真是毫无感觉。
“柴大猛人,为啥不吸溜?”
四位老兵齐齐瞪眼,柴天诺尴尬一笑:
“某的产出比不得几位兄长,口水已经干涸,实在吸溜不起来。”
“切~~”
老兵们不屑的瞥了柴天诺一眼,扭头继续欣赏怡人风景。
“过些日子天一冷,这番美景便没了,若想再见,须得明年春暖花开之后,也不知几位姐儿,到时还有几人在。”
贼眉数目的汪直感叹,他的心思在老兵里最是细腻,有点往多愁善感发展的趋势。
“胡想八想,一年时间保不齐咱就死球了,扯那些没有的作甚!”
受伤之后更丑三分的廖泽明哼了一声,瞅着白花花的场景直咽口水:
“瞅来瞅去,还是孙二娘的水桶腰攒劲!”
柴天诺使劲揉了揉额角,看着连连点头的老兵,隐约浮起我的审美观难道有问题的疑惑。
“净胡咧咧,也就你们这些有贼心没贼胆的鼠辈会这么想,柳条蛮腰才攒劲儿,任你百炼精钢也会化作绕指绵柔,吸溜。”
身侧突然响起苍老声音,柴天诺扭头一看,一穿脏兮兮蓝底道袍的杂毛老道,正脚踩一根打磨铮亮的树丫,看着几位嬉戏的姑娘大流口水。
“杂毛?”
四位老兵看着道人满脸喜色:
“今年一直没见你出现,哥几个还以为你升仙了那!”
“毛的升仙,老道我身体瓷实的紧,保不齐你们都死球了我还在那。”
老道不屑的用言语回击,四位老兵咧嘴,这话还真算不得错,就大华现在这情景,若是发生大战,哥几个还真有可能走在老杂毛之前。
“一年未见,尔等的眼光还是那么差,整日价就会瞅着水桶流口水,还憋起一脸的骚疙瘩,如尔等这般的鼠辈,某甚瞧之不起!”
老道目不转睛的看着皮肉场,嘴里依然在不停打击几位兵油子。
往日里嘴皮子利落的几人满脸尬笑,被骂了也不还嘴。
柴天诺心中属实不平,指着老道问哥几个:
“为嘛道长说柳条蛮腰好就行,我一说你们就怼?”
“你说这话不嫌臊得慌?”
汪直用极度鄙视的眼神瞥了眼柴天诺,廖泽明接着说:
“你多大年纪,老杂毛多大年纪?”
“就他这颤颤巍巍的身架子,也就耍的动羸弱小蛮腰,若是二娘那勾人的水桶腰,三两下就得把他怼死!”
“就是就是,声名赫赫的的柴大猛人竟和土埋脖子的老家伙比,不要脸!”
老兵油子七嘴八舌说的痛快,吐沫星子满天乱飞。
柴天诺遮脸,无奈拱手讨饶,彼其娘之,自己这是捅到马蜂窝了!
“懒得理你们这些骚腥老童真,道爷去了。”
老道翻个白眼,身手矫健的翻上墙头,一个鹞子翻身跳了进去。
柴天诺心神大震,指着老道吃惊的说:
“道长如此闯进去,不怕被人打死?!”
不待老兵回答,姑娘们喜悦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道长,您可算来了!”
“真是的,大过年后一直没见您露面,还以为您不来了那。”
老道径直走入浴场,一边揩油一边笑,缺了大半的牙床显露无疑。
“小妮子就你嘴甜,买点好物补补身子,这沉甸甸的物件要是消了,道爷可不答应!”
杂毛老道在翠儿胸前肥腻抹了一把,一锭银晃晃的银子夹在正中。
眼尖的柴天诺忍不住倒吸凉气,那可是五两的锭子,五个人头啊!
道谢之声此起彼伏,杂毛老道出手大方,一锭锭的银子不要钱般的往外送,柴天诺的眼泡差点掉出眶子,这也太有钱了吧?
