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六章 过往(五)
叶衡甩开了妇人,留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哭嚎。
不是人烟密集的地方,出了门只有连成一片的黑。
一群臭烘烘的人,立马就能让他想到前不久才撞过面的那群乞丐,宿阳城中民风淳朴,尤其是最近这些年鲜少会有鸡鸣狗盗之人敢在宿阳城里放肆,只是没有想到这些乞丐胆子竟然会这么大。
绕到小路上追了过去,路上还刚好碰到了几个男人提着火把在吵嚷着什么,大约是自己家里的用来拉货的驴车被人给偷了,这驴车对一个普通的农户家来说也不是小钱了,更何况还是用来做生计的。
叶衡避开了他们,顺着小路朝着城外追了出去,这边的路一般也只有本地的人才会走,这些乞丐在四处流窜,对很多地方都十分的了解,能找到这边也不稀奇。
令他觉得奇怪的是这边的守卫竟然没有发现这群乞丐,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青杨山和武林盟之间才刚刚爆发了冲突,按理说这个时候宿阳城更是应该让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现如今宿阳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势力的眼线都在,无论是星辰教的还是青杨山或者是其他想要来蹚浑水的,这个地方早就不那么的单纯了。
总觉得事有蹊跷,他停住了脚步没有再继续追上去,转头又往回走了。
还没有走到宿阳城外就看到了那漫天的大火,火苗窜到了半空中仿佛要将整片夜空都吞噬殆尽,无尽的火光将半边天都照亮,他望着那边,似曾相识的场景让他有些分不清过去和现实了。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这场火热烈而雄壮,那种澎湃的气势能让人一眼就被折服,他可以欣赏这种壮阔的美。
可是如果是火中的人呢?
这场火就是剥夺一切的罪恶。
根本不用亲眼看见他就能知道那里现在会乱成什么样子,父母保护着小孩防止被火舌吞噬,又或者一家人都在大火中永远地熟睡了下去,谁又能知道呢?
他拉开了自己左手的袖子,手臂外侧上满是凹凸不平的疤痕,颜色有深有浅,紧紧地附在他的手臂上。
跟随着他的不止是这些伤疤,有些东西是时间也无法抹去的。
今天晚上从一开始他的心情就无端开始有些烦躁,他阴郁地看着这火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就离开了。
方向则是又重新追着那些乞丐走过的路过去了,路上遇到了那群无功而返的村民,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们忍不住打量了叶衡一眼,只是一眼就被叶衡冷冽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快走快走,去武林盟找人,肯定能把牛给追回来的!”
叶衡目不斜视很快就和这群人拉开了很远的距离,虽然那群乞丐已经离开了很久,但前两天还下过雨,脚下的泥土松软,借着月色还是很容易分辨出地上驴车留下的痕迹。
那群乞丐偷了驴车,那群人后来才反应过来单凭脚力怎么可能追的上,就是叶衡追了好半截路也都还没有看到他们的影子,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出了宿阳的管辖范围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担心一个只见过两个的小姑娘,他问自己当真是不清楚吗?
不,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为了什么。
直觉他不应该做这些事,最好就是直接杀了这个“小白”,可是他至今都忘不了当初那个会窝在自己怀里叫自己爹爹的小白,那种亲近是从将自己抚养长大的师父身上永远都没有体会过的。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一片湖泊,湖面倒映着明月,水光月色融为了一体,让人仿佛置身仙境之中。
只是湖边的闯入者生生地破坏了这静谧的月色,淡淡的腥气弥散在空气中,见惯了生死的叶衡都不用多想就知道这是什么的味道。
他的眼神顿时变冷,目光如冬日的寒冰锁定着湖边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一堆火,旁边围满了大小不一的小乞丐,约莫有五六人的样子,火堆上架着一个架子,串了几块肉在上面,烤肉的香气飘散出来,这些以乞讨为生的小孩子都忍不住流出了口水,有的人已经忍不住搓着手就差去抢了。
叶衡的视线在落到架子上的肉上时,心情已经跌到了谷底,剑已经悄然握在了手里。
只不过刚刚等他要从黑暗之中走出去的时候,他才看见这群乞丐背后倒在地上的驴,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瞬间他的心里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这群乞丐仍然不知危险的靠近,满心满意地都只有火堆上的肉,为了这点吃的他们都要快炒了起来了。
叶衡的靠近他们一直都没有察觉,一个面对着叶衡方向的小少年正盯着火堆上的肉呢,一双黑色的靴子就兀的闯入了他的视线,这种靴子一看就不是他们这种人能穿得起的,他好奇地抬了抬头。
这一抬头险些没有把他的心从嗓子眼里吓出来。
“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啊?”离他最近的人给了他一拐子。
那个少年眼里只剩下了叶衡手中泛着寒光的利剑了,“哇——”一鸽哀嚎撒腿就朝着湖边跑去。
其他的少年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尖叫下了一大跳。
“怎么跟见了鬼似的?”
“可不就是见了鬼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哆哆嗦嗦的补充道。
“跑啊——”
反应的快的已经分散开始逃窜了,但还是剩了几个胆子小的几乎就被吓在了原地动也不敢动。
跑了的明显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剩下来的几个无疑都是年纪小的,叶衡的视线在他们的身上转了两圈,但是这个眼神已经把他们吓的够呛,更别说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剑了。
叶衡对这些乞丐也没有什么同情心,那天能留下明鸾的命也不过是因为她像他的小白而已。
就在他一剑将这些人的性命结束的时候,一旁的口袋里却有了动静。
十分常见的麻布口袋里似乎是有什么想要出来,叶衡的剑转了个方向,绑着口袋的麻绳顿时就被砍落。
其他几个小乞丐见叶衡被那里面的东西给吸引了注意,一溜烟地就朝着其他方向跑了,可是他并不想让这些乞丐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叶衡正准备要出剑,麻袋里面就传来几声撕心裂肺的咳嗽。
第八百二十七章 过往(六)
有了片刻的犹豫,小乞丐们已经跑的没影了,他蹲下身去解麻袋,在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后他一把把麻袋给扒开,但在看到里面的人的瞬间他的剑几乎在同时就被举起落下。
“啊啊啊——”一声属于男童的哀嚎响起。
幸好纳兰自己早有准备,连带着麻布口袋一起滚到了旁边的草丛中。
“你要找的是她?”一个娇柔的女声从叶衡侧面响起。
叶衡收了剑冷冷地打量着慢慢走过来的两名女子,在看到殷小楼身后的莲衣手中提着的小人时,眼皮剧烈地跳了起来。
莲衣像是怕叶衡看不清楚,一只手可以说是十分粗鲁的抓着小女孩的头发强行把她的脸抬了起来。
女孩耷拉着脑袋早就已经没有了意识,一张小脸惨白一片,小小的身子就被莲衣那样像鸡崽一样拎着,甚至只要莲衣一动手,这条脆弱的生命就会在她的手中消逝。
“没想到你失踪了这么久竟然是到了这里,看来还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殷小楼抱着剑,可是却没有接他的话,“叶师兄,你看这里的景色如何?”
“甚好,只是我想你设计诱我过来不是为了让我欣赏风景吧?”叶衡每每看见殷小楼就会想起自己失明的这只眼睛,“只是可惜你现在什么也看不见,还有,我不是你的什么叶师兄,夫人还是不要乱攀关系。”
“是我失言了。”
“你不会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就可以杀了我吧?”
叶衡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陷阱,或者说周围埋伏着什么人,不然他早就察觉到了,也只有气息弱成殷小楼这样的,和那些不长脑子的动物没有什么区别的他才没有察觉到。
殷小楼神色十分的轻松,看上去并不太像是要找麻烦的样子,反倒是只是来欣赏夜景的。
“我之所以不舍埋伏只是因为我知道设了也没有用,可是你不还是上当了?”
意有所指地转转头“看”了“看”莲衣手中的小女孩。
“我当真是没有想到就这样一个路边不起眼的小孩竟然会让你这么重视。”
叶衡不傻,当然是看得出来殷小楼是借着明鸾将自己引到这里来的,但是最让他不安的不是殷小楼利用小孩设计,而是他明明知道殷小楼不是他的对手,竟然还是敢独身前往,莲衣的实力根本没有被他看在眼里。
他当然也知道殷小楼有多精明,怎么可能犯这么大的错误,其中必定是有诈。
“所以你引我来这里到底是想做什么?”叶衡语气冷厉,“如果你请了外援,来的是东方临或者是玉歧山我或许还会有所忌惮,可来的偏偏是你。”
殷小楼清楚自己的实力落到叶衡的眼里是什么样子,他看不起她是理所当然的。
她一点也没有因为叶衡嘲讽的话而有一丝的不平,好像只是在和老朋友叙旧一样,她伸手摸了摸明鸾的头顶,看似温柔的动作却饱含着无声的威胁。
“你以为你用她就能威胁到我?”叶衡从来都是很清醒的。
殷小楼摊手,“我可没那样说过,是你自己说的,看来她确实有影响到你的资本。”
叶衡眯了迷眼,现在的殷小楼是没有当初那样的单纯,不,其实她就没有什么时候单纯过,和她的父母一样天生的狡猾。
他本来就不是能言善辩之人,在口头上被殷小楼占了上风他也不在意,只是她们手里的“小白”的确是如殷小楼所说,对他产生了影响。
这种影响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他到现在都没有离开。
殷小楼也看出来了,笑道:“既然你不走,肯定是早有主意。”
叶衡只是冷冷地看着殷小楼,殷小楼脸上的不似作假,在他认为的弱小的人身上这个时候给了他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你想说什么?”
“我们比试一次。”
“比试?”
“生死局。”
“生死局?就你和我?”叶衡觉得她的话是十分好笑。
“怎么?你不敢接?”
