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有心 下
“多谢将军大人!”
吼声震天,府兵们眼中尽是激动,这是真正的授人与渔!
“该给的东西某都给了,接下来便看你们的了,若人人入境宗师,左右监门卫,天下何人能敌?!”
将军是认真的?!
左右监门卫所有人都呆住了,未成想柴天诺的野心如此大!
见众人被自己言语惊住,柴天诺笑了:
“陪了尔等囊货十日,某要走了,如何行事也已说于两位中郎将,愿昔日,你等囊货皆为人龙!”
换好衣服,在送将军的大吼声中柴天诺骑胭脂兔缓缓离开大营。
“这些兔崽子,便不会说点好话,送将军,送某去哪?”
柴天诺皱眉咧嘴,特意来迎他的赵侍郎却是感慨万千:
“能得部下如此爱戴,乃是为将者最大的追求,柴大人,某羡慕你啊!”
“不过是真心相待,一心换一心罢了。”
柴天诺开颜,真心诚意的说,赵侍郎眨眨眼,悄声问他:
“《两仪参同录》,可是真的?”
“十足真金!”
轻轻点头,柴天诺脸上露出灿烂笑容:
“昨个天干地支送来的,我推演过,没有问题。”
“……内功心法乃是珍宝,得道者皆是秘而不宣,如你这般敞开传播的几无一人,如此心胸,世上难寻!”
赵侍郎感叹,柴天诺哈哈大笑:
“我便当侍郎大人赞许,厚着脸皮接了这一赞!”
“本就是真心实意的赞许,你这般做为,恐会让大华武道,迎来百年难遇的大发展!”
“有发展便好,死水一潭,有何意义?”
拍拍兔儿脖颈,柴天诺哈哈大笑奔向远方。
小别胜新婚,十日不见柴天诺的蛮儿搂着自家夫君死活不撒手,让姐姐们好一通嘲笑。
日子波澜不惊的过,月数时间,李喜搬走,住进了洛阳城的宅子。
走时泪眼汪汪,惹得柴蛮儿哈哈大笑:
“姐姐哀愁个什么劲儿,横竖没有多少路途,半个时辰不到便到了,子进这熊人值岗时回家睡便不得了。”
李喜一想,也真是这么回事,立时忧愁尽去,跟着申屠子进乐呵呵的走了。
又是月数时间过去,春暖花已开,这些时日柴天诺绕着圈子跑。
武学上舍副山长、国子监文院副院长,左右监门卫将军,哪个都不是清闲职位。
亏得柴天诺有那本事做甩手掌柜,除了大事方向,皆放手让他人定夺,不过即便如此事情一样繁多,若非有充沛精力,早累垮了。
这一日有空得闲,本想带蛮儿踏青,结果这妮子和几位姐姐约好去洛阳城消遣,柴天诺只得一人上路。
不过心中还是忍不住嘀咕,还是病的时候好,黏糊在自己身边,哪像现在,整天见不到人,都快玩疯了!
第一站去见了包不羁,混了顿中午饭,柴天诺剔着牙扔给他一个布包:
“好好种着,若是成了,财源滚滚!”
包不羁接过包裹打开,清香味道让他精神一振:
“这是什么,怎的如此好闻?”
“灵麦,在桃源福地繁育出的新一代,若能大量种植,于你于大华,皆是天大的好事!”
讲了讲灵麦的来路以及用出,包不羁立时激动起来,若是真能种出来,那赚头可大了去了!
吃饱喝足,柴天诺直去洛水,雇条棚舟缓缓驶向前,一阵轻雾,便入了涂山氏的福地。
脚尖轻点船舷,柴天诺如大鸟般掠向繁花
锦簇河岸,药香花香扑鼻而来。
无数黑衣人与药田护卫紧张行来,在见到来者是柴天诺时,大大松了口气。
柴天诺也是好奇,今儿怎地来了这么些人,好像不少还是皇城里的内侍。
“涂老丈好。”
柴天诺身体还在空中,便冲赶来的涂青丘拱手为礼。
涂青丘笑着回礼,靠近用眼神瞄了瞄一个方位,与落地的柴天诺耳边轻声说:
“柴大人,大帝来了。”
柴天诺扭头一看,噫吁嚱,还真是来,天齐大帝着一身纯黑色道袍,在贾内侍的陪同下,正在药田里翻看药材长势。
“……你说我掉头便走好不好?”
“这个,属实于礼不合。”
涂青丘苦笑,柴天诺咧嘴,说的是,自己一个饱读典籍的文宗,若是连这点礼仪都不注重,那不成了笑话。
与涂青丘前行来至天齐大帝身前,柴天诺躬身行礼:
“臣柴天”
“莫臣了,朝堂之外没有那些讲究,且看看,孤这片药田如何?”
天齐大帝摆摆手,一边帮药材摘取枯黄叶片一边问。
柴天诺看看长势喜人的药田,深深吸口气,咧嘴笑言:
“甚好,灵气充沛,长出的药材必然上好,尤其那天香豆蔻,在这里都闻得到气味,待成熟时,我一定带我家夫人过来打牙祭!”
天齐大帝无语摇头,天香豆蔻,不过是涂氏族人种在田边地头的散物,怎算的药材。
“对了,今日怎地有空得闲来此玩耍,国子监、左右监门卫可离不得你,有你在,孤也放心。”
“近段时间臣属实忙得不轻,这不决定与自己放放假偷个懒嘛,许久未曾拜会涂老丈,便来与他一晤。”
看看笑呵呵的柴天诺,天齐大帝再摇头:
“当着孤的面说偷懒,满朝文武便只有你柴天诺一人,忙你的去吧!”
“喏!”
柴天诺转身,伸手请涂青丘走向另一侧:
“涂老丈,蛮儿之事多谢,若无您的法子,她恐怕坚持不到古佛国。”
“不过举手之劳,柴大人客气了。”
涂青丘笑呵呵的说,柴天诺从怀中掏出一个布袋交于他:
“前往古佛国时,我于国境附近秘境得到些许灵麦,这些是在桃源福地长出的第一茬,便做手信赠与老丈,莫嫌寒酸。”
“灵麦?”
涂青丘疑惑的打开袋子,这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好香的味道,好浓重的灵气!”
未等涂青丘发言,天齐大帝抢先发了声,他也不看药材了,直接冲了过来,拿起几粒麦粒看了起来。
柴天诺简略说了下灵麦的功效以及获取经过,又认真地说:
“我也赠与友人些许,若能成功繁衍,与我大华来说,必然好处多多。”
“灵气多了,人增智物增产,文武良才必会层出不穷,大华,定会成为人杰地灵之处。”
认真看了柴天诺两眼,天齐大帝感叹的说:
“大华有你幸甚,属实有心了!”
第一百零九章 不对头的陆地神仙 上
“陛下谬赞。”
柴天诺推辞,天齐大帝摇摇头,把麦粒仔细放回袋中,表情郑重的与涂青丘说:
“这不是麦种,而是大华社稷,青丘,务须上心!”
“喏!”
涂青丘紧紧抓住布袋,不甚在意的表情跑的无影无踪,未曾想柴天诺竟会拿出如此重要的物品。
能够滋生灵气润养大地,这种宝物闻所未闻。
“灵麦成熟后,你没有尝尝味道?”
“有想过,最后没尝,如此珍贵的东西,属实舍不得。”
柴天诺苦笑回答,天齐大帝脸上表情更加柔和:
“详细说说那处秘境的事情,今儿正好有时间,索性把去古佛国的事情都认真讲讲,还有大魏的事,让孤等寡闻之人开开眼。”
“喏。”
君主有命,做臣子的自然要应承,柴天诺便把自离开洛阳之后的事情逐一叙述,天齐大帝贾内侍还有一旁的涂青丘听得瞠目结舌,这一路的经历,也太丰富了。
或者说,应该不是丰富,而是神奇!
“如此说来,我大华也并非如之前认知那般孤寂,还是有些友邦,尤其是大魏这般的强国。”
“且那苍天道也并非那么强,至强者困于一地不出又有何用?”
贾内侍感慨的说,柴天诺点头:
“便是如此,我大华越是强大他方越不能控,若人人如龙,便是苍天也能逆了!”
天齐大帝瞧着面露傲然的柴天诺,轻轻点头:
“每次见你信心十足的样子,都让孤感慨,终究是老了,比不得你意气风发。”
“问你句话,莫要隐瞒。”
“陛下您说。”
柴天诺笑嘻嘻的回答,这事保不齐,如果涉及隐秘,怎的也不能坦白。
“你,是否已经入境陆地神仙?”
天齐大帝目光炯炯,柴天诺咧嘴:
“陛下怎会有如此想法?”
天齐大帝先未回答,而是顺着药田小道一路向前,几人亦步亦随。
“可知大华有几位陆地神仙?”
“世人皆知三位,不过他们不知晓,您如今也是陆地神仙!”
扭头看看柴天诺,天齐大帝回过头,接着向前走去:
“可知分别是谁?”
“我只知晓南疆九城十八镇节度使铁梨花尉迟大将军是,其他二位却是不知。”
“莫要说他,如此秉性恶毒之人,听了便让人心里不舒服!”
天齐大帝不高兴的说,心中却是感叹,如此下去,柴天诺必会与尉迟无忌大战,大华陆地神仙,终究会少上一人。
柴天诺笑了,未曾想大帝也讨厌这位恶名昭著的边塞大将,如此恶人,便不应该有人喜他!
收拢思绪,天齐大帝再开口:
“城东何家大家长何洛书,是第二位陆地神仙。”
“至于最后一位,便是大内供奉堂执首裴恩随,他是贾高的师父。”
“前些日子使团入朝时,裴老曾言,你有九成可能已入陆地神仙,且根基异常稳固。”
柴天诺笑呵呵的问:
“陛下,裴老年纪那么大了,臣入朝时间又短,便不会看走眼?”
“你当是耍,陆地神仙能看走眼?”
天齐大帝嗤笑,指指远处,笑着问他:
“可知那里有甚?”
“两位炼气士,境界怎地也得是七品摘星!”
柴天诺异常肯定的说,天气大地吃惊的上下打量他几眼,惊奇的问:
“这都能察觉得到?”
柴天诺点头:
“那是自然,两位大师并未特意隐藏,在臣眼中便如巨烛,明亮异常!”
“那是正一道的两位五仙大师,自打孤登上皇位,他们便守在身旁,乃是孤的最后一道防线。”
天齐大帝冲远方微微拱手,又回头嗤笑着说:
“两位五仙大师也说你有九成可能入境陆地神仙,再加上刚才你能轻易感知他俩,难道还能有跑?”
柴天诺呵呵笑着点头,天齐大帝面上展露开心笑容:
“列祖列宗保佑,如此以来,大华算上孤便是五位陆地神仙,大魏又因你变天,大夏皇子也逆反苍天,大华处境,再不是四面楚歌!”
“……陛下,您为何不说我大华炼气士?”
“便如两位五仙大师,说实在,我等脱胎境陆仙与二位大师来说,真算不得什么。”
天齐大帝摇头:
“炼气士境界越高所受限制越大,且他们终究是超脱之人,可以盼望,却不可强求。”
话说的有些隐晦,但柴天诺隐隐有些明白,应该是与法则有关,但具体如何不知,毕竟他是炼气境修真,而不是炼气士。
“官职可要再上调一下?”
确定了柴天诺的境界,天齐大帝心情更好,柴天诺咧嘴:
“免了吧,臣现在便有些受不住了,若再高些,怕是猝死都有可能!”
“随你,反正有光禄大夫这职位在,大华有事终究跑不了你。”
“……不都说入境陆仙便能脱开世俗纠绊,怎到我这里了,却越发的紧了?”
“我还想带着娘子到处游山玩水那。”
柴天诺郁闷的说,天齐大帝轻轻摇头:
“他人可以,你不行!”
“为啥啊?”
