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一路过去三人都静默无言,老人不用说,话本来就不多,而季修晏也完全没话和尉迟云讲。
与已经来过的季修晏不同,尉迟云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剑炉,与坊间那些铁匠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很难想象那么多令世人眼馋不已的神兵便是出自于此。
老人也懒得解释,他只对剑有所执着,只要能造出他想要的剑,其他的都不重要。
旁边正在一个坐在案几前的三十出头的男子见老人回来了,脸上有些激动地拿着张图纸就迎了过来。
他见老人多带了一个人回来略有些惊讶,他深知老人的脾气,他这边的剑炉几乎是不让外人插手的,自己也是因为是他亲传的徒弟才能待在这边,一年到头这里也进不了几个生人。
来人他都不认识,最后比赛那天他也只是隔着老远看了一会,刚好一男一女,也不用分辨其他的,只用专心看两人的用剑风格与路数,其余皆是不知。
“见过三庄主。”虽然男子年纪并不很大,但季修晏依旧很有礼。
尉迟云见此也跟着行了一礼。
玉之敏有点惊奇,外人能知道自己的千人中恐怕才找得出一两个,更别提认得出自己,即便是在名剑山庄,能见到自己并还能认出自己的也是少之又少。
他本来应该是排行第四,但因为早年玉岐山离家后不知所踪,他们这一代接手名剑山庄时,顺序就直接排了下来。
但外人熟知的也只玉乘峰、玉鸣远两位庄主,自己多年的心血都花在了铸剑上,几乎不离开铸剑台,所以早已经淡出了别人的视线,渐渐地也很少会有人提起他。
“季修晏。”老人补了句,将玉之敏手中的图纸接了过来。
被这么一提醒,玉之敏倒是想起来,季修晏名剑大会赢了之后自己也是见过一面,但是时间久了他早就忘了季修晏的长相了,更何况十几岁和二十几岁的差距,即便是他有心,再见到也是十有八九认不出来。
玉之敏感慨:“这么多年没见过,一时见到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简单寒暄了两句,注意力就放到了尉迟云身上。
“我前天去看了你的比试,很精彩。”玉之敏由衷地赞叹,此时再见尉迟云,果真是如他的剑一般凌厉。
老人端详了片刻,将图纸展开给尉迟云与季修晏,开口:“此剑长三尺三寸,重九斤九两九钱,用极寒玄铁打制而成。”
“名不羁。”
玄铁所制,剑身漆黑上缀有一颗冰蓝的昆仑珠,虽然只是看的图纸,但望之已若有寒霜令人胆寒之意。
不愧是以铸剑闻名的名剑山庄!光是看着,尉迟云似乎与画中的剑隐隐有了联系。
“可有何想法?”老人问道。
很意外的,老人问的并不是玉之敏。
尉迟云虽然剑术高强,但对铸剑一道只略懂皮毛,自然不会在他们面前班门弄斧,于是直接将这个问题抛到了季修晏身上,季修晏叹了口气,心知叫他过来肯定不是为了看热闹。
“用极寒玄铁所铸,此剑比当锋利无比天下少有能与之匹敌之剑,也如尉迟公子一般,十分相衬。”
顿了顿,季修晏又道:“但过刚易折,尉迟公子狂傲不羁但非莽夫,剑法虽然凌厉,但其中也并非只有凌厉而已,以我之见,在玄铁中加入褐石,刚中带柔,再好不过。”
话音刚落,玉之敏便拍手叫好,哈哈大笑两声。
“正合我意!”玉之敏看向了老人,老人脸黑了一下。
但玉之敏也没在意,又是笑了两声,“我之前也是想加入褐石,但老师想加入北阳冰,刚好没有可中和的地步。”
这些年来,玉之敏在铸剑上天赋可谓数一数二,前两次的剑已经是他和老人一起合力所制,两人理念接近,很少会出现今日这种意见分歧。
“还是问问剑的主人吧。”老人一脸高深地看向了尉迟云。
“褐石可以给剑身增加韧性让这把剑锋芒内敛不少,但北洋冰则可以让其气势更为逼人。”玉之敏在一旁解释。
尉迟云沉思了起来,季修晏和玉之敏的话他听在耳中,确实也觉得那样更适合自己,眼中有了挣扎之色。
“老师,你就认了吧。”玉之敏笑笑。
老人不可置否,但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尉迟云,等他做决定。
良久,尉迟云才像做了决定一般,坚决道:“用北洋冰吧。”
话说完,心中释然,他们说的确实是很适合现在的自己,但自己的追求却不是那般,不然当年也不会敢去抢九华宗的推荐信,而在输给季修晏不顾反对后独自去往北方,一去就是十年,要锋利就要做最锋利的那把剑!
玉之敏一脸错愕,回头去看自己老师,只见老人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淡淡有了点喜色,像是早已知晓尉迟云会作何选择一般,但既然尉迟云这样选了,自己再去争取褐石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果然还是老师看人老辣。”玉之敏豁达地笑了起来。
此事解决后,老人留下了季修晏。
等尉迟云与玉之敏离开了以后,眼神意味不明看着季修晏,平淡道:“你心境有变,间风今日留在我这,我替你改一改,明天一早会遣人给你送回去。”
完全不容人拒绝的语气,但却也不令人生厌,季修晏脸上也没有什么起伏,将间风从腰间取下交到了老人手中。
间风在老人手里沉了沉,老人摸了摸剑身,当初这把剑就是出自他手,对于他来说,每一把剑都如同自己的孩子,间风如当年一般,看的出来主人对它是上心,这让老人颇为欣慰。
老人的目光再转到季修晏身上,似有些担忧又有些可惜,季修晏少年成才,其天赋武林中不可多得,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心境的变化对于我们习剑之人极为重要,我不知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但一步错便步步错,还望谨慎。”
季修晏好像对老人的话也不意外,温和地点点头,“晚辈知晓。”
老人见他这也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还想说些什么,想想还是忍住了,慧极必伤,这习武也是这样,就怕一念之差便走上了岔路。但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季修晏这样通透的人,点到即止即可。
只叹了口气:“这样便好。”
沉香令
沉香令
第一百零三章 质问
季修晏出去的时候,尉迟云还等在外面,其目的自然不用明说。
翻到尉迟云见季修晏腰间空空如也,有些奇怪,便问道:“你的剑呢?”
“留在里面了。”季修晏回答地很随意。
尉迟云不满地皱起了眉,他本还是想等季修晏出来比试的,刚好现下只有两人,但现在他手中没有了剑拿什么比。
再抬眼,季修晏已经错开了自己朝外走去了,两步追了上去,抱着手,提了个建议:“我去给你借一把剑回来,我们比一次如何?”
季修晏脚步并未停下,跟在身后的尉迟云只听见他回了句“还有急事暂不奉陪”。
尉迟云眼神冷了几分,却毫不退让,非是要比上一场不可。
“我跟你一同过去,你事情解决完了我们再比试也不迟。”
语气中已经放低了身段,少了许多之前见到时的桀骜不逊,倒是多了不少无赖。
闻言季修晏顿了两步,转过身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就这么想败在我手下?”
季修晏此时身上散发着不同于平常的寒气,眉梢上挑,冷冷地看着尉迟云。
被这么一看,尉迟云愣住了,现在的季修晏好像有些不一样,但再看去,也只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尉迟云这才想起季修晏刚才竟然这样看不起自己。
“一年。”季修晏漠然道,“一年后你胜了我师妹我再和你比。”
尉迟云自然知道这个师妹是谁,想想那个直接不战而败的小姑娘,心里只觉得季修晏在侮辱自己。
想继续开口,但想想他又不会输给那个小姑娘,区区一年而已,他还等的起。
“好”
而在玉岐山那边的殷小楼打了个喷嚏,完全不知道季修晏已经给自己预定了一个对手。
季修晏离开了铸剑台一路就边玉岐山那边走去,刚到院子门口,就看到立在外面的一大坨。
殷九章拦了下季修晏,“你等等,我和你有些话要说。”
季修晏不明就里跟在殷九章后面到了一个僻静处。
“咳!”殷九章其实有些尴尬,他和季修晏不熟,其实也并不是不熟,之前他在锦川外面的城里盗了的大主顾便是这位,这尴尬之处就是在于,你明知道你暗中你明知道这个被自己阴过,还要装作没事一般,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会有些过不去。
殷九章倒不是觉得过意不去,要是这样就愧疚了,那他这么些年都要在自责中渡过了。主要是这季修晏好死不死偏偏和自己徒弟扯上了关系。
“前辈请讲?”季修晏不怎么明白殷九章单独找自己要想说什么。
殷九章斟酌了一番,想想徒弟为大,该说的还是要说的,绝对不能让自己徒弟吃亏。
“你和任明姝的徒弟是怎么回事?”殷九章含糊地问了出来,说完就假装望了望天。
毫无预兆地被这么一问,季修晏失笑,这个徒弟自然是问的沈茵洛没得跑了,“我和沈姑娘之间并没有什么。”
没有关系……殷九章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他还特意去打听了他们二人的关系,不是郎才女貌就是天作之合,季修晏却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并没有什么关系。
昨晚那个姑娘在自己面前哭的要死要活的样子哪里像是没点关系的,心里一下就给季修晏贴上了“始乱终弃”的标签。
殷九章皱皱眉头,狐疑道:“那丫头生的好看,又中意于你,当真没半点关系?”
“前辈见过沈姑娘了?”季修晏反问道。
又想诈我!差点就顺着他的话说出来了,殷九章心里扇了自己嘴巴两下。
“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季修晏轻笑,也不拆穿这个干巴巴的解释,“都是传闻自然是当不得真,无中生有以讹传讹不是那些闲得慌的人最爱干的事情吗?”
“当年百面郎君与毒娘子也是江湖上闻名的一对眷侣,但毒娘子转身却和杨家三子在一起了,这其中到底如何也只有当事人才会清楚,是吧,前辈。”
殷九章心里十分僵硬,眷侣这个词也是相当抬举了,当年百面郎君毒娘子能得个狼狈为奸都算得上是好名声了。这人两次有意无意提到了百面郎君总让他心里发毛,就像在试探自己一般,但仔细想来,他们与季修晏又并无瓜葛,他们还没退隐前季修晏也就个几岁的小毛孩吧,而且季修晏从小在九华宗长大,与那些人也牵扯不上什么。
而且就算是被他知道了也无妨,反正很多事情早晚都纸包不住火。
“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就听到季修晏不乏好奇地问道:“前辈为何突然问我与沈姑娘的关系?”
被这么一问殷九章有些僵住了,为什么……难道要告诉他自己是为了殷小楼而来,怕他和其他女人有什么纠缠,怕徒弟上当受骗?
这样说出去,自家徒弟面子还要不要了!
心里组织了一波语言,殷九章解释道:“我怕殷小楼整日跟在你身边,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既然没有什么,我也就放心了。”
语气诚恳客气,仿佛是发自内心的担忧。
“前辈说的哪里话,身为同宗弟子,出门在外哪里有不多加照拂的道理,更何况小楼年纪尚轻,于公于私这都是应该的。”
听到季修晏这样说,殷九章也松了口气,最好是这样,他可不希望辛辛苦苦养大的徒弟被拐跑了。
想到徒弟这一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殷九章心中怅然,又担心殷小楼去了九华宗会不会被欺负,这些大门派里弯弯绕绕的一点不少,殷小楼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要是被人算计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正色道:“虽然这些话不该说,但我还是要厚着脸皮讲了,虽然我们也不是什么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但小楼若是去受了苦,我们拼了老命也要算这笔账。”
话语中似乎已经想像到了殷小楼再九华宗受苦受难的样子,颇有些咬牙切齿。
“三师父,你在和师兄说什么呢?”突然殷九章背后响起了殷小楼的声音。
季修晏也不恼,好脾气地说道:“前辈若是不放心,随时都可以来九华宗。”
殷小楼不知道他们先前说了什么,但听季修晏这样说,顺口接道:“是啊,三师父,你要不就和我一起去?”