“你分明知道我不能要了你的命。”叶衡虽然是真的想将殷小楼置之死地,可是他一直都很清楚,没有杨和光的命令殷小楼这个人动不得。
殷小楼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叶衡脸上的表情又是冷了几分,不着痕迹地四周感知了一番,也来的时候一样根本没有感觉到哪里藏着什么人,不免就开始殷小楼说这些只是为了扰乱自己的心。
“年纪不大说话的口气还不小。”
“看来可能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殷小楼把戮仙握在了手里,“从你踏进这里开始,除非我死了否则你绝对不可能活着离开。”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漂亮,尤其是眼角弯起来的时候,周围所有的戾气都好像消失不见了,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开春后初开的桃花。
用这样明媚的笑说着威胁的话,笑里藏刀莫过于此,甚至根本没有藏。
叶衡从来都不会怕被人威胁,在剑术上他在很早的时候已经到了巅峰,怎么可能因为殷小楼的三言两语就被激怒,他都来了这一趟,殷小楼既然露面了,她不会准备放过他,他也一样。
“既然你要送死,我也成全你。”叶衡的剑已经放到了身前。
他练了一辈子的剑,除去殷小楼的身份,有人要向他挑战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莲衣还是很紧张殷小楼,殷小楼在叶衡应下的同时已经往前走了几步,戮仙已经牢牢握在了手里面。
叶衡认得出来戮仙不是殷小楼曾经用过那一把,也不是季修宴留下来的间风。
“它叫戮仙。”殷小楼很从容。
戮仙的剑尖从低矮的草丛上划过,过处草茎被锋利的剑刃划断,整整齐齐的落到了地上。
“它和你手中的剑同宗同源,也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就是不知道他们孰强孰弱。”
剑扬到了面前轻轻一抚,她根本看不见,但是空洞的眼神中又有一些不一样的神采,让人总有一种错觉她正在怜惜地看着戮仙身上的每一个细节。
“叶衡,过去所有的帐今天我们就好好算算。”
第八百二十八章 生死局(上)
“既然你已经打定主意,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叶衡手中的剑举了起来,“毕竟我们之间的账是要好好算算了。”
叶衡这个时候已经认真了起来,他从来都不是会轻视对手的人,哪怕面对的是看上去很弱的殷小楼。
殷小楼轻轻一笑,就瞬间就动了起来。
没有华丽的动作也没有轻盈的功力,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剑朝着叶衡过去了。
叶衡衣袖一抖,不避不闪反手接住了她这一剑,在她出剑的时候,叶衡就知道她目前的实力的确是不容小觑,至少作为一个瞎子,能清楚地分辨出自己的位置已经很不容易了。
剑身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叶衡很轻松地接下了这一招,一招就够了,殷小楼已经能感觉到从叶衡剑上的实力到底有多强。
哪怕如玉歧山所说,他有致命的缺陷,即便他没有克服过,但是也到了如此强劲的地步。
如果说他有朝一日克服了自己的心魔呢?
根本不敢想象那个时候的叶衡到底会有多强大,不愧是当初被称为天才的剑客。
可惜,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殷小楼及时抽手后退,叶衡乘胜追击,两方的形势顿时就发生了变化。
只有第一次是殷小楼主动攻击,后面基本所有的节奏都在叶衡的手里,几招下来,殷小楼基本都是在防守着叶衡的进攻。
她知道叶衡很强,尤其是在交手以后,两者之间的差距她更能明显地感受到。
这就是和玉歧山同时期的高手!
而在叶衡看来,现在的殷小楼光光是躲都有一些吃力,他还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对自己说那一番话的。
“玩够了?”
“玩?”殷小楼又是往后一撤躲开了叶衡的攻击,她扬起嘴角:“我可从来都没有打算过要玩。”
她知道自己对上叶衡最大的弱点是什么,那就叶衡曾经也是九华宗的弟子,而且还是宗主手下的大弟子,凭孟初年和东方临的关系,叶衡怎么会不了解朝云峰的剑法套路?
不用想都知道,东方临以前肯定是想过要挖墙脚的,就看当初的季修宴就能想象的出来当初他会怎么去挖叶衡。
而且作为已经是顶尖的剑客的叶衡来说,和殷小楼交手几次就能摸清楚她到底有几斤几两。
就是因为叶衡对她的了解,所以屡战屡胜。
至今她还没有在叶衡手上讨到过半分便宜,她这一下和叶衡之间的距离拉的比较远,这种对上和自己实力有差距的高手,说没有一点心虚那都是空话。
她很能感受到从叶衡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叶衡的剑法很特殊,并不是出自九华宗,以她现在阅历还看不出来太多的门道来。
叶衡没有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紧追不舍。
他是杨和光的剑,可他这辈子也是一名剑客,即使外面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不配,既然现在是定了生死局,两人之间必然会有一人会死,他可不会心慈手软,同样换了殷小楼也不会手下留情。
殷小楼看不见,但看不见也有看不见的好处,有时候并非万物都是眼见为实,眼睛恰恰有时候最会欺骗自己。
因为长期处在黑暗之中,她对于周围一切的感知都变得异常的灵敏,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反手一剑,几乎是在叶衡出招的同时就挡住了他的攻势,退到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再继续退下去,提前接住了这一剑,反手一挑错开他的剑逆着方向朝着他刺去。
可以说是胆大至极,叶衡也不遑多让,根本不躲开,继续着自己的攻势。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让旁观的莲衣几乎快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的身影擦身而过,叶衡丝毫未损,殷小楼退了两步,肩膀上的衣服已经被刺破,不过刚刚好还没有伤到皮肉。
一招便知高下。
“果然不愧是当初的九华宗大师兄,恐怕至今还无人能超越你当初的天赋吧?”
叶衡仅剩的一只眼冷漠地看着殷小楼,没有丝毫的停顿又是欺身而上,“就这样就想激怒我,未免也太天真了!”
一道银光落下,殷小楼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堪堪躲开了叶衡这全力一击,略显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殷小楼突然发现叶衡的气息从周围消失了,她拧起了眉头,这个时候叶衡不可能逃跑,那就只可能是要——偷袭!
身体比脑海里的想法还要快,就在一道风袭至面门的同时手中的戮仙已经挡在了自己身前,叶衡这一剑没有得逞,但是殷小楼却被这一击连连击退了几步。
已经完全处于了弱势,殷小楼也很清楚也是预料当中的事情。
就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她没有继续抵抗叶衡,反而是收剑急急往后退,在这个时候收剑简直是犯了天大的错。
叶衡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露出了这么大的破绽,只需要一剑就能要了她的命。
他知道以殷小楼现在的水平不至于会犯这么大的错,但他又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哪怕可能是个陷阱他也要试一试,所以在出招的同时他也在防备着可能出现的一切意外。
殷小楼在退了几步后,一道银光突然朝着叶衡飞去,叶衡早有准备,衣袖一拂轻松地就化解了她的这一招。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察觉到了危险,就在他被小黑啄瞎了的那只眼睛所看不到的盲区。
不用多加思考反手一档,铿的一声两人手中的剑就碰撞到了一起。
殷小楼只感觉虎口一麻,险些手中的剑就要握不住了。
她这个时候只能强撑着,现在不比刚才,只要一点不小心自己可能就丧命于他的剑下,她是要杀叶衡,而不是要死在他的手里。
比力气殷小楼根本不是叶衡的对手,可是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劲儿就是死死地抵抗着他。
她这一次必须要赢,她等了那么久就是想要他的命,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可能白白错过。
叶衡这下一时也没有在她手里讨到太多便宜,他也感觉到殷小楼身上的那股韧劲以及那种在逆境中恐怖的成长速度。
第八百二十九章 生死局(下)
——————十分钟后替换——————
今夜在此歇息,明日一早你二人随我前往藏剑山庄,我自会找人医好其病症,待我在藏剑职责尽到,你便即刻随我回天策府。”此时秦平只觉得他与叶长风两人应该会一同随李承恩回天策府,完全没有想到之后的人生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次日一早,四人便启程前往藏剑山庄。一路上叶长风依旧昏迷不醒,而少年秦平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跟两位天策将领学习武艺,秦平觉得这两位天策府将军是他人生中见到的头两位大侠,武功高强,为人正直,又是自己与叶长风的救命恩人,虽然他还不明白为何李承恩似乎不太愿意提及叶长风,不过暂时他没多想。他不停的问着天策府是什么样子、有多少将士、武学是否是武林绝学、加入天策之后还能不能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李承恩倒也耐心,有问必答。
秦平渐渐的开始期待今后与叶长风一起天策学艺,一同行侠仗义的日子。终于!终于那流落江湖的时光将要一去不复返了!于是不知不觉中四人转眼间就到了藏剑山庄,当时正值藏剑山庄名剑大会,可谓武林盛世,一时间高手云集。而李承恩正是受邀来参加今次名剑的争夺!
秦平正沉静在回忆中,夜幕沉沉的南屏山终于响起一声闷雷,霎时间狂风四起,忘北村的灯火又灭了几盏,客栈里的客人纷纷关起门窗。屋外也彻底没有了人影,就连平日门前长驻的乞丐此时也不知去向,整个南屏山此刻显得分外的衰败。雷声响起后,整个世界安静了一霎那。然后,这暴雨终于如期而至,这狂雷暴雨,这夜色鸦啼,一如多年的那个夜晚!
秦平的回忆被雷声打断,回过神来恰好看见一人从雨中走来,不紧不慢。待此人走近,只见须发皆白,但面容不似老者,一身寻常衣着,却又不失风度,且雨中而来不见仓促。秦平心想:“此人好气量!”那人走至亭前拱手问道:“这位朋友!我行至此地客栈已满,又偶遇这雷雨,想在此亭中暂避,不知可否?若阁下心事重重,须独处静思,那李某自另寻他处。”秦平说道:“不必!先生请便。”
那人拱手谢过后便与秦平一同避雨。两人片刻无话,那人拿出一壶酒看了看远处灯火说道:“帘外灯火照喧嚣,杯中清酒锁寂寥。哈哈哈哈哈!当痛饮一口!”然后把酒壶递给秦平说道:“将军何须萦怀抱,山河自有山河道!”
秦平看看了说:“也罢!”然后接过酒壶也痛饮一口,那人笑得豪爽:“哈哈哈!好!古人云‘痛饮酒,熟读离骚’如今有酒无诗,不如你我相对而谈,也好过月下独酌!在下李白!不知阁下姓名?”
秦平听罢惊讶道:“李白?你是太白先生?”李白答道:“正是在下!你我相识?”
秦平道:“不不不!我常听家师提及先生,才情武学,世间罕见!诗词一绝,而剑法超然,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李白问道:“你师傅是?”秦平黯然:“已故天策府统帅李承恩!”
李白道:“李承恩乃国之栋梁,以天策之身殉国当算死得其所!”秦平说道:“若真是如此,此刻我也不会在此犹豫不决,当年此地穆天磊穆大侠临终所言‘恨不能以浩气之身战死’及我恩师教诲‘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如今我皆不解。太白先生,何者浩气?何者国家?浩然之气若是生于诳语之间,国家若是污浊不堪,那我天策所守者意义何在?”