姑娘们也不洗浴了,嬉笑簇拥杂毛老道入了阁楼。
柴天诺使劲咽了口吐沫,不因秀色,纯是被银子馋的。
“几位兄长,道长是何来头,怎地如此有钱?”
盏茶时间便送出数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一般有钱,便是地主老财恐也比之不如。
“球的来头,他就一郊外道观的杂毛老道。”
汪直羡慕的看看红墙绿瓦的阁楼,呲牙列嘴的说:
“他那道观我们也曾看过,顶子漏了好几个大洞,眼见得就要塌了。”
“老杂毛十天半月也不见得回去一次,整日价在京城乞讨说要攒银子翻修道观,可直到现在也未见修缮半次。”
“我看那,他攒的银子全都扔秀春阁了!”
磨完嘴皮,五人便散了场,一想老道正在里头颠鸳倒凤,他们这心里就不舒服,彼其娘之,妥妥羡煞个人哪~!
入了阁楼,几人自然而然带道人去了瘦马的房间。
老道人喜和姑娘们调笑,但从来都是在瘦马鸾娘房中过夜,几年间的光景,这个习惯从未改变。
“咳咳,道爷,怎地这么长时间没来?”
鸾娘在婢女扶持下惊喜起身,已近三十,容貌虽仍明艳,眼角却已爬上岁月留痕,比不得刚进的姑娘有朝气。
老道入了房子,挥挥手让婢女离开,掐着鸾娘的手腕略作探查,眉头高高皱起:
“药丸需日日服用,你这身子骨比年前可差了许多。”
鸾娘摇摇头,略带病容的脸上露出微笑:
“吃着那,终归是胎里带出的毛病,能活到如此年岁,我知足了。”
“......瓜女子。”
老道搂着女子叹了口气,心中隐晦难明,什么胎里带出的毛病,两世遇我袁天册,才是你最大的不幸!
第三十八章 笔似刀锋 上
鸾娘趴在袁天册怀中,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也不知自己中了哪门子邪,自打数年前遇到这老冤家,便一门心的恋上了他,年后这身体便一直不好,也是因为时间久了未见他的缘故。
毕竟相思,最是伤人。
“这些日子未曾接客吧?”
袁天册轻揉如云青丝,鸾娘点头:
“你银子给的足,几年前我便是自由身了,除了你,没有任何男人沾过我的身子。”
“......”
看着光线暗淡的房子,袁天册思虑再三终是下了决心,亏欠她前世甚多,今生不能再继续了。
“鸾娘,好好将养身子,再过一两个月数,我来接你。”
“干什么去?”
瘦马鸾娘抬起头,好奇的问。
袁天册咧嘴,笑容温柔到了极点:
“与我走,枯木逢春老树新枝,某要娶娘子!”
“……莫不是骗我?”
鸾娘无法置信的问,袁天册使劲摇头:
“某何时骗过你?”
“你、你不嫌我脏?”
鸾娘瞬时红了眼眶,袁天册轻轻摇头:
“世上女子万千,于我眼中,唯你最净!”
“我、我一直以为你不碰我,是因为嫌弃我脏。”
鸾娘大哭,这些年袁天册来此顶多动动手脚,却从不行鱼水之事,让她心里一直有些忐忑。
“莫哭莫哭,某自有道理,以后你便会知晓。”
袁天册轻拍鸾娘胳膊让她站起,然后从怀中掏出个乳白瓷瓶,笑着说:
“老规矩,清血三滴,一截发丝。”
鸾娘点点头,从枕下取出盒子,拿出一枚银针在无名指处轻轻扎了一下,三滴晶莹剔透的血滴落入瓶中。
这些年她也习惯了做这些事,老道每次来都要取血和头发,听他说是画符用,也不知是画的何种符咒。
把瓷瓶头发收好,袁天册发现桌上有一封信,好奇的拿过打开:
“我记得你父母双亡,这信是哪里来的?”