“大华峰顶皆已老朽,时日不多。”
大大的叹口气,天齐大帝声音低沉的说:
“裴老八十有二,何洛书七十有六,指不定何时便去了。”
“尉迟无忌便不要谈他,我这强行夺胎入得陆地神仙你也知晓,必然比真正陆仙弱上不少。”
“待他们一去,指不定暗处的家伙便会群起攻伐我朝。”
“大华真正能依靠的,唯有你!”
“……大华的态势,真有那么严重?”
被天齐大帝这么一说,柴天诺心中也是有些沉重。
“就是这么严重。”
天齐大帝点头,接着说道:
“认真将,你还不到十九,乃天下最年轻的陆地神仙。”
“天资更是超群,绝后不敢说,空前是必然的!”
“大华陆地神仙皆是脱胎境,可你必入换骨,便是传说的天妒于你来说,恐怕也不过是一个过程。”
“你最少还能活六七十年,大华武人以你为中心,必能建起坚实基础,那些暗中的家伙见你在,怎地也会顾忌三份。”
“换骨便好,这天妒还是算了。”
柴天诺咧嘴,天齐大帝轻笑:
“与他人不好说,与你却不然,毕竟法则限制的是大世生灵,于你这特殊的域外天魔能起多大作用,真不好说。”
第一百零九章 不对头的陆地神仙 下
柴天诺再咧嘴,又拿自己域外天魔的出身说事,有意思吗?
“你要有些心理准备,李成澜这老匹夫终究老了,这些年为了大华又惹出一身的伤病,未必能熬几年。”
“他那大将军的位置,必然是你的。”
“赵玄亭于我说过左右监门卫的事情,甚好。”
“有你在,我大华军魂,便不会倒!”
眼神微眯,柴天诺轻咬银牙,真是遗漏了大将军的事情,等下回去便找他老人家去。
清灵之水还剩一滴,再加上海量来生果,硬顶也得把他老人家顶起来,指不定还有机会入境陆地神仙,到那时,自己的担子便轻了。
“做下准备,过两日便把你入境陆地神仙之事公布,想必那些阴沟里的家伙,肯定会震撼不已。”
天齐大帝轻笑,柴天诺想了想,略有些犹豫的说:
“陛下,可能暂缓?”
“为何?”
“臣总觉得如今这陆地神仙有些不对头。”
“哪里不对头?”
天齐大帝转身,好奇的问。
柴天诺想了想,皱着眉头说:
“总觉得有些隔阂,或者说不够强大,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你想象中的,天齐大帝忍不住和贾内侍对视一眼,他们也知道,柴天诺入境宗师时便如此说过。
等他认为自己真的入境宗师,连陆地神仙的某些本事都能使了。
若他达到自己认为的陆地神仙,不会直接超脱而出吧?!
“柴天诺啊柴天诺,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打击人?”
见柴天诺满脸茫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天齐大帝无奈摇头:
“孤入境陆地神仙,哪怕是最弱的也高兴地整夜合不拢眼,你却对如今的陆地神仙境不满,这让孤等常人情何以堪?”
天齐大帝与众多护卫上了龙舟,正一道两位八品炼气士专门现身见了柴天诺,互相聊了些许,柴天诺便真心实意的叉手行礼。
两位道长不图名不图利,之所以守护天齐大帝,为的是天下黎明百姓,此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情怀,柴天诺叹服!
送走天齐大帝,柴天诺讨要了不少天香豆蔻,没办法,蛮儿便好这口,临着出门之前还一再叮嘱自己,人可死,天香豆蔻不能丢!
坐棚舟回返,一阵雾气便出了涂山氏福地,再入眼便是华灯初上的洛水河畔。
放眼望去花灯似锦属实好看。
登岸上马,柴天诺径直杀向大将军府。
几位门子见来人是柴天诺,立时有一人狂奔而去,不多时正门大开,大将军亲自出来迎接,属实给足了柴天诺面子。
“大将军,我是晚辈,这种礼仪受不住啊!”
柴天诺苦笑,李成澜大将军牵着他手便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用如雷之音嚷嚷:
“受的住!”
“先不说你官衔已是正二品,单说你做的事情,大华哪家也得正门迎你!”
“你来的也是巧,新杀的羊肉将将出锅,配上刚磨得粉料,香的让人止不住流口水。”
此番做派属实让柴天诺心中生暖,与孔府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成澜本想拉着柴天诺直入饭堂,但柴天诺想了想,还是先去拜会了老夫人。
见柴天诺来拜,李老夫人也是惊喜非常,第一天骄登门,舒适蓬荜生辉。
“都不是外人,便一起吃饭,省得麻烦!”
李成澜笑呵呵的说,老夫人笑着点头,三人便进了一间不大的房子,食着羊肉家长里短的聊,气氛甚是和煦。
看着吃饭时不时微笑对望,眼中尽是浓情的老夫妇,柴天诺心神颤动。
数十年生死相许,这才是金玉良缘,这才是白头偕老,真真羡煞人也!
“大将军,今日我来,不为别的,便是想请您与老夫人,喝水,吃果。”
“莫非是仙桃,难不成刚开花便已结果?”
“对了,桃源福地四季如春,与大世不同,赶紧拿几个尝尝,憋了一冬,真是无甚好果子吃!”
李成澜眼珠子立时亮起,手臂伸的长长的,老夫人打了一下,嗔怪的说:
“身为长辈如此作为,也不怕柴大人笑话!”
“不是仙桃,而是来生果。”
柴天诺轻轻摇头,取出两枚来生果,一人面前放了一枚,后又取出一盛满灵泉水的夜壶,取一瓷碗倒满水,并把最后一滴灵泉水,倒了进去。
“我和夫人又未受伤,为何要吃来生果?”
李成澜自然听说过来生果,对其功效十分了解,便疑惑的问。
“今日和陛下游药田,若非陛下直言,小子真未想到这些事情,还请老大人谅解。”
柴天诺把药田里与天齐大帝的对话大体说了下,最后苦笑拱手道歉。
“柴小子,你的意思,某这一身伤病还有得治?”
谁人不想自己健健康康,更别说李成澜这般浑身伤疤的厮杀汉,便如李义川,浑身伤痛便没个消停的时候,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然!”
柴天诺端起瓷碗呈与李成澜,认真的说:
“来生果只是其次,这碗水才是重点,说其顶得上一条山岳的灵气也不为过。”
“老大人与老夫人一人半碗,再吃下来生果,连理枝不断,百年好合有望!”
李成澜端着瓷碗的手有些颤抖,仰头饮下半碗,然后递与老夫人,老夫人犹豫的说:
“老爷,还是你喝吧,我一妇道人家,又未有伤病,喝了可惜。”
“这话不对,前些年我一直在外征战,这个家都是你在支撑,病痛又怎少得了,难道你不想与我白头偕老?”
“我可与你说,你一死我便娶个二八佳人,生生把你从坟里气出来!”
“老不修,岂能随了你的心意!”
老夫人接过瓷碗一饮而尽,两人相视一笑,拿起来生果同时吃下。
月升枝头,柴天诺看看身后的大将军府,笑了,做好事的感觉,属实不错。
回到墨香居,李义川一家已经歇息,等了大半个时辰,家中女子们才乐呵呵的回来,柴天诺也是服了,揽过笑嘻嘻的柴蛮儿,揉着额角无奈的说:
“姐姐们,这么晚了多危险,你们又都是女子,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放心,楚兵与廖泽明今日正好晚归,一路护着我们,到巷口才离开回家,你是不知道,月数未见,翠儿胖了一大圈。”
李三娘翘着脚尖拍了拍柴天诺的肩膀,柴天诺咧嘴,这味道,绝对没少喝酒。
第一百一十章 庸王 上
时光冉冉,又是俩月过去,转眼来到四月初夏。
这些日子街上穿轻纱的女子渐渐多起来,柴天诺偶尔闲暇,最喜干的事情,便是临街置一小几,坐躺椅观景。
观的不仅是街头巷尾那几棵繁茂的果树,更是这有些喧嚣有些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这日子,真美好啊!”
端起泥壶饮一口春茶,柴天诺感慨万千。
自打涂山氏福地相见,这些日子又发生了不少大事,首屈一指的,便是五州之地与沙河郡。
受柴天诺策论影响,天齐大帝下了旨意,两处如直隶般开始重建,清理尸骸迁徙民众,罪民全部免罪,徭役赋税皆免五十年!
逃走的原居民大批回返,沙河郡处处可以听到感谢天齐大帝的话语。
至于五州之地,却是另一样子。
毕竟沙河郡绞杀的皆是叛军,民众无罪,而五州之民皆为罪民,受天下缉拿管控,因各种缘由被杀者更是无数。
户部穷极统计,于天下搜刮罪民,只余六万不到,全部迁回。
柴天诺专门去直隶见过回迁的罪民,蓬头垢面面黄肌瘦,在府卫的看护下,满脸茫然的走向远方。
即便户部迁民官再三解释,他们面上依然没有半点喜悦。
这些年的遭遇如同置身地狱,亲人几无,活下来算不得幸事。
路边有不少路人围观相送,皆是同情罪民遭遇之人,苦了这么些年罪民终于得到赦免,让他们既心酸又欣慰。
当时户部一主事见光禄大夫立于路旁,紧忙上前行礼,柴天诺问他,五州之地可已为这些罪民建好房舍,备好米面吃食?
这一路迁徙,相关保障可有做好?
主事拱手,指着迁徙队伍旁一身穿官服的男子,苦笑着说:
“大人放心,罪民回迁之事全程皆由御史台监督,那位便是监察御史,有他在,谁都不敢有半点差池。”
柴天诺点头,越看那男子越觉眼熟,最后猛然想起,这不是当年入京时,包不羁车队的账房先生嘛!
难怪当年包不羁与他恭恭敬敬,原来是位监察御史!
罪民回迁没多久,天齐大帝再下旨意,大赦天下,凡因徭役赋税入牢者,无论事由大小,皆赦免。
大华全境,减赋税两成!
旨意下,天下哗然,谢恩之声不觉。
不等大赦减税之事平息,又有旨意下,大华十六卫府、禁军、羽林军,皆以左右监门卫做榜样,重整军备!
柴天诺笑了,大帝开始按着自己富国强兵的策论行事,大华自身,开始变革了!
“柴大人这日子过得,可真是悠闲。”
不用扭头看人柴天诺便知来的是谁,略带尖利的嗓音,除了贾内侍没有他人。
“贾内侍坐,尝尝今年新桃,与之前那些相比,更加清甜。”
挥手摆出一盘福地新下的毛桃,柴天诺乐呵呵的指了指另一个躺椅,临街观景熟人甚多,所以多备张椅子,方便稍息聊天。
都是熟人用不得客气,贾内侍坐下,抓起桃子大大咬了一口,然后便使劲点了点头:
“论天下果品,桃源福地所产仙桃数第一!”
不是吹嘘,真是如此。
灵麦在桃源福地大量繁殖,金灿灿的麦子,近乎覆盖桃源福地面积增大后出现的所有空地。
丰裕的灵气助灵麦生长,灵麦又反馈灵气润养福地,已成良性循环,桃源福地内处处生机,结出的果子,
比往日蕴含灵气更多。
“涂山氏福地灵麦的长势如何?”
这是柴天诺最关心的问题之一,包不羁种下的麦种已经发芽,不过长势远不及普通麦子。
桃源福地是特例,代表不了灵麦的真实生长速度。
“还行,麦子已有一尺多高,看情形,恐怕用不到三个月便能成熟,正一道的两位五仙大师特意去查看过多次,真是有灵气反馈。”
“两位大师曾说,你与世间有大功!”
柴天诺咧嘴笑,自己所做之事能得他人认可,心情着实不错。
“柴大人,陛下下了旨意,有事需要你亲自去办?”
“什么事情,敢莫又要鸡犬不留?”
