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满目凄凉
殷小楼木着脸看着眼前东方临所说的“主意”,心里异常复杂,当她跟着东方临下了朝云峰后就预感不太妙。
当一路走来到了苍鹤峰时,说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有多微妙了,早上她还在想不能干出那么丢脸的事情来,结果转身东方临就直接将自己带过来蹭吃蹭喝来了。
此时,两人坐在苍鹤峰一处藤架下的石桌旁,桌上摆着两蝶小菜,在东方临的催促下,殷小楼的脸色十分复杂,东方临从朝云峰过来直接去到厨房的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现在正午已过,换句话说就是苍鹤峰的弟子们早就用完了饭,时不时就会三两个人从旁边经过,满目好奇地看向这边,他们自然不是因为殷小楼二人来蹭饭感到稀奇,毕竟这么多年,东方临一回来时不时就会过来,他们见到东方临的时间比自家宗主的时间还多,只是大家都听说了东方临新收了徒弟,这才会有所好奇。
闻着饭香,肚子似乎更饿了,摸了摸扁平的肚子,还是决定折腰了。
她直觉以后这种丢人的事情肯定还少不了,权当是提前感受感受了。
东方临见她终于肯动筷子了,也是甚感欣慰,“都是一家的,不用拘泥于一些小事。”
刚拿上筷子的殷小楼哭笑不得,跑别人地盘上还如此理直气壮的她也没怎么见过。
“修晏做事果然十分稳妥。”东方临自言自语地称赞,同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说完将菜推向了殷小楼那边,“多吃一些还能再长长。”
完了又补了句:“以后要是缺什么,过来找他们拿就行。”
殷小楼已经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一个不经意的抬眼,就看到季修晏带着几人从旁边经过,赶忙将头埋了下去,光明正大地来蹭饭真的太丢人了。
但事与愿违,有东方临在这里杵着,也没人能忽略掉他,眼见季修晏一行人都快要转弯离开了,突然季修晏又停下了脚步,缓缓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将头埋地更低了,几乎要将脸埋到了碗里,而东方临看见季修晏,心情还十分愉悦,毕竟交待他办的事情是做的相当好了。
因为东方临早就放下了筷子,所以此时看上去就像是为了殷小楼一人才过来蹭饭的,但除了殷小楼,其他人来说却是稀松平常,民以食为天,她和谁作对也不会和自己肚子作对,硬着头皮还是动着筷子。
“可是出了什么事?平常这个时候你可不会过来这边。”东方临问道,季修晏也是有自己院子的,一般若是没事,他基本都会在自己那边练剑。
季修晏脸上浮现出一丝虑色:“有几名齐连峰的弟子外出被星辰教所杀,还有几人被擒。”
一提到星辰教,东方临脸色就凝重了起来,殷小楼偷偷瞄了两眼,东方临这样看去才有了几分高手的风范。
突然东方临“砰”的一声拍了下石桌,桌上的菜碟经受不住抖了两抖,殷小楼夹菜的筷子伸在空中进退两难。
东方临略尴尬地收回了手,他还没适应多了个徒弟,一时没有忍住,在桌下忍不住抽了自己的手一下。
“早知道当年趁殷玉楼死了把魔教一锅端了。”东方临一想到星辰教现在还能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就有些后悔,当年殷玉楼一死,星辰教陷入内斗是除掉星辰教的最好时机,真的是可惜了,现在竟然又卷土重来了。
又问道:“是什么人敢如此放肆?”
放在星辰教最盛的时候也就是殷玉楼在的时候,势力几乎要侵蚀了大半个江湖也不会贸然对九华宗下手。
“从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应该是殷斐然。”
“怎么又是他……”
竟然还是个熟人,殷小楼刨了一口饭,她每每遇到和星辰教相关的都和殷斐然脱离不了关系,要不是“亲眼”见过星辰教是有教主的,她都要怀疑星辰教只有殷斐然一个人了。
拐角处两个人影偷偷地瞄着那边,一个少年将另一个一直扒着不肯走的使劲拖了开去,没好气道:“一个劲看什么啊,被发现了又要被师兄骂一顿了。”
“我就是不服气,这人哪点好了东方师祖要收她为徒。”
“段琦玉,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不服有什么用?”少年一脸不耐烦,催促道:“快走吧,一会师兄过来检查我们不在又要被罚了。”
名叫段琦玉的少年鼓着脸,不甘心地又朝那边看了两眼,“你看她这么大的年纪了,身上内息全无,即便天资出众,现在早已经成型,哪里还有什么可塑性……”
“求你闭嘴了!哪怕是块垃圾,也是师祖自己选的!”少年强行拖着段琦玉往外走,早知道不告诉他东方临带殷小楼过来了。
段琦玉还不想走,死死地盯着殷小楼的背影,“你看她还吃那么多,朝云峰都那么穷了,怎么养得起她!”
少年无语了,“你就算是不吃不喝,东方师祖不收你你还能怎么样?”
少年的话戳到了段琦玉的死穴,他脸一黑,瞪了同行的少年一眼,恨恨地往回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少年愣了两秒,连忙追了上去。
“你等等我啊!”
而在另一边的殷小楼刚放下碗筷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连忙掩了掩嘴,这种吃了上顿就要担心下顿的日子还真的难过。
殷小楼将盘子碗筷收好朝厨房走去,她做起这件事来就麻利多了,等她返回来的时候,季修晏已经不在了。
东方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徒弟啊,我们朝云峰很穷,你要早点适应适应。”
“嗯,我知道。”不用他明说,她也知道这个事实。
东方临对徒弟的懂事深感欣慰,抚了抚自己的山羊胡,思忖着,今时不同往日,苍鹤峰自然不会少了他们师徒两口吃的,但日日把徒弟带过来,不就成了苍鹤峰的人了嘛。
而且徒弟还要练剑,天天这样跑上两回,肯定留不下多少时间练剑,这样肯定不是长久之计。
“徒弟,你会不会做饭?”
猜到了东方临心中所想,殷小楼摇了摇头,从她有记忆开始,向来都是吃现成了,说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为过。
“不会。”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生活
回去的路上,殷小楼抱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而东方临手中提着一个大米袋。
即便她自己告诉了东方临自己并不会做饭,他还是执着地把苍鹤峰的厨房给打劫了一番。
殷小楼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一幕,面无表情地跟在东方临身后,回朝云峰的路上野草横行,时不时就会扫到她的手臂上。
东方临一手拿剑一手提着一袋米仍游刃有,许是已经习惯了,他对一路上的野草毫不在意。
“和我说说玉岐山怎么半分内力也不让你学。”起初他见殷小楼时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夸大,而是她真的有那个天分,不然自己也不会一定要收徒,而玉岐山教她剑法却不教心法内功就很诡异,按理说他并不会犯这种错误,毕竟一个人没有内力加成只练剑,要想练出点什么要难上太多。
殷小楼想了想,她记忆中玉岐山是让她背过一些十分绕口的口诀的,也就是说玉岐山应该也是让她练过的,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
“我以前练过,但是一练人就不舒服,而且越到后面越严重,后来师父就不让我练了。”她也只能将印象中的事说出来。
可能事实上还严重一些,不然对自己严厉的玉岐山也不会轻易放弃了。
东方临沉吟片刻,皱起了眉,“这是什么毛病?”
“可能天妒英才,注定不让我学吧。”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好像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毛病,唯一可疑的也就千丝蛊,但温子轩也没说过千丝蛊会影响内力。
“不能练就算了。”东方临也很想得开,不能练就不能练,若是真的会害到殷小楼,那自然是不能练了,还是徒弟最为重要,他又不是不能教了。
“你今天多大了?”东方临问道。
殷小楼怀里的东西有点沉,掂了掂抱好,回道:“十六已经过了。”
“还好还好,也不算太晚。”不怕朽木难雕,就怕没时间给自己雕,感叹道:“要是你早两年能遇到我就好了。”
殷小楼默不作声,要是早两年出了这种事,自己出门可能就直接被掳走了,哪还有后面的事情。
“我听修晏说,你见过殷斐然了?”
“见过两次吧。”殷小楼漫不经心地回答。
刚走两步,就见前方的东方临突然停下了脚步,殷小楼也只得跟着停了下来,怀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弯了弯腰将其更舒适地抱在怀里,刚抬起头就看到不知何时转过身来了的东方临紧皱着眉头盯着自己。
难道自己刚刚说错话了?殷小楼不得其解,自己见过殷斐然了他不是肯定了吗?
“除了殷斐然你还见过星辰教其他人没有?”东方临紧紧盯着殷小楼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殷斐然的手下算吗?”而且殷斐然的手下好像都已经死了……
“师父,你问这个做什么?”
东方临收回了目光,眼睛转了转,突然凑近了殷小楼。
“你见过离愁没有?”
殷小楼被他这一举动一惊,朝后仰了仰,想也不想就问道:“离愁是谁啊?”
心中松了口气,还好不认识,但想想又不太放心,又凑近了殷小楼,神神秘秘的问道:“真的没有见过星辰教的教主?”
教主?
殷小楼点了点头,但那也不算是见到了,充其量算是见到了他的鞋,在东方临紧张的目光中又摇了摇头。
“你这是见过还是没见过?”东方临赶忙问道。
“没见过啊,就听到过他说话。”
还好还好,东方临安慰自己,又问道:“你听到声音有什么想法没?”
殷小楼莫名其妙地看着一脸紧张兮兮的东方临,听别人说个话还能有什么想法,那种飘忽不定的声音除了大声宣扬自己很厉害还能有什么用。
“没有,现在在听到也不一定能认出来了。”
见殷小楼脸色无异,东方临这才放了心,转过身继续赶路。
但被连着追问了这么久的殷小楼心里却很莫名,望着那个仙风傲岸的背影问道:“师父你问我那么多做什么?”
难道怕自己和星辰教有关会对九华宗不利?
“我见到殷斐然也只是偶然被他抓去的。”殷小楼解释,她也不想和星辰教扯上什么关系。
“哎。”东方临背着殷小楼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徒弟才进门,还是个姑娘,好像有些话不太好说。
无奈地望着万里无云的天际,他刚好奇就打听了一些关于殷小楼的事情,季修晏尤其嘱咐了要小心执天教那些南疆过来的下作之人,自己一时好奇就顺便问了下星辰教,结果把自己吓得不轻,尤其是一想到星辰教教主年纪正盛,头都大了。
人人都知道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徒弟就是被星辰教的人给拐走了,最后落个不得善终的结果,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是白说的,所以一听到殷小楼与殷斐然接触过,不由得胆战心惊,生怕殷小楼会走上顾筝的老路。
现在看来幸好还没有这个迹象,但也给自己提了个醒,一定要防患于未然,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说道:“这星辰教也没什么好的,离愁坐上教主位置这么些年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一定是长得奇丑无比。”
“啊?”殷小楼没能理解到东方临的话题为何会转到别人长相上,“他长得丑怎么了?”