“不是寄来的,家乡还有位叔叔,是我唯一的长辈,这信写好没多久,还未来得及寄出。”
鸾娘拿棉花按住手指,乖巧的坐到桌旁,有些犹豫的问:
“道爷,你不喜我和家人联系?”
“怎会!”
袁天册使劲摇头:
“有长辈在世乃是服气,要多多联系才对。”
“我俗家姓名叫袁天册,以后叫我天册便是。”
“嗯!”
鸾娘点头,脸颊有些微微泛红,终于知晓他的名字了。
纸张打开,不是现成的信纸,而是人工裁出的熟宣,袁天册在看到白纸黑字的那一刹那,眼神骤然一缩,好字!
文字纵横排列及其工整,若不是纸面干净,怕是会让人当成印刷而成。
书写字体用的是楷书,可又与寻常所见楷书有很大不同。
虽然也是恪守规矩棱角分明,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飘逸,双目观之,属实养眼至极。
袁天册挽起袖子,屏息凝神,伸出右手二指,轻轻点向熟宣。
“嗡~”
宣纸发出轻微的震动声,紧接便绽放出柔和蓝光,着实吓了桌旁鸾娘一跳。
“好醇厚的天地根!”
袁天册瞪大了眼睛,此番景象,属实让他感到震撼,有些无法相信自己所见。
红尘大世灵气寡淡,按理说不可能产生此种醇厚灵根。
“鸾娘,这封信,是何人写的?”
“墨香居的柴天诺柴小先生写的,这些日子阁里的姑娘都是找他代写,人很好,还是位有官身的武秀才,听说才刚刚十六。”
墨香居,袁天册点点头,就是自己所爬墙头对面的那个字画店。
“武秀才,他不应该是文秀才吗?”
再次打量手中家书,,袁天册实在无法相信,一个舞刀弄枪的武夫,能写出如此好字。
鸾娘仔细想了想,轻轻摇头:
“是武秀才没错,前些日子一群泼皮惹怒了柴小先生,让他一仗废掉四十余人。”
“这么厉害?”
袁天册瞪大了眼睛,十六岁的武秀才,一人独战几十人,这柴天诺,八成能与那些将门虎子相抗衡了!
“还有更厉害的呐!”
看到袁天册震惊,鸾娘忍不住笑了:
“前些日子的雌雄大盗,便是被他摘了首级,听闻其入京时还一仗斩杀五十余苦匪。”
“翠儿与我说,院外那四位整日价偷看的兵油子,现在都不称呼他柴小子了,而是称呼柴大猛人。”
“有关柴小先生的事情,在阁里可是不小的话题。”
袁天册双眼微眯,若传言是真,那这柴天诺,必是大华未来将帅!
看着熟宣上飘逸至极的字迹,袁天册轻轻点头:
“笔似刀锋!”
翌日傍晚,柴天诺满脸堆笑的走向墨香居,今儿连连好事,心情属实不错。
上午闲逛时,柴天诺和枪术教习较量了一把,刚刚习枪几个月的他,愣是把枪术教习扎的欲仙欲死,护具上的白点子都快连成片了。
不过,胜负对声名赫赫的柴大官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主要是那二两的彩头太过喜人,让他一路走来嘴巴就没合拢过。
再就是下午辅导魏忠贤的时候,一位路过的博士肯定了柴天诺的努力。
上午堂考,魏忠贤得了个乙上,其在对八条目中的修身进行阐述时,条理清晰用词得当,属实给了博士不小的震惊。
“柴大猛人啊,你真应该走文道,我看过你与魏忠贤写的文章重点,以你的学识和书法,未来必是我大华文坛名士!”
听闻此言,柴天诺忍不住咧嘴,得到博士夸赞心中自然高兴,但柴大猛人这不着调的绰号,怎么连文院这边都叫了起来?
之后,那位博士赠与柴天诺一本薄薄的册子,柴天诺看到书名忍不住一惊,竟然是屈大夫的《九章》!