殷九章听着只觉得自己白操心了,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去。”
第一百零四章 离开
第二天一早,名剑山庄在启程前就将间风送了回来。
季修晏将间风拔了出来,还是十分熟悉的样子,但又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握在手中的感觉也很微妙,前些日子感觉到的晦涩消失了不少。
心境有所变化,那个老人不是第一个对自己说这个的人,上次回宗门,师父就有所察觉,同样也只是提点了一下,心境变化好坏全在个人,即便如师父那般的人物也无法做到完全引导。
上一个出现了这种问题的是自己的师兄,也就是叶明心的师父。
正当神游的时候,殷小楼走了过来,看着间风有些惊讶:“间风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季修晏有了些兴趣,也没想到殷小楼会看出来不同。
殷小楼摇摇头:“只是感觉上有些变了,但也说不出来。”
季修晏自然也不是真的要问她,笑笑也就作罢,转眼看她是从外面见到,手里还拿着封拆开了的信,便问道:“你出去了?”
“刚文卿给我送了信。”殷小楼刚也只来得及拆开,还没看过里面,此时一提到就将信纸抽了出来。
这次文卿比离开锦川时才匆忙,连说一声的时间也没有。
抖了抖宣纸,不出所料的上面是文卿那一shougou爬一样的字,一会解释一下匆匆离去的原因和以后要去找他云云,却对那天的事只口不提。
“那下毒之人查出来了吗?”殷小楼问季修晏。
季修晏点点头:“此事已经惊动了老庄主,不会草草了结的。”
殷小楼目前还不太能体会到身在那种勾心斗角的家中会是什么样,但文卿作为他父亲唯一的儿子,总归还是会护着他,但这护的程度就不得而知了,文卿大娘死了,但那边的人又没死绝,自然会看文卿不顺眼。
而已经离开宿阳回去的文卿也知道这个道理,他已经查出来了那人和他这个姐姐有所联系,但却也只能到此为止而已。
背后搞鬼的是人他父亲也心知肚明,但那人毕竟也是他的女儿,再是厌恶大娘也不至于迁怒于她,更何况她背后还有周家。
不说现在没有证据,就算是有了证据,他父亲也不见得会为自己出头。
“少爷,我们就这样算了吗?”从小跟在文卿身边的豆包问道。
“小点声。”文卿提醒。
豆包立马噤了声,抬眼就见前方过来了个人,来人五官清朗笑起来十分亲切近人,看着不自觉间就会让人心生好感。
“文卿,你怎么跑最后面来了?刚师父可一顿好找。”边说陈序就搂住了文卿肩膀,感情十分好的样子。
陈序是文卿父亲文治铎的大徒弟,也是文卿回到明月山庄后第一个对文卿展露出善意的人。
文卿牵强的笑了笑,这件事由于殷小楼那边并没有闹出来,也只为炸下手之人故意放出了些消息,但绝大多数人还是不知道。
“有点闷,到后面来透透气。”
陈序不以为意,揽着文卿往前走了几步,以为他是因为名剑大会的事,宽慰道:“不用灰心,我们明月山庄本来就不用剑,别人的话听听过了就算了。”
文卿顺着话点了点头,他父亲这次带他过来其实引起了不少人对他这个空降的接班人的不满,他是从玉岐山手中出来的,又不比殷小楼只能学个架子,自然比同辈很多人强,但在高手云集的名剑大会上也只是能落个普普通通的成绩。
但对于明月山庄这种从来不涉及剑术的门派,不止是说推荐信更多的打通关系,他父亲确实付出了不少心血。
他在外面待了十几年,现在回了明月山庄,庄内势力不少已经投到了姐姐文澜那边,剩下的大多也是中立,不偏不倚,可谓是孤立无援。
而陈序,他也并不准备交好,他心思单纯但不代表是个傻子,若是他没有回来,陈序极有可能会娶了文澜,继而顺理成章地继承明月山庄,而自己的到来,毫无疑问的不止是坏了文澜一个人好事。
陈序却好似一个没事人一般,竟然会主动来亲近自己,明面上说的通倒是说的通,但无事献殷勤他以前是不愿意如此猜忌别人,虽然自己在明月山庄吃过的亏也没有陈序的痕迹,但现实如此,如若不多想,随时都可能命丧他手,尤其现在还要保护他娘。
走了几步,前面匆匆跑来了一个弟子,见陈序和文卿在一起愣了愣,原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
“怎么了?”陈序问。
那弟子看了眼文卿,支吾了一下,文卿没有回来之前很多事情都是陈序在管着,文卿回来了这些事情庄主已经将一部分交给了文卿,但他们还是习惯了找陈序,眼下一看两人都在一起,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
“陈师兄,我想起一些事还没处理,我先走了。”说完,轻轻挣开带着豆包错开他们离去。
“文卿!”陈序在后面喊了一声,脸上愧疚之色不溢于言表。
文卿礼貌地笑了笑,也不在意这些。
将两人甩在了身后,悄悄地拍了拍肩膀,周围没有了其他人,人也舒服了不少。
此次虽然文治铎花了不少功夫,但毕竟是第一次涉足也就文卿一个人会参加,所以来的人并不是很多,文卿到了前面,文治铎就喊住了他。
文治铎一脸笑嘻嘻的把文卿叫了过去,文卿不明所以。
“来看看!”文治铎笑着将一封柬帖交到了文卿手上。
有着九华宗独有的印记,文卿以为是殷小楼给自己的,但打开了看着这洋洋洒洒的字皱起眉,显然是不可能出自殷小楼的手笔,殷小楼和自己的字比起来只差不好。
文卿迟疑:“这是……”
文治铎摸了摸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笑的十分爽朗,以周围的人都能听得清楚的声音朗声道:“这是九华宗的季修晏给你的请柬,邀你入秋后前往九华宗论剑台观摩。”
话音刚落,周围就静了下来,文治铎也十分满意这些人的表现,这无疑就是在告诉他人文卿已被九华宗另眼相看,入秋后论剑台的比试只是九华宗弟子一年一度的剑术考核,虽说不比名剑大会,但外人想要进去一探究竟不花点功夫是不可能的。
文卿手里拿着柬帖,心里软了一些,他和季修晏无亲无故,能见到也是因为殷小楼的缘故,小心地将柬帖藏好,才浅浅地笑了笑。
沉香令
沉香令
第一百零五章 再次偶遇
间风被送回来后不久就动身了,九华宗的弟子众多,是这一次来的人最多的门派,除去参加名剑大会还有二三十来观摩的,其中还有不少和流云差不多大的小子,一众人走在路上引起了不少人侧目,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看看热闹。
走之前季修晏还问了殷小楼是否要去和她两位师父辞行,但殷小楼意外的拒绝了。
对于殷小楼来说能知道他们平安无恙就足够了,而且玉岐山虽然不说,但其实很希望自己能早点离开这个地方,而且昨天殷九章拉着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好久,今天再去除了徒增伤感也没其他作用了。
九华宗在宿阳以北,离开宿阳后便直直朝北行去。虽然九华宗附属的那几家也在九华宗附近,但自名剑大会结束后就已经提前离开了,再是附属于九华宗,始终不是九华宗的弟子。
因为每次名剑大会九华宗来的人都不少,所以行路各方面需求都安排的十分妥当。
各个峰年长的师兄师姐都会各自看好自己峰下年纪小的,虽然人多,但也井井有条,一路没有出什么乱子。
“可惜屏岚师姐回不去了。”人群里一位和屏岚交好的女弟子十分沮丧。
话一出,周围活跃的气氛一下就消失不见了,众人脸上也多了几丝凝重,因为名剑大会许多人都将这件事选择性地忘了,此时再听别人提起不免生起一些怅然。虽说不是出自一个师父门下,但都是一个宗门所出,见了面也都会以师兄师姐相称,出来一趟人就没了不免令人唏嘘。
听到他们提起屏岚,殷小楼想起了林少封,那个问题着实困扰了自己不短的时间。她和季修晏走在一起,因着辈分原因,不熟识的也不会凑上来,孟瑶倒是凑上来过几次,但都被薛宁给拉走了。
“我一直不明白,林少封对上孟瑶都敢仗义相助,何为第二天又会污蔑于我?”殷小楼一直想不通,虽然和林少封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还是能感觉到这人死板的正直并不是装出来的,那件事上总觉得有违和感。
为了一个陌生人得罪了孟瑶可以说会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只要孟瑶愿意对付他,林家绝对会讲他双手奉上送上去,但是这种情况下都能坚持自我,偏偏就背叛了自己这个熟人。
“恶没有底线,但善有底线。”季修晏不急不躁的说着,“世上恶人只有更恶,好人却不是,多数人当到了他们的底线的时候就会开始犹豫,虽然也有真的会有舍身为人的人存在,但大多数人也不过普通人罢了。”
“林少封得罪了孟瑶,但并不是死路一条,然而若是谋害九华宗弟子落到了他的头上那就不可同日而语。”
“事发当时,事情还未到无转圜的余地出于义气会选择帮你掩盖下去,但第二日屏岚被刺杀,事情就严重多了,摸准了你不能反驳顺手推舟推到你身上,虽然给别人有替罪的嫌疑,至少性命无虞。”
殷小楼听了想想也有道理就不纠结这件事了,现在和林少封也并无瓜葛了。
由于比其他门派晚走了一天,一路上很清静,也没遇到什么人和事。
就这样走了几天渐渐的就会零星地遇见一些门派了,但都是些小门派,也不会贸然上来打招呼,也乐得清静。
外面的世界总归是要新鲜一些,加上回程并不像来的时候那般赶时间,许多年纪小的便心猿意马起来。
正直正午太阳正烈,大家都在一处茶棚休息,前方突然传来了几声哭喊,声音还有几分耳熟,是九华宗里的人,叶明心闻声就快速的过去了,等了好一会,才见叶明心拎着一个小小的弟子回来了。
后面不远处还有一男一女牵着一匹马跟着,两人轻轻的依偎在一起,也不过分亲密。
叶明心手里提着的正是殷小楼见过的流云,此时小孩白白嫩嫩的脸上多了一个红红印子,仔细看去大约像是马蹄印,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看着十分可怜又有些滑稽。
“不好好呆着,跑去逗什么马?”叶明心松开了流云。
流云一得空捂着脸一趟就窜回了人群中,逗得众人哄堂大笑。
“烈风脾气不好,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都怪我没看好它。”
来人正是萧暮白和他的夫人谢尘衣,此时两人皆是一身白衣,而萧暮白手中牵着的马精瘦有力,两人一马,共赴天涯,果然是江湖上的美谈,不少人看向两人的目光已经带了点羡慕,能得一知己,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
“萧门主哪里的话,都是师弟贪玩惹了事,还要多谢门主的救命之恩。”叶明心先谢道。
死在马蹄下的人向来不少,即使流云再是习武之人,但也不过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既然已经被踩到了,若非有人出手相助,哪里只是留个印子那么简单的事情。
萧暮白过来了,出于情理季修晏都要出面。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门主。”季修晏有些诧异道。
萧暮白笑了起来,他人本就生的好,这一笑让人觉得亲近了不少,“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季公子。”
萧暮白所在的残雪门并不从这条路经过,也不怪别人会有所好奇。
他便解释道:“我和夫人难得出一趟远门,便想陪夫人多转转,多看看这江湖上的大好风光。”
谢尘衣嘴角浅浅的笑着,挽着自己丈夫的手,一脸幸福。
“萧门主与夫人好雅兴。”季修晏脸上也带着笑,“哪日我得空也需得像二位一般。”
萧暮白哈哈笑了两声,便邀请道:“季公子若有空一定到残雪门来。”
“一定。”
“那我就在隋州恭迎大驾了。”得了季修晏这句话,哪怕只是客套话,萧暮白也很满意。
本兴致缺缺安静待在一旁的殷小楼听到了“隋州”二字便猛的抬起了头,这两个字在那段时间里几乎成了自己的梦魇,平静下来后,殷小楼后知后觉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但好在前面有叶明心刚好挡住了自己,并无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几句寒暄过后,刚好会同路一程,萧暮白便主动提出一起走上一段,季修晏目光浅浅地扫了一眼殷小楼,点头答应了。
第一百零六章 热闹
夜间行路最为不安全,况且他们并不赶时间,便在下一处一个名叫枫镇的地方落脚,这个地方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简单地将各弟子安排住下了,几人便在二楼入了座,这地方的吃食不比宿阳那里,但也别具一番风味。
因得知了萧暮白夫妇二人是从隋州过来的,殷小楼便在他们身上加诸了不少注意,萧暮白先将谢尘衣牵到了座位旁自己才坐下。
食不言寝不语,殷小楼默默地扒着饭,间隙中就打量起来这两人,萧暮白吃饭的时候都还不忘给谢尘衣布菜。
谢尘衣从盘中夹了一些菜到碗中,但刚夹进去就被萧暮白夹了出来。
“你不是不爱吃姜吗?”