柴天诺有些好奇的问,打回来之后,自己这暗卫的大头目便再没领过任务,倒是魏忠贤整日价上蹿下跳,忙得不可开交。
前些日子深更半夜回墨香居,浑身上下都是口子,血淋淋的,属实把李老叔心痛的不轻。
“不是暗卫的事情。”
贾内侍摇摇头,脸盘子有点发紧,眼前这位主也是个奇葩,整个洛阳地区便没有不知他是暗卫大头目的。
能把阴沟里的身份显摆成这样的,天底下恐怕只他一人。
“这次的事儿牵扯前太子庸王,需要您以光禄大夫身份行事。”
一听这话柴天诺立时坐了起来,牵扯废太子,这事儿可大了去了!
“到底发生何事,需要我做什么?”
贾内侍摇摇头,吐掉桃核又拿起一枚,边吃边说。
罪民已全部回返五州,粮食刚播种没多久,衣食皆须朝廷供给,所以去往五州的粮队络绎不绝。
与罪民来说,穿梭不停的粮车便是生命线,一旦停运,除死之外别无下场。
盖因五州发生怪事,那么大的地界近乎寸草不生,相同的作物,需下两倍的肥料才能生长,且长势比起他处差了不少。
五日前,一支送粮车队遭袭,看护车队的一营府兵以及辎重人员全部遇害,粮食被夺。
因此事天齐大帝暴怒,下令彻查,下手之人肯定不是罪民,与他们来说粮食便是命,肯定不会做此事情。
结果刑部专员检查现场时,发现几把碎裂的刀具,上边有当年东宫护卫的标识。
因牵扯皇家,刑部不好处置,天齐大帝思虑再三,便让柴天诺以光禄大夫的身份去见废太子,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毕竟整个大华朝廷,再没人比柴天诺更合适了。
“噫吁嚱,那么多的重臣能臣,怎地我便成了最合适的?”
柴天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关乎皇家之事,任谁都不想管,更何况还牵扯挣龙之事,一个不小心便会惹火上身。
第一百一十章 庸王 下
“因为与其它大臣相比,柴大人,您干净得多,且身份足够硬!”
贾内侍笑眯眯的说,柴天诺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嗯,还真是比那些老梆子干净得多。
“您说干净我承认,但身份够硬这一点,是不是有点牵强?”
“一品从一品的大员多的是,我怎地也算不得硬吧?”
“我说柴大人啊,您属实小看了自己。”
贾内侍也不吃桃了,拿纸擦擦手,一根手指头一根手指头的与柴天诺算了起来:
“双卫将军大华唯一,够不够硬?”
“差点事儿,二十来个将军啊,算不得太硬。”
柴天诺咧嘴,贾内侍接着说:
“文宗、诗仙、国子监文院副院长、武院副山长,正二品的光禄大夫,再加上陆地神仙的身份,够硬了吧?!”
柴天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还真是,让你这么一说,往堆聚聚拢,我这身份还真挺重!”
“那便是了。”
贾内侍点点头,靠近柴天诺小声说:
“说您干净,是因为您和朝中那些打自己小九九的朝臣没有瓜葛,再加上您没啥上进心,又贵为大魏国师,何人有那个资本拉拢你?”
“说的也是。”
柴天诺眨眨眼,发现这事真是没人比自己更合适。
“啥叫没上进心,我上进心老高了。”
“您仔细揣摩揣摩,看自己到底有没有上进心。”
贾内侍笑了,柴天诺咧嘴,还真是,自己这官职都是朝廷与的,自己志不在此,游山玩水悠闲度日才是自己向往。
贾内侍走了,柴天诺立时收了门口桌椅,骑着胭脂兔直奔国子监,既然要掺和,那基础资料总得掌握不是。
第二日一大早,柴天诺依旧一袭白衣,不过胸前带了个紫色绶带,表明自己身份,骑着胭脂兔,沿着洛水一路向上。
行了两个多时辰,柴天诺在所谓的京都城郊见到了圈养废太子,也就是现在庸王的地界,原本以为很大,其实不然,占地也就五六亩。
里边即无亭台也无楼阁,只是普普通通一排青砖绿瓦,也未见到有重兵把守,只是在大门处懒洋洋的坐着几个乡兵。:
说是京都城郊,其实已深深扎入北河行省腹地,若是坐散漫的驿道马车去往洛阳,没有几天绝对到不了。
圈养之地没有砌墙,只是用枯枝散散扎了个篱笆,莫说是狗,便是人都能从缝隙里穿梭自如。
若是里边的人真想出来,矮身一钻便可。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有何公干?”
草窝子里有人呼喊,至于那几个坐着的乡兵,理都未理柴天诺,只是抱着枪,坐在长条椅上昏昏欲睡。
瞅了好几眼,柴天诺才在草窝子里寻找人,一个躺倒在地的什长半迷糊的看着自己,身上盖着厚厚稻草,这么热的天也不嫌捂得慌!
“光禄大夫柴天诺求见庸王。”
庸王……,柴天诺忍不住摇头,这名号起的,讽刺意味太深了。
“你说你是谁?”
伍长猛的起身,柴天诺笑眯眯的再说:
“光禄大夫柴天诺,求见庸王!”
所有乡兵立时全蹦了起来,紧接便双膝下跪行礼:
“小的拜见柴仙人,不知仙人驾到有失远迎,死罪死罪!”
柴天诺大袖一挥气浪翻涌,几人立时便被托了起来,这叫什么事儿!
“几位兄弟莫行如此大礼,烦劳通报一声,柴某求见。”
“不用不用,柴仙人想见进
去便是,用不到通报!”
什长紧忙摆手,笑话,柴仙人驾到,一个废太子通报个毛!
下马,柴天诺冲几人笑笑,牵着兔儿便走了进去。
“头,真是陆仙人?”
“废话,挥袖便能托起我等,除了他老人家还能是谁?!”
听着身后窃窃私语,柴天诺无奈摇头,都城附近关于自己的传闻已经有些离谱,也不知在这偏僻之地,到底离谱到了几点。
穿过说门不是门的竹坯子门洞,柴天诺慢步走向砖房,不知怎的,一进这几亩地便觉清幽,除了偶尔几声虫鸣,再无其他声音。
听到外边声响,屋里有人迎出,为首是位身穿布衣长相清秀的中年妇人,应该便是当年的太子妃,如今的庸王妃。
庸王妃身旁是一亭亭玉立女子,年岁二十左右,长的很漂亮,与妇人很像,应该便是那位传说中天资聪颖,不到五岁便能背诵大学的兰玲郡主。
至于被王妃搂在怀里的那位脑袋大身子小的萝卜头,应该便是与挣龙之年出生的王世子。
三人好奇的看着牵马行来的柴天诺,能让乡兵如此激动叩拜的,必然不是小人物,但之前从未见过。
年岁恐怕不到二十,一袭白衣罩身,气质出众温文尔雅,也不知是哪家王公大臣的嫡子。
丈外止步,柴天诺叉手行礼:
“王妃殿下好,光禄大夫柴天诺,求见雍王殿下!”
“柴天诺?!”
“您便是吕伯伯说的那位仙人,凭一己之力诛杀奎天狼,挽救洛阳免于损毁的亚陆仙?!”
王世子激动的从妇人怀里蹦出,来至柴天诺跟前,仔细上下打量。
“这个,应该是,不过我可不是什么仙人,亚陆仙吗,倒还说的过去。”
柴天诺咧嘴,庸王妃和兰玲郡主眼睛同时一亮,拱手回礼:
“今日得见柴诗仙(文宗),幸甚!”
王世子很兴奋,庸王妃和兰玲郡主同样如此。
被封闭在这狭小地界许久,消息来源便是几位乡兵以及偶尔来访的官员。
柴天诺这两三年整出的动静可不是一般的大,西北方面、京城,还有天机辩,哪件都算得上是一顶一的大事。
可以说,自打柴天诺去往西北,大华所有大事都有他的身影,而且是绝对的主角!
“柴先生,您那首明月几时有,是在何等情景下想出的?”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写的真好,真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暖人的诗句!”
兰玲郡主双眼放光,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泛着不太正常的红晕。
庸王妃也是相同表情,赞叹的说: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也只有如您这般征战沙场勇将,才能做出如此脍炙人口的诗句。”
“娘亲,不止呐。”
兰玲郡主轻轻摇头,眼神有些缥缈的说: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如此缥缈清幽,也只有先生清高秉性可以做出。”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苍天若慈父 上
看着眼前喋喋不休的两位贵人,柴天诺感觉有些尴尬,真未想到,庸王妃与兰玲郡主竟是自己的诗迷。
至于王世子,恐怕是将自己当成了话本里的神仙,小手一直在偷偷摩挲自己的衣角,月白长衫愣是让他摩挲出一片黑印。
“也只有您这般不世出之人,才能做出那般震撼人心的词赋!”
庸王妃感叹,柴天诺咧嘴苦笑:
“王妃过誉,不过是困顿时的骚言,倒是让您和郡主看笑话了。”
“怎会,诗从心,若没有这些诗词,我等俗人,怎会知晓先生心中锦绣!”
拱手行礼,询问两三,柴天诺拍拍王世子的肩膀,走向前方菜地。
一人正在篱笆边上娴熟的锄地清草,不用问,定是庸王。
“光禄大夫柴天诺,拜见庸王殿下。”
庸王起身回头,把柴天诺吓了一跳,眼前之人垂垂老矣,若不是王妃将将指认,根本不敢相信他会是庸王李靖择!
毕竟李靖择只是比天齐大帝大了五岁,可如今看来,说他七八十岁都可以,须发近乎全白,老态龙钟,便如垂死之人。
“你说什么?”
庸王耳朵不是太好,没有听清,柴天诺拱手再言:
“光禄大夫柴天诺,拜见庸王殿下!”
“柴天诺,柴文宗,柴诗仙?!”
原本暮气沉重的庸王猛然挺直身子,望向柴天诺的眼中皆是惊喜,柴天诺忍不住咧嘴,得,未曾想这一家人,竟然皆是自己粉丝。
“今日得见诗仙,幸甚,幸甚!”
“走,回屋,孤要好好于先生聊聊!”
庸王拱手,费力的提起篮子,伸手邀请柴天诺同行。
柴天诺从其手中接过篮子,一同走向砖房。
“柴先生,您所做富国强兵策论,属实精彩!”
“纵览神州万载,能如您这般系统细致阐述国家应如何富强者,未见一人,孤看过之后思量许久,自觉境界与您差之千里,不愧是千年一天骄!”
“王爷谬赞,不过是行的多了看得多了,有感而发。”
“好个有感而发,孤觉得统治者最大的弊病,便是困于朝堂,高高在上,不能真正体恤民情。”
“国家之所以动荡,最主要的原因,便在于此。”
柴天诺闻言一怔,忍不住看了看身侧佝偻身体的庸王,作为统治阶级能有如此想法,不易。
“王爷,这些芥头可是要腌制咸菜?”
“对,晒两日走走水分,腌到寒月便好吃了。”
看看瘦的有些脱形的李靖择,再想想同样满脸菜色的王妃等人,柴天诺忍不住皱起眉头,以天齐大帝的气度,不至于啊。
入了砖房,烧水斟茶,两人立时聊了起来,庸王妃兰玲郡主还有小王世子也不避嫌,乐呵呵的涌了进来,盘腿坐上了火炕。
柴天诺看看乐呵呵的一家人,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和自己来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挣龙失败被圈养这么些年,本以为庸王或者颓废意志消沉阴阴郁郁,或者暗藏祸心图谋再起,可真见了面,完全不是一回事。
便如一户感情很好的农户,就是男主人看着属实年岁有些大,不然画面更加温馨。
“看看看看,这可都是孤的宝贝,费了好大力气才收集全的。”
庸王从木箱里拿出一大叠码放的整整齐齐的纸张,喜滋滋的放到桌上,有些显摆的说。
柴天诺一看纸张质地便知,那是洛阳城刊行的邸报,除了邸报,没有任何一家书局会用如此薄消的纸张。
随手拿起一
张,柴天诺扫了一眼,上边刊的竟是自己在天机辩时做的那首观沧海。
再往下看,皆是自己往昔所作诗词,还有对子和策论,几乎全在这里!