噫吁嚱,羊皮纸面的九章,这可是妥妥的珍本,有钱都买不到。
柴天诺叉手行礼,真心实意谢过文院博士韦玄成,将这种书籍赠与自己,说明韦先生是真的看重自己!
“我在马文轩店里见过你的那副字画,甚好!”
“你虽已走上武道,但文之一道也莫要拉下。”
说到这里,韦玄成用力拍了拍柴天诺的臂膊,认真的说:
“武道可强身健体,文道,却能明心正气壮大心神。”
“吾期盼,汝成文可安邦武能定国之相材,而不是,逞匹夫之勇的,将才!”
第三十八章 笔似刀锋 下
说完,韦玄成走了,柴天诺叉手行礼,心中震惊莫名。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自己有如此高的期盼,柴天诺即感激又心惊,自己,有韦先生说的那么好吗?
不过,得人看重这心情自然舒畅,一路行来,柴天诺的嘴巴便没合拢过。
拐过巷角,柴天诺忍不住一愣,墨香居门前支着小几,蛮儿正皱着眉头与人下棋,对弈者,正是昨日那杂毛老道。
“某这子,落处天元,暗合大道至理,你待如何?”
袁天册轻捋颌下长须,微微一笑甚是儒雅。
昨日邋里邋遢的老道,今日穿着板板正正,原本凌乱的须发也打理的井井有条,一眼望去就像换了个人,一派道骨仙风。
柴天诺看的连连点头,老道不简单,单从架势便看得出,其绝对是棋坛高手!
放轻步子,柴天诺小心走向二人,生怕打扰了他们的对弈。
来到近前,瞄了眼棋盘方寸,柴天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噫吁嚱,下的竟然是五子棋!
“打!”
蛮儿皱着眉头落一子,袁天册洒脱跟之:
“无上无下,无左无右,你这落子太过随意。”
“你死了。”
小丫头面无表情的说,仙风道骨的老杂毛眉头轻颤,随手扔下二百大子儿,继续仙风道骨的说:
“再来。”
“道爷,就算有钱拿我也不想和您下,您不是臭棋篓子,而是没有篓子,隔壁二丫都比你下的好。”
“照我家少爷的说法,您就一没脑子的白痴,和您下棋纯粹侮辱我的智商!”
柴天诺一巴掌拍中自己脑门,看来蛮儿这段时间吃得太好,忘记挨饿的时候了,怎么能这么跟金主说话。
“少爷您回来了?”
柴蛮儿见到柴天诺回来,立刻起身搂住他的胳膊,粉嫩的小脸皆是笑容。
这些日子生活条件大为提高,柴蛮儿再不是原来干瘦的模样,经常来店里串门的喜姐曾说,小丫头是个妥妥的美人坯子,柴天诺赚大了。
使劲揉揉蛮儿的脑袋,柴天诺随手帮她抹去嘴角的芝麻粒,然后左右瞅了瞅,实在看不出哪里美,光发现她馋了。
“少爷,道爷找你有事,在这等了一下午了。”
找自己,柴天诺挑眉,让蛮儿备茶,然后好奇的问:
“道爷,您有何事找我?”
“无他,看你字好,想找你写副对子,挂在道观招揽生意。”
“......您那道观不是快垮了吗,还值得挂对子?”
柴天诺咧嘴,想想自己道观顶上那几个大窟窿,袁天册也忍不住咧嘴:
“这个,我正准备修缮道观,你出了对子,我找木匠做好,时间左右差不多。”
柴天诺点头,伸出右手,三个指头一搓,微笑着说:
“对子有平常的也有上好的,价格不一,您是要一两的还是”
“二十两的,于我写副意境深的,字一定要认真!”
袁天册摆手打断柴天诺的话头,直接扔下两枚十两的大锭子,满脸不差钱的表情。
“噫吁嚱,这、这就是传说中的十两锭?”