谢尘衣顺势将剩下的也夹了出来,笑了笑:“我没注意里面有姜。”
殷小楼咬了咬筷子,有些好奇,这盘子里那么大一块姜,她怎么会注意不到。
几人的位置在二楼边上,视野极好,可以将外面一眼看全。
“那不是浮光阁的人吗?”谢尘衣突然开口。
几人顺着谢尘衣的目光看去,刚好对面的客栈里出来了几名浮光阁的弟子。
连殷小楼都有些惊奇,没想到这样都能遇上他们。
萧慕白目光微动,既然这里会有浮光阁的弟子,那么也说明任明姝也在这里。
“任阁主现在或许并不想见客。”季修晏眼神没有动,恰好点心上了,很自然地夹了一块给殷小楼。
萧暮白听季修晏这样说,虽然心有疑惑也清楚这其中多半有什么不好被外人知道的,既然这样说了,也歇了去拜访一番的心思,恰好他也并不喜欢任明姝这个人。
吃过饭后,萧暮白便陪着谢尘衣进房去了。
殷小楼端着装点心的小碟子靠在栏杆上看着外面,而季修晏又要了壶清茶坐在一旁。
见萧暮白夫妇离开了,殷小楼小声问道:“你不是不喜欢他们吗,为何要和他们一路?”
“伸手不打笑脸人。”季修晏并没有否认他不喜欢萧暮白夫妇这件事,“何况你现在不是对他们更有兴趣了吗?”
“那可能是他们吗?”确实如他话所说,但是一个隋州已经足以让自己对他们已经有些在意了。
季修晏摇了摇头不言语,殷小楼也不继续问了,她也没指望隋州随便抓个人来就是幕后黑手。
入了夜迎面吹来的风才有了点凉意,她朝下看了看目光瞄到了对面客栈里突然蹿出了一个人,仔细看去正是那日拦着她的疯子许莞。
只见许莞冒冒失失地跑了出来,没走几步一下撞到了一个红衣女子身上。
刚刚因为那日的事情和沈茵洛吵了一架的许莞被这么一撞,心里更是不爽快,她想不通她明明是为了师姐好,为什么到最后自己不仅被师父罚了还要被师姐训斥。
“没长眼睛呀?”许莞直接将其撒在这个红衣女子身上。
被撞的红衣女子见撞了自己的人还恶人先告状,不禁冷笑,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许莞的那一声声音很大,周围许多人都注意到了这边。
“渍渍,又是浮光阁的人。”薛宁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看热闹。
殷小楼将碟子里朝他那推了推,薛宁从善如流地拿起一块放到了嘴里。
红衣女子俏丽中带着女子罕有的英气,此时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许莞,而许莞见红衣女子丝毫没有退让的想法,心里头更是气,运起了内力一掌就朝红衣女子袭去,手掌的方向竟又是女子俏丽的脸庞。
“他们浮光阁就这么喜欢打人的脸?”殷小楼唏嘘,也很感慨这个人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她都能感觉到这个红衣女子的实力远在许莞之上,也不知道许莞是怎么想的,偏偏要去得罪这样的人。
秦沐棉也就是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脚轻轻一踮,许莞的巴掌挥空,堪堪从脖子前划过。她又顺水一用力,许莞收不回招,顺着出掌的方向就跌了过去。
但到底是习过武,许莞还是勉强维持住了身形没有让自己狼狈地摔在地上。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敢这样对我?”
听到这话,秦沐棉心里更是看不起眼前的人,连情况都分不清楚就敢挑衅自己。
“哦?你是谁?”
许莞年纪不小但性子十分张扬都是因为仗着背后有浮光阁这个大山,但眼前的这个人却丝毫没有反应,让她只觉得羞辱。
薛宁看着连连称奇,“要是孟瑶蠢成这样,回去就能被师父打死。”
而转眼间下面又热闹了起来,许莞一个不服气又开始朝秦沐棉动起手来,秦沐棉却像猫逗老鼠一般,次次给她机会让她以为能打中自己,偏偏又在快碰到自己的时候让她打空。
“贱人!有本事别躲啊!”
听到动静赶出来的沈茵洛出来见到的第一幕就是许莞指着别人破口大骂,她从不知道在她面前听话乖巧的许莞会有这样的一面,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但还是上去将许莞拦了下来。
秦沐棉见沈茵洛插手了,也不继续逗弄许莞了,知道这位多半就是许莞的背后的人了,但她并不先开口说话,静静地等着沈茵洛开口。
给沈茵洛报信的弟子已经大致将事情讲过一遍了,自然是知道错在许莞,将赌气的许莞拉到身前。
“给这位姑娘道歉。”沈茵洛开口,声音冷冰冰的不容人拒绝。
放在以往许莞肯定会听她的话,但刚才才与她吵过架,自己落得这么狼狈都是因为谁?现在还要自己道歉,师父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僵持了半天,许莞慢吞吞地吐出了一个字:“不。”
旁边一位九华宗的弟子赶紧出来打圆场:“这位姑娘对不住,都是我们这些做姐姐的没有教好,师妹她年纪还小,姑娘大人有大谅,饶了我们师妹这次吧,姑娘若是需要什么,我们浮光阁都可以赔偿给姑娘。”
这人说话很巧妙,一下将许莞这堪称是胡作非为的一出直接被她轻描淡写地说成了年纪小,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而且还搬出浮光阁来压秦沐棉,软硬兼施,着实巧妙。
原来是浮光阁,也不怪这人敢这样嚣张,秦沐棉心中冷笑。
而刚出声的那人见秦沐棉不为所动,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第一百零七章 夜晚
秦沐棉看了看被沈茵洛几人护在后面的许莞,又看了看沈茵洛,露出不屑的笑容:“既然你们浮光阁没有教好,那我替你们教一下好了。”
话音刚落,浮光阁几人脸色皆难看了起来。
秦沐棉嘴角轻轻一勾,便飞身跃去,此时众人才看清秦沐棉手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条鞭子,沈茵洛自然不会让她如此轻易得手,轻轻一跃将她拦住。
但沈茵洛不仅要顾着许莞还要顾及到浮光阁,并不想给外人留下浮光阁仗势欺人的印象,所以一招一式都有所顾忌,但秦沐棉却肆无忌惮,招招凌厉,一时间沈茵洛竟然处在了下风。
许莞没想秦沐棉会如此厉害,这时才后知后觉知道惹到了不好惹的人,小心翼翼地躲在师姐们的身后。
她伸出头去想看看情况如何,刚一探出头瞬息之间眼前一黑,还不等她去多想,脸上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人也随着这鞭子的力道摔倒在地。
秦沐棉收回鞭子握在手中,冷冷地看着浮光阁几人将许莞围住。
周围的人噤了声,之前看着秦沐棉虽然出手狠辣,但也没谁真想过她会真的伤人,毕竟秦沐棉他们都十分眼生,而浮生阁虽然不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派,但也不是可以随意招惹的。
殷小楼在楼上看的都惊了,这甩在许莞脸上的这一鞭子一点都不轻,保不准会留下疤。
见秦沐棉出手伤了许莞,沈茵洛也不多客气,漠然道:“姑娘伤了我阁中弟子,还请到浮光阁一叙。”
秦沐棉对沈茵洛口中的威胁不在意,不屑地看着她:“是我秦家多年不出来走动被世人给忘了还是说你浮光阁看不上我秦家了?”
周围的人也都不是笨的,可以让秦沐棉有底气对上浮光阁的秦家还能有哪家。
秦家当年盘踞一方,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方霸主,后来秦家渐渐隐退,时间一久离得远的地方逐渐有些淡忘了这个曾经武林世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秦家还不是瘦死的马。
沈茵洛也知道秦家,不然此时也不会没有动作。
“师姐!帮我报仇!”然而许莞年纪小又没怎么出过远门,对秦家的这个概念极为陌生,捂着鲜血淋漓的脸不住地哭喊。
沈茵洛被许莞弄的十分疲惫,都到这种程度了还不看不清现实,冷冷地瞟了一眼许莞,不带感情道:“带她回去。”
“等等。”秦沐棉突然出口阻止。
秦沐棉从钱袋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了几个铜板,“找到了。”
走到许莞面前,将这几枚铜板向上一抛,接连几声脆响铜板纷纷落到了许莞面前,许莞狠狠地瞪着秦沐棉,仿佛想将她抽筋剥骨。
“赏你的,脸治不好不要紧,好好把脑子治一治。”秦沐棉居高临下地看着许莞,毫不留情地讽刺。
路旁灯笼暗黄的光照在秦沐棉的脸上,许莞从下面望着她,只觉得她面目狰狞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秦沐棉话说完便转身离去,也没人再去拦她。
“师姐……”
沈茵洛寒着脸摆了摆手,目光冷冷地落在还在撒泼的许莞身上,想起她在自己面前乖巧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恶心。
“她不肯走,就不会打晕了带走吗!”
几个一同过来的浮光阁弟子哪里见过沈茵洛发这么大的火,心有戚戚地立马照做了。
薛宁看着外面的人渐渐散去,也感慨道:“我说过了吧,浮光阁的女人是真的难缠,这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也该她们吃点苦头了。”
这热闹是看够了,殷小楼好奇问道:“她们师父不是据说最护短的吗?怎么这时候没出来给那人两巴掌?”