柴天诺掂掂手中邸报,再看看目光热忱的一家四口,心里属实有些感动,之前根本不敢想,废太子一家,竟全是自己的死忠粉。
“可是花了爹爹好大的力气,用了整整一筐的萝卜才换了那份写有观沧海与天地一沙鸥的邸报。”
兰玲郡主坐在炕沿,一边晃荡着小腿一边笑嘻嘻的说:
“不过娘亲还有我都觉得值,天地一沙鸥让人一读顿觉天地宽广自己渺小,恍恍惚心生怯意。”
“可观沧海同样让人觉得天地宽广,却让人有溶于其中,幸甚至哉之感。”
“对的,也只有先生这般人物,才能写出如此煌煌神作!”
王妃点头应和,庸王却取出一张纸,感慨万千的说:
“那两首太过煌煌大气,让孤觉得有些过于神异,这首破阵子.忆西北,却是孤的最爱!”
“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白发生啊!”
边说,庸王边捋了捋自己的白发,与破阵子最后一句相应至极。
“王爷王妃还有郡主的话,属实让我汗颜,真的过誉了!”
柴天诺苦笑,一家子粉丝,让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张口了。
“孤觉得最遗憾的,是未看到《柴子兵法》,听说那是兵家旷古神作,打有记载以来,世上从未出过如此兵书。”
“其中道尽了世间策谋,不止战阵对决,便是国事商事都能运用,能够读懂三分,便为世间无上统帅!”.c
听庸王说起《柴子兵法》,柴天诺脸色立时变得凝重,忍不住大大叹了口气:
“我最后悔的,便是让这本兵法现于大世,若能再来,一定不会透漏半点,将其放在肚中直至黄土满身!”
“这是为何?”
庸王忍不住一怔,兰玲郡主更是有些急促的说:
“从邸报还有几位乡兵口中可知,您在大魏位置更高于魏皇,柴子之名更是世人皆知,其中很大一部分便是因着《柴子兵法》。”
“为何您却不想它现世?”
端起茶碗一口抿下,柴天诺再叹气:
“兵法于心,险恶自出,从此世间少了许多真诚憨正,却多了许多腹中尽是谋算的阴险之徒。”
“这是我柴天诺,做过的最大错事!”
几人都是经历许多世事之人,立时便明了了柴天诺话中的意味,再想想,庸王妃与兰玲郡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若世人真的皆按兵书行事,那该是怎样恐怖的情景!
庸王皱着眉头思量许久,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
“先生之言说的有理,但您也不要过于担忧。”
“事物皆有两面,利器在恶人手中行恶事,可在良人手中行的却是善事。”
“便如上苍降下天火,虽死伤性命无数,却也让我等不再茹毛饮血,之后的变化,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苍天若慈父 下
柴天诺听后轻轻点头,心中郁气稍解,看着老态龙钟的废太子,忍不住轻声问:
“庸王殿下,您现在,可还信奉苍天?”
庸王闻言骤然一愣,半晌没有反应,丝丝白发于眼前晃动,许久,才带着苦涩的意味缓缓说道:
“挣龙失败之后的许多日子里,孤也曾苦闷也曾疯狂,不明白这世界到底如何了,苍天笼罩四野,若是连祂都不信,还能信何?”
“当时孤的眼中,昆吾仙国便是凡尘仙国,代表上苍。”
“可经历这许多年,也不知哪一天,孤突然醒悟,孤信奉的苍天,并非昆吾仙国苍天道的苍天!”
柴天诺想了想,有些了然,轻声问:
“您认为的苍天,是何种苍天,与苍天道的苍天,有何不同?”
“苍天道的苍天,是压迫是掠夺,求的是众生血祭,其下皆是蝼蚁,世人只能逆来顺受!”
“可孤信奉的苍天,截然不同!”
捋捋花白胡子,庸王攥紧拳头,声音坚定的说:
“悲怜世人,如慈父,保世间平安,天灾断绝,五谷丰登,这才是某信奉的苍天!”
听了这话,柴天诺忍不住咧嘴,心道还真是与苍天道的大大不同,确实是慈父,若真有这样的苍天,我也想信奉一二,便当多了个只与好处不求回报的爹。
“柴先生,这般的苍天,可是与苍天道的苍天不同,难道不值得世人信奉?”
庸王望着柴天诺,眼神炯炯的问。
使劲点头,柴天诺肯定的说:
“若真有如此苍天,自然值得信奉,其与苍天道大相径庭!”
“一个将世人当做血食让人恐惧,一个把世人当做血脉子嗣宠溺让人喜慕,绝对的天壤之别!”
“对啊,若这苍天不怜惜世人,我等为何信奉与他?”
说到这里,庸王指指头顶,恨恨的说:
“如今头顶这老天爷,便是个忘八端!”
柴天诺笑了:
“忘八端也无办法,总不能把他换了吧?”
“为何不能换了?”
庸王反问,柴天诺闻言一愣。
“既然不与我等悯宠,为何不能把它换了?!”
望着精神奕奕的庸王,柴天诺立时想起前世那场农民起义,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王爷与过去相比,变化太大!”
柴天诺忍不住感叹的说,庸王苦笑:
“被圈养起来也并非全无好处,少了俗事干扰,反倒多了许多思考的时间,过去自己的毛病做错的事情,也被一点点的梳理出来。”
“从这一点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
“对了,柴先生今日为何要来孤这里,说句不好听的,来我这里的人,难免会被朝廷忌惮。”
柴天诺也未隐瞒,把自己来这里的缘由一五一十告知:
“与五州之地的百姓来说,苦难已经过去,现在是最好的机会,辛勤劳作,未来的大好日子可期,我实在想不出,有何人会故意逆向行事。”
庸王皱眉,端起茶水边喝边想,最后还是肯定的摇了摇头:
“应该不是与孤相关的,当年拥护我的基本已经死光,除了天牢里的呼延辽,应该再无他人。”
“况且这种故意坏贫苦百姓性命的事情,与我理念相同者,绝不会做!”
柴天诺轻轻点头,经过之前的谈话,他也觉得不可能是庸王。
起身本欲告辞,庸王一家人非要留下吃饭,柴天诺便从了。
毕竟这一家子言谈举止让人舒服,没有半点皇
家的孤高,如同韶音县时的街坊邻里。
庸王妃手脚利落,没多长时间便整治出一桌子菜,上的糙米饭,小王世子吃的津津有味。
柴天诺却皱起了眉头,桌上菜肴皆是地里产出,半点荤腥见不到,可算知道为啥王世子如同萝卜头,王妃郡主面带菜色了。
“王爷,难道朝中未曾配给?”
庸王吃一筷子青菜,轻轻摇头:
“有,不少,但孤没要。”
“因孤之错害死五州数百万人,一想到他们孤晚上觉都睡不好,鸡鸭鱼肉腻心,如何吃得下去?”
“还是吃些自己种的好,怎地心里也好过些许。”
“王爷,你与王妃郡主皆是成年人,将就一下也就罢了,可王世子不同,他还是个孩子,缺少营养,对他影响很大!”
庸王放下碗筷,望着自己幼子,脸上皆是愧疚:
“认真说来,孤最对不起的便是这孩子,跟着孤未过半天好日子,属实亏了他。”
柴天诺摇摇头,抖手取出自己那保养的乌黑发亮的夜壶,于灵泉水中融三枚来生果,取四个空碗倒满,往庸王等身边一推:
“王爷莫要推辞,与你们身体有好处,怎地也能修补修补亏损。”
“柴先生,这便是夜壶灵泉水?”
王世子惊喜大喊,柴天诺咧嘴,庸王王妃还有郡主也是一同咧嘴。
柴大仙人喜用夜壶盛灵泉,这癖好世人皆知。
“柴先生,那红果子,可是来生果?”
庸王端起瓷碗轻嗅,淡淡水汽入肺,立时精神一振。
“然,来生果可迅速修复缺损,与身体大有益处。”
柴天诺点头,王妃感慨的说:
“如此天地灵物,也只有柴先生这般神仙人物才能得到。”
说罢,一家人齐齐碰碗,笑着一饮而尽。
“这效用,也太大了!”
喝下也就十几息的时间,几人历史便觉得精神许多,尤其庸王,身上的伤痛顿时消散,已有很长时间未曾如此舒坦。
看着庸王变得红润但依然老态龙钟的面相,柴天诺叹气,没有清灵之水,终是无法修补他的缺损。
将五个夜壶一字排开,柴天诺认真说:
“王爷,今日起每日都需饮一碗灵泉水,虽无法彻底逆转,但与你身体,终是有些好处。”
庸王起身抱拳,冲柴天诺大大行了一礼,王妃与郡主也是如此,王世子家教极好,虽然不知发生什么,但也冲柴天诺躬身行了一礼。:
柴天诺手掌轻托,几人便再拜不下去。
再次做好,柴天诺又问:
“王爷,小世子蒙学学的如何?”
“都是纤儿在教,孤一家恐怕会被圈养致死,所以对福生的教导,不是太上心。”
柴天诺望向兰玲郡主,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只教了三百千,其他并未接触。”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上皇 上
“这样不好。”
皱眉摇头,柴天诺想了想,认真说:
“世事变化无常,往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不能因为现在的困境耽误了孩子。”
“我回去找陛下说说,大人犯下的错,不能波及孩子,国子监文院有附设的蒙学堂,让世子宿学,怎地不能落下功课。”
庸王与王妃再次离座,冲柴天诺再施礼,若真能成,便是天大喜事!
即便永世只能做个闲人,也比困守一地终生不得动要好。
“王爷莫要如此,当年某受大帝不公待,您与困境还与我仗义执言,这是我应该做的,一饮一啄皆有定意!”
一饮一啄,此言说的真好!
庸王叹服,吃过一顿清汤寡水的饭菜,柴天诺离去前诚恳的说:
“该有的营养需补齐,我回去便说说,补给照旧送来,王爷万万莫要推辞了。”
看看身旁营养不良的幼子,庸王点头,轻声说:
“柴先生,我这里与抢粮之事应无牵扯,毕竟当年我只是太子,若有可能你去我父皇处看看,兴许他那里能有些线索。”
柴天诺点头,拱手为礼,转身离去。
回到洛阳,柴天诺先去了户部,讲明庸王之事,一应补给必须周全,自己会随时检查,不然最后败坏的是天齐大帝的名头,一个尖酸刻薄是少不了的。
之后直奔皇城,已近傍晚,天齐大帝在御书房接见了他。
见到天齐大帝,柴天诺没做半点隐瞒,把自己见到庸王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的明白,天齐大帝听得入神,轻轻点头说:
“当年,庸王文采出众,朝中政事更是大部由他处置,本事远胜我等兄弟,若不是因君权神授走了歧途,属实应该是位明皇。”
柴天诺先是点头,紧接嘴巴咧的大大的:
“陛下,您这话说得着实有些毛病,让人听去不好。”
天齐大帝一开始未明白意思,柴天诺笑着指了指一个方向,他这才明白过来,禁不住也是咧嘴:
“你说大魏那位是怎么想的,竟然取这名号,一点含蓄都没有。”
柴天诺在咧嘴,指着自己鼻梁笑说:
“我与他起的,不为别的,宗葛一想到自己的名号,做事时便得思量三分,自己所做之事,到底称不称明皇这个名号!”
天齐大帝哼笑:
“如此明显的拿捏,便只你这厮做得出来。”
说完,大帝紧接叹了口气:
“庸王世子之事孤允了,一个孩儿打出生便走不出那几亩地,也属实让人心痛。”
“索性兰玲郡主也一同出来吧,不再禁她足,二十啷当岁的大姑娘,也该找个婆家了。”
见柴天诺有些惊奇的望着自己,天齐大帝苦笑:
“毕竟小时还抱过她许多次,怎地说,孤也是她的亲叔叔!”
“你去见太上皇的事儿我也允了,你那仙桃不错,与他带些,替我这做儿子的尽尽孝心。”
见天齐大帝少有的露出苦涩表情,柴天诺拱手,轻轻道了声:
“喏!”
从皇城出来,天色已晚,柴天诺上马,回头顾,庞大的建筑如同虎踞,让人心生惧意。
“......一个皇字,断了多少血肉亲情,可还值得?”