东方临一脸严肃地叮嘱:“你以后见到了一定躲着,这人不仅相貌丑陋,为人更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为师可不想你出什么意外。”
殷小楼将信将疑,东方临就差把“这个人是个坏人”写在脸上了,但也懒得去深究东方临怎么对离愁有这么大的怨言,想想自己遇见星辰教的人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往上凑。
听东方临絮絮叨叨说了一路,开始还会勉强应付,但到后面已经渐渐地已经麻木,完全不想听到和星辰教这三个字相关的词。
“师父,求您别说了。”殷小楼讨饶,再三保证,“我不会和星辰教扯上什么关系的。”
但东方临依旧不十分满意,这种保证当年也是听了太多了,还想继续说教。
“师父,我们先去把东西放了吧。”殷小楼转移话题,语气带点哀求,“不然晚饭要没的吃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送上门
最难的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是除了人和米都有了,而其他的却一概没有。
在东方临的院子里找到了废弃了许久的厨房,张望了半天,她可以确定除了一些瓶瓶罐罐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她昨天也就以为这里是个小仓库而已。
不过她心里承受能力还是很强了,随意堆了个火堆烤了几颗土豆师徒俩勉强过了一顿。
第二天一早,殷小楼还是很早就饿醒了,就看见东方临扛了一口锅回来,想也不用想也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然而吃了一顿自己弄的早饭后,殷小楼建议:“下次不如从苍鹤峰再绑个厨子过来?”
东方临心底也在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明面上却不显,板着脸严肃道:“江湖之人不拘小节,饿不死就行了。”
殷小楼诚恳地点着头,这短短的时间里她几乎快摸清他的脾气了。
随后,东方临便要检查她现在的剑法如何,和东方临第一次见到她时相比,现在的进步可不只是突飞猛进能形容的,不然,即使是投机取巧也不可能进了拭剑台,东方临看着眼中有着赞许之色,心中庆幸是遇到了自己,不然就又要埋没了一个。
“勉强还行,但出招还有些软弱无力,没有气势。”
殷小楼握着赤莲的手松了松,这就是因为没吃饭才会没力气,但还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东方临看着殷小楼,总体还是很满意的,不怕基础差,而是怕没有进步。
随着剑招越来越难,殷小楼也越来越专注,逐渐忘了之前的烦心事,招式还是那些招式,但又似乎有了不同,东方临在一旁看着基本不会出声,一旦出声就是提醒哪里不足,而殷小楼照着做了之后,确实发现了以前从来没有发现的微妙之处。
手中的剑变得更加灵活,手轻轻一动,便会随着心意一动,分毫不差,剑随心动,仿佛干涸了了许久的池塘终于迎来了一场甘露,点燃了生机。
“等等!”东方临突然出声叫停。
殷小楼迷惑不解地收起了赤莲,看着东方临脸色不太对,小心翼翼地问道:“我是哪里错了吗?”
“没有。”东方临漠然地开口,甚至可以说还她将剑法练得十分好了,对这剑招的熟悉程度不花点时间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把你刚刚的那招再给我练一遍。”
闻言,殷小楼回忆了一下刚才是用的哪套便开始比划了起来,又是到了刚刚那里又被东方临给叫停了。
“这都是玉岐山教你的?”东方临语气微妙。
殷小楼点点头,不明白东方临为什么会问这个,不然呢,除了玉岐山还能有谁会教自己。
“玉岐山教你我们朝云峰的剑法做什么?”东方临也是一头雾水,九华宗虽然是同一门派,但九峰之间又各有不同,剑法也自然会有所不同,他在朝云峰这么多年,绝不可能会把朝云峰自家的剑法给认错。
殷小楼听他这样也是一愣,这竟然是九华宗的剑法?所以玉岐山为什么要教自己这个?她没过问过这些,玉岐山教什么她就学什么,只是以为玉岐山教了几套不同剑法而已。
心里不停地打鼓,不用明说她也知道这已经算的上是盗窃了,偷盗其他门派武学向来为人所不齿,更别说还将其外传,更是罪大恶极了。
“……”到了嘴边的师父已经喊不出口了,一时低下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心里纳闷,玉岐山明明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啊。
“这套剑法你学了多少?”东方临问道,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殷小楼也猜不到他在想些什么。
“应该都学完了吧。”多少因为做贼心虚,殷小楼的声音没有底气,不安地摩挲着赤莲剑柄上的纹路。
殷小楼眼睁睁看着东方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心中更是不安,低着头想着怎么解释,却没看见下一秒却见东方临嘴角扬了扬。
“其实……”
“那我就不用再教你一遍了。”
“啊?”殷小楼猛地抬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剑法既然你已经练的很熟了,那就可以再练习点其他的了。”东方临很满意地抚了抚自己的白胡子,都不用再费工夫去教了,感觉自己占了个大便宜,别人都替自己教好了。
殷小楼却是不明白了,苦着脸问:“师父,您不生气吗?”
东方临很大度地摆了摆手,玉岐山与顾筝交好他是知道的,剑法再外露也只能是顾筝自己传出去的,得意道:“又不是每个人学了都能学会,有什么可生气的,当年桌子一个腿缺了你师祖都拿剑谱垫的,我当年云游也用剑谱换过几个馒头,学一下有什么可稀奇的。”
也不是东方临对朝云峰剑法毫不在意,反而因为朝云峰的剑法很特别,所以很多人并不适合,朝云峰的剑法在于一个散而不乱,乱而不散,随心所欲,平常人看来,那剑谱和乱舞剑也没什么区别,殷小楼能在玉岐山手上学完也让他有些惊喜,看来是注定送来给自己当徒弟的。
殷小楼脸上的表情有些精彩,她并不怀疑朝云峰的剑法厉害之处,不由地想是不是在朝云峰担心的只有生计问题。
“师父,你等等。”被东方临说起玉岐山,她才想起来这两天因为生活所迫将傲霜剑还给东方临的事完全忘在了脑后,一阵风地跑回了自己院子。
傲霜剑自带出了别雾居后殷小楼就保管得很好,几乎如新的一般,等她抱着傲霜剑找到东方临的时候,眼睛一瞟,远处正一个小小的人影朝这边走来。
“你要给我什么?”东方临随口问了问,看也没看殷小楼,注意力也在来人身上,要知道朝云峰几乎是其他峰避之不及的地方,几乎不会有人主动上来。
一回头,目光就锁定在了殷小楼手中的傲霜剑上,纤尘不染,一如二十年前,东方临苍老的双手微微颤抖伸向了傲霜剑,在指尖碰到傲霜剑的一瞬间突然又缩了回去。
挺直的背微微驼了下去,神采也消失在了脸上,看上去苍老了不少,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将傲霜剑接了过来。
一步一步走进了院子,迈进沉重的脚步了那间破败的小屋。
殷小楼似乎还能感觉到傲霜剑在手中的重量,呆呆地看着那个老人的背影,见他像抱着自己孩子一般抱着傲霜剑缓缓合上了门,不由地心酸。
“师叔!”
第一百二十章 抢个徒弟回来
殷小楼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张眯着眼的笑脸,流云此时脸上被弄花了好几处,看着像只从灰里钻出来的小花猫一般。
“你怎么弄的?”殷小楼指了指他的脸。
流云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花了,伸手在脸上随意地擦了起来,结果手比脸还脏,一张脸越弄越花。
“别擦了。”
殷小楼带着流云到了一旁小涧旁,流云从水中才看到自己的脸,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受了流云的影响,殷小楼脸上也是笑意盎然。
等流云洗干净脸后殷小楼递上了一张干净的帕子,问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流云扬起脸,咧开一个大大的笑,“我给师叔带了东西!”
他刚刚顺手就把东西放下了,说完,流云就兴高采烈地拉着殷小楼走了过去。
放在原地的是一个三层的食盒,样式简单朴素,有几个角已经被磨破了,看来已经用了不短的时间了。
流云一样将盖子揭开,三层小屉笼被他一一放了出来,里面塞满了小糖包,就只是用面粉和糖做成的,样子虽然看上去十分简单,但他依旧像献宝一般推到了殷小楼面前。
殷小楼目光复杂地盯着这屉糖包,流云自那晚之后对自己就很亲近,一路上还有不少投食的举动,但回了九华宗,不说来朝云峰那条路有多难走,就流云这样普普通通的弟子九华宗里一抓一大把,除去日常要练剑外还要做一些杂物,哪里来那么多时间特意过来。
“你又被你师兄们欺负了?”
流云鼓着一张包子脸,拼命地摇头,直接将那一屉糖包凑到了殷小楼手边。
殷小楼将其接了过来,流云这一片好意肯定不能辜负,伸出手拿了一个出来,糖包十分柔软,指尖碰到的地方就陷了下去,流云一直眼巴巴地盯着殷小楼的动作。
在他殷切的目光中,刚刚将糖包放到嘴边做了一个要咬下去的动作,突然又将糖包拿开了。
“说实话,怎么突然跑来了?”
流云略失望地扭了扭头,“师兄们说朝云峰很穷,连口吃的都没有,我担心师叔,所以就过来。”
其实说的还不止这么多,他们也知道他和师叔亲近,回去就开始嘲笑自己想攀上师叔故意去亲近师叔,后来就开始嘲笑师叔回去后都自身难保,说不定就饿死在朝云峰上了。他年纪小,几乎没有听过和朝云峰相关的事情,唯一知道也就是朝云峰是那个什么时候都没人出面的。
昨晚被师兄们一说就信了,师兄们还调笑自己要不要天天送吃的来,免得殷小楼饿死在山上,自己今天才想到抽空天天溜出来,一路上看着那么高的野草,他还真的担心殷小楼会如师兄所说饿死在上面。
“实话?”
“不……我今日已经练过剑了,师父带着师兄们出门,没有事情了我才出来,绝对不是偷偷溜走的,我保证!”流云一脸认真。
殷小楼这才算放过了他,“姑且信你吧。”
咽了咽口水,鬼知道她已经忍了多久了,将手中的糖宝直接朝嘴里送去,当要一口咬下的时候,手中已经空空如也,无奈地搭了下嘴巴,似真的咬到了一般。
而那快糖宝已经完完全全落入了东方临的口中,东方临嘴里塞得满满的,指着含糊地问道:“小子,这是你做的吗?”
流云连朝云峰都不清楚,更别说认识东方临了,此时见突然冒出了个怪老头把东西抢了,这人看着又不好惹的样子,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问你呢?”东方临又从屉笼里取了一个出来。
流云点点头,求救般的看向了殷小楼。
殷小楼刚想说话,东方临就打断了她:“徒弟啊,我觉得你今早的建议很好。”
“什么建议?”她完全跟不上东方临的节奏。
说完东方临就对着流云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和善的笑:“你是哪座峰的啊?”
“极……极……星峰。”
见状殷小楼将流云拉到自己身后,很不赞同地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多半不是什么好事的东方临,“师父,流云才十岁,你别逗他了。”
“哦,还这么小啊。”东方临端起了架子,自认为地倜傥地捋了捋自己长长的胡子,又指了指流云,“小子,你今天暂时别回去了。”
话说话,就顺起地上一屉糖包朝山下走去。
“师父,你去哪儿啊?”她记得今天才没练了一会剑。
东方临只挥了挥手,“为师有要事要做。”
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等看着东方临走了,流云才放松了下来,好奇地问道:“他就是东方师祖?”