殷小楼还记得那天任明姝冲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想教训自己,不愧是一脉传承的师徒,也很好奇就这种脾气是怎么能当上一阁之主的。
“可能也知道自己徒弟丢人吧。”没热闹可看了,薛宁又从碟子里顺走了最后一块糕点,边吃着边回房去了。
“任阁主现在估计也有什么不能示人的隐疾吧。”一直默默坐在一边的季修晏突然开口。
想到昨日见到他们时任明姝头上用斗笠罩了个严严实实,还特意挑了个不会和其他门派遇到的路线,这可不是明摆着不方便见人嘛。不然这阵仗闹得这么大,沈茵洛出来,不可能任明姝会不知道,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咽下这口气。
“果真是师徒同心。”殷小楼瞄见许莞脸上那条深深伤痕,十有八九是会留下印子的。
季修晏被这句话逗笑了,“薛宁让你离她们远一点也不是不无道理,近朱者赤,这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殷小楼难得会听到季修晏这般说玩笑话,这一听也是一乐。
想到季修晏和沈茵洛这被公认会在一起的,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幸好沈姑娘不和她们一样,不然若是师兄真的和沈姑娘在一起了那就不好过了。”
笑着笑着转过身就看季修晏一只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一紧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心里默默地打了自己一嘴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师兄,时辰不早了,我去休息了。”说完一溜烟就跑开了,完全忘了手里还端着那个空碟子。
季修晏嘴角轻轻勾起,无言将杯中最后一点清茶饮尽。
一路上的事情叶明心早已安排地妥妥当当的,出于对殷小楼的保护,叶明心特意将殷小楼的房间安排在了最里面,走在走廊上,这才发现手里还端着个空碟子,但现在她不太想再返回去。
走廊两边许多房间已经陷入了黑暗,有些房间依旧灯火通明里面还传来了小声的谈话声,不过隔着一层门窗并不能听真切。
路过了萧暮白和谢尘衣的房间,听到里面还有些声响脚步顿了顿,瞟了一眼房门离去。
回了自己房间,殷小楼解下了赤莲放到了一旁。
原本傲霜剑走之前季修晏已经给了她,但是玉岐山的意思是要将傲霜剑带回九华宗交予东方临,也就是将顾筝的剑送回到东方临手中,殷小楼仍还是将傲霜剑交给了季修晏保管,反正都是要一同回去,不然自己随时都要担心。
将赤莲放好后,殷小楼绕道了房间后面准备沐浴完就休息睡觉。
第一百零八章 白逸
试了试桶里的水温,殷小楼便宽衣下了水,贴身放着的东西一并取了出来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殷小楼伸手将一个小袋子拿了过来,里面装的是关颖的定海珠,她一直都贴身带着,但一直也没时间拿出来看过。
将袋子打开,一颗鸽子蛋大的珠子落入了手心,入眼是清透的水蓝色,里面仿佛装的是真的海水一般,这抹蓝色还能流动。
殷小楼从来没有好好观察过它,但还是记得殷斐然将定海珠泡在那像鲜血一样的液体里,拿出来的时候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但此时怎么又变了回去。
在手心里摩挲了片刻还是将珠子放进袋中,反正自己也不用知道这些。
起身擦干后换了套亵衣就直接躺到了床上,她一向睡得有些迟,现在还没到她能睡着的时候,就睁着眼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了些睡意,此时外面也寂静了下来,偶尔才能听到烛火烧裂的一两声动静。
就在殷小楼快要入睡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走廊里有动静,再仔细听去好像又没有动静了,殷小楼自认听觉比普通人灵敏,刚才绝对没有听错,那动静就在离自己房门不远处。
翻身起来,将外衣穿好,从桌前经过时没忘将赤莲带上。
贴近房门又听到了那几不可闻的声音,不动声息地将门栓放下,将门缝虚开了一些,目光顺着门缝朝外面探去。
这一看正对上一双黑不溜秋的眸子,没有设防会见到这样一幕也是惊了一下,显然那双眼睛的主人也没想到会碰到殷小楼开门,眼中满是不知所措。
“你在这里干什么?”殷小楼无奈问道。
此时她已经将门完全打开,门外正是跟着来的小不点之一的流云,此时正蹲在房门和墙角之间,看着很是委屈的样子。
流云很是泄气,耷拉着脑袋,“对不起,打扰师叔休息了。”
说完站了拍拍灰尘就想走。
殷小楼赶忙叫住了他:“回来。”
流云又听话地转了回来。
“先进来吧。”殷小楼四处看看基本都睡了便把他叫了进去。
流云搭着脑袋跟着就进去了。
等流云进去了殷小楼便问他:“大半夜不回房间好好休息在外面待着干什么?”
见殷小楼的语气很平常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流云心底松了一口气,思量着一下告不告诉殷小楼,但他也只有十一岁,心里也没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一下子想想出点借口来还真有些难为他,想了想也就如实说了。
“师兄们和我打赌说输了的人要去谁客栈的小柴房。”流云瘪了瘪嘴,“我赢不了他们。”
殷小楼手指在桌上扣了扣,“那你怎么跑走廊上去了。”
流云结巴了一下,解释道:“我……我是去柴房了,但是柴房里有好几条蛇,红红的,我看……我看着心里害怕就跑回来了,但是师兄们已经睡了,我叫不醒他们。”
殷小楼心里明了,这小子多半是被人整了,站了起来想去找叶明心给他安排个房间,还没走出去想起现在这么迟了,大家也都睡了,也不好再去打扰叶明心,转身又看了眼缩成一坨的流云。
“先在我这里将就一晚吧,我明日会和你叶师兄好好说说的。”
流云呆呆地看着殷小楼回过头从客栈的柜子里翻出来两床棉絮,麻利地铺在了地上,担心殷小楼会找几位师兄的麻烦,回到极星峰后他们又会反过来找自己麻烦,呐呐地解释道:“师叔,我不是来告状的,师兄们也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告诉叶师兄了吧。”
殷小楼将棉絮铺平,所幸是夏天,不然就这两床还真有些容易着凉。
“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殷小楼小时候也是被欺负过的,自然知道这样告状只会适得其反。
不过在这小子面前撞装威风的感觉还有些不错,也有些明白那些高手为什么总是故作高深了。
殷小楼手按了按铺好的被子,因为流云个子还很小,棉被可以多叠两层,这样摸着其实还挺柔软的,她收留流云过夜是一回事,但也不会把自己的床给让出来。
“师叔,你还是不要告诉叶师兄了吧。”流云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什么季修晏叶明心这些人他也只是听说过,这次出来才见到的,辈分和实力对他而言都太遥远了,或者说是有点畏惧。
而殷小楼上次把桃花酥给了他,他心底对殷小楼已经有了点亲近之意,所以才愿意告诉她。
他在极星峰时,师兄们也会捉弄他,但也不会太过分,他也想和师兄们好好相处,每次看到其他师兄一起玩的好好的,自己就特别羡慕。这次师父让自己来刚好就顶替了一位师兄的位置,所以他们才会变本加厉地捉弄他。
他还要回去和师兄们朝夕相处,不想因为今天这件事被他们记恨上。
他娘送他进来时告诉他的,在他还没有变得更强的时候,一定要学会忍耐。
韬光养晦,经历过打磨的剑才会更锋利。
“好吧。”殷小楼随口答应了,反正有的是办法。
得到了殷小楼肯定的答复,流云这才安心地躺进了殷小楼铺好的棉被里,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围着殷小楼转。
殷小楼见流云已经躺好了,被吹灭了房中的灯,只留了床前的两盏昏暗的小灯笼方便起夜。
房中光线刚暗下去,窗边一只倒吊着的蜘蛛慢慢地落到了窗沿上,迅速地朝地面爬去。
客栈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名长相清秀的女子仰躺在地上,苍白的脸,瞪大而无神的双眸,毫无疑问,她已经死了。
一只蜘蛛从她头发里爬了出来,伏在她的脖颈上就咬了下去,正是从窗沿跑下来的那只。
“已经不新鲜了,怎么能这么不讲究呢?”寂静的夜里突然有人出声,声音低沉微微嘶哑,却又十分魅惑。
一只没有血色的手伸了过去,将蜘蛛给捉了起来,拎在了自己眼前,白逸一双银白色的竖瞳像家中长辈宠溺小孩一般看着它,眼中惋惜。
“都告诉过你不要吃那些脏东西。”白逸摇摇头。
下一刻,手中便空无一物,人如同鬼魅一般,离奇的消失在了夜色中,只在那具尸体旁留下了一滩黑褐色的碎末。
第一百零九章 惊险
殷小楼打了个哈欠,渐渐有了睡意。
“师叔?”流云突然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殷小楼轻声问道:“睡不着吗?”
给流云铺的床离殷小楼的床有些远,光线不好,看不清流云那里怎么了,又听见流云颤颤巍巍地开口,还带着哭腔,“师叔,我怎么感觉被子里好多凉凉的东西在动。”
听到流云这样说,殷小楼立刻翻身下床,将四周的灯火点燃,房间里一下便灯火通明。
“别动。”殷小楼嘱咐流云。
流云眨了眨眼睛,脸上惊惶未定,殷小楼握好赤莲,轻轻撩起被子的一角,猛地一下将被子掀开,入眼的景象不禁让她吸了口凉气。
此时流云左右两边的手臂上各缠了一条青黑色的小蛇,大腿旁还盘着几条,正肆无忌惮地盯着殷小楼,发出呲呲的声音,流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脸上的惊慌更甚。
又是蛇,殷小楼真的是讨厌透了这种长长的滑滑的东西了。
“别动。”嘱咐完流云后就用赤莲将流云手臂上的蛇给挑起,那蛇便顺势而上,直接攀上了赤莲的剑身朝殷小楼爬去,殷小楼剑锋一转,蛇便从七寸处断开,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剩下的也如法炮制逐一斩杀。
腥臭的血腥味传入鼻中,殷小楼强压下那种恶心的感觉,关心道:“有没有被咬到?”