柴天诺两眼瞪得溜圆,和同样表情的柴蛮儿一人抓起一枚,说话都不利落了。
现在墨香居虽然也有个七八十两的银子,但都是些散碎货色,十两的官制标锭,还真是没见过。
“这买卖,接不接?”
“接,必须接,道爷您放心,绝对给您整幅合心意的!”
“蛮儿把你那些点心端出来让道爷品品,贵客上门,一点儿眼力价都没有。”
柴天诺笑得都快没眼了,恭敬的领着袁天册走进店里,二十两的生意,这是妥妥的大主顾,必须当祖宗伺候。
国子监附近有不少书店,收藏了不少好书,前些日子柴天诺一直眼馋那本一版的梦溪笔记,但二十两的价格属实太高,他便息了心思。
今儿一下得到二十两,正好能把梦溪笔记拿下!
取上好熟宣裁出的对纸一副,选上好狼毫大楷一支,用镇纸压平纸面,柴天诺满脸笑意的说:
“道爷,您对内容有何要求?”
“没有要求,只要意境够了便可。”
“还有,莫笑了,你这笑脸就跟孤狼看到了小羊羔一样,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咳咳~!”
柴天诺使劲揉揉脸,好歹把笑意憋了回去,捉笔沾墨便要开写。
就在笔锋触纸的那一刹那,他又把大楷提了起来:
“道爷您拿对子是要刻板子用?”
“对,有问题?”
袁天册有些迷糊的问,柴天诺咧嘴一笑:
“没有没有,不过刻板子嘛,不值得用好纸,太过浪费。”
说完柴天诺换了一副对纸,纸面斑驳,一看就是最劣质的货色。
“......这擦屁股都嫌剌腚的货色,你确定是用来写字的?”
袁天册觉得脑仁隐隐作痛,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柴天诺这么抠的主儿!
“不碍事不碍事,我办事,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柴天诺呲牙一笑,然后收起笑脸,郑重落笔。
放一百个心,看你这架势,我一百个不放心!
袁天册无语,低头查看柴天诺所写对子。
“一勺水便具四海水味,世法不必尝尽。”
“千江月总是一轮月光,新珠宜当独朗。”
提笔,柴天诺满意点头,自己今儿写得这两行大字相当出彩,一定是得了金钱的加持,不错,相当不错!
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袁天册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比起在鸾娘那里见到的蝇头小字,这扎半长的大字更加飘逸,套一句仙骨神皮并不为过。
这柴天诺,实在是修习符箓一道的绝佳之人!
还有这对子的意境也是如此,心无大海之人,怎能写出如此浩瀚词语?!
“好,甚好!”
袁天册转身欲走,柴天诺发声:
“道爷,您做对牌,用的不会是上好红木吧?”
“那不至于,日晒雨淋的,普通木头便可。”
袁天册留步,眨眼说道,他不明白柴天诺的意思。
“可是金漆大字?”
“我那道观太小,撑不起金字,普通的白底黑字便好。”
“您找木匠,怎么也得几两银子吧?”
“那可不,五两打不住。”
“一事不劳二主,您给我三两银子,我帮您做!”
第三十九章 刀锋若笔 上
“......你开的不是字画店吗,怎地连木匠的活计都抢?”
哪怕历尽世事沧桑,袁天册的脸颊还是忍不住一阵抽动,好好个不世出的天才,怎地贪财到了如此境地?
柴天诺仰头轻叹:
“无他,穷耳。”
袁天册表情复杂的走了,墨香居的风情,属实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
待人一走,柴天诺立马乐呵呵的进到院子翻找起来,不多时便找出一块宽窄相适的板子,叫上柴蛮儿,主仆俩熟练的抛光上漆。
“蛮儿啊,这木匠的活计咱们是越发的娴熟了。”
“那可是,这俩月咱接了多少牌匾的营生,傻子也练出来了。”
柴蛮儿拿着毛刷边刷边说,柴天诺点了点旁边:
“白漆刷厚点,二十两银子的活计,怎么地也得刷三层。”
“好嘞!”