李白听罢问道:“不知将军有何经历,以至于如此迷惑?”秦平又一口酒下肚,然后缓缓说着这一段时间的发生的种种,李白在一旁听着听着也不觉眉头紧锁,神色黯然。
亭外依旧雷雨交加,李白听完秦平所述,额间只见眉头深锁,久久不得平复,一时间两人无话,只是任这夜雨打湿衣襟。
良久,李白将壶中余酒一饮而尽,一声长叹息道:“无怪将军有此疑惑,何者浩气!何者国家!实难作答。李某尝付平生所学于朝堂,一身抱负却不得施展。世人知我诗歌,却不知其实为无奈而为之。吾本愿提剑以热血报国,却奈何独醉随歌舞入梦。”
秦平说道:“所以先生才辞官退隐避世不出?”李白道:“也非避世,只是我在不在朝堂已无关紧要,大唐如今风雨飘摇,看似人为,实则天意,非人力可逆。”
秦平听罢似有不悦:“尝听闻师傅盛赞先生胸怀天下,如今何出此言,竟将乱世归于天意!在下实难苟同,男儿生于世,当竭力而为,岂可止步于所谓天意!”李白看着秦平笑道:“哈哈哈哈!说得好!将军果然一颗赤子之心!我知将军不悦,且听我细细道来……”
“将军!何为天意?乃是天道!世人云天道无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然而这无常之道即是道。自古以来朝代兴衰几何,分而合,合而分。盛而衰,衰而亡!此实非人力所及。我朝自高祖开国以来,变乱为治,天下初定。后又历经太宗贞观大治,及玄宗开元年间,国力已是鼎盛,随后无论文治还是武功,以我之所见,皆是持续衰弱了。朝堂之间只见歌舞,不见政论。沙场之上只见豪饮,不见甲胄。虽是如此,依旧有人试图挽狂澜于既倒!你恩师便是其中之一。甚至当年我一介闲职也进谏过玄宗,指安禄山不臣之心。但是将军请看如今天下,如何?”
秦平道:“先生言下之意,乃玄宗之过?”李白道:“是非功过乃是无用之物,况帝王号称天子,仍是肉体凡驱,岂可一人左右历史!在下所言,乃是希望将军明白一个人的所为不能改变历史!若是大唐注定在此代覆灭,那么你我无论做出何种努力,皆不会改变结局。朝代更替乃是自然,敢问将军见过不落的夕阳,不谢的残花吗?”
“难道我大唐天下真的一去不返,天策亡魂也不得安息了吗?”
第八百三十章 目盲
杭宛白杭宛白!叶衡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女孩子的惊呼,熟悉的声音叶衡几乎是本能地就注意到了那边。
只不过是一眨眼分神的时间,一道银光直接没入了他的体内。
殷小楼是从他的右边出的剑,叶衡右眼已经瞎了,右边是他的盲区,在他因为明鸾分神的瞬间,她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她等的也就是这一瞬间。
戮仙的剑身已经没入了大半到了叶衡体内,殷小楼握着剑的掌心里已经出了汗,险些要拿不稳剑了。
但这还不足以要了他的命,叶衡反手一剑,反应出乎意料的快,殷小楼手腕一疼,不得不松手躲开叶衡的剑,不过在抽身的时候已经换了另外一只手戮仙已经被拔了出来。
手上传来的疼痛在死亡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殷小楼刚才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也是叶衡这个人太过警惕。
她不是玉岐山,擅长的地方和他不一样,玉岐山所有的那一套根本不适合她,玉岐山能赢叶衡不代表她也可以。
她知道自己想的还是天真了一些,想着利用这叶衡的弱点就可以取胜,可是事情总不会全部照着自己想的进行。
这下就像是把叶衡彻底激怒了,每一招都像是要把殷小楼置之死地,也并不是这个时候而已,他是早就动了杀机,只是没有到了现在这般的激进。
没出几招,殷小楼就完全处于了下风,身上的衣服已经多了很多伤痕,连她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一旁的莲衣看的是紧张的不行,可是她现在的实力还完全没有资格插足这场战斗,更何况这个时候暗鸦都没有出手她更是不可能越俎代庖。
只是看着现在的殷小楼几乎是被单方面的碾压,她根本不能静下心来。
她看着手里的明鸾,同样的招数第二次就不会起作用了,一想到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心急的不行。
不过和她不同,现在正处于下风的殷小楼却依旧很平静,哪怕她现在单单是防守也很狼狈。
刚才殷小楼的一剑更是让叶衡冷静了下来,她们抓“小白”无非就是为了攻破自己的弱点。
但经历了这么的他怎么可能轻易被心魔打败,以前那么多次他都熬过来了,难不成会毁在区区一个殷小楼手上!
“强弩之末!”
叶衡剑往上一挑殷小楼这一下再也没有办法躲开,已经没有了退路的殷小楼,只能咬牙硬生生地接下了叶衡这一剑。
这种近身比拼力气对殷小楼来说是大忌,她没有内力对手还是叶衡这样的高手,这无疑就是自取灭亡。
叶衡的剑逼近,她只能用戮仙苦苦支撑着,天秤已经完全偏向了叶衡那一边。
“叶衡,你到底是谁呢?”她说话已经十分吃力。
叶衡一声冷笑,“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我!”
他已经看明白了殷小楼的套路,就是想着法地想要击破他心里最薄弱的地方。
曾经经历的那些,都是他今天能变得如此强大的原因,但也在同时在他心里埋下了隐患。
可是他从来都不是幸运的人,只能靠着自己心里仅存的执念才能活到现在。
就算是他没有没有找到剑心,但他还不是活到了现在,早就不是当初被赶出九华宗的丧家犬!
一剑下去,殷小楼已经几乎是没有了任何抵抗之力,哪怕她突破又怎么样,照样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剑被高高扬起,只要落下立马就可以结束殷小楼的性命。
殷小楼早就感受到了临近的危险,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她不着急了。
将戮仙抓在手里,在叶衡的剑过来的时候突然迎了上去,这种近乎是拼命的举动叶衡看眼里,手中的动作也没有一点阻塞,这一瞬间就是在拼谁的剑更快更狠!
叶衡眼中这一刻只剩下了殷小楼,只需要这一击而已。
殷小楼是绝对不可能赢得过他的!
果不其然,殷小楼的判断有破绽,电光火石之间,叶衡的剑已经击中了殷小楼,而殷小楼的戮仙却还离了叶衡有半寸的距离。
眉头紧紧地拧起,伤口处传来的疼痛几乎快让殷小楼无法思考了。
叶衡手中的剑根本没有要停留的意思,这一剑就是冲着殷小楼的命去了,所以已经是尽了全力。
不过就在这即将取她性命的时候,叶衡就看到了她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浅笑,漂亮又恬静,美丽的不可方物。
偏偏没有一丝的恐惧,里面藏着的狡黠和杀意根本不是临死之人应该有的。
就在这个时候,叶衡感觉到一阵风朝着自己面门袭来,也就这个时候殷小楼手中的戮仙再次扬起,直接挑向了叶衡的手腕。
快狠准,根本不给叶衡有能阻止小黑的机会。
剑被殷小楼缠着,单单是一只手根本不足以能够阻止小黑这种猛禽。
一声沉闷的痛哼声,殷小楼已经知道得手了,这个时候反而是往回退了。
“既然是生死局,竟然还要借用外力,这就是玉岐山教你的!”
殷小楼笑了起来,捂着自己心脏处,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叶衡刚才那一剑几乎是要穿透最后的一层防线,不得不说叶衡的实力是真的强悍。
“小黑能叫外力吗?”殷小楼奖励地抚着小黑的脑袋,手到处有着一些粘稠,不用去猜她都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你这样的人也配拿剑?”叶衡捂着自己的左眼,一股股红色从指缝中沁了出来。
这只眼睛是不可能能保住的了。
“你弄瞎了我双眼,这不过是奉还给你罢了。”殷小楼手一扬,小黑拍拍翅膀又回到了黑色中,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现在才是真正的生死局。”
戮仙被握在手里,这个时候的殷小楼明显气势都与之前的不一样了。
叶衡冷笑了一声,松开了手露出了下面面目狰狞的眼睛,现在说来应该只剩下了眼眶而已,和同样是失了双眼的殷小楼比起来那可以说是恐怖了。
“我倒是要看看你今日如何取走我的命!”
叶衡手腕一动就朝着殷小楼过去了,甚至失去了最后一只眼睛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一般!
第八百三十一章 执念
殷小楼既然会计划这一切,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叶衡很厉害,是顶尖的剑客,可是她也不差,手腕一动,提着戮仙直接迎了上去。
两人再次的交锋,这个时候的殷小楼没有再继续藏拙。
空洞无神的双眼又似是目空一切,仿佛剑在手中全天下都在自己手中。
殷小楼早就不是当初的那个殷小楼了,手中的剑如游龙一般,剑法灵巧多变,的确是朝云峰的剑法,可是分明一样的出招收招但其中又有着很多不一样。
朝云峰的剑法灵活多变,所以历代的峰主都对那本所谓的剑谱都不甚在意,因为最重要的就是要的那一种剑意。
那是谁也无法手把手教会的,也是为什么殷小楼练了那么久的剑却始终没有一点进步的原因。
可是一旦开了窍,那个进步就不止是突飞猛进可以形容的了。
殷小楼与叶衡缠斗在了一起,叶衡的剑依旧霸道,似乎看不见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可是他才输给了玉岐山,名剑大会也输给了他,玉岐山就是他不可逾越的鸿沟。
叶衡在和她交手的过程中,逐渐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她的剑法就像是失了灵气,逐渐变得平庸且没有起伏,就像是原本湍急的溪流变成了一潭死水。
连着被算计了这么几次,叶衡可不会简单地以为殷小楼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这种将变化藏在技巧中的剑法是殷小楼最不擅长的,反而是像玉岐山的招数套路,这一瞬间叶衡仿佛感觉与自己交手的人从殷小楼变成了玉岐山。
“你追求了一生到底想要的什么?”殷小楼的剑已经逼到了叶衡面前。
这个时候节奏已经完全在自己的手中,殷小楼知道自己优势也知道叶衡最薄弱的地方。
“我要的是什么与你无关!”叶衡挡住了这一剑,“你们凭什么来质问我!”