流云抿着嘴摇摇头,他被缠住的时候就一动也不敢动,但是显然是有些吓到他了,面色也有些惨白。
“要不是有毒,师叔就给你炖蛇羹吃了。”殷小楼笑笑,将流云拉了起来。
流云也笑了笑,显然没那么后怕了。
两人被这么一打扰一下也没了睡意,殷小楼转身在柜子里翻出了一张干净的帕子,仔细地将赤莲身上的蛇血擦掉。
刚擦拭到剑尖,胸口一阵熟悉的闷痛就传来。
这个感觉她再熟悉不过,连忙从怀里摸出了装着药的小瓶子,连忙塞了一颗到嘴中。
那人肯定是跟上来了。
“我们先走。”殷小楼转身想带上流云立马去找季修晏,这里明显已经不安全了。
但一转身就见流云背对着趴在了桌上,殷小楼脸色凝重了起来,走了过去,将流云推了推,毫无反应,手探到鼻下,还好还有呼吸。
将流云抱起,幸好流云年纪小也不胖,殷小楼一只手勉强还能抱起,一只手拿着赤莲,就准备离开。
刚走在门口,心中突然有种预感,握着赤莲反手朝背后一刺。
脸侧拂过一阵风,感觉有什么被这么一击刚好从自己身边后退。
将赤莲横在自己面前,冷冷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长相十分俊美,一头柔顺的黑发披在肩后,一双银白色的竖瞳妖异美丽,薄唇轻轻上扬,像一头美丽又危险的妖兽。
不用思考,这个人很危险。
殷小楼剑指向白逸,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厌恶。
白逸见殷小楼的眼神倒也有惊奇,他对自己的外貌还是十分有把握的,但他自然不知道殷小楼素来就十分讨厌蛇这种冷冰冰的动物,看到白逸的眼睛就会想到那些。
“不用如此紧张。”白逸笑笑,眼中没有一丁点儿温度,眼神死死地锁定在殷小楼身上。
殷小楼只觉得自己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的猎物一般,但是并不准备与他多言语,往后迅速一退就已经碰到了房门,但门之前被自己栓死了,此时根本没有多余的手去开门。
就在她刚好要张口呼救的时候,白逸动了,殷小楼只觉得白逸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人便已经到了自己面前,几乎出自本能地出剑去挡。
白逸被赤莲阻了阻,有些惊讶殷小楼能判断出自己的方位,眼中多了些玩味。
殷小楼手中的赤莲并未停止,直直朝着一旁的茶壶袭去,剑尖刚刚碰到茶壶,同时,白逸的脸从自己眼前闪过,下一秒,抱着流云的那一只手中只留下了有些温度的空气。
刺向茶壶的赤莲剑锋一转,凌厉地向白逸袭去。
但剑迟了一下,白逸已经从原地跳开。
白逸一只手将流云提在手里,另一只手指尖从流云脸上划过,笑着威胁道:“别出声。”
殷小楼冷冷地看着白逸,耳朵动了动,周围好像已经有人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了,显然白逸也已经发现了这点。
“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三里外闻香岭。”白逸示威般将昏迷不醒的流云提了提,“若我发现你告诉了季修晏,他可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话说完,白逸走到了窗边,一转眼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两扇空荡荡的窗。
跑到窗边,外面只一片静悄悄,哪里有人经过的痕迹。
殷小楼心里像哽了块石头,这个人提的是什么鬼要求,一炷香的时间让一个人生地不熟自己赶去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地方,还不让自己去找季修晏。
而且这大半夜的,可没有人能让她问路啊。
“啾~”
侧过头,她才发现小黑不知道什么时候溜了过来,立在窗沿边,嘴里叼着一只手心大的花蜘蛛,两只小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见殷小楼终于注意到了自己,邀功似的将蜘蛛推向了她。
若是被他发现……
只要他发现不了不就可以了?
“还有别的吗?”那些人不是就靠的这些小玩意来监视自己吗?
小黑听到殷小楼问,翅膀扑腾了两下飞了起来,不一会又叼来了一只。
只有一炷香的时间,殷小楼也不做他想,转身就朝房门走去,小黑见殷小楼跑了,连忙将蜘蛛放下跟着飞了过去。
季修晏的房间在她房间的对面,几步来到季修晏房门前,房门竟然没有上锁,一推就推开了。
还没走进去,就听见了季修晏穿衣的声音,殷小楼就站在门口等着,不一会,季修晏点燃了灯盏。
季修晏头发没有束就披散在脑后,衣服也就那么简简单单地穿着,襟口就那样松松散散的敞着,隐隐地露出里面的皮肤,散漫中又带着清雅,从未见过这样的季修晏的殷小楼也是一愣。
“这么晚出什么事了吗?”季修晏问道,慢慢地将衣襟笼好,语气很平和,半分被打扰到的情绪都没有。
殷小楼这才将视线从季修晏身上移开,将流云被掳走的事简单的说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章 要挟
殷小楼走在路上,三里路不远不近,但枫镇没多大点,朝那边走刚好出了城,小黑跟着自己一路来了,不然这人迹罕至的路上走着还有些瘆人。
小黑一直在两侧的树上窜来窜去,通体漆黑几乎已经完全融入了夜色。
到了约定的地方,殷小楼远远地就看见了躺在一棵干树下的流云,但白逸却不知所踪。
刚走到流云不远处,白逸又如同鬼魅一般出现了。
殷小楼将赤莲拔了出来拦在自己面前,警惕地看着他,森然道:“我已经过来了,你想怎么样?”
白逸很满意殷小楼确实一个人过来了,眼神对殷小楼警惕的样子十分不赞同:“别这么紧张。”
“我听人已经念叨你许久,但一直也没什么机会好好见一面。”
被白逸这样盯着殷小楼浑身都很不自在,一眼都不想看再看他一下。
“你们三番五次地做这些小动作,我可不觉得就是想认识我这么简单,而我也不认为就我这样能让你们有想认识的念头。”
这个人手上绝对有可以令千丝蛊苏醒的东西,但不是母蛊,若是母蛊,那种药绝对不可能将千丝蛊压制住,反而更像温子轩试验时的那种刺激。
而白逸不出意外也是执天教的人,执天教的兰六重伤了玉岐山,同时殷九章与穆三娘被掳走,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现在又多次想对自己下手,即便不是幕后主谋也是条走狗。
白逸摊摊手:“你这话还真伤人。”
目光死死地锁在殷小楼身上,“你换他。”
殷小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很费解殷小楼为什么已经中了他的毒却任何反应都都没有,执天教就是依仗着毒功与蛊术才能横行江湖这么多年,而之前催动千丝蛊竟然也没有作用。
“好。”殷小楼答应地十分干脆,“不过你要让我确定他平安无事。”
白逸偏偏头,有些疑惑:“你在凭什么和我讲条件。”
从她到了这里之后,就已经在他手掌心中,换句话说他现在想反悔易如反掌。
殷小楼低声笑了起来,手腕一动,原本指着白逸的剑锋一转对准了自己的咽喉,锋利的剑刃离皮肤半寸不到,轻轻一动便能割破那娇嫩的肌肤。
“凭什么?”殷小楼毫不畏惧地和白逸对视,嗤笑道:“你们处心积虑想把带走,应该要的不是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吧?”
白逸瞳孔微微收缩,目光森寒地盯着殷小楼,片刻后,侧过身子,将流云旁边的位置空了一些出来,并不再说一字,似默认了殷小楼的话。
殷小楼手中的剑没有放下,在白逸冰冷的注视下慢慢走到了流云身边,这才将赤莲从自己身上移开,侧对着白逸,简单检查起了流云的状况。
体温呼吸都很正常,仿佛只是睡熟了一般。
“醒醒。”殷小楼拍了拍流云,但他一丝要醒过来的预兆都没有。
“解药。”她生硬地朝白逸开口,既然他们对自己的命很在意,自然就肆无忌惮起来,别的她无法控制,但自己的命还握在自己的手上。
“时辰到了自然会醒。”白逸已经有些不耐了,冷冷地望着殷小楼,“若你再在我面前提要求,我就把你这双手砍了,反正只要你有口气就行了。”
将抱在怀里,殷小楼回看白逸,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白逸脸色大变,伸手便向殷小楼袭去,但殷小楼提前一步抱着流云朝后面滚了两圈。
耳旁一阵风凛冽地击向白逸,速度快到避无可避,但就在同时,白逸身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条银白色的蛇,蛇身挡在白逸脸前,刚好挡住了这一击。
袭击白逸的是小黑,此时锋利的鸟喙捉穿了白蛇,白逸扬手准备打死这只坏事的破鸟,还没来得及下手,另一边一道森厉的剑气已经近身,那条被小黑啄穿了的白蛇竟然又诡异地出现在剑前挡住了这一剑,但“噗嗤”一声,剑还是刺进了白逸身体里。
白逸急退,剑离体,那条白蛇挡住了一人一鸟的攻击,此时已经可谓是遍体鳞伤,白逸将它收了起来,嘴角划过一丝残忍的冷笑,目中满是寒光,看向来人。
“原来是银蛇使,久仰。”季修晏将间风剑尖又对准了白逸,眼中没有什么温度。
暗红的血渐渐浸湿了白逸的一身白衣,落在白色的衣衫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虽然季修晏语气平淡,但白逸已经在他眼中看到了杀气,刚才要不是剑被阻了那么一下,自己现在已经身首异处,而尽管这样,自己的伤也是不轻。
“没想到你也会做这种偷袭的事情。”白逸讽刺道,没想料到会有被这些自诩光明正大的名门正派偷袭的一天。
季修晏不以为然,眼角微微上挑,“银蛇使还不准备逃吗?”
白逸死死地瞪着季修晏,中原的门派向来看不起从南疆出来的执天教,但也没人敢如此叫板,但是如季修晏所说,他现在是必须要离开,若是正常来说,他对上季修晏照样有赢的可能,但是来给自己的报信的小东西似乎失灵了,让自己放松了警惕才能让季修晏这么轻松地得手。
但抬眼就见季修晏收了剑,冷冷地看着自己。
“今日我暂时不杀你,回去告诉六姑娘,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白逸恶狠狠地瞪着季修晏,这个人完全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他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和一个死人一般。
“我要走,还没人能拦得住。”白逸眼睛眯了眯,季修晏如此看轻他,让他着实不爽。
话说完,白逸身形一闪,便隐入了夜色,消失不见。
同时,季修晏手中的间风脱手,也埋入了漆黑的夜里。
“噗嗤”一声紧接着不远处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季修晏慢慢走过去,间风已经落在了地上,一旁还滴落了不少血迹,若有所思地低身将其捡了起来,此时殷小楼抱着流云也走了过来。
“我来吧。”季修晏伸手将殷小楼怀中的流云接了过来,随意地一手将其夹在腰间。
殷小楼看着这个应该不太舒服的姿势,忍不住道:“这样抱着他会不太舒服的。”
季修晏漫不经心地将流云换到了怀里,问道:“他怎么跑你房间里去了?”
沉香令
沉香令
第一百一十一章 风平浪静
“我听说小师叔昨晚去季师叔房里了。”
“我也听说了,都好晚了。”
“切,你们这听说的就跟亲眼见了一样。”
旁边一人弱弱道:“是我昨天看见的。”
有了证人,几人都忍不住唏嘘。
话刚好传到了一旁的叶明心耳中,皱眉训斥道:“是不是起太早没事做?有这么闲的时间不如出去练练剑。”
几人被叶明心逮了个正着,心虚地低下了头,你推我我推你的慢慢下了楼。
叶明心板着脸刚看着这几人离开,就听到了背后殷小楼的声音。
“明心,你竟然起的这么早。”
昨晚折腾了太久,回来后一直没怎么睡着,一大早又被别人的动静给吵醒了,索性就不再睡了。
由于没睡好,殷小楼声音有些哑,眼下也有着青黑。
叶明心见状眼皮跳了跳,刚才几名弟子的话不停地浮现在脑海中。
殷小楼进了季修晏的房间……
很晚……
再看看殷小楼现在一脸疲惫的样子,叶明心只感觉十分怪异,不太能正视殷小楼了。
殷小楼见叶明心一脸古怪地盯着自己看,在自己脸上摸了两下,疑惑道:“你在看什么?”