殷小楼饶是不想承认也是点了点头。
流云眼中充满了惊讶和不可置信,他哪里能想到活着传闻里的师祖会是这个样子。
……
天色渐暗,极星峰内,几名弟子边打扫着外面的落叶,便张头张脑地朝来路探望。
“你说那小子怎么还没回来?”一人嫌无聊杵着扫把问道。
“谁知道,说不定被朝云峰里的包子老虎给吃了呢。”
“朝云峰哪里来的豹子老虎,我看是跌到悬崖下面去了吧。”
“哈哈哈哈”
“今天好不容易才把那杂种给哄出去错过了下午的自习,这样死了倒是可惜了,你没见下午黎师叔脸都黑了,哈哈哈。”
那人笑的正开心,突然手拐被人撞了一样,略责怪地转过头,自己正高兴呢,一转身就噤了声,脸吓得苍白。
“见过师祖。”几人放在了手中的扫帚,毕恭毕敬对东方临行了个大礼。
东方临只是淡漠地点了点头,便大步朝着正殿走去,姿态翩然潇洒,浑然不似尘世中人。
几人望着东方临的背影出神,他们并不认得东方临长什么样,但宗内还作峰主打扮的老人也只剩了东方临和孟初年,他们身为普通弟子两人都没见过,以师祖相称也并没有出错。
“吓死我了,我的腿现在都还在抖。”一人一屁股坐到了旁边的石台上。
“师祖来我们极星峰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啊!是不是那小子闯祸了!”一人突然想起流云不是正好去了朝云峰。
“不长长脑子,闯多大的祸才会让师祖亲自过来啊。”一人翻了个白眼。
“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突然有人提醒。
几人都觉得这建议十分好,磨拳擦踵邀着一路就过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练剑(上)
极星峰正殿内,东方临坐在主座,旁边坐着极星峰的峰主王勉,下面还有闻讯赶来的几人。
“师叔匆忙过来可有要事?”王勉问道,额头上流下了几滴汗,无事不登门,更别说朝云峰和极星峰向来也没什么往来,自己还在处理事情呢,东方临就大摇大摆进来了。
虽然两人都是峰主,但始终还是差着辈分的,年轻一辈不知道,东方临的难缠程度他们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若不是朝云峰后继无人,东方临应该已经成为宗内的长老了,换句话说,以东方临的资历,宗内也就孟初年一人能压住他了。
“我想问你要个人。”东方临开门见山道。
“哦,师叔想要何人?”王勉有了丝兴趣,好奇自己峰内谁竟然引起了东方临的注意,要知道东方临收徒的要求看似宽泛,实则极为刁钻。
“就是……”东方临哽住了,他好像忘了问那个小子的名字,仔细想想殷小楼好像提过,“就两个字,什么云来着。”
王勉这就有些为难了,极星峰下弟子众多,符合两个字带云的弟子的还真不少,放眼望去就有两个。
“师叔此人可还有其他特征?”
“就一十多岁的孩子。”
王勉抠抠脑袋,一时也想不出符合的,望向了下方的几人。
其中一个男子冷着脸道:“师叔说的可是流云?”
东方临点点头,好像是这个名字没错了。
那男子又紧接着说道:“弟子恐流云年纪小不懂事若是去了朝云峰冲撞了师叔,还请师叔不要见怪。”
东方临没想到自己要一个普通的弟子都有人阻拦,他对说话的人也不太熟,慢悠悠道:“流云与我徒弟合得来,我想将他收入我徒弟门下。”
话已经说明了,东方临也不去看众人的表情,静静地喝起了茶等他们的下文。
王勉给那人使了个眼神,脸上堆着笑转过身对东方临道:“师叔说的是,能入到师叔门下对流云来说可是件天大的好事,是吧,黎师弟?”
被王勉叫做师弟的人正是刚才出声阻止的人,现在也只是寒着一张脸:“是。”
殿外偷听的几人面面相觑,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啊。
于是,流云留在朝云峰一事就如此敲定了。
但殷小楼对东方临此举有所不满,哪有看上眼了问都不问就把人给抢回来的,他都没问过流云愿不愿意就把流云抢回来做了自己徒弟,留在了朝云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流云却待得如鱼得水,用东方临的话来说就是缘分,既然流云愿意留下,殷小楼也安心多了,而且现在流云在了,朝云峰在吃这方面的待遇简直可以说是突飞猛进,现在再让她放人她也不会放了。
因为殷小楼已经将朝云峰的剑法练了十多年,东方临连着纠正了几天,练剑的时间就缩短了不少。
此时师徒三代正站在朝云峰山脚下,殷小楼沉默地看着手中的一根黑布,复杂地看向东方临。
“师父,真的要这样吗?”
东方临点点头,由于不能没有内力,殷小楼的洞察力比一般人要差上太多,太容易近身而自己又发现不了,她有的也不过手中的剑而已。
殷小楼认命地将黑布系在了自己眼前,眼前瞬间就陷入了黑暗,只能依稀见到一丝亮光。
“再给她一根。”
“师祖,一根够了吧……”流云手中拿着一捆黑布犹豫不决。
殷小楼摊了摊手:“给我吧。”
戴一条是戴两条也是戴,总归什么也看不见。
流云担忧地递了一根给殷小楼,眼睁睁地看着她又系了上去。
这一条一系上去眼前就完全黑了下来,连正盛的阳光也见不着一丝,人一陷入黑暗之中,便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就只是这样,殷小楼也觉得冷了两分。
“从现在开始,你只能用你手中的剑,今天我和流云会守着你,从明天起我们就只会在山上等你。”
殷小楼嘴角压了下去,苦着脸:“就不怕我一脚摔到山下去了吗?”
亏东方临想得出这种注意来锻炼自己感官。
“呸呸呸!什么乌鸦嘴!”东方临翻了个白眼。
夜晚的黑好歹还能模模糊糊看见东西,此时殷小楼只觉得自己已经盲了,但眼前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其他感觉就异常的灵敏,连手中赤莲的纹路摸上去似乎都比平时清晰了不少,而周围的虫鸣鸟叫入耳更是能听的清清楚楚。
咬了咬下嘴唇,晃晃悠悠地迈出了第一步,脚在空中试探了许久才敢落下,等这一步稳稳地落下后,才将另外一只也提了过去。
心急促地跳着,不能脚踏实地的感觉太令人恐惧了,如法炮制又走了两步,后背已经开始冒出了冷汗,感觉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你这样磨磨蹭蹭天黑了别想能上山了。”东方临催促。
尽管腿还有点抖,殷小楼还是硬着头皮加快了步伐,有了前面几步的经验,后面走着略微顺畅了一些。
因为看不见,不知道前方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哪怕深知东方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受伤,那种与生俱来对于黑暗的恐惧。
正因为看不见,所以微风拂面的感觉、树上画眉亦或是红豆鸟的叫声、又或者是一旁东方临和流云的呼吸,都被放大了数倍,殷小楼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心里十分微妙。
一方面又畏惧,一方面又有些眷念。
忽然肩膀一沉,肩膀就被两只小爪子给牢牢抓住了,是最近终日沉迷于占山为王的小黑。
找出了给小黑装零食的口袋,挤了几粒瓜仁出来,自从来了朝云峰小黑的零食也缩水了不少,小黑不知道殷小楼为什么绑了黑布在脸上,好奇地去啄了啄黑布边缘。
“师父!”
正走着走着听到流云一声惊呼,赶紧把迈出去了的脚收了回来。
紧接着流云就被东方临敲了一个爆栗,东方临教训道:“臭小子,想你师父以后好好的就别出声!这点苦都不能吃,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是。”流云很委屈的声音。
最终殷小楼小心翼翼地将脚换了个位置,远离了刚才那处,既然知道了那个地方有问题,她也不缺心眼非要去踩上一脚。
她不想名扬天下,也不想当一代大侠,她只是想能保护好想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一定要变强。
第一百二十二章 练剑(下)
完全适应了黑暗之后,殷小楼摸黑走起路来已经快了不少,流云被东方临教训了之后,一点声也不出了,虽然两人都不出声,但她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就在自己旁边。
“诶!”流云突然没忍住又出了声,然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即将要落下去的脚迟疑了一下,殷小楼踩到了旁边,稳稳当当地落地,这条路虽然荒芜,但好像也没什么太危险的地方,摸清了石阶的规律过后,殷小楼开始大步往前走。
还没多走几步,伸出去的脚一空,手在空中挥舞了半天也没抓着什么东西,整个人顺势就扑了出去,与此同时,肩上的小黑立马扑动了翅膀远离了她。
在坡上滚了两三圈直到撞到了一根树干才停了下来,背后传来的疼痛让她抽了一口凉气,扶着腰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手旁边就是及腰的野草,扫在手背上痒的不行,她也不知道这是滚到哪里来了,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把眼前阻碍视线的黑布给取下来,然而手刚碰到脑后打的结上面就被东方临阻止了。
“连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能指望能有什么进步?”
东方临的话很不客气,与平时判若两人。
刚碰到黑布的手僵住了,挣扎了片刻,殷小楼最终还是将手放了下来,她来九华宗不是贪图安逸的,心中好好回想了一下刚才滚下来的情景,一点一点地摸向了坡上。
野草中长了不少蝎子草,殷小楼不小心碰到了几次,手上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后面长了心,免了一份皮肉之苦。
摸索了半天找错了几次方向好不容易才从坡下面爬了上去,被折腾出了一身汗,东方临在一旁默不作声,流云则是想说又不敢说。
心里默哀了片刻,还是继续朝山上走去,不过她是典型的吃一堑长一智,到了后面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自己摸到了门路,竟然无比顺畅,一口气到了半山腰也就是住的地方。
连着几日,东方临都让她这样来来回回走这条路,也许是已经走熟了的原因,后来只偶尔有点磕磕碰碰,其余时候几乎快与看得见时差不多了。
后来东方临就要求她蒙着眼练剑,因为蒙着眼走了好些天的路,在黑暗中已经能好好地控制住了平衡,除去最开始的时候动作有些歪歪扭扭,渐渐地就好了不少。
现在东方临与流云已经不会跟着他了只在院子旁边等着她,又是一日走了上来,令她意外的是刚刚准备练剑就被东方临叫停了。
不明所以地跟在东方临的后面,流云也想一起但被东方临以练剑为由留了下来。
问了东方临几次,东方临都不作声,殷小楼就停了继续问心思,东方临虽然没个正行,但到了教徒弟的时候又会变得格外的严厉,说一不二,绝不讨价还价。
东方临走在前面,殷小楼听着他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要是外人不注意看,几步不会想到殷小楼现在是看不见的。
这条路殷小楼中十分陌生,只能感觉到是在朝山上走,而且不是自己原来走的那条,跟在东方临身后走了不知道多久,已经能感觉到已经没有了阳光照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偶尔吹来的凉风凉丝丝的,竟让她感觉有些寒意。
突然感觉到前方的东方临停了下来,赶忙也停下了脚步,东方临就在她前面一步左右,再往前一点就会撞上了。
“你前面是个百丈高的悬崖。”东方临面无表情地开口,将前方的路让了开来。
东方临一走开,一股阴冷的风迎面吹来,将额前的碎发吹乱,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揣测着东方临的意图,不由地给自己捏了把汗。
“你现在走到悬崖边,多一步就掉下去,少一步就没饭吃了。”
“……”手心冒着冷汗,除了拿着赤莲的那只手,另一只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放,自己应该和他没有仇吧,为何给了自己这样一个难题。
“别想耍赖。”东方临漠然的开口。
正说中了殷小楼心中所想不由地垂头丧气,再回神时已经发现东方临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自己身旁,而是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五六丈左右的地方,她耳朵动了动,听到东方临窸窸窣窣不知道是什么声音。
“嗷呜!”从东方临那个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嚎叫。
嗷呜?
殷小楼心跳到了嗓子眼,脑子里一片混沌,紧张地问道:“师父,你在做什么?”