“你为了变强是为了什么?”殷小楼手中力道不减,“为了复仇?还是为了名利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不关你的事!”叶衡已经快到了愤怒的顶点,用尽全力反击了回去,“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戮仙在叶衡肩上制造出了一道血痕,殷小楼也没有罢休,“不懂,我们当然不懂,可是你配吗?”
手中的戮仙面对叶衡的攻势不退反进,直接冲着叶衡的剑砍一下,两把堪称是世上最好的两把剑相碰,两人都是拼尽了全力,殷小楼感觉手已经发麻,叶衡的意志坚强超出了她的意外,也不怪他会走到今天的高度。
叶衡一声冷笑,“你自以为明白我的弱点,可是那又能怎么样,你们都是一个样的,自以为是以自己的想法来给其他人直接判刑,别忘了你现在做的这些和当初的我又有什么区别?”
“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们没有区别,至少我不会因为仇恨去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
“还真是冠冕堂皇的借口。”叶衡用了这么多的剑,也是现在顶尖的高手之一,现在是什么情况他再清楚不过,“你以为你只杀了我们就和我不一样了?你错了,星辰教和武林盟的对决死的绝对不会只有一两个人,那他们无辜不无辜?”
大抵是意识到后面会发生什么,叶衡素来冷冽的语气也发生了变化。
“殷小楼,我们都是一样的,只是你比我幸运的多,有那么多人帮你,有那么多的捷径可走,可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过!”
殷小楼是大概知道叶衡的过去的,在某种程度上她和叶衡之间还是有点相同的经历,甚至叶衡真的比起来是她惨的多。
“叶衡,我从来都不是为了什么正义而战,当初那些人毁了你的家,你要报仇是你的事,我要杀你也是因为你伤害了我所爱着的人。”殷小楼的戮仙已经没入叶衡的体内,“这就是我们的不同,我清楚我要找的人是谁,从来不会牵连其他的人,那些人的确是你的仇人,可是他们的父母亲人也是你的仇人吗?”
叶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笑了起来,他已经能感觉到了体力某种力量在流失。
他在这一瞬间有一些茫然了,他仰起头眼前是一片漆黑,就像是小时候曾经走过的夜路,可是那个时候有慈爱的父母有黏人的妹妹,从来都不觉得恐惧。
可是后来呢?黑暗永远都会黑暗,永远都只会是自己一个人。
那些人从来都不懂自己,哪怕是曾经对自己寄予厚望的师父,那些对自己崇敬的师弟师妹,他之所以能如此死心塌地地跟随杨和光,就是因为他看到了他们看不见的地方,也是其他人不会相信的地方。
虽然他知道这一切可能只是他在做戏,可是他自己满足了。
曾经无条件相信自己的人已经死在了自己的手里,就像是殷小楼所说的,有些东西从那一刻起就已经从他体内消失了。
殷小楼拔出了戮仙,这场胜利其实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多的喜悦。
“她是你们派去的。”叶衡受了致命伤,这个时候也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只是可惜有些执念在最后一刻才看清楚。
“她叫明鸾不是杭宛白。”
“呵呵。”叶衡低低地笑了出来,是啊,那不是他的小白,她早就已经死了,可是她的死在为自己解决了后顾之忧的同时也成为了自己的梦魇。
当初他偶然遇见杭无叶,就知道这个人是他需要的,于是他成为了杭无叶,也成了小白的父亲。
哪怕他知道小白所信赖所依赖着的并不是自己,而且那个死在了自己手里的人,他就那样贪婪地享受着小白对真正的杭无叶的爱。
即使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人,他也甘之如饴。
可是老天还是对他那么的会开玩笑,在他得到了一丝温暖后也要彻底把这一切从他身上剥夺。
小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她年纪那么小其实什么都不懂,可是他已经别无选择。
第八百三十二章 了结
感觉的到生机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出去,叶衡仿佛又回到了以前被九华宗除名的那个晚上,这种无力的感觉何其相似。
殷小楼看着叶衡逐渐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心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高兴,也没有一点轻松。
叶衡和她之间所有的仇怨都是因杨和光而起,他的动机也全都是来源于杨和光,叶衡他是没有什么是非对错的概念的,但也是这样他其实比起以前更是少了某种东西,他所有的执念都是为了生存为了变强,而少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就像玉岐山说的,叶衡的天赋甚至是他不能及的,但是叶衡最不具备的东西恰恰是最重要的,因为和叶衡有着近乎是相同的经历,玉岐山当初也很担心她会走上和叶衡一样的路。
世上剑法有万种,各人经历不同领悟自然也不同,叶衡只是在他的路上越走越远。
将戮仙收回了手里,最后一丝压着骆驼的稻草被放了上去,叶衡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只能靠着手中的剑才能勉强维持住身形,但一切都已经到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一咳嗽嘴里就涌上一阵阵的腥甜,他再了解不过自己的情况了。
他将自己的脸转向了莲衣的方向,或者说是明鸾的方向性,只是可惜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在心里冷笑,可是看见了又如何,不过就是一只饵罢了。
殷小楼一直警惕着叶衡随时可能有的反扑,不过这个可能极小,叶衡那里再也没有了动静,殷小楼带着戮仙缓缓往回走了,她不用去处理后面的事,自然会有人替她解决。
她对叶衡用了很多小计俩,赢他并算不上有多正大光明,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让叶衡能活着回去。
“夫人!”莲衣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你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殷小楼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朝着来时的方向慢慢回去了,莲衣朝着叶衡的方向看去。
淡淡的月色中,叶衡半跪在地上,手中的剑立在地上支撑着整个人的身体好让自己不倒下去,身后的影子和草丛融为了一体,就像是一个在那里伫立多年的石雕。
只是已经陨落了,到死手中的剑也没有松开过一次。
莲衣的视线在那个身影上停留了片刻,心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心情,很快收回了眼神跟上了殷小楼。
这个时候不远处的阴影中窜出来一个人影,“我就说这个叶衡肯定不是我徒弟的对手,你还不信,你看看你看看!”
孟初年慢慢走到了东方临的背后,远远地看着那个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的人,心中一时间涌起了不少的感慨。
“是他太执着了。”孟初年叹了一口气。
东方临的视线随着殷小楼动着,眼中满是欣慰,“是我徒弟厉害。”他又炫耀一般地看了一眼孟初年,“你当初把他给我教说不定就不是现在这个结果了。”
“你还要不要去见见你徒弟?”他岔开了话题。
东方临的话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的有些微妙,“看就不用看了吧,要是被她知道我又过来少不得又要撵我走,这脾气简直和阿筝一模一样。”
……
回到住处后殷小楼一点一点地擦拭着戮仙,小黑跳着跑到了她的身边,它是想来凑个热闹,没有想到刚刚落地就被殷小楼给抓到了手里。
它立刻就挣扎了起来,但是在殷小楼的手里始终不会太出格,尤其是现在连它都能感觉的到殷小楼好像并不太开心。
感觉到手里的小黑老实了很多,殷小楼抱着它到了院子中取来了干净的水,这一次不用殷小楼小黑也知道该做什么了。
“夫人。”暗鸦从暗处悄无声息地出现。
“如何?”
“已经确认过了,等到明天杨和光就会发现了。”
“之前给明鸾做的身份也不用了,他们早晚都会查到这上面来,这几日我们还得更加小心,何谦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都按着计划在进行,一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让他立即带人离开。”
“是。”暗鸦回道:“不过夫人一直在这里会不会太过于冒险,如果一旦武林盟对这里上上下下清洗一遍,恐怕是把自己置之于危险之中,以现在的局面我们循序渐进最后也会成功。”
“这是你想对我说的话?”殷小楼轻飘飘地问道。
暗鸦沉默了一下才答道:“是温凉的建议,他觉得我们此番深入敌营太过于冒险,凭我们现在的实力要蚕食武林盟只是迟早的问题。”
“可是如果杨和光死了呢?”殷小楼把一直费力扑腾的小黑拎了出来,“杨和光练了婆罗经,你以为他还能够长命百岁?还是说能继续容忍他用如此歹毒的法子给自己续命?”
“夫人自己有决断就好,我们都会听命于您。”
殷小楼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轻松过,她又说道:“杨溯现在还在杨和光的手里,莫潜渊那里刚好给我们吸引了杨和光的一部分注意,青杨山是武林盟的四肢,也是对武林盟最了解的,如今他们陷入内乱,杨和光首当其冲就是要解决掉青杨山,不然青杨山随时都可能捅他一刀。”
现在是他们最好的机会了,挑拨起杨和光内部的关系,让他们自乱阵脚,怎么都比动用星辰教自己的力量要划得来多了。
暗鸦的表情都被面具给遮住了,哪怕没有被遮住殷小楼也看不到他的神色,她之所以能这么信任暗鸦也全都是因为季修宴。
“你差不多可以准备走了,我的安危你暂时不用管,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除了你其他人我也不放心,莫潜渊对我们有很大的戒心,根本不会与我们合作,这样的一个人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外,还要更加的小心,虽然他想替杨旭尧报仇,但是这个前提是建立在针对杨和光上,如果一旦牵扯到了武林盟,他不可能和我们站在一边,甚至还可能对我们出手,所以莫潜渊这个是不能完全相信的。”
他已经不止说有这个可能,他对星辰教的态度是从来都没有过变化的。
第八百八十三章 弱点
殷小楼睡了一觉,叶衡一死,离自己的目标也就越来越近了,这天晚上好不容易能睡的安稳一些,但是一到了早上就被小黑给吵醒了。
她起来一伸手就感觉到了一丝温暖,太阳是已经升起来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到这么晚了。
从袋子里给小黑取了一点吃的,推开了窗,感受着初升的阳光,就像是很久没有见过温暖的人一般贪婪地享受着这一切。
“夫人!”一个脆生生的童声在外面喊了她一下。
是明鸾。
只是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因殷小楼脸上的表情晦涩了起来,明鸾很像杭宛白,所以才能够牵动叶衡,哪怕只是一点也已经足够了。
她住的地方一般情况下是除了莲衣外不会有其他人能靠近的,明鸾会过来就说明了会有什么事。
从房间里走出来,明鸾学着莲衣平和的样子想要去扶殷小楼一把,但是被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明鸾低了低头踢走了脚边的石子。
“夫人,外面有个女人找你。”
殷小楼“嗯”了一声算是应了,心里想的却是应该把明鸾先送走,她现在在这里一是不安全二是可能会暴露她的行踪。
明鸾是很好奇殷小楼为什么明明看不见了还能如常行动,甚至昨晚还能杀了那个人,在她看来可以说是不可思议。
殷小楼没有走太远,就大概知道是谁来了。
梅姬在看到殷小楼的时候双眼顿时就亮了起来,几下就把嘴里的瓜子吐了出来,“喂喂喂,来这儿!”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提醒过你不要轻易来找我吗?”殷小楼对梅姬的突然到来并不怎么欢迎。
现在杨和光一旦发现了叶衡的死,少不得会有大动作,尤其是叶衡还死在了外面,在动手之前殷小楼就借着楚伯凌的势力换了地方,有那么多层皮披着还算是安全,就算是杨和光要掘地三尺把她找出来不褪几层皮也是不可能的。
“来都来了总不能把我轰出去吧”梅姬示威一般看了梅姬一眼。
一旁的莲衣一张脸冷若冰霜,好像是在说她随手都在准备把她给丢出去。
殷小楼坐了下来,“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当然不会来找你了。”梅姬一点也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殷小楼抽了抽嘴角,“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是什么事?”