柴天诺认真的说,小丫头爽快的答,世上喜事万万千,揽银入怀算第一。
月当空,云淡星稀,墨香居再次响起利刃破空之音。
李义川轻点头唇带笑,割喉烈酒饮入喉。
三里外,袁天册,梧桐叶上微微晃,黑白道袍穿上身,金丝玉簪固发髻,侧立两位金袍道,微微躬身语不出。
许久,刀声止,烈酒尽,袁天册轻轻点头:
“刀锋若笔,笔似刀锋!”
时间如沙,不经意于指隙滑落,转瞬已入金秋,柴天诺看着身上羊毛里子的对襟短打笑了,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穿这么厚实的衣裳。
蜀凉行省位于大华南境,夏日热死人,冬天再冷也不会低于零下,若是秋日,赤膊的汉子大有人在。
可京城近北,入秋没几日,早晚便有了霜降,喜得柴蛮儿到处舔板子上的霜花,着实气的柴天诺不轻,这贪嘴的毛病是改不了了!
数个月的时间过去,武学上舍的监管也变得宽松起来,便如新兵入伍,总需些时日打磨身体纪律,教导规矩,只要过了那一阵子,日子也就不难熬了。
不过,这是其他秀才的感受,而不是柴天诺的感受。
相比起苦不堪言的其他秀才,柴大猛人自由了太多,或者说整个武学上舍都找不出一个比他自由的,或者也得算上文院。
只要上午报完到,他变成了自由人,想干什么干什么,便是提早回家,也不会有人管。
不过以柴天诺的性格,自然不会那般行事,他对自己,比上舍管理的还要严苛。
上午在校场习武打磨根基,不到近午散学铃声响起绝不停歇。
下午于文院湖畔琢磨兵书文章,顺便还能教导魏忠贤二三,韦博士考教后连连感叹,柴大猛人半年能抵他人五年功!
因此之故,大祭酒阁下亲自找到了上舍山长,想要活动一二,把柴天诺转到文院。
结果被等级比他低了两阶的上舍山长推出了门,指着校场上乌央乌央的秀才说:
“场上随便挑,拿走千人某不心痛。”
“柴天诺只有一个,想要他,除非大帝下旨!”
大祭酒阁下当时就萎了,大华形式明眼人皆知,天齐大帝绝不可能将一员帅才转入文道。
对于柴天诺的未来,整个国子监文物两院看法一致,举人进士十拿九稳,若是发挥稳定没有失误,便中状元也不为过。
武秀才入舍已近半年,监管的松了,慢慢有些不好的苗头浮起,这倒也不难理解,人多是非多,原本千把人的学院突然涌进大几千人,没有冲突那才怪了。
最大的冲突点,发生在举人秀才之间。
举人甚是讨厌秀才,自打他们来了,原本静谧的校园到处乱哄哄,找不到一个清净的地界,着实让人不爽。
他们这心情不爽了,就习惯逮着犯错的秀才大声呵斥,伊始秀才见到已入官途的举人心虚,挨了骂也只敢唯唯诺诺的受着。
待时间久了熟了,秀才们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都是上舍生员,谁希听你当当!
再有训斥,秀才们转身便走,有那泼辣的反口对骂,直接称呼武举为描边狗。
这绰号说来倒也贴切,和武秀才纯黑色的对襟短打不同,举人的劲装,在袖口和衣边缝了一圈金线。
随着时间推移,冲突那是越演越烈,到得最后许多直接动了手,不过吃亏的大体都是秀才,百里挑一和万里挑一终究有不小的差距。
只不过,这些事情和柴天诺无关,柴大猛人声名在外,手上沾染的性命奔百,在秀才和举人眼里他就是个传奇。
认真讲武学上舍的生员应该分成三部,秀才一部、举人一部,他柴大猛人自为一部。
柴天诺也知晓两方的别扭,不过他从不多管,一来他也是个生员,哪有那个立场去管他人。
二来,他柴天诺是文物两院师长嘴里的香饽饽,和其他学员属实有些格格不入。
除了卞盛、申屠子进还有魏忠贤,整个国子监能说上话的没几人,倒是和教习师长处的不错。
武院这边,直接把他的卷子当成武经七书的学章总要进行印刷,文院那边也取了他教导魏忠贤的册子当辅导材料用。
文物两院的教习博士张口闭口都是柴天诺,让秀才们打心底里烦,优秀拔尖的学生,最易让人孤立。
为了教材的事,柴天诺还和两院的师长打过嘴官司,最后文院给了十两银子,至于武院,二百个大子儿!