摇头,策马疾行,家中有人等候,心有暖意。
第二天天不亮,柴天诺便直奔兵部,赖两匹枣骝赶赴庸王处,告知好消息,兰玲公主大哭,花样年华被困这些年,心中苦闷可想而知。
“郡主出来也好,蒙学堂五日一休沐,到时郡主去接他便是,一家人终是要团圆为好。”
说罢,柴天诺留下一篮子新桃走了。
庸王看着柴天诺的身影感慨万千的说:
“大华能得柴先生这般人物,幸甚!”
返回洛阳城已近午,柴天诺顾不得休息,直奔东宫。
一说到这里,便不得不说大华奇特之处。
神州传承大部源自大丽,所以太子东宫都在皇城,唯独大华不同,东宫建在东城门附近,有好事者曾说,这是为了与东字相称。
柴天诺对此说法十分不屑,原因很简单,不过是不喜接棒人在身前碍眼。
但为了社稷江山又不能不见,所以便发配到东城区,位置不远亦不近,父子俩彼此间也舒服。
与庸王那圈养之地相比,东宫好过太多,至少表面如此。
一都披挂艳丽的羽林军镇守与大门两侧,年前将将粉刷过的红墙甚是惹眼。
柴天诺下马前行,一兵卒见他直冲东宫而来,立时大眼一瞪摆手驱赶:
“走开走开,这里是东宫,岂是尔等提花穷酸能够靠近。”
低头瞅瞅,昨儿衣服被小世子摸脏了,今儿换了身白衣修士最喜穿的道袍式样白衣。
蛮儿还在衣领处与自己别了支闷骚的红花,确是像极了那些半点内涵没有的提花读书郎。
“我了个乖乖,你还往这走,信不信某一枪戳死你!”
柴天诺噗嗤笑出声,嗯,这嘴子方言甚是迷人,来洛阳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与羽林军打交道,感觉不错!
“没长眼的东西,谁都敢呲!”
一紧着裤腰的都头从大门里走出,八成是出恭回来,见手下竟敢冲红得发紫的光禄大夫呛声,冲他后脑勺便是一巴掌,紧接低头哈腰的说:
“柴大人您来了,早怎么没说声,小的们也好提前做做准备。”
柴天诺脸上笑容不减,心中却是大大叹了口气,传闻羽林军最不像话,装备最漂亮战力最差,今儿一见,果不其然。
队伍站的挺齐,但卒子的身体却歪七八钮,枪头涂了层黑漆,看那坑坑洼洼的样子,里边绝对都是锈。
身上甲胄铮亮,却是涂得银粉,穿系的牛皮索都快腐透了也不换,保命杀敌的东西都糊弄,杀个毛的敌!
打声招呼,柴天诺从小门入了东宫,都头忍不住松了口气,那挨抽的卒子委屈的说:
“娘舅干嘛打我,你不说羽林军牛着吗,连个穷酸都不让吼,也太憋屈了!”
“吼你娘的吼,没半点眼力价,那可是亚陆仙柴大人,惹火他一巴掌拍死你!”
“娘哎,原来是他!”
卒子揉着后脑勺,震惊望向门内。
这东宫便如那些羽林军,外表鲜亮,内里腐朽,进入朱红大门,入眼处便是失修的青石板路,遍布裂痕,杂草丛生。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上皇 下
走入东宫,前进的宅院一看便年久失修,原本大红的颜色如今乌黑斑驳,便说是废宅都可以。
柴天诺轻叹气,缘由应该也和庸王差不多,不愿用当朝的钱物。
庸王说对不起死去的数百万条性命,柴天诺信,但往深里说,恐怕还有对天齐大帝的恨!
毕竟挣龙时天齐大帝手段太过狠辣,即便他是对的,也有伤天和。
诸多倾向太上皇与庸王的重臣名将被杀,家眷子嗣也是一扫而空,即便过去多年,恐怕依然如钉子般扎在二人心中。
穿过失修的明德殿,绕过败落的崇文馆,现于眼前的是一大片绿意盎然的院子,长满各种蔬菜瓜果。
看着眼前景象,柴天诺笑了,不愧是父子,太上皇和庸王都是一样的爱好,种田。
貌似天齐大帝也是,听涂青丘说其经常去药田,看来也是个喜好田地的。
院子西北角有一大溜青砖绿瓦的屋子,还有一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四合院,几个老内侍正在晾晒收割的青菜,与前面相比,这里烟火气浓了许多。
“这位内侍,太上皇在何处?”
“某是光禄大夫柴天诺。”
柴天诺拱手,正在摘菜叶的老内侍惊奇的打量了他几眼,抬起手来,指了指院子一角,一位胖乎乎的老人家,正在摘取长势喜人的大葱。
“光禄大夫柴天诺,拜见太上皇!”
柴天诺来至老人家跟前,深深鞠躬行礼。
闻言,右手提着一大捆新鲜采摘大葱的老皇帝立时瞪起了眼,用左手扫开遮挡眼眶的长长白眉,甚是惊奇的说:
“你便是那个诨号一堆,被大祭酒唤作千年一遇的柴天诺?”
“大祭酒过誉,不过臣,却是柴天诺。”
见柴天诺亲口承认,老皇帝立时喜笑颜开,忍不住上下来回打量:
“果然儒雅俊朗,不愧是诗仙文宗,不然也写不出那般诗句。”
“不过你这体格可真不像武人,现在什么境界了?”
柴天诺略作迟疑,还是如实告知:
“陆地神仙境。”
“……”
老皇帝手中的大葱掉到地上,柴天诺弯腰拿起。
“孤记得,你还未到二十吧?”
用颤抖的手捋捋自己的长胡须,老皇帝震惊的问。
轻轻点头,柴天诺笑着说:
“正正十九,前些日子刚过的生辰。”
“哈哈哈,好,真好,我大华能有你这般不世出的天才,祖宗保佑啊!”
拍拍手上泥土,老皇帝拉着柴天诺的手边走。
“晌午饭吃了没?”
“刚从庸王那地界赶过来,没来得及吃。”
“这么赶必然有事,莫说,待吃完饭再说,若是有事,必会破坏胃口!”
“你也是有口服,今儿新下的大葱,烙的葱花饼喷香,正好尝尝孤的手艺!”
“太上皇,您老人家还会烙饼?”
“那可是,老好吃了,当年的御厨都没我做的香。”
说话间两人入了院子,直奔伙房,柴天诺扫了两眼,肉蛋齐全,比自虐的庸王伙食好了太多。
老人家忙活,柴天诺自觉打下手,操练起做饭的营生熟练的很。
“柴小子,你连这妇道人家做的事情都这么熟练?”
看着熟练洗葱收拾厨具的柴天诺,老皇帝惊奇的问。
“小时父母死的早,略大我便独居,做饭炒菜也算拿得出手,等下给您炒个葱爆羊肉尝尝。”
听闻此言,老皇帝好奇问起柴天诺过往,他也未曾隐瞒,把自己小时的事情粗略说了一下。
老皇帝眼神一阵闪烁,真未想到,原来这位新晋的陆地神仙,竟是当年那事余下的孩子。
“……柴小子,你这一路走来不易,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老皇帝感叹,柴天诺笑着摇头:
“不苦,有义父阿娘玉珍儿在身旁,衣食无忧,我比他人幸福多了。”
听闻此言,老皇帝又打量了柴天诺好几眼,面上尽是欣赏,知足自强,这秉性,属实惹人喜欢。
“多切点羊肉,等下吃饭的人多,十三四个呐。”
老皇帝一边和面一边说,柴天诺想想外边的太监,明悟的点了点头。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饭做好了,老太监们乐呵呵的走进院子,老皇帝指了指伙房,笑着说:
“自己去端,今儿有客,你们回屋吃去。”
“喏。”
老太监们端着大盆的菜饼走了,两人于矮几旁坐下开吃,老皇帝没有撒谎,他做的葱花饼,果然松软可口。
“太上皇,老皇妃们怎地都不在身边,您不嫌孤单?”
柴天诺轻声问,老皇帝吃一筷子羊肉,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轻描淡写的说:
“孤让她们都走了,跟着自己儿子住,没儿子的去亲戚家,陪我这个老朽终老有甚意思?”
“至于这些老太监,都是打小跟着孤的,家人早不知去了哪里,出去便是死,还是在这里于孤一起终老吧。”
柴天诺抿抿嘴,相处时间虽然不长,但感觉的出,庸王与太上皇不但不是坏人,还是那种重感情,心属良善之人。
若非那事,如今的大华,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葱花饼还是来福教孤做的,那老东西在孤三岁的时候便跟着,是跟随孤时间最长的太监。”
“平日里看他身子骨还算硬朗,怎知两年前下雨天,一个脚滑便送了命,一想起来,我这心便揪揪的痛。”
老皇帝深深叹气,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与我说说庸王的事情,许久未见了,也不知他过得怎样。”
柴天诺点头,详细把自己面见庸王的事情讲了讲,尤其讲了兰玲郡主和小王世子的事情,并把五州之事也讲了出来。
老皇帝欣慰的点点头,紧接又是叹气:
“孤今生最大的错误,便是信了苍天道与昆吾仙国。”
“这些年怎地也想不明白,为何当时便似入了邪般相信他们?”
“孤平日里,真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
闻言,柴天诺忍不住挑眉,与庸王聊天时,他也曾说过类似的话语,会不会有可能,两人当时并非本意,而是被人用法术控住了?
想归想,柴天诺也明白,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所有线索早已消失,根本无从考证。
“追随我的老臣子们,被老七屠戮的所剩无几,余下那几个漏网之鱼都是没本事的,绝对不敢做如此事情。”
“如果非要找有可能的,那只会是孙成祥!”
第一百一十三章 畸变 上
“太上皇,这孙成祥又是何人?”
“孙成祥乃是当年的禁军将军,大宗师,与孤忠心耿耿!”
“奈何他的脾性过于刚硬,做事便认死理,当年孤被老七软禁,他曾多次施救均未得手。”
“若说谁最不喜老七,便是他。”
“其认为老七为人过于狠辣,连妇孺都不曾放过,绝不会是仁皇,有老七在,大华便无未来。”
柴天诺咧嘴,这孙成祥的看法也是有道理的,不说别的,看看五州百姓的下场便知。
不过他终归还是看走了眼,大华如今蒸蒸日上,远比过去好的多。
“太上皇,您可知孙将军,现在何处?”
老皇帝轻轻摇头:
“最后一次施救失败,孙成祥受了重伤,从那以后再未出现,不是死了,便是隐居山林。”
“若非你说,我也想不到他。”
柴天诺点头,吃完饭,两人又聊了大半个时辰,老皇帝对柴天诺十分满意,文道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武道不到及冠之年便已登上峰顶,大华有福!
临走前,柴天诺取出一提篮鲜桃,笑着说:
“这是陛下让我捎来的,灵气十足,与您身体有益。”
“哼,于孤这老朽来说,早死晚死差别不大,该享的福享了,该遭的罪遭了,人生啊,也就如此了。”
接过提篮,老皇帝脸上皆是无奈,柴天诺心中不由升起一个想法,掐指一算,还真是有些可能,于是便开口问道:
“太上皇,若是让您与庸王当一普通百姓,与地数百,可愿平静度日?”
“还是圈养?”
“怎会,自由自在,就是可能离得远些,不在大华。”
“自然愿意,数百亩地,那可不是普通百姓,妥妥的大地主!”
离开东宫再入皇城,柴天诺把会见太上皇的事情说了一遍,略做犹豫,又开口说:
“陛下,太上皇与庸王殿下身体都不是太好,若再如此下去,恐怕寿岁没有多长时间了。”.br>
“可否把他们贬为庶民,让他们于人生后段,有个安详晚年?”
“......如此说法,也只有你柴天诺敢提。”
天齐大帝没有发火,只是放下手中书本,平淡的说。
柴天诺叹气:
“臣与其他王公大臣相比,多了几分底气,您也知道我在大魏的地位,若得同意,我便在大魏与他们置办几百亩地,过过真正的田园生活。”
“都说为皇者需无情,可在臣看来那是屁话,冰冷的皇位,真比不得家人亲情!”