“报酬。”梅姬摊开了手。
殷小楼气短:“你不说就想从我这里拿到好处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我有季修宴的消息你要不要听?”
已经很久没有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这里名字了,忽然听到让她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藏在袖口中的手紧紧地揪在了一起,身子已经僵硬了,只能努力不让梅姬看出点什么来。
“他……”这个时候她有点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了。
他现在好不好,在哪里,怎么没有回来她都想要知道,可是所有的汇在了嘴边好像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梅姬察觉的到她的不自然,也收起了想打趣她的念头。
“不是真的那个季修宴。”梅姬对她也有点心疼,她毕竟也认识了她这么久了,“你还记不记得你的手下曾经找到过的那个酷似季修宴的人?”
燃起的希望又被扑灭,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殷小楼还是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她也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落差了,早在季修宴失踪的初期,这样的事她已经不是遇到过多少次了,只是每一次都是空手而归。
“岑南的那一个?”
“对。”梅姬有点不解:“当初你怎么不直接杀了这人。”
“我们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了他?”她又不是什么魔头。
“那你知不知道他很早之前被人暗中带走了?”梅姬语速变得急促,“背后的人肯定也是发现了他和季修宴长的像所以想要用他来钳制你或者说星辰教。”
殷小楼脑海中顿时就想到了自己利用明鸾引叶衡出来的这件事,看上去可能还真的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梅姬口中的那个人和季修宴长的很像,因为在星辰教中普通人是没有见过季修宴面具下的真面目的,那就只能动用信得过的人,但要大海捞针这还是远远不够的。
还好的是这个时候季修宴已经完全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现实,很多人只需要一夜的时间就好像能够从所有人的眼里消失。
而且最主要的是杨和光也已经知道了季修宴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掩不掩饰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了,杨和光知道了季修宴的真实身份但是碍于九华宗又没有证据,而且人人都知道季修宴去了思过崖,当初进九华宗抓殷小楼,那是众望所归,可是要动思过崖的人他还是得掂量掂量,况且季修宴和殷小楼在九华宗的分量是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
岑南的那个人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找到的,外人一看甚至可能会将两人分不清清楚,声音都有几分相似,可是这一切都不可能瞒得过殷小楼,那可是她的季修宴,世上独一无二的季修宴。
“有人暗中带走了那个人,那肯定就是冲着我来了。”殷小楼又不是傻的,她既然能想到叶衡的弱点,别人也自然能找到她的弱点,“他们太天真了。”
殷小楼嘴角扬了扬,“以为这样就可以拿捏得了我,不过倒是还要感谢你的这个消息了。”
至少不会让她在关键时刻乱了阵脚。
“反正你拿我的消息也是要付钱的,赚你这轻松钱不可轻松多了。”
殷小楼笑了笑,不戳破梅姬的话,她是对于梅姬的尊重没有去调查过她,但是她曾经表现出来的东西可不止这么多,至少她和周家有很密切的关系,甚至出于某种目的一直想要查清楚当年周家的事,甚至不惜自己深入险境。
况且她一次次地帮过自己。
“你别这样看着我笑,瘆得慌。”梅姬搓了搓胳膊,“感谢的话就不用了,用实际行动就够了。”
殷小楼以为那个酷似季修宴的人会被用在关键的时候,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不出三日这个人就送上门来了。
第八百三十四章 机会
“是温凉那里来的消息。”莲衣有点担心殷小楼。
殷小楼摆了摆手,“你尽管念便是。”
莲衣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将信中内容一字不落念完,要不是那天梅姬来的时候她也在场这个时候恐怕要高兴坏了,“夫人这要怎么办?”
殷小楼从她手里拿过信纸,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慢步走到了香炉旁边,将信纸折了两遍投入了香炉中。
“他们想玩就和他们玩一玩好了。”殷小楼轻轻勾了勾唇,“他们还是有些手段,竟然能瞒过温凉的眼睛,这倒是让我有点好奇了。”
“不拆穿他吗?如果有心之人想利用他对我教内部不利,挑起您和其他人之间的矛盾,在现如今这个局面下恐怕会很不利,而且现在我们离星辰教十万八千里要是教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我们都不能及时赶回去。”
“你还记不记得岑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殷小楼答非所问。
莲衣回忆了起来,“好像叫许笙还是许什么来着。”
“那他再在此之前是什么人?”
“就一个普通的书生。”
“就这样一个人你担心他能搅得动这趟水?”殷小楼露出了一抹不屑,“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瞒过了温凉,但是就凭他想要撼动我现如今在教中的威望恐怕没有一丝胜算。”
就算现在季修宴回来如果自己不点头恐怕教内还是会有不少不同的声音,毕竟还是有不少人看中她的身份,而且她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季修宴经过了这么多年才将这些声音按了下去,那一个冒牌货凭什么可以从她的手里把星辰教夺走。
她仗着实力和名正言顺的身份早就将那些有异心的人一网打尽,当初手段的确是残忍了一些,不过效果还是很符合她的预期的。
“你以我的身份让温凉把人送到我这里来。”
莲衣听到她的话不由瞪大了双眼,“夫人,我们此行绝对不能暴露行踪不然你可能会有生命之危!这样做无疑就是在告诉他们你现在的位置,夫人三思啊!”
“他们不是就想知道我在哪里吗?告诉他们也无妨。”殷小楼笑了起来,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有时候危机在另一方面看来就是机会。
……
杨成言早就知道了叶衡的死讯,这个他怎么想也没有想到的,也没有想到那一晚自己见到他竟然会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面对将怒气强压下的杨和光,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衡的死十分的离奇,他们都清楚叶衡的为人更清楚他的实力,要想杀他这个实力放眼看去绝对不会超过两位数。
“到底查清楚了没有?”杨和光已经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最近好不容易通过禁术将心境放平和,可这叶衡的死就像是突如其来的刀子,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叶衡对他来说是把利剑,也是手底下最锋利的武器,甚至对这个在世上早就无依无靠了无牵挂的人可以完全放心的下。
可是叶衡偏偏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必须给我好好查清楚!”这话是对杨成言说的,饶是他最近也克制着对杨成言不发火,但是叶衡的死已经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你最近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你以为你成天守着你的那个小院子守着那个女人就可以过以前的生活?你到底明不明白素素她们早就已经死了,安七七不过就是一个替身,在一个替身身上话费这么多功夫,这么多年你算是白活了!”
杨成言被骂的灰头土脸,但是他很久都没有看见杨和光发这么大的火了,哪怕是上次他们因为杨溯和安七七冷战都没有过这样。
“大哥,这件事我查过,我怀疑是有人在背后帮殷小楼。”
“怀疑有什么用吗?我让你找人你现在可是有一点的蛛丝马迹?”杨和光冷眼看着杨成言,“我看你是想看着我们武林盟一点点被他们蚕食,这次是叶衡,下一次会是谁?”
杨成言的话梗在了喉咙,他竟然一时间分不清杨和光是在指责自己还是在——怀疑自己?
后者他是从前想也没有想过的,但是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冒出来了这个想法,就在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禁打了个冷战。
随后又在心里默默反驳着自己的想法,他几乎从小就认识杨和光,后又跟着他走南闯北,他做过的事无论是光明正大还是见不得光的他都知道的清楚,可以说很多东西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承担的。
“最近是我意志太消沉了。”杨成言很是自责,“我之前查到的那个乞丐已经消失了。”
“消失了?”杨和光脸上一点温度也没有,“你和我说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杨成言看着杨和光的表情,灯光打在他一半的侧脸上,另一半则藏在阴影中,晦涩的表情让他感到了一丝丝的凉意,“这件事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你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废话?”杨和光拍着扶手站了起来,“我会不知道这背后是有人刻意为之?可是人呢?到现在你都还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叶衡死在了宿阳城外,下一次呢?死的又会是谁,你?还是我?死在刀剑下还是睡梦里?”
杨成言深深呼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的,叶衡和我共事了这么多年,我不会让他白死的。”
杨和光微微低着头,双眼藏在暗处,眼神有几分晦暗不明,一闪而过的杀机只有他自己清楚。
“你回去吧,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别让我再对你失望了。”似嘱咐似警告地说出了这些话,杨和光露出了几分疲色。
杨成言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看到杨和光的样子的时候还是选择了沉默。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也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杨和光对他的态度隐隐约约有了一些变化,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但是总归是有什么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杨和光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背影,就像是要把他给看透一般,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沉香令
沉香令
第八百三十五章 矛盾
“出来。”他坐了回去,瞬间仿佛衰老的几岁。
他的话音一落阴影里就走出了一个黑影,立即半跪在了地上,“主人,您要查的东西已经查到了。”
杨和光扬了扬手示意他说。
“那些小乞丐都是最近才流入宿阳城内的,而且我追查下去,这些乞丐是从不远的镇子上来的,但是再继续查下去就什么也查不到了,就像是这些人都是凭空冒出来一般无迹可寻,至于那个女孩子。”黑影从身上取出了一张花卷呈了上去,“这是我从收养过她的妇人那里根据她的描述画的。”
杨和光的眼神在合上的花卷上停留了一会儿,摆了摆手,“叶衡已经死了,有些东西随便一想就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知道叶衡很多事情,但是不代表叶衡会把心里藏着的所有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他,这里到底会有什么弯弯绕绕的,他也不想太过于想了。
以叶衡的实力普通人想要杀了他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杀他的人却一点也都没有想要过隐藏自己的身份,那个消失的女孩子无非就是一个导火索。
叶衡死的时候瞎了双眼,反而是身上的伤干净利落并非是想要折磨他,除了她还会有人会惦记他的那只眼睛?