叶明心赶紧正了正脸色,不让殷小楼看出破绽,只敷衍:“师叔好像没有睡好,离启程时间还久,可以再去休息一下。”
心里却在盘算着一定得让刚才几人闭嘴,不然这说出去殷小楼的脸面往哪放。
殷小楼虽然有些困,但让她再去睡肯定是睡不着了的,看着旁边没人就将流云的事情提了提,虽然回去后别的峰的事情叶明心管不了,但这回去的路上还是能关照一下。
但没将自己把流云带回了自己房间的事情说出来,昨晚季修晏因为把流云留在了自己房间“教训”了自己许久。
她起的早客栈里还有些冷清,一个人走在栏杆处伸了个腰,就瞥见对面客栈里住的浮光阁的人已经准备动身离开了。
以年轻的女子居多,多还是长得端正貌美,一眼看去,十分吸引路人的眼球,只可惜时候还有些早,路上也只是摆摊的小贩出来了。
她们也没等多久,一会戴着斗笠的任明姝就出来,不耐烦地冲她们挥了挥手就上路了。
殷小楼无聊地看着她们走远,身后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殷姑娘起的还很早呀。”
殷小楼回头,见谢尘衣就站在自己身后,谢尘衣也是刚起,柔顺的发丝随意地挽在后面,插着一只淡白色的蝴蝶发簪,看上去清丽无尘。
这是殷小楼第一次正面直接和谢尘衣接触,想起梅姬和谢安言语中提到了她,似乎好像和她有什么恩怨。
自己注意到她也仅是因为随州二字,她私下去了解了一些,残雪门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风评也尚好。
看上去和执天教种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而梅姬和谢安口中萧暮白和谢尘衣好像都不是什么好人,但转念一想,他俩好像更不是好人。
“睡不着就起来了。”殷小楼寒暄道,她对谢尘衣的印象其实还挺好,端庄秀丽,落落大方。
“这几日天气闷沉沉的,晚上是不太好入眠。”
谢尘衣走到殷小楼身旁和她并立在一起,也看到了匆匆离去的浮光阁,昨晚她虽然没有出来但是多少也是听说了一些昨晚的闹剧。
“年轻时吃些亏也好,以后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谢尘衣意有所指。
这话放在谁身上都合适,但殷小楼认为许莞可不是那种知错能改的人,但也顺着说了,那些话说出来只会让人觉得在搬弄是非。
谢尘衣脸上带着笑朝后面看了看,殷小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见萧暮白也出来了,旁边季修晏也一路过来了。
殷小楼见谢尘衣迎了上去,轻轻挽住了萧暮白的手,两人恩爱异常,旁边只有自己和季修晏,季修晏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总有种难以描述的怪异感。
刚才两人是一边说话一边过来的,季修晏收回了目光,问道:“不知萧门主此次是到哪里,或许还能同程。”
“我们要去一趟齐城,离这里倒也不远,可惜不同路,不然还能叨扰季兄几日。”萧暮白有些惋惜。
听到萧暮白的话殷小楼心中一凛,她从齐城一路走来,齐城不过一个小小的地方,也没什么有名的门派,若是殷斐然还在的话,还能算得上一个。
而齐城,有着她很不愉快的记忆。
既然萧暮白都这样说了,季修晏也不过多挽留了,萧暮白稍作客套后就携谢尘衣先离开了客栈。
等看着两人背影消失在了视线中,殷小楼一脸认真问道:“小小一个齐城他们去干什么?”
残雪门和齐城天南地北,齐城也没什么能吸引这些人的地方。
却听季修晏笑着打趣道:“刚才你怎么没问问萧门主?”
殷小楼颇有些埋怨地看着季修晏,他明明知道自己对他们两人有所猜忌,怎么可能凑上去问他们引起他们的注意。
这下季修晏眼神凝重了几分,缓缓道:“我猜的不错,应当是为了定海珠。”
早些时候关于定海珠的流言就已经有了,不过流言四起,也没人敢确定到底在哪,不过传言最多的还是在齐城一带。
这个消息时间有些长了,但其实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即使是现在再去也不算晚。
“定海珠?”殷小楼不确定地又问了问。
“嗯。”
殷小楼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这样看来殷斐然会去齐城好像并不是突然起兴。
“定海珠有什么奇特之处吗?”不然为何关家会因此惹来灭门之祸。
季修晏想了想,也并未觉得定海珠有何奇特之处,“外人都传言定海珠可净化污浊,从而达到洗精伐髓的效果。”
但也只是传言而已,传言最爱的就是夸大其词,除了将定海珠带出碧波海的人外,也没见其他拥有定海珠的人成了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洗精伐髓怎会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殷小楼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精致的锦袋放在自己与季修晏中间,季修晏有些不解殷小楼此举是要做什么。
又眼睁睁见她打开了袋子,一颗圆滚滚的水蓝色的珠子滚到了她的掌心。
殷小楼雪白的掌心轻轻的托着,珠子有着极为透彻的水蓝色,一眼便能让人深陷其中。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且归
“这是?”季修晏神色莫测地看着她的掌心。
殷小楼在的这边一般普通弟子不会过来,左右看了看没有人在旁边,凑到季修晏身边小声说道:“定海珠。”
听到定海珠三个字,季修晏神情凝重了起来,伸手将殷小楼手指扳到了掌心上,将定海珠藏到了她手中。
叶明心刚从楼下上来便看见离的很近的两人,目光不自觉就落在了两人握着的手上,又想起了刚才那几位师弟讲的话。
殷小楼半夜进了季修晏的房间……
以季修晏的修为肯定已经察觉到了自己上来了,叶明心一时进退两难,心里也不禁有些怪这两人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如此亲近。
殷小楼眼尖瞟见了叶明心,连忙把定海珠握紧,将手背到了身后,倒不是信不过叶明心,只是定海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也是被萧暮白夫妇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这个定海珠不止是要帮关颖带去碧波海,在这之前就是个随时会引火上身的祸害,告诉季修晏就如同将傲霜剑交给他一般。
但殷小楼这一举动落在叶明心眼里又是另一番意味,他只当殷小楼是因为自己撞破了两人而慌张害羞,赶紧找了个借口溜开了不让殷小楼为难。
叶明心走后,殷小楼松了口气,将定海珠又装了回去。
“还有什么人知道定海珠在你手上?”
关家被灭,定海珠落到了殷斐然手中,当夜活着离开的只有自己和关颖,而殷斐然虽然中了关颖兄妹的圈套,但似乎还活的好好的,毕竟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的之一的殷斐然这么久了并没有传来死讯。
而关颖,自己也不知道她在哪。
萧暮白二人去齐城也只能打听到关家被殷斐然灭门的消息,定海珠的消息也只会指向殷斐然,而殷斐然肯定也想不到关颖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
“只有给我这个的人知道,但是我已经不知道她的去向了。”已经过了许久,再想来总觉得那日关颖还是很违和。
此时九华宗的弟子基本都已经起床,都是年轻人,一大早起来精神都很好,不多时旁边就有些喧哗了起来。
“先收好,不要再告诉别人。”季修晏嘱咐。
殷小楼点点,她自是省的。
说完了定海珠的事情,殷小楼就季修晏走了出去,这几十名弟子围在一起还真的一点都不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刚走出去,殷小楼就感觉人群中有些异样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没有恶意,但让她不太自在。
再仔细去寻找这些视线是从哪里来的时候,又感觉人人都很正常。
简单用过饭后就准备启程了。
殷小楼是属于那种闲人,辈分高除了把自己带上其他都不需要操心。
她就站在一旁静静等着大家一起动身。
“让开!”突然旁边响起了一个女声。
转过头去看来人正是孟瑶,孟瑶气鼓鼓地瞪着殷小楼不放。
殷小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位置,好像并没有挡着她的路啊,但一大早也不想与她争执,直接挪到了一边。
回望孟瑶,像在告诉她路已经给你让开了,你可以走了。
孟瑶狠狠剜了一眼殷小楼,就像用足了劲却打在了棉花上。
殷小楼见孟瑶没有要走的意思,又朝旁边挪了几步,直接忽视了她。
她刚刚又被薛宁说道了一番,心里本来就有气,这一出门就又遇到殷小楼,结果把自己心里弄的更加不顺。
孟瑶旁边几个女孩子有些紧张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殷小楼毕竟是师叔,虽然只是朝云峰那边的,但也不该孟瑶去为难人家,何况季修晏明摆着是站在她那边的。
而且孟瑶再惹出了事,薛宁也会连带着把她们一起训了。
被这么一劝阻,孟瑶心中更是有气,直接拂袖而去。
殷小楼知道孟瑶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尤其她还那晚撞见孟瑶来找季修晏,自己经常在季修晏身边哪怕没有什么都会成为她的眼中钉。
薛宁刚出来就看到孟瑶离去的场景,不由地走了过去,问道:“小师叔,孟瑶没惹什么事吧?”
都已经往回走了,他可真不希望孟瑶再闯出什么事情来,朝云峰虽然人少,但是也不是说人少就能被欺负的了。
殷小楼摇摇头,就瞥见薛宁冲自己挤眉弄眼。
薛宁嘿嘿地笑了两声:“小师叔,听说……”
“薛宁!”叶明心板着脸大喊了一声。
他都已经嘱咐了他们不要乱说话了,哪知道转身流言还是传的沸沸扬扬,不过所幸没人在两位师叔面前提起,但自己刚过来就看见薛宁这个不怕死的。
“你好像很闲?”
薛宁尴尬地挠了挠头,有被撞破的窘迫。
“很闲的话后院那几箱东西还没人抬,不如你现在去吧。”叶明心黑着一张脸,语气有些不好,亏他还特意提醒了薛宁,结果转身就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叶明心确实特意嘱咐过他,让他把孟瑶看好,但这四下无人的时候他还真有些好奇这个流言的真假,叶明心虽然自己叫一声师兄,但是不是同一座峰自己其实不必听他的,可叶明心又不仅仅是师兄而已,现在自己这张嘴又说了不该说的,打也打不过,也无奈耸耸肩朝后院走去。
“师叔,薛宁和你说什么?”叶明心心里不禁有些紧张。
“没说什么,他刚想说来着,你就过来了。”
心落了下来,看来自己还是得再好好提醒提醒那些小子。
“不过,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殷小楼狐疑地盯着叶明心,一早起来怎么感觉就与世隔绝了一般,感觉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师叔!”流云从旁边突然冲了出来,手里捧着个纸袋。
见殷小楼的注意力被流云吸引开了,叶明心额头上流了滴汗下来,他这人很不善于撒谎,殷小楼再追问下去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来,师叔给你!”流云笑眯眯地将装着糖糕的纸袋放到了殷小楼手里,今天起来,几位师兄就被安排了其他事情,就把年纪小的自己丢到其他师兄师姐跟前。
殷小楼刚接了过来,就听到人群中有人喊了句“启程”,聚在一起的九华宗弟子便陆陆续续按着既定的路线动了起来。
“走吧。”季修晏从容地客栈里走了出来。
当归且归。
第一百一十三章 九华宗
那夜过后,一路上都平静的不像话,一行人安安稳稳地到了九华宗的地界。
中间孟瑶有好几番想挑殷小楼的刺,但薛宁盯孟瑶盯得紧,也没让她闹出什么幺蛾子。
到了属于九华宗的地盘,许多弟子情绪都变得很不一样了。尤其是第一次出远门的弟子,出去转了一圈有些东西已经有所变化。
正午,一行人已经到了九华宗山脚下,有些人回归心切,竟一刻也不做休息顺着宽阔的大理石路继续赶路,遥遥地又在最前面。
这群人都是从小开始练武,体力可不是殷小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种可比的,没多久,她就留到了最后。
流云对她好感很高,见她走到了最后,不着痕迹地又挪到了她身边。
她看着前面一个个已经走的有些远的背影,呼出一口热气,在这种酷暑天赶路真的要人命。
“师叔,要不我们休息下吧。”流云看她此时一脸晒得通红,额前鼻尖不停地有汗珠冒出来,好心提议道。
殷小楼在石阶上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呼着气,眯着眼睛看着万里无云的空中只有一轮烈日,路旁的小草已经经受不住炙烤垂下了脑袋。
她此时也觉得自己和这些野草快差不多了,转眼再看流云,虽然也被晒得难受,但和自己相比可不止好上一星半点。
“我没事,继续走吧。”她不想等他们都到了独独等自己一人。
可惜自己偏偏半分内力都不能学,现在看看前面的那些人,个个风采依旧,好像这刺目的阳光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影响,尤其是旁边不远处的季修晏更是悠闲。
但只能眼馋,这些路还是要自己走。
“累了就歇一歇。”季修晏在前面等了一会,等殷小楼走来与他并齐的时候开口。
殷小楼额头流下的汗滑到眼边,打湿了眼角的睫毛,伸手粗鲁地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季修晏还是一派潇洒的样子,连汗都没流一滴,因为没有内力所以和其他人的差距都没此刻的冲击来的大。
“流云,回你师兄旁边去。”
“哦。”流云不情愿地点点头,季修晏的话他也只能乖乖听着,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殷小楼,见殷小楼摆了摆手,迈着小短腿朝前面走去,没多久就把两人甩在了后面。
九华宗的宗服好看是好看,但对殷小楼来说太过厚重,恨不得现在能把它剥下来,此时太阳晒着,还爬着山,内热外热,殷小楼已经热的不成人样了,自己一个走在后头的时候还能不顾形象地拉拉衣服透透气,而现在当着季修晏的面也只能捂着,她都能感觉到背后汗水从脖子上一直往下流。
殷小楼鼻尖亮晶晶的,一副要快被烤干了的样子,但一双桃花眼却依然很有神。
“我忘了件事。”季修晏看着她。
眼神温和,一眼望去殷小楼觉得心里的燥热似乎都少了几分。
“什么事?”