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没有停,就听到东方临说道:“你现在左右也都是悬崖,这边树上栓了一头饿了两天的狼,若你能走到前方的悬崖边,绳子就会刚刚让它咬不到你,三息之后我就松开绳子。”
还没等殷小楼的惊恐过去,三息已到,身后果不其然就响起了有东西向自己这边狂奔而来的声音。
吓得殷小楼朝前跑了两步,跑了两步后又响起前面是悬崖不自觉就放慢了脚步,手中将赤莲握得紧紧的。
“你杀了这只,下回就是两只。”东方临的声音远远的飘来。
殷小楼心中咒骂了一句,这确实是和自己无仇无怨吗?
迈着颤抖不已的双腿才走了没几步,后背就一道凶狠凌厉的风向自己袭来,手中的赤莲转到背后一挑,碰到硬物的声音,赤莲就被卡住,与饿狼僵持住了,身后传来饿狼喉咙中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随时要扑上来把自己撕碎,赤莲应该是卡到它的牙齿上。
心中一动随后赤莲向后使劲一拨,剑上的沉重不见了,在不远处听到扑通一声,然而转眼间,被摔出去的饿狼又扑了过来。
又是被殷小楼用赤莲摔了出去。
它愤怒地吼了一声,极为不满自己的猎物的反抗,这下反而没那么直接扑上来,反而在离着殷小楼不远处伺机而动,她几乎能想象到它张开的獠牙和嘴中垂涎的目光。
跑是肯定跑不过它了,此时绝不可能将背露给它将自己陷入被动,殷小楼转了一圈背对着悬崖,赤莲横在自己面前和饿狼对峙着。
“我忘了说,我只给了你一刻的时间,时间到了如果你还走不过去,我就会把绳子斩断。”
此时殷小楼依旧离悬崖边不选了,耳旁的风更盛了,将散在背后的头发尽数吹起,裙角也飘在风中,似马上就要就被吹到虎视眈眈的饿狼前。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衣冠冢
我是不是真的曾经得罪过你?
殷小楼真的很想问,但根本没有这个机会,下一刻,饿狼跃身扑向了前来,殷小楼反手一击,剑刃一侧,只用剑身去挡饿狼的来袭,以免剑刃伤到饿狼,她可不想第二天东方临又搞两只过来。
显然她错估了这匹狼的凶狠,一下被冲击得连连后退了两步,尽管看不见这头狼的样子,但她从狼嘴里闻见的腥臭味,已经可以预想到它此时是何种狰狞的面目。
有一次将狼给逼退,看来不按着东方临的话是不肯罢休了。
往后挪了一小步,不等她反应,那头狼又是锲而不舍地扑了过来,心里一方面很相信东方临应当不会让自己出事,一方面腹背受敌又让她心惊胆战。
此时已经离悬崖边不远了,可以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从那里吹来的凉风争先恐后地涌了过来,耳边是咧咧寒风,衣袖也被吹得簌簌作响。
那头狼已经看出了她有所顾虑,所以便开始肆无忌惮享受起捕杀猎物的快感,它十分奸滑,被殷小楼急退过几次后,开始声东击西,让殷小楼疲于应对,好几次几欲得手。
已经快到悬崖边,殷小楼不敢有大动作,动作更加有所拘束,有一次狼又扑了上来,她执剑去挡,剑下去后却击空。
就在下一瞬间,一道腥臭属于野兽口中的味道就迎面而来,她反应极快,反手挥剑就过来,这是这头狼的奋力一击,殷小楼被这么一扑,人就向后倒去。
逆着呼啸的风,散开的发丝全被吹到了面前,这一瞬间殷小楼脑海中一片空白,心跳似乎也停止了。
紧接着却没有想象中的失重感,反而屁股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跌倒在了地面上,一只撑在地上的手已经摸到了悬崖的边际,此时像抓紧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扒在悬崖边上。
嘴唇翕动,下巴微微颤抖着,显然惊惶未定。
另一只手一把扯掉了碍眼的东西,一下不适应强光,只能眯起了双眼,逆着光朦胧中看见那只狼就在面前不远处,赶紧把脚缩了回来。
此时她整个人缩在悬崖最外面角落,近在咫尺又是一批凶狠的饿狼,回头,腿更软了,自己此时刚好坐在了悬崖边上,再往前一寸可能就跌落下去了。
心有余悸地捂着剧烈跳动的胸口,一口气也不敢松,愤怒地瞪着慢慢过来的东方临。
“我要是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
她哪里会想到这朝云峰比那龙潭虎穴还恐怖,自己的命差点就葬送在东方临手中了,东方临这种嫌徒弟命太长的教法她是闻所未闻。
东方临走到旁边,一头雾水地先将狼赶走,提起了殷小楼的衣领,他现在就一个徒弟,哪里舍得就让她做鬼去。
像拎小鸡一样将殷小楼拎了起来,往悬崖前走了走。
殷小楼此时腿还在发软,被东方临这一动作又是一吓,这是要把自己给扔下去?
“师父,你要干什么?”殷小楼几乎快要哭着喊出来了,此时也只能闭着眼死死抱住他的手,颇有一种要死一起死的意味。
东方临拍了拍像狗皮膏药黏在自己手上的殷小楼,“睁眼。”
感觉到东方临没有要放手的打算,殷小楼这才听话地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悬崖下雾蒙蒙的一片。
突然感到后脑被拍了拍,脑袋就被按了下去。
“看这个。”
殷小楼低着头,这才看见,就在里崖顶约半丈高的地方盘着几棵遒劲的松树,支出去的枝干之间又被人用拇指粗细的藤蔓缠了起来,被做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她这才知道东方临是想说,摔下去也不会有事的,但是万一这张网不结实呢?她突然有些理解东方临克徒弟的名号了,命不好的人在他手下确实是一不留神就可能没了。
一路回去,殷小楼都恹恹的,也不搭理东方临,这让东方临着实有些苦恼。
回去后流云见她脸色不好,连着追问怎么了,殷小楼也懒得解释,受了一番惊吓,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后,还是按时去了东方临那边,意外地只见到了流云,流云指了指东方临的房间。
昨天明明受了惊吓的是自己,怎么躲在房间里的人倒成了东方临?
殷小楼走了过去敲响了门,等了一会,也没人应门,正打算推门而入,门就里面打开了,东方临将将头发整整齐齐地束了起来,目光清冷,殷小楼见此愣了一下。
东方临抬脚就朝外走,殷小楼侧身让了让。
“今日是你师姐的忌日。”
殷小楼此时才发现他手上的并不是孤云而是已经故去的顾筝的傲霜剑。
默默跟了上去,挥手招上了流云。
察觉到气氛不对,流云好奇的眼神看向了殷小楼,殷小楼轻轻摇摇头,流云便明了,沉默地跟着两人。
随着东方临走上了一条称不上路的路,路两旁是两排笔直的杜英,树冠整齐成层,枝叶茂密,红绿相间,十分美丽。
下面是一堆不知名的灌木和野草,可以看出这条路已经许久没有人经过了。
走过了这条长长的小路,视野便豁然开朗,入眼是一块宽阔的芦苇田,芦苇田旁边是一座小屋,远远看去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随着走近,她才看见小屋旁边正立着一块简单的墓碑,上面刻着“爱徒顾筝之墓”几字,此时墓碑上已经结了几张蜘蛛网,还有不知时日的蜘蛛慢慢爬了出来。
但刚刚出来就遭了毒手,东方临亲手将墓碑上的蛛网打理干净,手抚在墓碑顶部,目光慈爱看着墓碑上的字,情绪很低落。
“她离开九华宗的时候也和你一般大。”东方临感慨,眼前似乎浮现出了那个已经逐渐模糊的人影。
顾筝是他从山脚下捡回来的一手带大的,当时只有小小一团连牙都没长几颗,自己看着她一点点长大,早已经将她当作了自己的孩子,当初离开九华宗时也和殷小楼一样的天真的年纪,但再见到时已经物是人非,而自己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能见到。
偶尔还想欺骗自己或者她还在江湖上某个地方活着,像个普通人一般,所以这些年来,他下意识排斥着这个地方,而离开的顾筝的傲霜剑无疑又将这个结果再一次告诉了他。
罢了,这么多年,什么也该想开了,东方临目光悠长打量起了这个珍藏在心里的地方。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论剑
等东方临转了一圈回来后,顺手两把铁锹,在两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塞到了他们手里。
“师父,这是做什么?”
“挖开。”东方临指了指顾筝的墓,又看向了一脸不赞同的殷小楼,说道:“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总不会还要我亲自动手吧?”
殷小楼为难地看着东方临:“可是为什么要动这墓?”
顾筝已经香消玉殒了至少十几年了,东方临现在这一出,着实让人费解。
“挖就是了。”东方临说完人已经坐到了一旁的树荫下,自顾自地锤起了自己的膝盖。
“不用怕,里面什么也没有。”
东方临略疲倦地看着墓碑,百叶流转曾是执天教教中圣药,中此毒者活着的时候生不如死,死后尸骨无存。
既然东方临都这样说了,殷小楼和流云对视一眼默默挖了起来,顾筝的坟埋得并不深,虽然两人效率不高,但一会已经快挖到底了。
铲子砰砰两声碰到了一个硬物,小心翼翼地将面上的泥土拨开,露出了一个被掩住的楠木盒子,殷小楼这才将东方临给叫了过来。
东方临将盒子抱了出来,徒手将上面的泥土擦了擦,目光深沉地注视着锁扣,视若珍宝般地将上面的泥土拭去。
盒子打开了来,尘封了多年的味道散了出来,一旁的殷小楼探着头看着,偌大的盒子里面仅有两把剑,一把木剑上面布满了划痕和墨点,另一把则是普通的剑,剑柄处被磨光了不少,都是被人用了许久的样子。
东方临怀念地将木剑拿到了手中,眼神慈爱,这是他开始教顾筝练剑时亲自给她削的,粗粝的手指轻柔抚过上面的痕迹,顾筝小时候的样子仿佛又浮现在了自己眼前,咿呀学语,蹒跚学步,一晃一晃跟在自己身后喊师父。
“诶。”深深叹了口气,将木剑放了回去,同时又将傲霜剑放了进去。
陪顾筝渡过了一生的三把剑,此时全在这里了。
将盖子合上,放回了原位。
殷小楼和流云又一抔土一抔土地将其埋了进去。
“回吧。”东方临静静地看着两人做完了一切。
路过芦苇田的时候,流云看着比自己高上不少的芦苇不由地惊叹:“哇,师父,你看这田里的芦苇好高啊!”