殷小楼杀了叶衡……
事实就放在他的眼前,但是总感觉哪里还是不对劲。
凭她的实力,她凭什么能杀的了叶衡,叶衡的心性他再清楚不过,哪怕是对着他过去的师父师叔都不会再有什么波动了,论实力他远在殷小楼之上,这只能说明要么殷小楼是有帮手,或者说叶衡是遭了算计,但是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不会觉得高兴。
而杨成言,一想到他杨和光现在就有种说不出的怒火,那个女童恰好就是安七七救回去的。
这世上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
一个酷似杨成言亡妻的女人,看似巧合的偶然,这其中到底只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而为之还真的让人猜不透。
“这些时日你去盯着杨成言,绝对不能让他发现蛛丝马迹,然后再派人盯着那个女人,如果一旦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即杀了她。”
“属下领命。”
很快黑影就消失在了杨和光的面前,这个时候杨和光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体内翻腾的内息,就像是一座即将要喷发的火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引爆。
婆罗经越来越占据了主动权,这对他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季修宴啊季修宴,哪怕是不要命也要算计我,还真的是比我还狠!”他一把拍在了扶手上,坚硬的扶手顿时就出现了几道裂纹。
他的情况早在赤水一战前就被控制住了,不然他也不会冒险对他们出手,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一次却是中了季修宴的诡计!
季修宴是知道婆罗经的内容的,他不知道为什么季家会留下了一个季修宴,可是婆罗经是曾经到过他父亲手中的,他见过婆罗经里的内容并不稀奇。
事情坏就坏在了这里,他研究了婆罗经十几二十年,而季修宴对婆罗经的了解也并不比他逊色多少,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心想要报仇的季修宴竟然忍受得了婆罗经的诱惑,竟然可以十几年都不碰。
他也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能在赤水成功暗算了他,让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内息就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攀升,在实力增长的同时,随时都有可能被婆罗经彻底反噬身亡。
如果当时季修宴没有死,那么他以后只需要等下去,早晚都会等到他因为婆罗经而死的一天。
“只是可惜了你还是错算了!”杨和光哈哈大笑了起来,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小药瓶,从里面倒了一粒通体透明的药出来,只有黄豆大小,晶莹的成色仿佛是冰灵一般。
药在入口的瞬间,体内狂躁的内息仿佛得到了安抚,渐渐地平静了下去,杨和光整个人的气场也逐渐开始变的平和了起来。
这个东西名为清心丹,是他偶然从武林盟里得到的一个秘方,可以平心静气亦可以调节体内躁动的内息,这个东西再适合这个时候的他不过。
清心丹的方子已经陈放了许多年,还好通过他多番打听里面需要的材料哪怕是最珍贵的一味也还有人有藏品,他前几天等材料全都到齐就制了一次,效果出奇的好,甚至比婆罗经里面那些以毒攻毒的秘术还要厉害。
哪怕一时半会没有得到沉香令里面的秘籍,凭着清心丹他都还可以撑上很久。
甚至可能沉香令里面那个不为人知的秘籍功法还没有清心丹的效果好。
将婆罗经压制了下去,又能感觉得到将婆罗经完全控制在手里的那种成就感,就好像是手握天下那种睥睨的气势。
眼神逐渐变的冰冷,“杨成言啊杨成言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一旦没有了作用,那就连狗都不如了。
而杨成言这个时候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一到家就有安七七在等着他,这种“家”的感觉实在是让他变得贪婪。
他自己清楚自己手中沾了这么多的鲜血,根本不配拥有眼前的温暖,也不配拥有安七七对他的关心和崇拜。
她关心的是那个武林盟坦坦荡荡的杨成言,而不是造了如此多杀孽的他。
在安七七关切的眼神中,他竟然开始变得心虚了起来。
安七七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太好,上去扶着他往里面走,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又要开始忙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过才出去了一趟。”杨成言有些好奇。
安七七脸上带了一丝郝色,“往日你如果开始忙的话就和现在一样。”
“一样的什么?”
安七七偷偷看了他一眼,似乎在担心他生气,“就和现在一样心事重重,将所有的事都埋在心里一个人扛,别人或许看不出来,可是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又怎么看不明白呢?”
杨成言看着善解人意的安七七,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只是无奈地笑了笑,谁知道这么久了,最体谅他的会是被他赎回来的安七七。
第八百三十六章 尾随
安七七是从那种地方长大,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她见杨成言脸色不太好便小心地问道:“你这次去武林盟是不是盟主又对你说了什么?”
杨成言晦涩地看了一眼安七七,平时安七七几乎都不会提到他们,他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只是最近看你去武林盟回来都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安七七叹了口气,“外面的人都知道你和盟主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自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除了他我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如此影响你的情绪。”
杨成言语气变得凝重,“这些事情太复杂了,一时半会也和你说不清楚。”
安七七点了点头,“可是因为我让你和盟主之间起了龃龉?”
“怎么这样说?”杨成言看了她一眼。
她垂下了眼帘,似有一些为难。
杨成言停下了脚步,“到底是怎么了?”
安七七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似有千言万语,她慢慢背过了身子看着院子里的小池塘,“我出身低见,能受你垂青不知道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虽然你懂我是什么样的人,可是在外面的人看来我始终还是从那些地方出来的,就算是跟了普通人也会受尽白眼,更别说是受人尊敬的你了。”
杨成言想解释,但是被她打断。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我自己每次看你从武林盟回来看我的眼神都会不一样,你也知道的,我这种人最会察言观色了。”越往下说她的声音就越小,到了最后几不可闻。
“你不用如此轻看自己。”杨成言无奈地叹息,其实如果他的身份没有这么见不得人,杨和光也不会对安七七有这么深的芥蒂。
安七七勉强地笑了笑,“就当我是发发闷气好了,我这么多年心里的话也从来都不敢和谁说,埋在心里也怪闷的。”
杨成言很能明白她的感受,她从小的经历给她带来的伤疤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的,哪怕其实周围的人对她没有什么异样的眼光,可是她的心思敏感,只要有一点什么都会藏在心里,这个心结只能慢慢一点点地消除。
虽然今天他和杨和光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完全解决,但是其实已经比之前缓和了不少,他安抚地拍了拍安七七的肩膀,“今晚我还是事情要忙,一会儿可能会出门,最近宿阳可能不太安全,你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如果出门记得带着张德他们。”
安七七立在窗边,雕花的窗户被拉开了一条缝隙,借着院子里昏暗的灯光,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走了出去。
她面无表情地合上了窗户,手里紧紧捏着袖口,良久伸出手擦拭掉了额边的冷汗。
杨成言这一走恐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了,他一忙起来经常会接连很多天都不回来,她早已经习以为常。
现在住的地方恐怕是杨成言后来才搬来的,她记得杨成言曾经是有妻子女儿的,但是在这里基本是找不到一点关于她们的痕迹,就像是被人刻意抹除了一般。杨成言一忙起来经常会接连很多天都不回来,安七七早已经习以为常。
在房间里又待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坐不住了。
这个时候其实也不过才戌时,也不算晚,这个时候宿阳城里依旧是人来人往,哪怕是现如今局势如此紧张的地方,宿阳城里仍然是没有宵禁这种说法的。
套上了一身深色的衣衫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的显眼,她没有向杨成言所说的叫上管事的张德,出了门径直就去侧门,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她借着路边的灯笼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左顾右盼确定了没有人后很快就走上了小道。
隔着一小片竹林,隐隐地就能看见繁华的街道,街道上繁灯似锦人群熙熙攘攘,可是落到眼里就好像和她隔了千万里,是永远无法触及的距离。
只留恋般地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狠下心转身离去。
走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她一直低着头,偶尔遇见几个路上,侧着身子避开了去,她就一个人在外面走着,脚步间有几分焦急,但无人知道她要去哪里,她要干什么。
最后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医馆外,她回头四处张望了一会儿,才走了进去。
等过了好一会儿,她人来从里面走出来,手里这个时候已经多了几包药。
就在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的时候,一个带着斗笠的男子出现在了医馆门口,在进去的时候更是将斗笠压低仿佛是刻意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容貌。
守在夜色中的人在戴着斗笠的男人出现的瞬间就警觉了起来,最前面的人手一挥,不远处的树冠无声便动了起来,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斗笠男子在出医馆的时候同样地压低了斗笠,手中也多出了一袋子要。
人一离开医馆便加快了脚步窜进了一旁的巷子里,监视着这一切的黑衣人立即运起轻功追了上去,身形灵动就像是在夜里飞行的鸟,而这一切前面的人根本没有一丝察觉。
斗笠男子从巷子里绕到了偏僻的后街,然后就上了一辆牛车,驾着牛车就朝着附近的村子里去了。
城内现在不论日夜都是有人守着的,为的就是不让那些居心不良的人进入宿阳,而且还不让不该离开的人离开,但这其中是不包括普通百姓的。
这件事根本没有一个确切的结束日期,如果一刀切下去,那对普通百姓造成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那么武林盟这么久营造出来的形象也会岌岌可危。
黑衣人在暗中看着斗笠人从身上取出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书,自己和牛车也接受了守卫的检查,没有任何异样守卫就将其放了出去。
难道真的没有什么问题?黑衣人对自己的直觉开始怀疑了起来,眼看人就要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黑衣人心神一动就跟了上去,但就在他运起轻功的瞬间,几个身影就拦在了他的面前。
遭了!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还有很多暗卫在等着想要侥幸从宿阳逃出去的江湖中人撞上来。
“有要事在身,这是盟主的手令,还不快点让开!”