刚好旁边有一棵高大的桃树,桃子已经被摘走,但密实的叶子将阳光隔了部分在外面,留了一地荫蔽。
殷小楼两步走了过去躲在了树荫下。
季修晏不知何时手里拿了个十分精巧的小瓷瓶,他确实忽略了殷小楼其实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这是什么?”殷小楼指了指小瓷瓶。
季修晏拨开了瓶子的盖子,“张嘴。”
殷小楼不明就里地微微张开了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养成了季修晏说的话都会照做的习惯,一粒樱桃大小的淡白色的冰珠出现在季修晏指尖,在灼热的空气中不停往外冒着寒气。
下一秒,这粒冰珠便到了殷小楼嘴边,季修晏带着薄茧的指腹不小心碰触到了她唇边,虽然季修晏的手已经离开,但那种触感仍感觉犹在,冰珠含在嘴里没有一丝要化的迹象,但从内而外能感觉到一丝凉意,整个人像泡在了清凉的涧水中,身上的热气一点一点地被驱逐了出去。
神色复杂地垂下了眼,感觉脸比之前还要烧的厉害了。
“咦?没有作用吗?”季修晏见她脸上还是通红一片,以为没有起作用,修长的手贴上了她的额头。
殷小楼却像被雷击了一般往后跳了一步,险些撞到桃树的树干上。
不知为何不敢直视季修晏,下意识地躲了开来,嘴里还含着冰珠,含含糊糊道:“我没事了,我们走吧。”
说完,故作认真地将视线投到了前面快要看不清的背影上。
“好。”
季修晏朝她走了半步,可谁知她又如惊弓之鸟般往后蹦了两步,这一下殷小楼头一下就撞到了低矮的一叉树枝上,头发还被上面的小枝丫给挂住,她心乱如麻,被挂住了一时心急,想快点将头发给弄下来,但操之过急不小心弄巧成拙,反而越弄越乱。
季修晏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做什么?”说完朝她走了过去。
季修晏高了她不少,季修晏一过来几乎将她整个都给罩住,背后就是桃树,逼仄的空间里充斥着季修晏身上的气息,淡淡的,却又散不去就紧紧地围绕在自己四周。
她此时动也不能动,一动就会扯着自己的头发,只能任由季修晏走近,近在眼前的就是季修晏宽阔的胸膛,离的很近,她似乎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了。
“好了。”季修晏将最后一缕发丝从树枝上解了下来。
听到了季修晏的声音,殷小楼才觉得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但季修晏似乎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心里又乱了起来。
季修晏看着殷小楼如临大敌般的表情失笑,从她握着十分紧的手中接过了赤莲,这才走开,朝山上继续走去。
跟在季修晏后面,还故意站的远一些,殷小楼懊恼地将被弄乱的头发一点一点理顺,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脑海挥之不去的全是刚才的一幕。
导致一路上话也不敢说一句,刻意地一眼都不去看季修晏。
沉默地走了一路,幸好有季修晏给的冰珠,速度快了不止一星半点,也没让前面的人等多久就赶上了他们。
此时已经走到了石阶的尽头,左边是一块五人高的奇石,上面龙飞凤舞刻着“九华宗”三个大字,这三个字遒劲奔放,又有海纳百川之容量,饶是殷小楼这个对书法什么都不懂的人只看一眼也会觉得其中的气势之大。
第一百一十四章 穷困的朝云峰
因为九华宗宗主年事已高,近年来除非必要都是由季修晏出面处理,去了名剑大会一趟众弟子理应是要去拜见宗主的,但因为带队的是季修晏,他看了他们一路,而且今年的成绩并算不上理想,便省去了这一环节。
进了九华宗,清点了人数,便让他们自行回去了,因损失了屏岚一名弟子,就点了几个目击的弟子让叶明心先带去了齐安殿。
各个峰知道今日弟子们都会回来,所以早早就派了人过来,殷小楼东张西望好一会,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九华宗内不仅是有习剑的弟子,还有许多外门弟子和一些做杂物的弟子,但现在朝云峰好像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东方临我行我素惯了,在东方临掌管了朝云峰后朝云峰早已向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去了,最盛的时候也至多能找出五六个人来,现在这般场景季修晏早已见怪不怪。
“你回到朝云峰后不要在师叔面前提起你另外两位师父。”季修晏嘱咐,九华宗分了九峰,各司其职,自己总不能日日都守着她。
这两位师父自然指的是殷九章和穆三娘,东方临当年最喜欢的徒弟非顾筝莫属,而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害了自己徒弟的执天教,还有也是害了自己徒弟的星辰教。既然自己能猜到殷九章的身份,如果殷小楼多说漏嘴几句,东方临只要是想猜也能猜的出来,到那时夹在中间为难的只会是殷小楼。
殷小楼只是以为是因为季修晏担心三个师父多了的原因,毕竟太少人会进两个师门了,但她记得东方临是知道的呀,知道了还要收自己为徒难道不是默认了吗?
所以她还是问了出来:“可是东方……师父不是知道的吗?”
刚好有人急急忙忙寻了过来,季修晏回宗第一件事肯定要去面见宗主,此时叶明心已经过去了,季修晏也没时间仔细解释,而且这里殷小楼的师父好像也并不想让她知道,也就含糊说了有仇。
临走前,将来找他的那名弟子指给了殷小楼,让他把殷小楼带过去。
那名弟子十分健谈,一笑起来脸上眼睛就会眯在一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幸好朝云峰有了师叔啊,不然等东方师祖西去,九华宗就要变成八华宗了。”或许天性使然,他看着殷小楼年纪小,也未将她当成一个长辈,说话十分随意就像同龄人之间开玩笑。
殷小楼:“……”
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那人倒没察觉到殷小楼心中所想,自己还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离朝云峰越近一路上的野草似乎也长的越高,这种天气,这种高度的草丛里面最爱藏蛇。
果不其然,没走几步,就一条黑影从他们面前飞快地溜了过去,吓得那名弟子大叫了一声。
等蛇走过后,方觉得自己有些胆小,见殷小楼连脸色都没变过,觉得在其面前这样有些丢脸。
“我只是被它突然出现吓到了,我不怕蛇的。”
殷小楼没放在心上,最近蛇出现在她面前的频率已经让她有些麻木了,感觉到草已经能扫到自己大腿了,殷小楼忍不住问道:“朝云峰都是这个样子吗?”
挠了挠头,他也有些想不起来朝云峰是什么样的了,东方临和宗主是师兄弟,这么多年来感情也很好。但好像一般都是东方临到苍鹤峰来,很少会有人主动来朝云峰。
“应该不会吧……”他也被一路的野草惊了,但朝云峰怎么想也是东方临的住所,总不会也如此。
听着他很不确定的语气,殷小楼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到了九华宗后天气变舒适了很多,而上了去朝云峰的这条路由于树木野草太过茂盛,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凉意。
“咦?我记得是这里呀。”
殷小楼见他停了下来原地打转不知道在找什么,问道:“你在找什么呢?”
“找朝云峰的路碑,我许久没有来过,到了路碑就离朝云峰东方师祖的住处不远了。”
听到他这样说,殷小楼给他让了让,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将刚刚让出来的地方旁边一从野草斩断,这才露出了一块到胸口的石碑。
石碑上已经布满了青苔,边缘还缺了几个口子,上面的字已经被青苔覆盖住不知道写了什么,虽然直觉肯定是“朝云峰”三字,但殷小楼心里一点也不想承认。
“走吧。”她认命了。
如那名弟子所说,找到了路碑就离朝云峰不远了,没走多久竟然就已经看到了人,几个农人正在一片田里忙碌着,虽然离得远但还是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声,难得给朝云峰添了几分生机。
“这应该是东方师祖找来打理闲置的农田的。”那弟子解释道,他这也是偶尔在苍鹤峰听东方临提起此时见到才想起来。
“其他的也都这样吗?”
他这就有些不好回答了,别的峰只有缺地方的,什么都愁唯独就不愁缺人,但朝云峰因为人少,不仅缺人而是什么都缺,只剩下朝云峰这一大片地是空着的,才会有所谓的“农田”。
见他琢磨了半天还在那里犹豫,殷小楼也就作罢,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答案。
又走了半截,终于看到了一个小院子。
“师叔,就是那!”
要见到新的师父了,而且还是江湖上备受尊敬的高手,心里有些忐忑又有些微妙,但当走进去后,心中什么想法都化作了泡影。
因为,院子里半个人影也没有,院子里的落叶已经铺了厚厚一层,将石子小路已经掩盖地差不多了。
东方临还圈养了几只羊,此时关在圈里焦躁冲着两人嚎叫着,见来人并不理会他们,有些拿头去顶围栏想要出去,有些就着围栏就啃了起来,显然是饿极了。
“唔……”跟来的那弟子也摸不准这是怎么回事,他也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于是提议道:“师叔,要不我先回去问问,宗主肯定知道东方师祖去哪了。”
殷小楼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手指摸了摸围栏上的小门,指腹上边沾上了一层灰,年久失修的院门同时嘎吱一声掉了一半,半悬挂在了围栏上摇摇晃晃。
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预感果然成真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苦修
齐安殿内,九华宗宗主孟初年已年过七十,头发与胡须已经尽白不见一丝青丝,穿着九华宗的宗服,双目矍铄,背挺直,布满皱纹的手中扔握着剑。
屏岚的事他已经听他们讲明白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记得告知你周师兄。”
“是。”
告知了宗主,此事就算翻了篇了。
除季修晏外,几峰最为顶尖的几位弟子也都在,宗主他们很少能见到,本是该高兴的事,但都因为名剑大会的失利情绪都不高。
孟初年心如明镜,道:“剑乃古之圣品,人神共崇,而非争名夺利之器,天下万物,皆可为剑,剑的世界太过辽阔,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只能窥其一角,我九华宗虽是以剑为宗,但天下万物变化何其之多,九华宗也不过一沧海一粟,让你们去名剑大会,并非要让你们名扬江湖,而是能见百家之象。”
下面几人听罢,心中的郁结也消了几分,脸上的表情也舒展了开来,剩下便再无他们的事了,几人就陆续退了出去。
等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孟初年看向了下面的季修晏,“此番出去,心境可有何变化?”