走在前面的东方临背一僵,幽幽道:“这是池塘。”
流云呆住,他的认知里池塘里怎么也不会长这么多芦苇,而且也没看到哪里有多少水,挠了挠头看向了殷小楼。
殷小楼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就听前面的东方临开口道:“所以你一定要离那些什么教什么教的远一些,出门的时候也不要被外面的人给骗了。”
顿了顿,东方临又直言不讳:“外面的人哪里有我九华宗的弟子好,你要是看上谁了,和为师说就成,我看苍鹤峰的几个就不错,先不说你季师兄多好了,就叶明心那几个也很好,再不济凌云峰、齐连峰那几个小子都还行。”
他只觉得要操碎了心,十年井绳,真的怕殷小楼又布了顾筝的后尘,生离死别,死别中最令人悲伤的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可不想一次又一次地经历这种事了。
殷小楼默然,她已经摸清了东方临的脾气,一定不能反驳他,顺着他的意思一会他就会消停下来。
东方临见她不说话就权当她默认了,心里慢慢有了小算计。
“空了我再带你见见其他几位师兄。”
这下流云也沉默了,东方临不说出来还好,一说出来便觉得无尽的心酸。
师徒三人不紧不慢地往回走,一到下面,便见一人安静地等在院子外的核桃树下,见他们三人回来了,恭敬地行了一礼。
“见过师祖,师叔。”叶明心脸色带着点浅笑。
依旧是熟悉的感觉,殷小楼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要知道朝云峰除了他们三个活人外基本一两个月都不会看到其他人影。
叶明心看向殷小楼眼中划过一丝惊艳,坦然笑道:“小师叔好像长高了一些。”
“哦?有吗?”她这些日子始终都在东方临的魔爪之下,一日里大半的时间都是蒙着眼渡过的,都没注意过自己的情况。
“小子,过来干嘛了?”东方临问道,刚才嘴上还说着叶明心不错,转眼回来又不想自己徒弟就被拐走了。
叶明心这才从袖口中拿出了几样东西,东方临恍然大悟接了过来。
殷小楼指了指东方临手中刻有九华宗字样的玉牌问道:“这是什么?”
“九华羽扬令。”东方临顺口解释了一下,然后将手中的玉牌悉数交到了殷小楼手中。
殷小楼数了数,一共三枚,叶明心总不会平白无故过来就送个玉牌,又问道:“这有什么用?”
“一月后便是宗内一年一次的秋后论剑,每个峰均有三个名额,通过无等级的比试,也就是不论是亲传弟子还是普通弟子或是外门弟子都有机会,这羽扬令便是信物。”叶明心料到殷小楼什么也不知道,便耐心地解释。
“听上去好像和名剑大会差不多。”
“差得远了。”东方临有些不屑,“赢了屁奖励都没有。”
又很严肃地看向了殷小楼师徒两人,“但是,你,还有你不准给我丢人!”
从未被委任过如此大期望的流云绷紧了小脸,严肃地点了点头,殷小楼心中却很担忧,别的峰都是层层选拔留了三个最顶尖的,但到了自己朝云峰,不仅不用选,甚至名额还多了一个出来。
再看流云,他也不过十岁而已,虽然已经练的有模有样,但也仅限于此而已,这不是就是去送肉的吗?
“要是打不过就早点认输。”殷小楼一脸认真地嘱咐流云。
流云似懂非懂也点了点头,反正师父说的他都听。
惹得东方临眼角不住抽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心中十分吃惊玉岐山竟然教了殷小楼这种东西,又舍不得指责徒弟哪里不对。
“该尽全力的时候还是要尽全力,男子汉大丈夫哪有轻易认输的道理。”东方临对着流云说道,实则是说给殷小楼听的。
“师叔放心,论剑是不允许伤人的。”叶明心也明了,在朝云峰只有两人的情况下,流云也是要去的。
听到叶明心这样说,殷小楼放下了心,摸了摸流云的小脑袋。
第一百二十五章 段琦玉
有了论剑这件事的鞭策之后,殷小楼练剑就更为认真了,顺带着流云也更努力了。
也不为什么,就为了朝云峰而已。
她来朝云峰之后明显感觉自己的剑法应该是有所进步的,具体进步成什么样子就不得而知了,此次论剑刚好就能让她了解一番。
上朝云峰这条路每日这样来回走,已经几乎是如履平地,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了,而后来,东方临时不时就会出其不意“偷袭”自己一下,作为练习的一部分。
不过今日东方临有事去了苍鹤峰,自己只需要按着平时来做就行了。
还没走上两步,好像听到了一些动静,停下脚步,耳朵动了动似乎又没有任何异常,心里警惕了起来,但还是继续往前走着。
周围的动静都纳入了耳中,树上穿梭的群鸟中她甚至都能分辨出哪个是小黑。
手不着痕迹地按在赤莲的剑柄上,随时准备着应付会出现的意外。
脚还未踏上下一节台阶,在黑暗中所有感官都变得异常灵敏,仿佛间感到身后的草被什么给压低了,殷小楼不慌不忙收回了脚向旁边一侧,恰好躲过了向自己袭来的凌厉剑气。
下一刻,赤莲已经握在了手中,在对方还未有所动作的时候她便欺身而去,那人显然没有预料到殷小楼会如此,一时间只得防守住她的攻击,抽不出空隙来攻击她。
几招之间,殷小楼已经知道这人也是九华宗内的,使的剑术和流云的相差无几,但水准却在流云之上不知道多少。
只是一套简简单单的剑法也能被用的如此精妙,绝非常人。
但来人一直都被殷小楼压制着,明明好几次殷小楼有机会击中自己却都收回了手,仿佛猫逗老鼠一般让他实是颇为恼怒,在又一次将殷小楼的剑阻拦下来后,极快地反手就是朝殷小楼袭去,但剑还未近身,虎口处就被打中,手腕一麻,铿的一声眼睁睁地看着手中的剑被击落在地。
再转眼间,殷小楼的剑尖已经到了自己面前,泛着森寒的银光,让他心头一紧。
殷小楼将蒙着眼的布拉了下来,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无聊跑来干扰自己,朝云峰从来不会有人路过,只会是特意过来,要不是她知晓了这人是九华宗内的弟子,出招又无杀意,不然也不会陪他玩到现在。
但人还是要教训的。
蹙眉看着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愤愤地瞪着自己,可自己从未见过他。
殷小楼扬扬下巴,端起了架子地打量着他,九华宗内年纪轻的也没谁辈分比自己高了。
“你是哪座峰的?”
他只穿着最为普通的弟子服,就是那类比外门弟子好一些,但又比不上被收入了师门的弟子,据她所知,一般这个年纪都会被峰内的长辈收为弟子,更何况,他还是个天赋不浅的。
段琦玉瞪了她两眼,不太想说话,他当年被东方临救了回来,就扔到了苍鹤峰,他期间几次想拜入东方临门下,都被婉拒了,不是因为他资质差,而是东方临的和他没有缘分。
他是着实不懂为什么收徒还要看缘分,但他一直也没放弃,一直都没有正式拜师,在苍鹤峰待着好几位师叔都想收自己为徒,自己都拒绝了,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再次等到东方临回来时,结果已经收了个看着什么用都没有的殷小楼回来。
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空闲,他就想看看殷小楼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一来就看到殷小楼蒙着眼睛在爬山,他挣扎了一下,殷小楼这时候看不见自己偷袭的话就更不光彩了,但一番挣扎过后还是决定试一试,大不了自己让着点便是。
可是没想到的是自己反而被戏弄了。
殷小楼晃晃支在段琦玉面前的剑,不客气地看着他,“说话。”
看着眼前明晃晃的剑,段琦玉也认输了,“苍鹤峰。”
“我认识你吗?”朝云峰目前好像也就和苍鹤峰有来往了,于情于理都没有要来偷袭自己的理由,问道:“为什么要故意偷袭我?”
“我……”段琦玉解释不出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脸憋得铁青。
等了好一会,才干巴巴地解释道:“我没想要伤你。”
这她自然是知道的,收回了剑,“你也伤不了我。”
段琦玉沉默,他也是没有想到殷小楼竟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没用。
既然段琦玉对她没有威胁,他又不老实说话,她也懒得搭理他了,绕过他准备将眼睛继续蒙上。
“喂!”段琦玉脚她转身就走,心中一急抬脚连忙跟了上去,连落在地上的剑都忘了捡起来。
殷小楼拉下黑布的一边,只露出了一只眼睛,静静地看着段琦玉,“你还有事?”
段琦玉意识飘忽了起来,殷小楼见他半天不开口直接无视了他想走人,段琦玉见此连忙拦住了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直视着殷小楼。
“我仰慕师叔已久,望能入师叔门下。”这话他是准备对东方临说的,但现在殷小楼也勉强将就了。
殷小楼狐疑地打量着段琦玉,自己可能就大了他一两岁或者两三岁,也算得上同龄人,饶是谁也不会有这种拜同龄人为师的想法吧。
而且,少侠你说谎话时能不能掩饰一下脸上的不情愿,她又没有强迫他入门。
“你会不会烧火做饭之类的?”殷小楼问道,现在朝云峰就三个人,东方临是什么都不会管的,如果能多一个人,那么她和流云就会轻松几分。
段琦玉不明就里地点了点头,就见殷小楼欣慰地看着自己。
“好,从今日你就是朝云峰第三十七代弟子。”说完,殷小楼将眼睛蒙上继续朝山上走去。
感觉到背后那道不太友好的视线,殷小楼想到这个人不比流云,一看就不是个好打发的主,于是便提前告诫他:“从现在起,你必须好好听我的话。”
又补充一句:“你再这样看我,我就先罚了你再说。”
段琦玉身子一僵,他亲眼看见殷小楼蒙上了眼睛的,怎么还能看见。
一路默默地跟在殷小楼身后,一有空就打量着她,此次都被殷小楼给发现了。
到了住的地方,殷小楼摘下了蒙眼睛的布,此时已值正午,厨房里已经有了动静,殷小楼将段琦玉带到了门口。
“先帮你师兄做饭吧。”
师兄?段琦玉一眼就看到了个在厨房里转来转去的小萝卜头,可能还到不了自己的肩膀,颇嫌弃地说道:“他这么小怎么能当我师兄?”
殷小楼倚在门边,双手抱在怀里,饶有兴趣地开口:“不愿意的话你现在还能后悔。”
此时流云已经发现殷小楼回来,甜甜地喊了声“师父”。
段琦玉脸色变了变,内心挣扎了一番,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来朝云峰的,最终还是妥协了,提脚走进了厨房。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报信
齐连峰上,一间精致的房内香炉燃着五枝香,香味淡淡的弥漫在房中。
房间内安静十分只有偶尔能听见书页被翻动的声音,窗前一个美妇指尖正翻阅着卷宗,眉头微微蹙着,一双美目中有些淡淡的忧愁。
房门被叩响,美妇合上了卷宗,将其放到了一边,打开门来门外恭敬地站着一名弟子。
“师娘,从浮光阁来的急信。”
美妇从其手中接过一封信转身进了房内,等外面的脚步声走远,美妇纤细的手指才将信封拆开。
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紧,恰好房门被推了开来。
齐连峰的峰主柳中州走了过来,见美妇脸色不虞便问道:“夫人,何事惹得你不开心了?”
“师姐来了信。”傅灵眼中闪过不耐,将手中才看完的信递给了柳中州。
“浮光阁落到我师姐手里没有落败也是稀奇了。”傅灵嘲讽。
柳中州看了信,表情也微妙了起来,迟疑道:“信中说季修晏因为东方师叔新收的那个徒弟让任阁主丢尽了面子,有几分可信?”
“几分?”傅灵嗤笑,将信纸抽了回来,打开了香炉,轻轻一扬,将其扔了进去。
“她不最擅长这些了吗,而且就她那脾气难道还会让一个小丫头片子占了便宜去?”傅灵盖上香炉,纸被烧焦的味道从中传了出来。
“可不可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忌惮着季修晏,想借我们的手替她出气罢了。”傅灵目光渐冷。
这个好师姐还真是自私自利,让自己出手对付人,是个普通弟子也就罢了,东方临的徒弟是什么概念,得手没有发现都还好,若是被发现了,东方临哪里会是可能善罢甘休的,她倒好,远在天边可以高高挂起。
“那夫人要怎么回?”柳中州长的敦厚老实,想到妻子和浮光阁的关系和善的脸上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
傅灵轻蔑地看着香炉里的灰烬,不以为意,“既然她还看不清楚事实就让她再好好做次梦吧。”
转过身看着柳中州问道:“周师兄不是让你帮忙去了吗,怎么这个时辰就回来了?”