这事儿气的柴天诺着实不轻,一边把大子儿揽入怀中,一边冲后勤教习抱怨,二百大子也就十个蒸饼,妥妥在打发叫花子。
武院办事,就是没有文院大气,以后莫称呼人家是穷酸,武院才是穷酸!
这一日,一枪战双杰的柴天诺大胜,心情大好的他嚷嚷着请客,转身领着鼻青脸肿的双杰闯进了小吃摊。
“......没肉的吗?”
看着盘子里那两个萝卜馅的烧饼,申屠子进直咧嘴,挨了一上午打,连个肉烧饼都不请,太抠了吧?
“拿来吧!”
卞盛抖手把柴天诺的盘子抢了过来,掀开盖布一看,直接气冒了烟,牛肉馅的大烧饼,整整十套!
分给申屠子进五个,卞盛一边吃一边狠狠瞪了柴天诺一眼:
“萝卜馅的烧饼都不给饱,你就抠死吧你!”
第三十九章 刀锋若笔 下
“卞盛啊,你这话老伤人了。”
柴天诺把二人的萝卜烧饼拉到身前,慢条斯理的边吃边说:
“我这不看你俩淤青太多吗,萝卜功能散瘀通气,绰号小人参,吃点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拿回来!”
两位又把盘子拉了回来,一口肉一口素,吃的那叫一个畅快。
“......饿死鬼投胎!”
柴天诺调戏完了二位,招呼掌柜上饼上羊汤,申屠子进笑了起来:
“这才对嘛,不枉我和卞盛这一身的淤青。”
焦香的烧饼配着鲜美的羊汤,三人吃的那叫一个痛快,汗水哗哗往外流,卞盛和申屠子进脸上的淤青,眼见得消了肿。
“过去真是小瞧了萝卜,未曾想竟然有如此奇效!”
“嗯,以后得多备点,这比什么跌打药都管用!”
老二位各自摸了摸脸,发现原本肿胀的脸颊基本恢复了原样,忍不住啧啧称奇。
“以后别光认得肉,吃点素对你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柴天诺咧嘴,心道管用个屁,若不是某悄悄加了点来生果,你们吃上一筐也没用!
两人信服点头,卞盛喝了一口羊汤,感叹的说:
“天诺,过去我一直认为,所谓的天才不过尔尔,便如镜中花水中月,终会消散。”
“强者之所以是强者,不因他是天才,而是因为他付出了远超他人的努力和汗水。”
“可于你相识之后,我才真正了解到,什么是天才。”
“哦,什么是天才?”
柴天诺挑眉,申屠子进也放下了手中的烧饼,好奇的看着卞盛。
“所谓的天才,便是付出同样的汗水,却能收获他人双倍的成果,某等常人,确实差之甚远。”
说完,卞盛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复杂的端起羊汤一饮而尽,申屠子进深有感触,也是一口干掉羊汤,然后便抱着脑袋沉默不语。
瞅着他们的模样,柴天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彼其娘之,这是把羊汤当酒喝了!
“某就不惜的说,你们只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就会在这里发牢骚,是不是卵子没了?”
“……还在。”
申屠子进在自己胯下捞了一把,认真点头。
卞盛一头撞到桌上,这么些年了自己怎么没发现,申屠这囊球,竟然这么傻!