目光似要洞悉一切,季修晏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若是又走上了那人的老路,他这余下的日子怕只是要在懊悔中渡过了。
季修晏天资聪颖,他见过的人之中没有人能高过他,而且季修晏从小又令人省心,对于剑法的领悟早已超出常人,因为事事季修晏自己便会自己做好,并不令人费心,所以他并未在季修晏身上投入太多注意,再到后来自己将九华宗一部分事务交给了他,他照样完成地井井有条,对季修晏更是放心。
但上次归来后,惊觉他心境松动才反省这些年是否忽略了什么。
“害师父担心了。”季修晏肩膀耸了一些下去,精神也萎靡了一些,在孟初年这种算得上老怪物的人面前并没有作假的必要,“徒弟出去走了一圈,心中晦涩之感去了大半,虽还未尽除,但师父不必担忧。”
“辛苦你了。”孟初年有些心疼自己这个懂事的徒弟,“你年纪尚轻,有些事的抉择上不必强求,顺心而为便好。”
“多谢师父教诲。”
孟初年有些疲倦摆摆手,季修晏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刚一出现就见到了自己安排送殷小楼回去的那名弟子,见他有些焦急便询问:“是朝云峰那边的事情?”
他见到季修晏也脸上难掩激动之色,将东方临未在朝云峰的事先告诉了季修晏,深知东方临秉性的季修晏,也没意外。
“无碍,你先回去吧。”
听了季修晏的话,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毕竟想着直接和宗主说话,他就有些胆战心惊,既然季修晏能做主,那他自然乐得其成。
季修晏出了齐安殿就直接朝朝云峰方向去了。
等他到了东方临的小院外时,就看到了外面围着一圈羊吃草的殷小楼。
殷小楼躺在一棵核桃树的树荫下,临近傍晚的阳光暖暖的,透过核桃树的缝隙投到了她身上,眼睛上盖着两片从地上捡来的核桃叶,只看得见娇嫩的下巴和微微张开的嘴唇,胸膛随着呼吸均匀地上下动着,两只白嫩的手就随意地搭在两边。
似是真的睡着了,季修晏走到了旁边也没有一丝动静,看来自己好像多虑了,她还过得挺自得的。
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因为顶着烈日走了很久的路,殷小楼抽了个空就直接睡着了,此时只当是放出来的几只羊在拱自己,并不想理会他们,在睡梦里轻轻翻了个身。
因为翻身遮住光线的核桃叶从脸上滑落,晴空下的阳光太过刺眼,令已经睡熟了殷小楼感到不适,季修晏见她眼睛闭紧了几分,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最终还是睁开了双眼。
当她看到旁边的是季修晏而非正沉迷于吃草的山羊时着实吃了一惊,赶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将挂在身上的树叶给摘掉。
“师兄,你怎么过来了?”才回来他不是应该很忙吗?
季修晏无奈地笑了起来:“东方师叔不在,我将你带了回来,总不能不闻不顾吧。”
这九华宗里可能也再找不出人比自己更熟朝云峰了,东方临与孟初年关系甚好,东方临前几年没徒弟,也动过挖孟初年墙角的心思,一来二去,也将季修晏当成了半个徒弟。
“天色不早了,走吧,我带你去你的住处。”说罢,便先殷小楼绕过院子朝后面走去。
正合心意,她之前还在思考这个问题,东方临的院子没多大,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人住的,虽然东方临人没在,自己也总不能雀占鸦巢。
院子后面是一大片竹林,中间用石板铺了一条小路出来,一直蜿蜒向上。石板上铺了一层枯黄的竹叶,踩上去簌簌作响,没走多久便走到了路的尽头,尽头那边入眼是一个小院,中间是一间竹屋,篱笆围栏旁边泥土带着点红上面冒出了丁点儿的嫩芽,显然是才修好不久。
季修晏先走了进去,“师父前几日已经给东方师叔送了信,不日便会回来了。”
说完季修晏手抬了抬,一个黑影从暗处窜了出来,稳稳地落到了他的手上,然后轻轻地将小黑放到了殷小楼的肩头。
“虽然九华宗还算安全,但事事都有万一,还是要多加小心。”
殷小楼点点头,她也清楚这个道理。
又听季修晏道:“若是有事到苍鹤峰寻我便是。”
“那没事呢?”她随口问了问。
季修晏眉眼中略带笑:“自然也是可以。”
听到季修晏的话方觉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很蠢,又见季修晏带着笑看着自己,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季修晏简单带她四周转了一圈熟悉了一下便离开了,殷小楼这才好好打量起了自己即将住上很久的地方。
这栋竹屋显然才修好不久,似乎还着些竹子的清香,里面的东西也是备好了,殷小楼从柜子里翻出了杯子床褥铺好,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这里面什么东西都有,除了吃的。
兴许是放在东方临那里了,殷小楼去了那边,结果除了在米缸里找到几粒沉在底下发了霉的米就再无其他东西了。
她完全没想到,到了九华宗的第一个困境不是没有师父,而是根本没有饭吃。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所谓的世外高人
天还未亮,殷小楼的肚子就已经饿得不停地叫唤了,瞪大了双眼,琢磨着起来了是去找季修晏还是去山里找点吃的。
从昨天到九华宗直至现在她只吃了那几个村民给她的一个硬的不行的窝头。
昨天刚垂头丧气地走出东方临的院子,想着先把这群羊给赶回去,一出去就碰到了几个村民,正是来的时候远远看见过的那几个。
她很疑惑他们来找她做什么,一番交谈过后她才知道,东方临雇了他们来没有给钱!没有给钱!
也只得硬着头皮当了这个冤大头,好歹还换回了一顿口粮。
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像直接去找季修晏简单很多,但一想想自己来的第二天就屁颠屁颠跑过去,师兄,我没吃的。
怎么想那个场景都蠢的不行。
心里否决了这个办法,她还不信这么大哥地方她找不到点吃的。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竹屋不大,她的床就安在了窗边,因为是夏天,关了门就把窗打开了,一是图个凉爽,二是为了让小黑自由进出。
她正想着呢,窗边突然探进来了一个大脑袋,冲着殷小楼就“咩”了一声。
正出神的殷小楼被这声动静吓了一大跳,将肚子里的饥饿感都吓走了不少。
昨天这五只羊,两大三小,怎么撵都不进院子里,也不能就那样把它们放在外面,哪知道它们倒是跟在自己身后慢慢悠悠地过来霸占了自己院子。
将那个大头按了出去,还是拗不过咕咕叫的肚子,翻身起来,朝山上走去,按时节,这时候的野果应该也有不少,而那几只羊也慢吞吞地跟在了后面。
而另一边接到了孟初年消息的东方临正朝着朝云峰赶了回来,已经多年没有收过徒的他心里难免有些激动。
但当他到了朝云峰的时候也不禁愣眼了,自己种在外面的一片大黄不知道被什么啃了个干干净净一点叶子都没剩下,院子围栏上的木门烂了一半,苟延残喘地挂在上面,两步跨进院子,发现自己关着羊的圈里一根羊毛都没有了。
竟然有人趁他不在把朝云峰偷了?
徒弟呢?
他这才想起来殷小楼应该是早就到了朝云峰的,便朝着竹林后的竹屋快步走了过去,那里是他临走前找人修的,此时应当依旧修好了,他虽然年纪不小了,依旧健步如飞,几息之间就到了竹屋外面。
然而竹屋里空荡荡一片,房间里明显是有人住过的,这难道连徒弟都一起偷走了?
早知道自己就提前回来了,东方临懊悔,不想自己就迟了半天这个徒弟就这样没有了。
不能就这样算了,他哪能吃下这个亏,转身准备去孟初年那里问问,人总不能无缘无故地从朝云峰失踪了,或许还没给他把人送过来。
刚走到石板路上,就见转弯处钻出来一只白色的东西,见到了自己又惊恐地退了回去,看着好像有些眼熟,那不正是自己被偷了的羊吗?
殷小楼被突然回头的小羊差点给撞到,见它转身就缩到两只大羊身后不由有些疑惑,等她往前走了两步,她这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一个白发白须可谓是仙风道骨的老人正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自己,能这副形象出现在朝云峰的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殷小楼想过很多种见面时的情景,但没想到会是这样,之前这几只羊一直跟着自己,有些路它们不好走,她也只能将就它们,幸好遇到了一棵结的很好桃树。
没有什么兜之类的东西,殷小楼就将外袍脱了下来,包了一大包桃子,可以留着过后再吃。
此时这一大包就被她抱在怀里,左右前面都被这几只毛茸茸的山羊给围住,在东方临面前,她只觉自己也成了一只众星捧月的山羊。
东方临干巴巴地笑了两下:“徒弟,你去放羊了呀。”
……
东方临大大咧咧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个大桃子,不顾形象地咬了几口。
殷小楼看得眼皮直跳,委婉道:“前……师父,我们这里好像没有吃吃的了。”
既然他回来了,这些应该也用不到操心了吧……但看着东方临这样,她心里也很没谱。
东方临停了停手中的动作,思索了半天,问道:“我院子里的东西都没了?”
殷小楼点点头,准确来说还是剩了几颗米的,目光落在一旁休息的几只羊身上,这里唯一能算的上“食物”的也就它们了。
这有些不好办啊,东方临眉头紧锁,徒弟刚来就给徒弟留下了朝云峰很穷的印象,这哪天要是受不了跑了怎么办?
他一个人到处无牵无挂蹭吃蹭喝惯了,也完全没有注意朝云峰的存粮到底怎么样了,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自己又不是一个人了,肯定不能再和之前一样了。
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桃子吃完,随意在旁边的野草上擦了擦手,心中有了主意。
“不用担心,我们朝云峰怎么缺这点吃的。”东方临气定神闲道。
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了一晚挨饿的滋味,殷小楼一定会被东方临此时的样子给诓了。
紧接着东方临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的尘土,怀中抱剑,双目深邃,白眉白须,一副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样。
此时刚好殷小楼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看来桃子也并不能让人吃饱,耷拉着脑袋,想着自己会不会成为东方临第一个饿死的徒弟,然后又给他壮丽的克徒史添上一笔。
东方临神色莫测地看了一眼焉了气的殷小楼,然后自己的肚子也十分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殷小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确定刚才那一声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感觉到了殷小楼的目光,东方临老脸一红,他接到师兄的消息后马不停蹄连夜就朝九华宗赶了回来,一顿饭一滴水都没碰过,可能这世上没人能体会到他又能收到心怡的徒弟的心情了。
他不轻易收徒,资质眼缘缺一不可,尤其是眼缘,即便是个朽木他也能教成个好木材,总共也没收个几个徒弟,尤其是这几年四处走了那么些地方,好不容易又能有了个,怎么能不激动。
“为师自有主意。”东方临深深地看了一眼殷小楼,这徒弟自己可不能再轻易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