“这不想夫人了。”柳中州笑笑,他长的算不上英俊,但十分平易近人,傅灵保养的尚好的脸一红。
他牵过傅灵的手将她带到旁边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一旁,手依然没有松开。
“此事不太简单,最近沉香令的消息重现世间,星辰教前两位护法为死的消息也传的沸沸扬扬,江湖上暗流涌动,沉香令既是星辰教的圣物,星辰教定然不会放过这些消息,那几名弟子年纪轻不知其凶险蹚了这趟浑水。”柳中州面色凝重。
叹了口气又道:“这江湖又要乱了。”
傅灵听了若有所思,当年那次她也还年轻,多少也是了解一些。
“当年殷玉楼一死,沉香令不是便不知道所踪了?难道其实是落入了某些人手中?”
柳中州摇摇头,“左右也烧不到我们身上。”
傅灵靠近柳中州小声说道:“东方师叔年纪也不小了,此时再收徒岂不是就意味着……”
与此同时,两人都感觉有人靠近,便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傅姨!”门外响起了少女欢快的声音。
傅灵亲密地拍拍柳中州宽厚的大手:“你先忙吧,我让阿瑶陪我说会话。”
女人之间的事他没什么兴趣,便起身离去了,刚好和孟瑶打了个照面。
孟瑶同柳中州问过好后便兴冲冲地跑了进去,九华宗女性长辈不多,和她亲近的也只有傅灵一个了。
傅灵将扑过来的孟瑶抱了个满怀,疼爱地抚着她的头顶,“怎么老是莽莽撞撞的。”
语气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反而是充满了宠溺,她和孟瑶的母亲一同在浮光阁长大,感情十分好,可惜孟瑶母亲去世的早,自己膝下又无子无女,一直都是把孟瑶当成自己的亲女儿对待。
孟瑶撒娇撒够了才愿意起身,随意拿起桌上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惊道:“还是傅姨这里的东西好吃。”
傅灵轻轻点了点孟瑶的鼻尖,笑道:“就你嘴甜,说吧,怎么想到今日来我这儿了?”
“不是想傅姨了嘛。”孟瑶抱着她的手撒着娇。
傅灵故作严肃:“不说是吧,我等会去告诉你爹你又逃了练习。”
“我说我说!”孟瑶可不想自己的小动作被她爹知道,沉思了一会脸渐渐红了。
傅灵饶有趣味地盯着她,孟瑶嘴角带着浅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
“我打听到了季师叔的生辰,但又不知道要送些什么。”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埋越低,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傅灵提起,要不是和自己玩的好的那几个进出些馊主意她也不会跑来问傅灵。
傅灵一听便觉得头大,倒也不是对这件事吃惊,喜欢季修晏的姑娘多了去了,可这小祖宗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一清二楚,要想让季修晏能喜欢上,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听说你爹十分中意薛宁。”傅灵试探着开口。
孟瑶一听,脸就冷了下来,“我不同意,他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茵洛不是和季修晏……”
孟瑶一听到沈茵洛的名字,心情更是不好,立马打断了傅灵的话,“季师叔又不喜欢沈茵洛。”
傅灵有些愣住了,刚才任明姝信中还说季修晏和沈茵洛的事快成了,不想让朝云峰那位影响到他们,目光暗了下来,“你从哪里听说的?”
孟瑶不屑地摊摊手:“不用听说呀,我们一路过去的基本都知道了,沈茵洛她们还在季师叔那里闹过一次。”
沈茵洛在季修晏面前吃瘪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那天她刚巧还撞见了沈茵洛师徒三人,她还为此畅快了不少时日,虽然后面又出来了个烦人的殷小楼,但想想她是东方临的徒弟,肯定是东方临嘱咐了季修晏要照顾她才会对她好。
既然连孟瑶都知道了季修晏对沈茵洛无意,那任明姝不可能不知道,那信里任明姝口口声声却说季修晏和沈茵洛的事快成了,不想朝云峰那位影响他们。
傅灵眼睛眯了起来,任明姝口口声声想要出口气,却要针对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对季修晏只口不提,看来这里面还有些玄机。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故居
将段琦玉收入了朝云峰后,东方临对殷小楼是赞不绝口。
“在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朝云峰有如此热闹的一天。”东方临看着扎堆的三个人,眼睛有点热,这个徒弟收的简直是太值了。
将三人喊到了跟前,看着眼前三个都长得眉清目秀的苗子,东方临眼中十分欣慰,“为师要下山一趟,没几日论剑就要开始了,我不在的时候还是不能有丝毫松懈,尤其是你。”
东方临指了指殷小楼,说完还不够放心,又絮絮叨叨嘱咐了好一些,生怕自己不在的一两天好不容易才算得上人丁兴旺的朝云峰又成了以前那个样子。
在唠叨了几轮过来,东方临才潇潇洒洒下山去了。
“我做什么?”段琦玉初来乍到,情况都还摸清楚东方临就直接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他和殷小楼师徒两人大眼瞪小眼。
流云虽然是自己徒弟,但多数时间还是东方临教的,殷小楼有自知之明,她现在还教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不想将他们引入歧途。
“流云,去把剑谱给你师弟拿出来。”
段琦玉听到师弟二字眼皮突突直跳,沉着眼看这流云迈着小短腿跑进了房间,不一会便捧着本缺了一角的剑谱出来了。
“师弟。”流云刚开口就感觉到段琦玉身上的气息不太友好,赶紧改了口,“琦玉,给你。”
这本剑谱是相当朴实无华,封页上除去大大的“剑谱”连个多余的字都没有,摸上去还潮潮的,很显然保管这本剑谱的人也没把其当一回事。
殷小楼看着段琦玉一脸“你在耍我”的表情,心里也是很郁闷,分明是段琦玉放着苍鹤峰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自己送上门来的,他自己要拜进来,进来了还要给自己脸色看,不过段琦玉来了确实可以分担不少事情,除了一天到晚臭着一张脸,倒也还算听话。
由于少了东方临一路上也没有了什么意外,殷小楼一天里要做的事很早就结束了,难得有空就想去把溜去外面几只羊给找回来。
走了没多久的路,她注意到了另一边种了许多杜英的一条算不上路的路,荒芜的路上被踩出一些痕迹,正是他们前几日过来留下的。
殷小楼看着落在草丛上的红叶,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过去。
穿过这条种满了杜英的路,到了尽头,视野瞬间就豁然开朗起来,不远处的小房子,静静地立在那里,有着尘封了几十年的痕迹。
她路过了那片芦苇,想起东方临说的这里是池塘,拨开了最外围的芦苇丛,隐隐便看到了深深藏在芦苇中的一座小石桥,看来东方临所说果然是真的。
又拨开了几从芦苇,找到了去往石桥的小廊,在芦苇里钻来钻去,头发上已经沾了不少芦苇的白花,转了几个弯终于到了石桥上,整个人也已经淹没在了芦苇丛中,站在石桥上,终于看了一处没有被芦苇占领的地方。
那片水域幽深,水深一点的地方便看不清,水面静止没有一丝波动,只有偶尔飞来的两只蜻蜓轻轻点水才会泛起丝丝的涟漪。
临近傍晚的阳光浅浅洒在水面上,让幽冷的池水多了几分暖意,两只蜻蜓结伴离开了水面,只留下一圈波纹渐渐向远方荡去,最终归于平静。
顺着石桥另一边的路走去,没走几步便离开了这池塘,再回头是又是一大片长得正盛的芦苇,谁又能想到这里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是另一番光景,或许种满了荷花,养了许多小鱼,要下雨时,小鱼还会跃出水面,这就不得而知了。
路的一头正是通往那间小屋的,近处是一颗高大的樱花树,树下还有几根被腐蚀得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品种的树干,殷小楼伸手轻轻一碰便断成了两截。
她往树后看了看,紧邻着树的一边有一块地上长满了她不认识的草,和旁边的杂乱的野草不太一样,而且隐隐还看的出边上有过被围起来的的痕迹,她猜测这里当时应该是圈起来栽了些什么东西。
房子另一边是是东方临给顾筝立的衣冠冢,上面的泥土还带着红色,旁边的野草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殷小楼静静地看着那里,她知道里面就是这个可以称之为传奇的女子的一生。
走上了门前的木楼梯,许多年的风吹雨打,殷小楼一走上去便嘎吱作响,她怀疑若是使劲一下,这块木板便会断裂开来。
几步就走到了屋前,屋子前落满了风吹来的树叶,许多已经腐烂深深地黏在了地上,烙上了抹不去的痕迹。
房门紧紧闭着,但没有落锁,上面有着淡淡的灰尘味,手刚碰到门,手上便沾上了不少灰尘,她将手伸了点回来,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顾筝与她没有关系,这样闯进一个已故之人的地方十分不妥,但似乎又有东西在吸引着她,让她着了迷一般不想离去。
最终,门还是被缓缓推开,扑面而来的是一层飞扬起来的灰尘,殷小楼忍不住掩面打了几个喷嚏,待里面的灰尘飘落下来,才走了进去。
想着多年没有人住,里面说不清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但当她踏进去时,却十分吃惊,里面的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温暖的阳光从隔着窗纸透了进来洒在厚厚的灰尘上,桌上甚至还摆放着没来及放回去的杯子,明明是荒废许久的地方,却让人不自主感觉,这只是主人离开了一段时间而已,这间屋子还在等着她的归来。
打开门后,屋内更为明亮,屋内布置充满情趣又不失利落,一进去就能看见挂在墙上的几幅山水画,已经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层,依稀还能看出是朝云峰上的风景,落款是顾筝,顾筝二字清隽又不失力道,柔中带刚,殷小楼想起名剑谱上那个清丽又倔强的女子。
这件屋子不大,一眼就看到了顾筝的闺房,殷小楼自知不该进去,但仍旧情不自禁地走了过去,她不知道何时对这个人充满了难以言书的好奇。
房间里的东西收的很好,她恍惚之间有了种错觉,顾筝只是远行去了,并没有真正的离开。
靠近窗边,黄杨木的桌上还摆放着几张宣纸正用镇尺压着,从门那边的风一吹,久经时光的宣纸不堪一击,几下就被这微风撕碎。
第一百二十八章 疑点
殷小楼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手忙脚乱地将宣纸压了回去,但脆弱不堪的宣纸还是破了不少,所幸风没有继续再吹了,殷小楼转身将房门合上,再走了回来。
桌上也厚厚一层灰尘,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殷小楼拭了拭上面灰尘,打开了来,里面是一张合起来的画卷。小心翼翼地将其取了出来,这张画卷被保存的极好,一点潮意都没有,随着一点一点将画卷打开,画卷上的人也渐渐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画中是一个极美的男子,他身穿红色的长袍,五官艳丽胜过世间的女子,但却没人会将他认成女子,薄唇带着冷笑,透过画像也能看得见的凌厉气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眼中满是高傲不屑与残酷,但隐隐又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着的一抹柔情。
会出现在顾筝房里的还被她视若珍宝的也只会是她为之奋不顾身的殷玉楼了吧,殷小楼将其轻轻合上,放进了盒中。
手肘一不小心碰到了桌上一角,将上面的灰尘蹭去了不少,露出了下面的桌面,殷小楼看了一眼,上面有一些墨汁的痕迹,只有几个点,但那几个点的位置看着莫名地感觉熟悉,好奇涌了上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可以擦灰尘的东西,徒手擦了起来,等将桌面擦得看得见手已经黑乎乎一团了。
只可惜,只有最开始那里有些痕迹,怎么看都像是顾筝当时不经意之间留下的。