一旁的贾内侍闻言直咧嘴,这话根本不是臣子应该说的,若是他人,保不齐便会被治罪。
不过便如柴天诺所说,他有底气,陆地神仙已经脱俗,凡俗间的效力,对他约束力已经很小了。
盏茶功夫,天齐大帝未曾说话,眼神有些恍惚,待手中书本落地这才惊醒:
“知道了,容孤想想,你先去五州看看,若需调遣兵将便直接找李成澜,务须尽快解决,后面,还有大事需要你办。”
行礼告辞,柴天诺心中有些疑惑,大事,有多大?
五州之事都算不得大,难不成关乎大华江山社稷?
想了想没有头绪,柴天诺便抛之脑后,去了洛阳城一家传承两百多年的弓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五州之地不知是何情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柴大人您来了!”
弓坊掌柜正在熬胶,见柴天诺来了急忙起身。
“不是说弓需一年陈化固形
吗,怎地半年不到便好了?”
前两日弓坊伙计便找到墨香居,说弓做好了,有时间便去试弓,弓坊师傅好做调教。
从古佛国刚一回返,柴天诺便把得自大峡谷的不知名水兽尖角和背筋送到了弓坊,画了望月犀的图形,想要再造一把堪称神兵的强弓!
“您上次送来的材料被我父亲看到了,他老人家不让我等出手,自己直接上手,用的材料工艺传承古法,稳固性远比其他方法强得多。”
“这一年的陈化期,自然便缩短了。”
长相有些憨厚的掌柜解释,柴天诺点点头,随他去了库房。
“怎会一模一样!”
取弓到手,柴天诺惊喜的叫了起来,金丝竹的内胎,近乎透明的兽角贴片能清晰看到里边的竹丝。
背筋被一层层胶合在弓背,没有贴蛇皮,纹理看得分明。
弓梢也和过去一样,皆是黝黑红木制成,两侧贴角片加强,衔接处用筋肠进行了固化,摸起来稍微有些粘手,应是涂抹的蜂蜡进行保护。
便是弓弦也和过去的一模一样,不过比之前似乎粗了些,当时有人说是蛟龙筋,也不知是真是假。
“您原来那把弓,应该叫望月犀吧?”
掌柜笑呵呵的问,柴天诺使劲点头。
“那把望月犀便是家父年轻时所制,听闻您用它击杀了奎天狼,家父说值了。”
“见您所画图纸便知您念旧,便照望月犀的模样细细制作,家父说,好弓就是应该给好射手使用。”
“相信在您手中,这把弓绝不会被埋没!”
柴天诺喜悦点头,用怀中揽月上弦,取一支铁杆破甲,拉弓,撒放!
“嘭!”
远处木靶被射的粉碎!
“好弓,不过磅数比过去高了许多。”
柴天诺满意点头,掌柜笑着说:
“十二石的强弓,也是凡世的极限了,若是磅数再大,恐怕便得用那些传说中的仙灵材料了。”
连试两壶破甲锥,柴天诺满意点头:
“工艺精湛,根本用不到半点调试,可有幸,能见见老人家?”
“家父昨日已经离去,到外省见老朋友去了。”
“有机会替我谢谢老人家,不能瞻仰制弓大师,属实有些遗憾!”
翌日,柴天诺轻轻吻了吻熟睡的柴蛮儿,迎着还未隐去的星斗离开洛水,直奔五州!
沿着洛水一路向上,穿过北河行省,用了两日时间柴天诺便到了五州。
赤红胭脂兔跑过省州交界,以柴天诺的境界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果然如报道那般,五州情况怪异。
身后绿意盎然植被繁茂,夏日的热气腾腾而起,一入五州温度立时下降最少十几度,打眼望去大地如同荒漠,只有零星小草勉强活着,一切荒凉到了极点。
沿着驿道一路向前,很快便见到巡逻的大部队,柴天诺看着领头之人笑了,竟然是卞盛!
第一百一十三章 畸变 下
与卞盛狠狠拥抱,几个月时间不见,变化真是很大!
原本消瘦清秀的模样再寻不得半分,已经及冠,便留了满脸的络腮胡子,身架子骨也开始往横向发展,看着越来越有气势!
“不至于留这么重的胡须吧,看起来,至少比之前老了十来岁!”
使劲拍拍自家兄弟的胳膊,柴天诺笑呵呵的说。
“在外统兵还是老点的好,我又不是你天生带有统帅气质,想要服人,怎地也得稳重点。”
卞盛摸摸自己的络腮胡子,乐呵呵的说。
“球,稳不稳重和年龄有甚关系,像个老丝瓜瓤子,媳妇都不好找!”
柴天诺瞪他一眼,卞盛身后亲兵一阵呲牙咧嘴,差点笑出声来。
“鼓腮肿眼的,都以为自己是蛤蟆啊,德行!”
挨了柴天诺的熊,卞盛直接转向自己手下卒子发威,惹得众亲兵哈哈大笑,真是未曾见郎将大人如此吃瘪。
“前面便是现场?”
柴天诺抬头观望,空中有老鸦盘旋,再加上似有似无的臭味,应该便是前处。
“对,场面极其惨烈,作案手段,颇有些你的风格。”
卞盛点头,面上表情有些凝重。
“什么叫某的风格,战阵杀人,哪来的风不风格,这才离开多久,你小子就变得浮夸了!”
柴天诺斜眼撇着卞盛,嗤笑一声,快马加鞭赶了过去。
卞盛也不分辨,与他身后跟了过去。
“......”
看着不断飞起落下嘎嘎叫个不停的老鸦,再看看灿烈的现场,柴天诺无语了,彼其娘之,还真他娘是自己的风格!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光禄大夫大人,看此情景,有何感想?”
“你说会不会是某梦游干的?”
柴天诺呲牙列嘴的说。
虽说血液都已干涸凝成黑色血块,但散碎分布的尸块残骸,真的很像灌注内力的鸣鸿造成的后果。
“小心,敌人很危险,让兄弟们集合,千万莫要分散行动!”
“晓得,一来见到如此情景我便把散出的巡逻队撤了回来,哪怕是一营兵卒,遇到你这般的家伙,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卞盛认真的说,柴天诺忍不住咧嘴,啥叫某这样的家伙,才离开武学上舍多长时间,怎地连话都说不好了!
“来后,可有去过罪民安置地?”
“没有,只前出了三十里我们便撤回来了,你瞧右边那里,二十多支运粮队皆在那里停留,五州越来越无法呆了。”
柴天诺扭头看看,还真是,右边由密密麻麻的大车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宿营地,人数最少好几千,粮食更是堆积如山。
“没有粮食罪民岂不饿死,你们可以护送粮队前去啊!”
柴天诺眉头紧皱,卞盛苦笑摇头:
“送不过去啊,五州现在无法住人,我怀疑,那些罪民活没活着都是一回事。”
说罢,卞盛摘下护手,柴天诺扯过他的手臂一看,竟如斑驳老树般,布满深深口子,抽动的血肉清晰可见!
“五州荒凉无比,越往深走身体越不舒服,我自己前行五十里,身体到处开裂,最后不得不退回来。”
“若是前几日,恐怕你都不一定认得出我。”
“喝些,余下的做备用!”
把一夜壶溶有来生果的灵泉水交于卞盛,柴天诺拍拍胭脂兔的脖颈,行向粮队所在。
卞盛提起夜壶沌沌沌大喝三口,身上的伤口立时开始慢慢愈合,让他忍不住赞叹,来生果属实乃天下一等一的疗伤圣药!
“夜壶该没了吧,你可送出不少去了。”
“嗯,这便是最后一个,我找那家作坊与我定制了一大批带壶嘴的大肚子茶壶,以后便用那个了。”
柴天诺大体说了下自己定制茶壶的样子,卞盛沉默了,这形状,怎么还是那么像夜壶?
与粮队负责人说了一番,柴天诺一挥手把小山般的粮食垛全收了起来,现场一片哗然,有些车夫以为见着仙家俯身便跪,让他一袖子扇了起来。
“郎将大人,柴大人的手段,越来越超乎想象了。”
一位果毅都尉感慨的说,卞盛轻轻点头:
“我这位兄弟天资过于超群,总有种感觉,指不定哪天他便飞升成仙了!”
与卞盛嘱咐两句,柴天诺把赤红胭脂兔留下,前方诡异,他可不想伤着兔儿。
“咴咴~”
胭脂兔不舍的舔舔柴天诺,它也知晓前方危险,自己去了只是累赘,所以听话的留下。
拍拍胭脂兔的大脑袋,柴天诺身形一晃,瞬间出现与百余丈外,身影连闪,很快从众人眼前消失。
“郎将大人,您也是宗师,我怎地感觉,与光禄大夫提鞋都不及?”
果毅都尉嘴角抽动,这还是人,妥妥仙神!
“......”
卞盛咧嘴,心道废话,这厮已是陆地神仙,我一刚刚入境的宗师,如何能与他相比?
一气飞掠数十里,沿途所见越来越荒凉,草木皆枯,见不到半点绿色。
而身体也如卞盛所说,慢慢开始刺痛,便是肺腑都开始隐隐作痛,仿佛空气里蕴有锋芒。
行了百里,柴天诺停下脚步,抬起胳膊,皮肤皲裂,虽不深,却如蛛网般密集,血水顺着浅浅沟壑不停滴落。
凝神分辨,掐指推算,柴天诺神情凝重,在外围时感触不深,现在已能清晰分辨,五州正在从大世割裂,越往里去越是如此。
到得百里,已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真气运转遍布全身,浅浅的伤口立时好转,柴天诺继续深入。
又是五十里,到了这里,便是枯草枯木也见不到半棵,反而有怪异的脓包似的东西从大地冒出,形成一个个巨型的怪异链球状的物体。
柴天诺用手按压,竟会如活物般扭曲,还会释放一种气体,说不上是香是臭,就是让人闻了总觉胸闷。
“必须找出五州畸变的原因!”
柴天诺紧握拳头,再如此下去,五州真的会消失,大世必然遭受重创,引发的后果,无法想象!
便在柴天诺进入五州之地的同时,昆吾仙国,高高的通天塔上,如同金铸的第七宫金身大祭司慢慢睁开双眼,便是双眸也是金色。
“当年落下的布局,终于开始起作用了!”
一抹微笑浮现,金身大祭司冲西北遥遥一指,然后便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如同金色神像。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为天下人 上
便在金身大祭司一指点出的那一瞬,西北,在无数人震惊的目光中,高耸的天鉴山门轰然坍塌。
一座、两座、三四座,直至倒塌二十三座,才终得停止!
黄龙河入海口轰鸣,大地颤抖,巨龙咆哮之音从海底响起,随之掀起滔天巨浪,逆流而上,席卷沿岸五百里!
位于下游的渤海国立时遭了灾,高达数丈的浪头越过堤坝扑向沿河两岸,上百万性命瞬间被洪流抹去,便是都城也积了二尺高的水。
紧接着,隆隆的震动传遍整个神州,虽不剧烈,但所有地方皆感应,唯独五州,半点震动都未有。
昆吾仙国,一位银袍祭司望望远处高耸入云的通天塔,踩着震动不已的地面行至苍穹隆顶的边缘,稍作犹豫,慢慢把手伸了过去!
手指穿过透明隆顶,没有法则之雷落下,银袍祭司双眸立时瞪了起来,身体再往前推,直到半个身子超出,也未见处罚降临!
“难道,大世规则,已经彻底改变?”
“我等超界,终能现世?!”
银袍祭司一步跨出,彻底离开苍穹隆顶笼罩的区域,真正进入大世的边缘。
“咔咔空!”
雷龙骤然落下,祭司被劈的浑身冒烟,急忙一个后跃逃回昆吾仙国,虽然身上皆是伤痕,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大世法则真的发生了变化,正在慢慢削弱,时间不会太长,他们这些超过边界的人存在,必然能于大世行走!