“确实,论文采某远胜你们,论武艺,你们差之千里。”
柴天诺慢条斯理的说,老二位脸都绿了,本以为他要安慰己等,却没料到是打击,竖子可恶!
“但究其原因,却是某的毅力,远超你们!”
看到二人愤愤的想要争辩,柴天诺伸手阻止,然后微笑地说:
“我只问你们,晚上几时休息几时起床?”
卞盛想了想,有些犹豫的说:
“我一般戌时过半睡,卯时近尾起。”
“我也差不多。”
申屠子进也点了点头附和的说。
柴天诺笑了,他们的情形倒也正常,如今这时代,人们习惯了日落而息日出而作的生活,除了那些晚上活动的夜猫子,绝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生活。
“五个多时辰,你们睡得可够足的!”
柴天诺轻轻摇头,微笑着说:
“自打转入武院,某皆是近卯时睡近辰时醒,休息时间不超一个时辰。”
“你们呼呼大睡时,我却在练刀习武打磨根基,读书写字琢磨文章。”
“便是未转入文院之前,某休息的时间也绝不会超过两个时辰。”
“若说我是天才,那边是远超尔等的毅力、心性!”
声若雷霆,震的卞盛和申屠子进浑身一颤,豆大的汗珠哗哗的从额头流了下来,看向柴天诺的眼中皆是震撼。
每日睡眠不到一个时辰,其余时间皆在精进,这该是多大的毅力才能办到?!
“……天诺,你不觉得苦吗?”
平复心情,申屠子进忍不住问。
“是啊,这么短的时间,怎能休息的好?”
卞盛也是疑惑的问。
柴天诺抿嘴摇头,脸上有丝淡然微笑:
“习惯了,打三岁那年起,我再睡不得长觉。”
“闭眼之后皆是血红,耳中皆是父亲娘亲的声音,于我来说,多余的睡眠,是一种折磨。”
柴天诺的声音很平淡,卞盛和申屠子进却从中听出了无边的苦涩,两人忍不住红了眼圈,使劲拍了拍柴天诺的肩膀。
家中关系不小,他们早已知晓柴天诺的身世,若说熟识之人中谁最惨,柴天诺必是第一。
经过这番交心之谈,两人心中升起羞愧之意,和柴天诺相比,自己的人生真的太过惬意。
无怪天诺优秀,凭他挥洒的血汗,本就理所当然!
“自家兄弟不说其他,你们无需如我那般搏命,但这惬意的日子,也该变变了。”
“每日三个时辰的睡眠足矣,空出的时间用来打磨根基。”
“时间不用太长,三个月后你们会发现,自己会有惊人提高!”
“所谓天才,便是百不及一灵感加九九血汗,此言,某与你等共勉!”
此话不虚,这些日子,神识远超常人的柴天诺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夜间打磨根基的效率远超白日。
暮色一旦降临,天地间便会有某种气息出现,会让锤炼中的身体、意志,得到极大提高。
柴天诺曾在书本中查找,却无相应解说,不过他从神话小说中得到一丝了悟,那种气息,应该就是神话传说中的灵气!
三个时辰,两人对视咧嘴,不过最后还是使劲点了点头,身为将门之后,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个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
如柴天诺这般的苦命天才他们当不起,但少许的小天才,他们很想试试!
柴天诺咧嘴欣然一笑,前世上学时吃够了这毒鸡汤,今日用来晃点二位兄弟,心里甚是舒爽。
烧饼点的有些多,三人吃的肚子滚瓜溜圆也没吃了,最后用油纸打了个包,柴天诺提溜着,晃晃荡荡的返回了上舍。
“这还不到上课的时辰,怎么校场这么多人?”
申屠子进折了根柳枝,一边剔牙一边疑惑的说,卞盛拍拍肚子,懒洋洋的说:
“这还看不出来,一准儿又起冲突了。”
申屠子进凝神一看,还真是来,两伙人你来我往打得正酣,一伙是秀才,另一伙不用问,一定是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