许是巧合罢了,此时,房间里的光线已经暗了下来,殷小楼这才惊觉时候已经不早了,想着那几只羊还在外面溜达,就歇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心思。
门刚一打开,一阵大风便吹了过来,殷小楼被风吹眯了眼,砰地一声将门关上,暗道糟糕,连忙跑回了房里,果然那几张宣纸已经从镇尺处断开,四散到了地上。
深知自己闯了祸,殷小楼十分懊恼,连忙弯腰去捡,然而这些宣纸早就因为时间的关系变得脆弱不堪,纵是殷小楼再小心,还是弄破了几处,她心里十分后悔今天突然想着进来看一看,那样这里的这份安宁就不会被自己打破。
当她准备去捡最后一张的时候,眼睛忽然瞥见一旁散落了一本小册子,应该是刚才被风吹的,此时翻开了两页,露出了里面的内容。
被翻开的那页上面已经发黄的纸张上画着几个黑点,比桌上的多了两点,一旁还写着一些像是标注一样的东西。
殷小楼准备捡起宣纸的手愣了愣,转向了这本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小册子。
将手中的宣纸放在桌上压好,从头开始翻起了这本册子,不太意外的,这本册子里都是这样的小点,每一页的位置和个数都不太一样,但仔细看去,似乎又有什么规律可寻。
每一页上顾筝都标了一些字,字迹从有些稚嫩到后来娟秀稳重,不像是短时间内完成的,周围还有许多潦草勾画着的图案,而且随意地被扔在地上,应当是顾筝并不放在心上的东西。
仔细翻看了两页,隐隐觉得不是什么简单的鬼画符而已,反而十分像是某种文字游戏。
殷小楼抱着册子,四周望了望,选了床榻边踏脚的地方坐了下来。
脱下了左脚的鞋子,将脚心扳向了自己,雪白的脚心中间正有七个不起眼的小点,排列方式和刚才桌上的有半截十分相似。
她一直以为这是几颗痣,但也是从小看到大,所以看到桌上那几个点时才会被吸引了注意。
将脚上的几颗点与捡来的册子上一对比,此时再仔细看着这几颗她一直以为是痣的东西,与册子上的似乎真的有异曲同工之处。
顾筝,玉岐山,自己身上与顾筝留下的东西上莫名相似的点,隐隐地殷小楼觉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抓不住那一丝异样。
正想的出神,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殷小楼惊愕地抬头便看着段琦玉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做贼似的赶紧把小册子塞进了怀里。
“这么晚了,你跑这里来做什么?”段琦玉没好气道。
他对殷小楼没有什么好印象,但天色渐晚,流云担心起殷小楼来了,他天色他也觉得还好,但耐不住被流云那个小萝卜头缠着要来找殷小楼,自己不想来流云就想自己出门去找,他本来不想管他,想着就朝云峰这荒山野岭的,流云那个小屁孩比殷小楼更容易出事,这才答应出来找殷小楼。
自己按着流云说的几个地方找了找,都没见到她人影,顺路还把几只羊带下了山,他是没想到才到朝云峰就快成了他们的老妈子。
偶然间见这边有人来过的痕迹才想着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果真还找到人了。
此时看到殷小楼抱着一只光溜溜的脚不知道在做什么脸色更是不好。
殷小楼刚才想的太入神,也没注意到有人来了,她最近就是练习让五感变得更为灵敏,看来这还练的不够,也有因为在朝云峰十分放心的原因。
她脸色不变慢慢将鞋子套了回去,在段琦玉不虞的脸色中不慌不忙地将刚才遗忘了的宣纸捡起来放好,这才准备离去。
一路上段琦玉一言不发臭着脸跟在后面,当两人到了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流云见殷小楼回来了,猛的就扑去了过去。
“师父去哪儿了?这么久都不回来。”
殷小楼揉揉流云的头顶:“逛的有些远,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流云板着一张包子脸严肃道:“师父以后不能这样了。”
他在极星峰时经常被人捉弄,殷小楼没有按时回来他就忍不住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以后不会了。”
有了殷小楼的保证,流云皱成一团的脸才放松了下来。
“师父,我给你做了点心,我去给你拿!”说完便蹦蹦跳跳返身跑进厨房里了。
殷小楼听后眉头皱了起来,流云来朝云峰之后她一向不准他一个人进厨房做东西。
流云端着一个小碟子出来时就见殷小楼板着脸,手上的东西也变得烫了起来,连忙解释道:“我没有一个人做,是琦玉帮我的。”
殷小楼转向了段琦玉,段琦玉身体一僵,还是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九章 送酒
殷小楼陷入了这个怪圈里,玉岐山从小都没有透露过这些相关的信息,乃至于她一直以为他也就是比普通人厉害一些。
顾筝当年中毒身亡,自己身上的东西又与她息息相关,玉岐山,顾筝,身上的印记总不会是巧合。
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册子上的点,等再见到玉岐山的时候一定要问清楚这其中的联系。
由于一晚上心里都有事,第二天早早便起来了,刚走下竹林就见到了正在练剑的段琦玉,她知道段琦玉很勤奋,没想到即使东方临不在依旧起的这么早。
这是时辰见到殷小楼段琦玉也有些意外,但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练剑,权当她不存在。
殷小楼默然,想起了一件事,还是走了过去。
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块羽扬令,扔向了段琦玉,段琦玉背对着殷小楼但反应很快,羽扬令稳稳地落入了手中,他在九华宗待的时间不短,自然认得这是什么,不解地问道:“给我这个干嘛?”
难道这还不够明显?朝云峰除去东方临一共就三个人,羽扬令每个峰各有三枚,不给他还能给谁。
“参加论剑的信物。”
段琦玉冷漠道:“我知道。”
说完反手又将其扔还给了殷小楼,“我不去,丢人现眼。”
每年论剑的名额每个峰都是争破头了才能拿到,能拿到这个名额的哪里会有什么简单的人物,饶是他自觉自己在同辈中资历尚好,论剑一般来说都是年轻一辈的弟子,但实际上并没有限定年纪,十几岁是年轻一辈,二十几岁也是年轻一辈,能拿到这个名额的都是各峰里的佼佼者。
他还有自知之明,想了想又对殷小楼说道:“你最好也别让那个小不点去了。”
他说的话很认真,以流云的年纪和修为,去论剑害大于益,一抬眼却对上了殷小楼冷冷的目光,眼中带这些不屑,他来这几天从未见她露出过这幅表情。
殷小楼直接将羽扬令扔到了段琦玉脚下,语气冰冷:“以流云的修为和年纪都能毫不犹豫地参加,而你却因为觉得会丢人直接拒绝,自己不亲自经历怎么会知道能做到哪一步,论剑又不是将人划做三六九等,也不是只为了分出一个胜负。”
“你自己考虑清楚,若不想参加,今日便下山去吧。”说完便看也不看段琦玉一眼,蒙上眼睛下山去了,留段琦玉一人呆呆地立在原地。
并不是她想威胁段琦玉,她不知道段琦玉的目的,既然段琦玉自己拜进了朝云峰,便是朝云峰的一员,她可以不计较他不把自己当师父看,也能不计较他态度不好,但却不能为了自己将朝云峰抛在脑后。
中午去后山逛了一趟,再回来时,东方临竟然已经坐到了核桃树下。
“师父,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她以为东方临这一去没个三五天是不会回来的。
东方临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酒葫芦,灌了一口酒,十分惬意,“事情办完了自然就要回来。”
现在朝云峰可是有三个小崽子,他可没那么多心思出去乱晃了。
说完从背后抱出来一小坛子酒,拍了拍封住开口的红布,“一会给你季师兄送过去,就说是我上次借了他的酒喝,还他的。”
东方临还嘱咐道:“记得让他把我打的欠条给你。”
殷小楼点点头,弯腰将酒坛子抱了起来,因着穆三娘开着酒铺,她虽然不饮酒,但凭味道就能知道怀里的这坛不是什么寻常可见的酒,隔着坛子都能闻到里面沁人心脾的香味。
流云一向是殷小楼的跟屁虫,听到殷小楼回来了,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个精神不太好的段琦玉。
“师父你要去哪里,带流云一起去吧!”流云眨着大眼睛期盼地看着殷小楼。
还没等殷小楼说话,东方临就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你师父办事情去,你不好好练剑凑什么热闹。”
流云有些怕东方临,瘪了瘪嘴,还是不死心地看着殷小楼。
被他这样一看,殷小楼忍俊不禁,但还是严肃道:“好好听师祖的话,我去去就回。”
这下流云才死了心,一旁静默不语的段琦玉看着三人亲昵地互动,低下头将视线看向了其他地方。
最后殷小楼带上了流云做的两块糕点,流云才依依不舍地放她走了,她只去过苍鹤峰两次,一次是回九华宗那天,一次是东方临带她蹭饭,路不太好走,不过她还记得路,下了朝云峰便一路走了过去。
正值午休的时间,路上的人还不少,九华宗女弟子不多,而殷小楼又面生,惹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到了苍鹤峰后,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刚练完剑出来的叶明心,她只在苍鹤峰外面待过,要她直接找到季修晏还真有些难度,这不正巧就遇到了个熟人。
将来意告诉叶明心后,叶明心便带着她去找季修晏了。
季修晏的院子位置很好,但也离苍鹤峰其他弟子住的地方很远,也因如此,这里十分安静闲适。
叶明心将殷小楼带到门口便离去了,殷小楼感慨,幸好有人带她过来,不然季修晏这里还真的不太好找。
季修晏住的地方和朝云峰可谓是云泥之别,看着眼前低调奢华的院子,殷小楼也不住感慨,朝云峰是真的一穷二白。
在门口喊了两声季修晏,却没有人应,叶明心告诉过她这个时间季修晏在,不然叶明心也不会带她过来。
又唤了两声依旧没人应,又不能这样直接返回去,殷小楼只得轻轻推开了院门,顺着院中的石子路,到了门前,门也只是轻轻地合上而已,连扣也没扣上,人应该是在的。
使劲敲了一会门,里面也没有动静,抱着酒坛推开了房门,里面空无一人,但一边的炉子里还焚着凝神香,殷小楼打开看了一下,才烧了没多久,一旁桌上研的墨也还未干,一旁还有一篇写了一半的字。
在房里转了几圈,确定了季修晏确实没有在房内,殷小楼疑惑地抱着酒坛又走了出去,季修晏应该还在院子里或者才离开不久,想起桌上还未写完的字,他这匆匆忙忙到底去哪儿了。
又走回到了院子,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等了起来,坐着坐着,不小心瞅见院子旁还有处小门,心中一动,感觉季修晏可能在后面,抱起酒坛就朝那边走去。
第一百三十章 旖旎
从这边进去,才发现这边有间房间和院中的主建筑是连在一起的,只是刚才自己在里面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这间房。她围着四周转了转,好像并没有门,看来还是从房里进去的,刚要抬脚离开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些细不可闻的动静。
应该是在里面了吧,殷小楼抱着酒坛快步地又走了回去,思索了一下那件房间的位置,朝那边走了过去,意外的这边好像是季修晏的卧房。
在门口喊了两声季修晏,依旧是没人应她,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这下她仔细看了看,果然发现了一道门,门是开着的,隔着一层薄薄的幕帘。
殷小楼走了进去,入眼是一块大屏风一下将视野挡住了大半,里面弥漫着淡淡的水气,贴着皮肤却没有一点热度,反而觉得冰冰凉凉的。
刚刚绕过屏风,脚下突然踩空,殷小楼一声惊呼人直直朝前面摔去,同时还不忘抱紧怀中的酒坛,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清澈的水,上面弥散这一层淡淡的雾气,还不等她有什么反应,扑通一声,人跌入了水中,而怀中的酒坛磕到了池壁,碎了开来。
与水接触到的第一感觉就是——寒冷,在酷暑中这种冷的刺骨的感觉是她第一次体会到,两只手在水里挣扎了半天,池里的水不深她脚已经碰到了池底,但一时间还是没能好好站起来。
突然,她感觉腰上环上一只有力的大手,转眼间她便离开了原地,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落入一个怀抱。
殷小楼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大脑几乎要停止了运转。