钦天监,观星士在忙碌奔走,占星师推动天文仪器不断测算记录,副监正肖青风看着变幻的星象云图眉头高皱,手拿炭笔不停计算,地上铺满零乱的纸张。
“青风,莫要算了,大世法则确实被撼动了,针对昆吾仙国的牵制已经放松,随着时间流逝,以后会越来越松。”
袁天册站在观星台,背着手望向挂有炽热金乌的苍穹,于惊慌的众人相比,脸上未有半点波澜。
“大监正,这该如何是好?”
“若是那些银袍出来,我等恐不是对手,天下必然大乱!”
肖青风忧心忡忡的问,袁天册哼声,伸出右手于空中一握,立时便有密密麻麻蚁般大小五彩符咒与手掌流过。
“放心,他们所做手脚,也是在逆苍穹而动,若真做的过火,必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处!”
手掌猛然握紧,符咒骤然爆开,化作五彩青烟消散。
身处五州之地的柴天诺并不知晓外界发生的事情,而是遵循心中所感一路向前,沿途遇到的古怪生物越来越多,空气中的不明物质也越来越多。
“绿色?!”
行至一处小山谷,里边草木繁茂,属实与柴天诺不小的惊喜。
平日里看惯了的绿色,此时再见却感觉漂亮到了极点。
步入山谷,柴天诺深深吸了口气,身体舒服的直打颤,便如三伏天喝下一碗冰水,实在畅意的紧。
顺着碎石路往里走,柴天诺看到了新建的粮仓,支撑的木头还带着湿气,里面存放的粮袋上,皆印有户部赈灾的标记,不用想,这里必是劫粮队那些人的隐身之所!
“站住,你是谁,怎么过来的?!”
有士兵上前,身上铠甲虽然锈迹斑斑,但柴天诺一眼便能看出,那是禁军的制式常甲,平日里可没少看李正熙他们穿。
太上皇猜测的没错,这里,恐怕就是孙成祥的部队。
拱手行礼,柴天诺轻笑着说:
“此处可是孙成祥将军驻地?”
“不错,外边天地畸变,你是怎么进来的?”
扬起手中横刀,士兵谨慎的问。
柴天诺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笑着说:
“烦劳通报一声,大华光禄大夫柴天诺,求见将军!”
士兵上下打量柴天诺几眼,把手指放入嘴中狠狠一吹,嘹亮的哨声立时引来大批兵卒。
一身穿折冲都尉甲胄的壮汉听闻要求,亲自压着柴天诺走向山谷深处。
一路看过去,皆是身穿战甲的兵卒,不过再远些有不少妇女在劳作,外面看起来不大的山谷,内里远比外表大得多。
来到一间木屋前,折冲都尉敲敲门,不多时,一个身高怎地也得两米多的巨汉行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编了一半的草绳。
柴天诺怎看怎觉得,他与韶音县武院院长宇文元柏,长的十分相像!
“将军,这家伙要见你,他说自己是大华的光禄大夫,也不知是真是假。”
折冲都尉指指柴天诺,柴天诺也不解释,只是拱手行礼,面上不带半分紧张。
“光禄大夫,那可是最少正二品的大官,找我何事?”
孙成祥惊奇的看看柴天诺,太年轻了,让人有些不敢相信,他会是朝中二品大员。
“您应该知道,粮队的事。”
轻描淡写的说,但柴天诺望向孙成祥的目光,透着浓浓的戒备。
浓重的气息不断往外发散,眼前这位前禁军的将军大人,已经入境陆仙!
不过他身上的气息时强时弱发散的厉害,应是刚入境没多久,还无法自由收放。
“粮队的事情,你胆子属实不小,一介文人独自来山谷,便不怕死无葬身之地?”
孙成祥看着身穿一袭白袍,说话温文尔雅的柴天诺笑了,以为他是一个彻底的文官。
“不怕,这世上能取我性命的人,不多。”
柴天诺轻笑摇头,孙成祥身形一僵,眼神立变,如此狂妄言语,看来这人来头不小!
“坐!”
指指原木做成的粗糙桌椅,孙成祥先坐了下来。
见柴天诺坐下,孙成祥眼神凝重的问:
“你是如何行过畸变之地,来到山谷?”
“运动真气,硬扛着走进来的。”
此言一出,孙成祥与折冲都尉身体同时一僵,柴天诺轻笑不语。
两人对视,不知是真是假。
以年级来看,绝不会是,但若没有神物抵挡,能硬扛进来的武者,恐怕也只有陆地神仙了!
“孙将军,来之前,我去见了太上皇,他说若真是你,让我与你带句话,放下仇怨,终究已经过去了。”
柴天诺认真的说,孙成祥先是一愣,想了想,轻轻摇头:
“陛下被李靖申限制圈养,你觉得如此说辞,我信是不信?”
柴天诺叹气,对方的反应没毛病,若是自己,恐怕也不会相信。
“如今五州已被赦免,罪民回归,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为何要逆潮流而动?”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为天下人 下
“过去的终究已经过去,天下人皆想平安,孙将军,你如此做事,可能得民心?”
“哈哈哈哈!”
孙成祥哈哈大笑,在柴天诺疑惑的目光中抹去笑出的眼泪,大声问:
“光禄大夫,某想问你,何为天下人?”
说着,孙成祥俯身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先把大石头放到桌上,拍了拍说:
“这便是你认为的天下人,数量多,重量重!”
然后又把小石头放到桌上,笑容消去,认真说:
“这是某认为的天下人,在你等看来远远比不上大石头,但在某心里,重千钧,无可比拟!”
见柴天诺张嘴欲言,孙成祥打断说道:
“想当年李靖申谋反,大半天下人都支持陛下与太子,可最终结果如何?”
“这天下人,真的很重要?”
转身指指山坡上劳作的人群,孙成祥声音更显低落:
“他们大部都是女子,皆是将士们留下的遗孀子嗣家属,与我等来说,他们比你的那个天下人,重要百倍不止!”
“便如你所说,往事终究已经过去,某也不再想什么拨乱反正,唯一重视的便是他们。”
“从今往后,大华是你们天下人的大华,可五州不再是大华的五州,而是我等的五州!”
最后的话语,孙成祥是吼着说的,柴天诺轻轻摇头,这是要裂土分疆,事情大了。
“你等为了妇孺老幼打劫粮食我可以理解,为了自保与护卫府兵厮杀我也可以理解,但是,你们为何杀那些驾车的马夫伙计?”
“不过是些讨生活的平民百姓,他们死了,家中妇孺老幼该如何生活,孙将军,你可想过?”
“叛逆之徒的子民,不该杀?”
孙成祥眼中有红纹闪烁,柴天诺再摇头:
“你已误入歧途,我会为那些冤死的性命报仇,若是你死了,恐怕与这山谷中人来说,反倒是件好事。”
话刚落,孙成祥便一记狠辣的勾拳打向柴天诺耳后,掀起的狂风直接把一旁的折冲都尉吹飞。
看那力道,若被打中,恐怕脑袋立时便会爆掉!
“嘭!”
手掌牢牢抵住拳头,两位陆仙的真气碰撞,轰然爆开,结实的原木桌椅与木屋被狂暴气流震得粉碎!
“嘭嘭嘭!”
两人瞬间交手数招,巨大的爆响惊得山谷中所有人往这边观望。
卸三山!
柴天诺冲肘抵住孙成祥的劈掌,抬手冲着他的面门狠狠落下!
“盾!”
孙成祥双眼骤瞪,面前骤然浮现金盾,卸三山轰在上边立时爆开,两人同时闭眼,被气浪远远崩开。
“......够劲!”
柴天诺稳住跟脚,抹把脸,却是一手的鲜血,孙成祥同样如此。
两人入境陆地神仙后,都从未与同境界交手过,今日一番拳脚,却让两人都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真气的碰撞,远比内力恐怖的多,简单的一拳一脚,皆蕴藏超乎想象的力量!
挥手,鸣鸿瞬间现于手中,柴天诺决定速战速决,周围有大批兵卒开始聚集,不是怕他们,而是不想多造杀孽。
能在这些年的追缴中活下来不易,柴天诺并不想夺取他们性命。
孙成祥摆摆手,木屋碎屑中飞出一把双手陌刀,长度近丈,一看便是大开大合削骨断金的利刃!
“某之前从未与陆地神仙交过手,今日倒是能过把瘾了!”
孙成祥咧嘴笑,刀锋后摆,双手握把,瞬间冲至柴天诺身前,陌刀闪亮刀锋同时落下!
“斩!”
“轰!”
鸣鸿与陌刀相交爆出大量火花,气浪奔涌如狂风扫地,两人站立处出现一浅浅凹坑,青草被绞得粉碎,漏出下方灰白沙石。
阴阳二分斩!
柴天诺抽刀转身,紧接狠狠劈下,孙庆祥急速后撤,陌刀过长,近战肯定不如鸣鸿方便。
“盾!”
又是一面金盾出现,牢牢挡住斩落的鸣鸿,孙成祥平举陌刀,倾全身之力猛然刺出:
“破!”
刀盾相交再次暴起气浪,卷起裸露沙尘形成沙暴,闪烁寒光的刀尖穿过漫天沙尘直刺柴天诺心口。
柴天诺双手带刀上撩偏斜陌刀,紧接狠狠斩落!
“中!”
回刀抵挡的同时,孙成祥猛然暴吼,柴天诺立时察觉不对,扬手开启龙蟠于渊,琉璃屏障瞬间生成。
便听轰的一声巨响,真气演化巨锥从天而降,笔直刺中屏障,两股根源不同的真气相撞,骤然发生巨大爆炸!
两人交手之处被炸出一直径十余米,深度近三米的大坑,烟尘冲天而起。
待烟尘散去,相聚数十丈的两人同时皱眉,未成想,如此剧烈的爆炸,对方与己一样,也就受了些皮肉伤,身体结实的如同钢铁!
“疾!”
孙成祥首先出招,一指点出,空中立时凝聚无数丈长枪矛,直冲柴天诺而去,打的瞬间出现的气盾砰砰直响。
交手时间虽然不长,但柴天诺已经渐渐适应了陆地神仙的交手节奏,不待真气化作的巨盾破裂,几个后掠直接落于百丈之外。
鸣鸿收起,挥手,新望月犀现于手中。
“弓箭手?”
孙成祥一见柴天诺的持弓姿势便皱起眉头,好流畅的感觉,恐怕有麻烦了!
从箭筒捉五支破甲锥,熟悉的手感引得骨缝一阵麻痒,疾行,保持与追上来的孙成祥足够距离,弯弓搭箭,急速撒放!
“咄咄,咄!”
箭速快的惊人,眨眼来至身边,孙成祥立时竖起气盾,便听轰轰爆鸣,气盾被先后落于一点的破甲锥引爆,第三支骤然下落,瞬间洞穿大腿!
“怎会?”
孙成祥看着腿部飞溅的血花疑惑皱眉,不过精钢箭矢,怎会有如此大的破坏力?
“疾!”
挥手再指,枪矛飞向柴天诺,却在不及五十丈处便开始弱化,到八十丈处已经有些虚化,及至柴天诺身边,却被他挥手带起的气流轻易扫灭。
果然,哪怕是成为陆地神仙,在远攻这一点,武人的缺陷,依然很明显!
陆地神仙虽可凭聚气化物实现远攻,但终究耗用的是自身真气,距离越远越无法控制,真气消散极快,超越一定距离便会失去威力。
而弓箭却不然,有实体,只要在上边落个符,攻击威力与速度便会远超想象,恐怕炼气士的术法都未必比得上。
第一百一十五章 皲裂桃牌 上
“咄咄咄~!”
柴天诺抬手,破甲锥连珠飞出,孙成祥布下的气盾次第爆开,身上立时被刺出数个大洞。
“可恶!”
咬牙暗骂,孙成祥急速后撤,来到倒塌木屋前,扔下陌刀,挥手,一把三尺常横落于手中。
再挥手,一面单手盾飞出。
柴天诺笑了,这是要改变战术,以防御为主了。
只不过,这招对自己没有太大作用!