沉香令
沉香令
第八百三十七章 直觉
只是等他追出去的时候,那个驾着牛车的斗笠人已经不见了。
只差了一点儿!黑衣人感到了一丝恼怒,如果不是刚才被武林盟的人给拦了一下怎么也不可能会跟丢目标,这出城的路一共有几条,只要是没有走对就肯定没有办法找到人,一条一条地去寻找也根本不是什么好方法。
恼怒是恼怒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等他再返回宿阳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有几双眼睛在盯着他。
守在暗处的几个人对黑衣人的身份很是好奇。
“你说这人是不是盟主新培养出来的暗卫啊?我怎么好像都没见过他?”
“就你话多,既然他有盟主的手令,那我们听话就是,用得着你来多管闲事!”
“就是就是,就我们这年纪再要把我们弄去什么地方训练那可是要了人命了啊。”
黑衣人武功不错,他们聊这些的时候好像也没有顾及到他,每一个字都不落地落到了他的耳中,让他停了几乎内伤。
再返回去的时候,安七七已经睡下了,他看着黑漆漆的院子,一时间只感觉十分的棘手。
他直觉这个女人和那个斗笠男人之间应该是有什么的,但是看上去就只是一前一后进了同一家医馆而已,但是他们走在刀尖上的人,有时候直觉比理智还要来的重要。
如果不是因为杨成言,一旦有了怀疑,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宁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最直接了当的就是杀了这个女人,可是偏偏有一个杨成言要护着她。
也正是因为顾虑杨成言,杨和光才迟迟没有动手,因为他看得出来杨成言对这个女人有多看重,他还不想因为一个女人伤了二人之间的和气。
黑衣人站在院墙上,与黑夜几乎是融为了一体,他看着安七七房间的方向。
“直接杀了一了百了。”黑衣人也只不过是想想,很快就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熟睡中的安七七还不知道曾经危险离得自己这样近过,等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一切都如同以前一样。
清闲又乏味的生活,她拨动池中的水,波纹一圈一圈自指尖荡开,水下的鱼儿受惊四处乱窜,可是池子只有这么大,跑来跑去还是跑不出这寸把的地方。
“漂亮是漂亮,但是一辈子都只能生活在别人给你们框定的范围里,什么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她的神色黯然,一席话也不知道是在说池中鱼还是在说自己。
没来由地越看越心烦,恰好后厨的张婶叫她过去吃饭。
随意将水擦在身上,倒有了几分稚气。
“姑娘,后面放着的药是你买的?”
“那个啊,这不我看最近天气干燥容易上火,特意去抓的补药回来想给他熬一点。”
张婶听了笑的是合不拢嘴,“是他有福气了,能遇到你这么好一姑娘,过去这些年啊,我这老婆子都看得心疼,你说年纪轻轻的根本不把自己当人看待,成天就知道做事做事,一年也难得有几日休息的,吃的上面更是随便就着吃几口就成,哪里像什么有名声的大侠,说出来我都不信,好在现在有姑娘你在,好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这人看上去也是精神多了。”
安七七笑了起来,“张婶你说的哪里的话,杨大侠帮了我那么多,我多关心关心他也是应该的,尤其是他孤身一人,什么事情都以武林盟为重,这身体更是要保养好才行。”
“姑娘你这话可就说对了,我在这里待了几十年,他什么样子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这在外面的名声可不是随随便便得来的,我都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的,他这么多年也就姑娘你来的这段时间能睡个好觉,之前闵山发生了匪人暴乱,恰好他回去祭祖,碰到了出手相助,可以说是以一敌百啊,人还是被过路的人给救回来的,就差一口气就去见了阎王呢!”
“张婶,这些你前些日子已经讲过了。”安七七似撒娇般地将话题岔开。
张婶拍拍脑门,“你瞧我这记性,还不是因为太高兴了。”
安七七轻轻笑了一声,笑却不及眼底。
“安姑娘,你昨天晚上可是出门去了?”迎面走来的张德就没张婶那么的好打发了。
安七七点了点头。
张德一脸的严肃,“这些日子外面不太平,姑娘出门还是告诉我一声让我保护姑娘为好,不然出点意外成言回来我可没办法和他交待。”
“只是出去医馆买了点补药,想着不太远就没想打扰您。”
“想和不想都不是你该考虑的,安姑娘应该知道成言有多看重你,希望你不要以自己的性命做赌注,这赌我们可玩不起。”
“嗯,我知道了,不会有下次了。”
张德看着安七七,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过安七七也才十六七岁,的确还是小孩子的年纪,虽然在那种复杂的地方长大,心性是比同龄女孩子要成熟不小,他也很喜欢这个温柔的女孩子,但是对他们来说只是这样还是不够的。
“姑娘你不清楚如今的局面,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宿阳城中危机四伏,你又不会武功,一旦出现什么意外自救都做不到,而且你现在和成言之间的关系很多人都清楚,虽然我们也都知道你们不过琴瑟之交,但是外面的人还是不免会有别的猜测,所以如果有人想要对成言不利极有可能会对你下手,我是个粗人说话不好听,你不要见怪。”
安七七点点头,“是我不懂事给你们添乱了,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张德对她的态度很满意,至少不是不懂事的人。
吃过早点后,安七七就坐在了凉亭中。
这个地方不大,人也不多,又在比较偏的位置,周围有谁有山林,十分适合休憩。
安七七弹得一手好琴,纤细的手指一拨,如泉水般的琴声就从指间流淌而出,清幽中带着哀怨,仿佛在诉说自己的哀伤与彷徨。
黑衣人藏在暗处,一直盯着凉亭中的人影,紧紧地皱着眉头,从昨天跟丢了那个斗笠人开始安七七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在家里弹琴逗鱼。
第八百三十八章 证据
平常到让他以为自己怀疑错了,哪怕是他怀疑有错,杨和光总不会错吧?
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有些发呆,虽然不指望一时半会就能找到证据说明这个女人的问题,但是昨天跟了她一路,他已经很肯定这个女人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简简单单地给杨成言买个补药,根本用不着那么鬼鬼祟祟的,竟然还要绕远路过去,这分明就是别有居心。
也正是她小心过了头才让他能发现到不对劲的地方,如今局势十分的紧张,恐怕她也遮掩不了太久。
不过说实话,这个女人弹琴还真的有一点本事,就连他这个什么不懂的人都觉得悦耳了起来,乃至于杀心都清了一点点。
就在他还有些陶醉在琴声中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凉亭里的人影慢慢站了起来。
这个时候午时刚过,他来的时候已经提前调查过她了,只是那个时候杨成言时常都在这里,所以也不过是调查一些相关的事情而已,具体到人则是没有进展的。
这一切还要从杨成言离开后开始,他看着那个人影从凉亭中出来,本来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偏偏今天她没有带上自己的琴。
安七七是闻名的花魁,一首琴和舞艺卓绝令天下人望而兴叹,尤其是在到了宿阳之后,基本每日快要琴不离手了。
试问这样一个爱惜自己琴的人怎么会把琴忘在了这里,黑衣人顿时觉得情况有变,很快就跟了上去。
这里还有一个张德,他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安七七发现不了他,但不代表张德不会。
他看着守在院子里的张德,不得不感慨杨成言的确是对这个女人动了不少的心思,张德在杨成言手底下的位份可不低,哪怕放眼武林盟中也不是什么小人物,可就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被杨成言拿去保护安七七了,可见这个女人对杨成言的分量有多重。
安七七的身影在院子穿梭,张德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现在要做的只是保护安七七,而安七七要做什么都与他无关,这一点他还是拎得清的,更何况自己的妻子还经常耳提面命地和自己说些什么要照顾好安姑娘,哪怕是为了成言着想,所以在他知道昨天安七七自己出过门以后才会那样的生气。
安七七余光看了一眼张德,随后又退回来了几步,“张叔,我之前在广远斋订了几块布料,这几日估摸应该快到了,晚些时候还要麻烦您陪我去取一趟。”
“我让人替你去取了来便可,用不着你自己去。”语气有点生硬,但还算缓和了很多了。
安七七捂嘴笑了笑,“张叔,你们平时都舞刀弄枪的,选布料这种事还是我来吧,何况现在大白天的也不会出什么意外。”
张德没有否决,那便是默许了,安七七脸上终于是带上了笑,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一番。
现如今虽然宿阳城里明面上看着和以前没有两样,其实现在才是真正的鱼龙混杂,只是因为武林盟的强力的镇压,才让那些人腾不出手来捣乱。
张德身为武林盟的人对这些部署自然是很了解,也很明白当前武林盟是何种处境。
本来武林盟对抗星辰教,也算是一边倒的局面,至少武林中大多数的门派都是站在武林盟这里的,其余中立态度观望的也不会和星辰教为伍,可是偏偏在这么紧要的时候青杨山出了问题。
很快安七七就出来了,张德看了她一眼,反正现在都是白天,而且还在宿阳城里,怎么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离开后两人就直觉朝着那个地方过去了,广远斋的铺面不大,看着甚至还有一些朴素,但不用走进去就能看见摆在外面的那些布料,每一匹都实属上品。
张德对这些东西并不太感情去,抱着手在一旁等着安七七挑选。
安七七余光瞥向张德,却不料一眼就对上了张德的视线。
她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张叔,你看这一块怎么样,张婶可是念叨很久要给你做件新衣裳了。”
张德捏了捏鼻子,并不太适应和安七七这么熟稔,避开了她的视线,“不用理她,我就穿这些就可以了,大男人穿那么花哨做什么。”
安七七趁着这个时机,将手中的东西不着痕迹地塞进了布匹堆里。
“张叔,我好了,我们回去吧。”
张德不疑有他接过她手中抱着的布匹。
而这一切都被在一旁一双眼睛全数看在了眼里,在安七七二人动身离开的时候,他立即朝着刚才安七七站的地方走了过去,恰好这个时候一个黑影先一步挡在了他的前面。
他冷眼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普普通通的相貌,身上的穿着一看就不是能够在这里买得起东西的样。
好像有感应一般,那个男人微微转过了头了目光刚好和他对上,他只能是假装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眼神来掩饰自己的企图。
男人好像对他的态度一点也不在意,选了铺子里最便宜的一块布料就走了。
他一走,黑衣人就走到了安七七去过的那个位置,但是手在安七七放东西的地方摸索了几遍一无所获,他将目光投到了外面。
那个男人这个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捡起来了一顶斗笠,低头戴上就朝着巷子里走去。
果然是这样!他连忙追了上去,这次好在还在宿阳城里,这个男人想要做些什么还要掂量掂量,男人依旧是找到了自己的牛车,黑衣人连连退了几步退到了黑暗中,哪怕两人还没有直接碰面,但是他能明显感觉的到这个斗笠男人十分的警觉。
男人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坐上了牛车又和那天晚上一样朝着城外去了。
这个时候将他拿下应该是最好的了,眼看着牛车要拐弯离开了,黑衣人心里一动便追了上去,斗笠人就像是有感应一般,突然就转过了头。
但是他这个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杨和光要的就是要将杨成言身边的安七七这个不稳定的因素清除干净,而这个人就最好的证据了。
第八百三十九章 解释
不等黑衣人出手,那个斗笠男子身影已经动了起来,不偏不倚朝着黑衣人就一掌打了过来,现在已经基本是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黑衣人实力不俗,又在宿阳城中,这个想要对他动手那简直是在痴心妄想,一个能伪装成普通人的人不是太弱就是很强,一招接了下来,黑衣人知道这个人明显是后者。
不出一招,斗笠男子就完全处在下风,就在黑衣人要擒住他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多了几道气息,明显就是惊动了宿阳城里的暗卫,黑衣人皱了皱眉,一把扯过男子飞快地在他身上搜了一圈,终于是找到了一张折在一起的纸条,将纸条收在了身上,武林盟的人下一刻就到了。
好在他身上有杨和光提前给他的手令,他是很想将这个人带走,但是又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把他从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带走,这人至少在武林盟这些人的眼里身份上是没有问题的,总不可能因为他和一个女人有联系就把他给抓起来。
这些人能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是这个手令,但他们可不会听他的话,随便编了个理由让他们把人给带回了武林盟再说,只要人没有逃出去就有办法。
而这一切现在才回去的安七七根本一无所知。
可谓是人赃并获,黑衣人带着这几天所得的消息回去了,安七七那里一时还动不得。
杨和光听着黑衣人汇报的情况,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一趟还算是有点惊喜,安七七一直都没有被他抓住把柄,其实想来不过是因为平日里太过安分了,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不同了,每一天每一刻对他们来说都很重要。
杨成言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当真如他们那般挑起了他和杨成言之间的矛盾,对他才是最大的不利,杨成言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而且一向的形象也是很多人看着的。
“立刻把他给我叫回来。”杨和光这个时候也难得有了点笑。
他是真的不希望自己之前的怀疑在杨成言身上实现,如果只是因为这个女人在捣鬼,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坐在椅子上,他又取了一点随身放在身上的清心丹,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让他真正地感觉到舒心,这一次他一定要将星辰教赶尽杀绝,不给他们一丝一毫可以卷土重来的机会。
杨成言一心要查清楚叶衡的死因,因为叶衡死的地方实在是太过蹊跷,说是死在了他们眼皮子底下也不为过,古语有云卧榻之侧岂容人酣睡,这个举动简直就是在向他们示威!