她的腰被季修晏的一只手扣着,而她身下的季修未着寸缕,池水不深,此时季修晏坐在池中,池水刚好淹没了他宽厚有力的胸膛。
此时季修晏的头发依旧束得好好的,看上去既禁欲又让人浮想联翩,他眉头轻轻地皱起,眼中是殷小楼看不懂的情绪。
殷小楼端正地坐在季修晏身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头发上的水也顺着往下流着,冰凉的池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着季修晏的样子,莫名地口干舌燥起来,一时间手也不知道往哪里放。
季修晏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深邃令人捉摸不透,让她不自主地心慌了。
“师……”明明身上冷的不行,但又感觉脸上烧的厉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季修晏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打湿了的衣裳紧紧贴在她身上,将女子曼妙的身形勾勒了出来,娇小柔软,纤细的腰肢仿佛自己一只手就能握住,他才体会到世间所说的盈盈不堪一握是何种微妙的感觉。
贴着殷小楼腰肢的手忽然摩挲了一下,殷小楼身体一僵,眼中慌张无措。
她脸上的变化悉数落入了季修晏的眼中,季修晏的眼神暗了暗,殷小楼变了许多,原本稚气的五官渐渐长开,脸上的婴儿肥渐渐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娇美,殷小楼的皮肤很白,在外晒了那么久竟一丝也没有被晒黑。
季修晏还十分清楚,这白嫩的皮肤还格外娇气,不用多使劲就能在上面留下痕迹,殷小楼长相其实很好,原来脸上肉呼呼的时候还只是娇俏动人,现在五官长开后,更是艳丽无双,尤其是一双大而有神的桃花眼,魅自天成,偏偏眼神又清澈,这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一起却又是格外的勾人。
看着那双勾人的眼眸里全是慌乱无措,季修晏另一只手轻轻抚了上她的脸,手掌下是娇嫩无比的肌肤,透着不同寻常的红晕,像刚刚成熟待人采撷的蜜果,散发着诱人的气息,眼边娇嫩的皮肤上还有点水珠,他的拇指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的眼角,引得她更是无辜地瞪大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在指尖扫了扫,就像一把小扇子在他心里撩拨了一下。
那只手从她的脸上离开了,殷小楼暂时松了一口气,但看着季修晏的眼神,心里依旧还是十分慌张,然而刚刚离开了她脸的手却不知何时滑到了她的脑后。
那只大手轻轻将她的后脑托起,殷小楼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已经不听自己的控制,自己明明想快点逃离,却一动也不能动。
感觉到脑后的那只手动了动,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五指轻轻插到了发丝内,带有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自己的皮肤,引起她一阵战栗。
忽然那只手动了动,把她朝自己怀里按去,殷小楼一慌想伸手去抵抗,但手扑了个空,整个人直接扑到了季修晏怀里。
脸窝在季修晏脖子旁边,下巴正抵在他的肩膀上,贴近他赤裸着的肌肤的感觉让她呼吸不由地一滞,脸憋的通红,呼吸之间全是季修晏身上浓烈的气息,嘴唇上下翕动,像一条缺了水的鱼一般呼吸艰难。
侧过脸,那边正是刚才摔破了的酒坛,此时酒坛已经无分无裂,坛中的甘醇的酒正一点点朝池中流进来,盖子上鲜红的布浸在酒中,落在殷小楼眼中那抹红格外的刺目。
那罪魁祸首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季修晏的手又抚上了她的脸,将她拉远了一些,四目相对,呼吸近在咫尺之间,殷小楼想撑起来,手碰不到池壁,只能抵在季修晏的胸膛上,看到自己的手碰到了季修晏的胸膛,神情恍惚了起来,明明是抵触的行为,此时看来却像是在撒娇一般。
殷小楼欲哭无泪,一时间进退不得。
脸上的那只手蜻蜓点水般抚过她的耳际,引得又是轻轻一颤,从鬓边温柔地穿进了发丝中,冰凉的手在发丝中摩挲游走,殷小楼却觉得肌肤相贴的地方灼热无比,浓烈的酒香在旁边弥漫,脸烧的厉害,眼神有几分迷茫,像是醉酒了一般。
那只手轻轻将她往前面带了一些,转眼间,眼前是季修晏放大的俊脸,她从未离这么近看过他,两人的鼻尖几乎已经要碰到了一起,呼吸近在咫尺,感觉到他的呼吸洒在自己脸上,被他的气息包裹住,心脏骤然缩紧,呼吸几乎快要停滞了。
寒凉的空气不知何时也变得灼热了起来。
四目相对,望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着了迷一般被其深深地吸引住,痴痴地凝视着移不开目光。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序幕
回去后只借口路上把酒摔了,幸好东方临也没有过多追究,只是无比心疼那坛子酒,那可是他费了不少功夫弄来的,早知道就留着自己享用了。
至于责怪徒弟,那是不可能的,反而看着殷小楼灰头土脸的样子还怀疑受了气。
殷小楼打了个哈哈过去,找机会就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想把脏了的衣服换了下来,手将碰到衣领时之前的一幕又情不自禁浮现在了脑海中。
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骂简直无可救药!身上的衣服竟感觉有些烫手,飞快地地将衣服褪去,将那些旖旎的画面强迫自己忽视,换好衣服后,心里庆幸还好天气大没有受寒的迹象。
换衣服的时候殷小楼发现羽扬令不见了,在换下来的衣服里翻来覆去找了半天,仍然没有见到踪影。
她向来都是随身带着的,又将经常朝云峰她常去的地方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见。
“师父,你还有个地方没找!”流云若有所思地开口。
“还有哪里?”
“你去找了季师叔,回来就找不见了,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掉在那边了。”流云十分认真地分析着,也没有注意到殷小楼越来越红的脸。
流云一提起季修晏,殷小楼只觉得脸上蓦然就变烫了起来,她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毒。再想来,确实很有可能落在那边了,但她一想到要面对季修晏,心里就十分无措。
“师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流云见她久久不说话,才注意到她脸色不太正常。
“有点热。”殷小楼略心虚地答道。
流云看了看已经快暗下来的天,疑惑不解道:“现在不热了呀。”
“我过去帮你找找。”一直抱着手站在旁边的段琦玉突然开口。
他不是蠢人,看到殷小楼现在的表情,再联想被他撞到时的狼狈样子,可不会是什么都没发生,而且还是她并不想他们知道的事情。
殷小楼感觉今天回来后喜欢臭着脸的段琦玉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
“不用了。”羽扬令就是个象征而已,又不像名剑大会那般只认信物不认人,朝云峰总共就三人,即使羽扬令不见了,又不会发生什么明争暗夺的腌臜事,再不济,东方临也不会让因为羽扬令丢失就无法参加论剑这种事情出现。
唯一怕的就是给其他峰造成困扰,但想想比试都是公开的,有与没有好像并不会影响名额,这样想来还真的只是个信物而已,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确实如她所想,东方临并不在意这个东西,本来参与论剑的弟子名单一出来就会报上去,谁会管这些东西在不在。
“那弄羽扬令有何作用?”她十分纳闷,既然无用又何必多此一举。
“一种认可。”段琦玉冷淡的开口,殷小楼才进九华宗,而且朝云峰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竞争,像其他峰,众多弟子中只有三人能脱颖而出,竞争的激烈程度可不比名剑大会差,甚至更胜于名剑大会,名剑大会比论剑名额要多上一些,而且曾夺冠了的人不会再继续参加,而论剑比如季修晏这样的,若是他们愿意,论剑一样可以参加,这就更会压榨名额。
对普通弟子来说,论剑也是个十分难得的机会,即便没有前三,若是表现得好,很容易被发掘出来。
他在苍鹤峰只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弟子,而前几次在争名额的时候表现还不错,才会被几位师叔看中。
殷小楼只觉得段琦玉今日话莫名的多了起来,且人也不像前几天那样浑身长满了刺。
“也就骗骗你们年轻人,说实在点就是个可以卖点钱的小物什,没什么用。”东方临直击要害,边说边朝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早点去休息,后天论剑就开始了,丢了我朝云峰的面子,山下田里的麦子都不会给你们留一颗。”
殷小楼和流云早已经适应了东方临与众不同的一面,而段琦玉心中东方临高人的形象却开始逐渐崩塌了,黑着脸转身离去。
留殷小楼和流云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段琦玉怎么突然又生气了。
第二日,殷小楼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就起来了,昨天的事情已经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困扰,明日就论剑了,正常来讲,肯定会遇到季修晏。她现在就和缩头乌龟差不多,别说见季修晏了,光是听到有人提到他,都会有些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还是照常蒙着眼下了山,不得不说这样还是有些用,现在她对外界的感知能力确实提升了不少,在朝云峰被流云伺候得舒服的小黑今日不知哪里来的兴致,竟然就随着殷小楼一起下了山。
路上挡着路的野草近日里被三人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起码让朝云峰看上去不那么落魄了,下山不怎么费力气,所以她步伐向来很快,但走着走着突然停住了脚步,在上空盘旋的小黑同时也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她方才是感觉到了前方有来人才停了下来,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人,但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此时那人与自己只有两步之遥,一个刚刚让她能防守住的微妙距离。
随意地将罩着眼睛的布拉了下来,疑惑地看着面前俊美的男子,她根本没见过这人,他衣服上是大片大片的云纹,显得人俊朗又飘逸。
齐连峰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她在九华宗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已经明了朝云峰在九华宗是怎样一个奇葩的存在,和朝云峰有来往的也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苍鹤峰了,几乎没有在朝云峰见到过其他峰上的来人了。
“请问有何事?”殷小楼警惕地看着沈岑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这种从来没有往来的,保不齐就是找茬的。
沈岑看着殷小楼疏离又警惕的眼神,心中失笑,看来她对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昨日不小心冲撞了师叔,还来不及向师叔道歉,师叔便匆匆离去。”沈岑顿了顿,脸上带着谦和的笑,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而师叔走后我捡到了这个,昨日时日不早,怕打扰了师叔休息,今日特意前来归还。”说完,沈岑从怀中拿出了一枚玉牌,泛着点点温润的光华,正是殷小楼丢失的羽扬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