箭矢依然急出如雨,来时从兵部属实领了不少,几千支总是有的,对手是缺乏远攻手段的武者,放风筝也能放死他!
孙成祥手举盾牌急奔,拼命想要靠近柴天诺,奈何箭落如雨,打的盾牌嗵嗵直响,他也被巨大的力道撞的不停向后退,根本无法靠近!
“可恶,移山!”
双腿快被射成马蜂窝的孙成祥怒了,猛然大吼,柴天诺头顶骤然有阴影落下,速度快的让他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
只来得及施展两道气盾,便被骤然出现的小山,狠狠砸倒在地。
“咳咳,某到要看看,陆地神仙,可能抗住如此攻击!”
孙成祥捂嘴咳嗽,血水顺着指缝不停流出,他现在状态不稳,行的又是如此大招,立时遭到反噬,便是内脏都布满裂痕。
有些踉跄的的来到近前,小山化作青气消散,地上有一人形大洞,却不见人在。
“噗~!”
骤觉心痛,孙成祥低头,心口被射一茶碗大小口子,通透可见身后。
柴天诺的身影于数十张外出现,皮肤裂开无数口子,血水横流,一看也是受伤不轻。
“......看来是活不成了。”
孙成祥有些费劲的坐倒在地,身上的气息在急速衰退。
柴天诺身影连闪,很快来到他的跟前。
“刚才一战,你出了几分力?”
与之前不同,可能知道自己要死了,孙成祥的语气十分平静。
“八成。”
柴天诺轻声说,这是个好对手,若是只用陆地神仙的本事,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便是单纯的使用术法,恐怕战的依然艰难。
唯有自己这修真者,将二者合用,才能如此轻松克制。
这孙成祥本事不弱,若是境界稳固了,自己未必能如此畅快取胜。
“好本事,你射出的箭矢,威力属实有些过于大了。”
孙成祥摸***口,叹了口气,身体,渐渐觉得冷了。
“术武结合,否则不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见孙成祥目光有些疑惑,柴天诺轻声说:
“我的真实身份,乃是修真。”
目光已经有些迟滞的孙成祥目光再亮:
“大世,允许修真出现了?”
“目前还没有,恐怕世间,只我一人。”
轻轻点头,孙成祥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腰间取出枚牌子,递归了柴天诺。
柴天诺接过一看,立时惊奇呼喊:
“桃牌?”
“你认识便好。”
孙成祥慢慢躺倒在地,看着天空轻声说:
“五州畸变,常人无法存活,幸好有桃牌融入这片山谷,好歹保住了一方生存之地。”
“之所以境界不稳,是因我用真气维系山谷,一旦我死,山谷便撑不了多久。”
“错都在我一人之身,还请大人救救他们,都是我这个将军,拖累了他们。”
柴天诺轻轻点头,紧接皱起眉头,手上桃牌不但字画全无,便是作为基底的板子
也裂出无数细密口子。
“我该如何做?”
孙成祥咬破无名指,在桃牌表面轻轻一按,一艳红血滴随之提出。
“滴血便可。”
说完,孙成祥冲远处观望三人招手,带他们近前,便苦笑的说:
“看来某要先走了,好好听光禄大夫大人的话,既要回归,那些恩怨便由某带走,好生活着,才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三人未曾哭喊,只是静静跪下,朝孙成祥用力磕了三个响头,按在地上的双手颤抖个不停。
“终是要走了,累了这么多年,可算能好好睡一觉喽。”
孙成祥叹口气,闭上眼,再无声息,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一丝放下过往终得解脱的微笑。
“将军走好!”
三人大吼,紧接山谷同时响起吼声:
“将军走好!”
哭声随之响起,中郎将,左右郎将沉默将孙成祥埋葬,柴天诺在一旁静静看着。
三人皆是宗师,若再算上死去的孙成祥,一位陆地神仙三位大宗师,如此配置,天下难寻,便是自己的左右监门卫也比之不如。
“光禄大夫大人,原皇家禁军同眷属共五万五千人在此,听候您的调遣!”
处理好孙成祥的后事,三人来至柴天诺身边,单膝下跪。
柴天诺扶起他们,有些好奇的问:
“孙将军是如何将桃牌融入这片山谷的?”
“将一方福地融入大世,以我的了解,还未有人能有如此本事。”
“禀告大人,融入之人并非我家将军,而是两年前路过的一位道长,那桃牌也是他赠与的。”
“前些日子将军打劫粮队后,道长带着他那小徒儿又来过,因将军滥杀无辜,扔下一句话便走了。”
“......什么话?”
柴天诺忍不住挠了挠肚皮,对那道士的身份,隐隐有了猜测。
“无论前因,只看现果,死不足惜。”
说完,中郎将黯然低头,对将军的下场,其实大家都有预料,毕竟那位大师的话,说得那么清楚。
“你说的那道士,道号可是清风,他那徒儿与他相称,唤做明月?”
“正是,大人您认得清风道长?”
“有过交际,我与他们曾在西北联手消过业障,之后便再没见过,未曾想,在这里又听到他们的消息。”
柴天诺感慨万千,清风道人的身份蕴含惊天秘密,但只一个最少千年以上的寿元,天下便无人可比,也不知有没有那个福分,能再与他们相见。
中郎将恍然,心道也只有这般境界的陆地神仙,才能与那般仙人有交际。
“你等可知罪民如今如何?”
柴天诺有些担忧的问。
五州畸变,如无真气护体自己都撑不住,何况那些凡人之躯。
“大人放心,清风道长所去之地正是罪民所在,有他在,应该无恙。”
原来如此,柴天诺精神一振,挥手又留下些粮食,认真说:
“我回去会联系朝廷,往这里派驻民官,务须记住,放下过往好好生活,机会,只有一次!”
“喏!”
第一百一十五章 皲裂桃牌 下
离开山谷,柴天诺顺着残破驿道一路狂奔,两个时辰后,来到安置罪民的区域。
远望,与五州其他地方相比,前方情况好了许多,那些怪异的物体半点见不到,还有三两植被生长,虽不茂盛,总算有了些许绿色。
一步跨入,皮肤刺痛感消失,仿佛两个世界,柴天诺明了,这里恐怕和山谷的情况一般,也被融入了小世界或者福地。
柴天诺刚刚进入安置区,便有一大群人围了上来,为首老者拱手:
“可是光禄大夫大人?”
“老丈认得我?”
柴天诺轻点头,心中有些好奇,自己从未来过,他从哪里知道的自己身份。
“清风道长说这几日您必然会来,果不其然,还请进村一叙。”
跟着老者往里走,柴天诺观察,一路上遇到的罪民精神状态还不错,就是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一想便知是何原因。
“老丈,可有安置粮食的地方,我带来不少粮食,应该够大家吃上一阵子。”
老者立时带路前往官衙,安民官见来者是柴天诺,立刻惊喜施礼,这位主一人可抵千军万马,有他在,立时有了主心骨。
“大人,您是不知道,若非那游方道士施展术法,安置区早就灭了!”
“出了安置区,那空气便跟刀斧一般,我等便是想回返报信都办不到!”
“虽可凭桃牌出行,但时间太短,根本走不出去。”
安民官一路诉苦,柴天诺温言安慰,想也知道,这些日子大华派驻的官员,肯定异常难熬。
来到粮仓,柴天诺大袖一挥,立时塞的满满,放不下的便放在院中,小吏们立时惊喜大吼,让人通知开仓领粮。
寻个安静的房子,柴天诺和老者还有安民官入内说话。
“老丈,清风道长何时离开的?”
“昨日下午离去的,还让我给您留个话。”
“请说。”
老者从怀中取出桃牌递与柴天诺,于山谷那枚一般无二,除了牌面那块指头大小墨迹。
“清风道长说,这墨迹能够支撑三天,待您来了滴血认主,我们这大村子,也就稳妥了。”
柴天诺点点头,心中遗憾,未能再次见到清风明月。
“清风道长还说,您有灵麦,只要大面积种植,顶多两个月,便不再需要耗费您的气力。”
“您只需把两幅桃牌用血涂遍就行。”
“灵麦初长需要大量灵气,五州已经如此,哪有灵气可言?”
柴天诺皱眉,老者脸上笑容敛去,叹气说:
“道长说了,地下陈尸数百万,灵气充裕至极,灵麦必然长得极好。”
“......清风道长,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柴天诺摇头,越发觉得清风道人不简单,保不齐他的寿元更长,便是神话时代的先民也说不定。
“大人,如今安置区已成孤地,只凭一个桃牌,出入太不方便了。”
安民官诉苦,柴天诺想了想,轻轻点头道:
“倒也不是全无办法,陆地神仙便能自由出入,你等努力着点儿,到了境界自然便能出来了。”
“......大人,您是在开玩笑!”
安民官脸盘子皱成了包子皮,柴天诺咧嘴,自己这话,是有点过于刺激别人了。
“待我回大华后想想办法,总不会把你们困在此处。”
柴天诺安慰的说,老者笑呵呵的在一旁插嘴:
“清风道长走之前还说过,一块孤地,安民也应该让因果关乎之人来做,他人在此,岂不如同坐牢?”
谁是因果关乎之人,柴天诺皱眉,思量片刻,脑海猛然一震,原来如此!
见天色已晚,柴天诺决定翌日上路,临行前掏出小半袋金灿灿的麦种交于老者,然后便带着所有官吏一起离开。
便如清风到人所说,此处已是孤地,还是应该让因果关乎之人来此,为大华再开疆土。
花费五日时间,队伍才走出五州,等急了的卞盛,见到柴天诺大大松了口气,生怕自家兄弟折在这片诡异之处。
丢下众官吏慢行,柴天诺快马加鞭赶回洛阳,面见天齐大帝,把事情经过详细叙述,天齐大帝立时皱起眉头:
“五州之地之前好好的,为何会发生畸变?”
柴天诺苦笑摇头,自己又不是钦天监的星官,半点地理勘察的知识都没有,哪里会知晓缘由。
“陛下,五州畸变已成事实,想要逆转,唯有大量种植灵麦,慢慢开疆扩土,总有一天,五州定会再度回归大华。”
天齐大帝点头,有些疑惑的问:
“这因果关乎之人,又会是谁?”
柴天诺咧嘴,轻笑着说:
“除了太上皇和雍王殿下,还能有谁?”
天齐大帝恍然点头,柴天诺叉手行礼:
“大华本为五州之主,因陛下您下手没个数,与庸王挣龙破灭”
“咳咳,咳咳!”
一旁的贾内侍使劲咳嗽,这话说的太呛,当面指责郡主,可是大罪!
“莫咳嗽了,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便当听不见,继续说!”
天齐大帝咧嘴,无奈摆手,心道有个陆地神仙当臣子挺好,竟说大实话,时不时便让自己窝心一把,真他娘爽利!
“如今这般圈着太上皇与庸王,除了惹人非议别无他用。”
“倒不如让太上皇前往山谷,庸王夫妇去往安置区,有他们这因果关乎之人安民,肯定强过他人。”
“孤不担心别的,唯一担心的,是苍天道!”
天齐大帝敲敲桌子,轻声说:
“之所以将五州子民贬为罪民,便是因其大多信奉苍天道,作为与世隔绝的孤地,最容易滋生邪异,不得不防。”
柴天诺想了想,把两面桃牌奉上。
天齐大帝拿起被血液涂成艳红色的牌子,疑惑的问::
“这是何意?”
“有桃牌在,便能领数百人来去,每过个一年半载便查探一番,信者杀,不信者留。”
“若真反了天,碾碎牌子,天崩地裂,立时便可清缴一空!”
“总不能让一块臭肉,坏了一锅好汤。”
贾内侍猛的望向柴天诺,那可是超过十万性命,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去了?
天齐大帝看看柴天诺异常坚定的眼神,咧嘴笑了:
“柴天诺啊柴天诺,其实你比孤更狠,若让你治理国家,一个暴君的称谓,恐怕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