等到他接到消息赶回去的时候已经快过了子时。
“大哥,你这么着急着找我来有什么事?”他一路风尘仆仆。
杨和光眼神高深地看着他,“不如你问问他?”
杨成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这里竟然还藏着一个人,他疑惑地看着被绑在地上的男子,“这人是谁?”
杨和光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就要你去问问你家里的那位安姑娘了。”
“七七?”杨成言不太明白他的话,“这和七七有什么关系?”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不知道?”杨和光提高了声音,一把将一张纸条扔了出去。
柔软的纸条却被他掷出了千斤的气势,杨成言心里突然打起了鼓,一丝不好的预感从心里涌起,“大哥,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他接住了纸条,忍住不去看上面的东西。
“别自欺欺人了。”杨和光幽幽地叹了一声气,疲惫地坐回了原位,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你这么在乎这个女人,这件事我就不插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杨成言拿着纸条的手紧了紧,喉咙紧张地咽下了口水,余光没有忍住看向了那个被绑着的男人。
“人你也一起带走。”杨和光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杨成言憋了半天,想要替安七七争辩什么,但在证据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知道了。”他已经极力压抑着怒气。
而这个时候的安七七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成言一踏进家门就看到了一脸惊讶的女子,安七七如常地凑了过去,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要出门几天的吗?”
看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除非这个人的演技已经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你和我过来,我有话和你说。”他已经尽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安七七不疑有他跟了上去,杨成言背对着她闭着眼深深地呼了一口浊气,他能感受得到安七七一直在注视着他,那种单纯的眼神。
良久,他才重新睁开了双眼,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安七七见他回神才敢出声,“你这么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杨成言没有回答她,只是慢条斯理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张折着的纸条,在拿出纸条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安七七眼神里的慌张和故作镇定。
他的心已经冷了,这基本就是默认了既有的事实。
但是他还是想要给她最后一个机会,如果可能她做的事并不那么严重,或者说她有什么苦衷,或许他还可以替她求情。
他在这个时候感觉自己已经开始不清醒了,在安七七什么都没有做的时候杨和光已经对她的存在心有芥蒂了,如果她真的是做了什么那他还想保下她的话,他和杨和光之间的矛盾只会加深,理智一直在告诉他这样做绝对不行,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一点一点理开了纸条,上面大大小小写着一些字,一点儿也说不上好看,甚至歪七扭八的就像是小孩子写的一样,但是就是这样的字迹他一眼就认得出来。
安七七不认字,很多都是后来他抽空教她的,上面的字迹他能肯定都是她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杨和光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隐隐带上了颤音。
安七七低着头,双手手指搅在一起,活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子,“都是我的错!”
她蓦然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已经带上了水光。
沉香令
沉香令
第八百四十章 动容
“你就没有什么想解释的?”杨成言手中的字条已经几乎快要把字条捏碎。
安七七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你就这样承认了!”杨和光看着她一副内疚不已的样子来了火,“我难道对你不好吗?还是说你本来留在我身边就是别有企图?这么久以来我待你不薄,难道就不配得到你的一声解释!”
安七七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在她眼里杨成言一向都是儒雅随和的,这样的杨成言让她觉得陌生极了,她往后退了两步,撞到了门栏上立马就瘫坐在了地上。
“不是的不是的。”她已经泣不成声,“我不想的,你对我好我都知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杨成言看着她这副样子,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但是更多的还是被算计的恼怒。
他虽然目的并不单纯,只是因为安七七的相貌有七八分像他的亡妻,可是后来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他待她一直都很好,他也清楚两人之间年龄的差距,所以对她的好一直也没有过别的非分之想。
可是最后他换来了什么?
只有背叛。
就和当年他掏心掏肺地对杨旭尧那么好一样,换来的又是什么?
安七七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久久无法开口出一句话,留给杨成言的只有无尽的沉默,可是越是这样杨成言就更是无法平静下来,他宁愿听到她狡辩也不想她就这么爽快地承认。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安七七咬着下唇,泛着水光的眸子紧紧盯着杨成言,就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如果我说我是被逼的你会信我吗?”
在事情还没有明了之前杨和光也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信她的话,但是他清楚自己的心,如果有一丝机会能保住她他还是愿意给她这个机会的。
冷漠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无奈,安七七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知道我从小就烟花之地长大,我以前一直都以为是我父母抛弃了我,可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找我,至今膝下都无一儿半女。”
说到这里安七七已经哽咽的,因为哭过,说话的时候上气不接下气,说两个字就要喘两下,可见刚才是哭的多厉害。
杨成言听到安七七提到她的父母他也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发展,安七七平日看似清冷骨子里却是很温柔坚强的一个姑娘,她的出身她的经历都是她痛苦的来源,可是无论是哪一个其实她平时也不会如此失态。
“是他们找到我的,说找到了我的父母,而他们现在就在他们的手里,我……”安七七的表情十分的痛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杨成言斟酌着她的话,很快就发现了盲点,“你自小就离了家,怎么确定他们就是你的父母。”
安七七将头深深地埋了起来,闷声说道:“我能确定,我走丢的时候也已经有五岁了,多少还是记得一些。”
杨成言将字条揉到了手心里,“那我就这样被你当初筹码丢了出去?”
那字条白纸黑字写着要怎么对付自己,哪怕是现在知道了她有苦衷还是会感觉到一阵的心惊肉跳。
安七七的脸色顿时就刷白,她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哀求的看着他,“你信我,我没有。”
杨成言一把把字条扔到了她的脸上,“没有?你自己好好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亏我还真心待你教会你看书习字。”
越往下说他越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多年后又再次让他付出过真心的人了。
安七七的眼泪顿时就落了下来,由原来的拉扯直接抱住了杨成言的腿,“我真的没有,我已经没有选择了,一边是你一边是我父母,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娇柔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让人听了很难不动容。
安七七感觉得到他的松动,用袖口擦干了泪水,起身拉着杨成言就往外走。
走到了后厨,正在忙活的张婶看着两个人急匆匆地赶过来了,安七七又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刚想要说两句,就被杨成言的眼神给震住了。
“张婶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们还有点事。”
“诶诶诶!”
杨成言很轻易地就挣开了安七七拉着他的手,想看她到底还能说出什么来。
当初他以为安七七打开了自己紧闭的心门,但同样的又被她重伤,用多少真心对她,现在就有多失望。
安七七又一把拉住他把他往里面扯,“你看!”
她指着火炉上正在熬着的药,“这就是那天从医馆里带回来的,里面有毒的药材都已经被我换过了。”
只是解释感觉还不足够,她几步找来了勺子,从滚烫里药汤里取了一勺出来,不顾其才从里面取出来,直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对你下手,可是到现在你可有觉得自己有哪些地方不舒服?若你不信,你大可去找郑神医亲自瞧瞧到底我对你真的动过手没有?”说到后面她更是委屈,声泪俱下,“我不懂你们什么正道邪派之间的纷争,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恩怨,但是我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杨成言还是因为这一场“苦肉计”心软了。
而杨和光在得知了杨成言所处理的一切后,之前因为能再次好好将杨成言掌控在手心里的喜悦尽数消失了。
“大哥,我已经查清楚了,七七她的确是无辜的,她的父母如今在殷小楼的手中,她做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而且实际上她早就将这些东西给换了下来,不然我应该早就出事了。”
杨和光疲惫地往后一仰靠在了椅子上,这个时候他一点也不想再和杨成言讨论这个女人的事了。
“杨成言啊杨成言,你对素素的执念太深了你知不知道!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这上面的。”这几句话杨和光已经忍到了极限。
如果杨成言继续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没用,一旦坏了他的事,权衡之下恐怕到了某些时候有些路还是不得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