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向建王告别
刘光世彻底靠不住了。建王张勾下令让天雄军出兵平定大名府的乱局。
可是天雄军以各种理由百般推脱拒不出兵。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都怕死。
这样一来，古二爷和其他盐商这七八百人一下子就成为了大名府里的王者。连建王张勾的安危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
古二爷带领大家四处出击把刘光世抓起来的自己的家人全部救了出来，带到大名府的万贯家财也重新夺了回来。
“被咱们扣押的几十个孩子每一个一千两。让他们来赎人吧。”古二爷说道。
然后他停顿一下接着说道：“韩家的那几个孩子就直接放了吧。”
多亏韩先学暗中给他出的好主意，否则古二爷这些人不可能脱离困境。
“古二爷，要不咱们大家就在大名府中称王称霸算了。”一个盐商喜滋滋的说道。
“称王称霸？现在是大名府的天雄军还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像样的将军带领。否则三万多人非把咱们这些人当做肥羊吞了不可。”古二爷说道。
“准备车辆，尽快离开大名府。”古二爷接着说道。
“可是我们出了大名府去哪里啊？”另一个盐商为难的说道。
现在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去哪里都不安全。每一家都带着大量的金银，无论是官军，乌骨人还是盗匪都会盯住他们不放的。
“还是回盐山吧。”古二爷说道。
在场的盐商听见古二爷这么说都面露难色。
“谁不想回去啊，可是现在这样实在是没有脸回去。”一个盐商汗颜的说道。
其他人也都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他们自己找事，那么现在他们还在盐山城里舒舒服服的待着细水长流的大把赚银子。
可是由于贪心不足又想抱建王的粗腿升官发财两不耽误，结果落了一个差一点命丧大名府的下场。
“这件事是由我引起的。回到盐山我愿意捐出全部家产赎罪然后在盐山安安静静的养老。你们捐出全部家产的一半，然后做一点小生意养家糊口。你们愿意吗？”古二爷问道。
“当然愿意了。现在我们去别的地方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了，回盐山起码能安稳的活着。就是不知道长寿小师傅能不能收留我们。”一个盐商迟疑的说道。
“应该可能。有我们这些人在盐山现身说法，以后盐山里的人再也不会动歪心思了。大家都会规规矩矩的。”古二爷不愧是一个老狐狸，看问题就是一针见血。
本来在盐山城里作威作福的盐商势力彻底的垮了，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这对其他人就是一种警示。
古二爷马上出重金雇佣大名府里的闲汉把刘光世堵死的城门重新扒开。另外在整个大名府里搜寻马车安放财物和家人。
那些家里孩子当抓住当人质的士绅大户也都老老实实的交齐了银子。
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气愤难平的古二爷带着盐商和他们的手下一共一千多人骑在马上浩浩荡荡的直奔曾府而去。后面还跟着装着财物和家眷的车队。
古二爷他们到大名府是投奔建王准备替他卖命的。可是当刘光世把他们当做反贼抓捕的时候，建王居然没有站起来说一句话。
由此可见他们这些人在建王心目中的地位。
古二爷他们准备在临走之前发泄一下心中的愤怒。
“二爷，直接冲进曾老太公府里把建王揪出来暴打一顿甚至是一刀杀了算了。”一个盐商恨恨的说道。
“如果事情能那么简单也轮不到我们去做了。大楚国毕竟立国一百多年了，还有很多人没有对它死心。咱们要是这么做会触怒很多人的。我们在外面骂，建王像是缩头乌龟一样在曾府里不敢出来，让他在大名府百姓面前丢尽了脸。这不是也很爽吗？”古二爷说道。
“是啊，大名府里有很多朝廷退下来的文臣武将。咱们就在这些人面前骂得建王抬不起头来。看他以后还怎么做人？”那名盐商嘿嘿笑着说道。
“什么文臣武将！我看就是一群废物！看看大楚国让他们折腾得什么样了！”另一个盐商说道。
古二爷却轻轻的摇头说道：“我看大楚国朝廷里的大臣大多不是废物。人人都骂刘光世是长腿将军。你们看他对付咱们的手段，差一点把咱们置于死地！他根本就不是废物！给我画图出谋划策的韩先学更不是废物！可是这么多有本事的人却让大楚国这样无能我却怎么都想不明白。”
“我看他们一个个就是私心太重了！”一个盐商插嘴说道。
他的话让所有盐商都低头不语。他们这些人如果不是私心太重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而且害得盐山城也让三万多盐民攻破，一些盐商全家被杀。
曾府早早就得到消息了。
曾老太公下令紧闭大门然后他又回书房安心的读书去了。
张勾在曾府一个僻静的院落里焦躁不安。他身边能够信赖的人只剩下从京城王府带来的五个侍卫。曾府上下能够拿起兵器抵抗的人也很少。
那些无法无天的盐匪连面对刘光世的三万官军都毫无惧色，想冲进来把他抓住更是轻而易举。
张勾真的怕了。这些盐商如果见识多一点抓住他然后绕路把他送回京城向皇上领赏都可以。
他的哥哥也就是现在的大楚国皇帝应该很关心看见这一幕。
“建王，我们要走了，特地赶来向你老人家告别！”
“你怎么不出来送送我们？你跟你的老子和哥哥一样都是熊包软蛋！”
“你不是喜欢卸磨杀驴吗？我们这群驴已经到了，建王不出来最后看一眼？”
砰！砰！
铁铳突然朝天上放了两声，张勾吓得浑身发抖扶着桌子慢慢坐在椅子上。
呼喊叫骂声乎东乎西乎南乎北。显然古二爷他们是一边在曾府四周转圈一边叫骂。
大名府里除了古二爷他们的叫骂声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仿佛其他人都在侧耳倾听一样。
半个时辰后叫骂声终于停止了。传来的是远去的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
“走，走了？都，都走了？”张勾声音颤抖的问道。
第五百二十六章 鼠目寸光的刁民
汪藻硬着头皮一个人赶往盐场。他要去劝说盐民们深明大义将盐场里的盐捐献出来支持建王举义旗招兵抵御乌骨大军。
汪藻是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劝说的事情也没少干过。可是他劝说的人都是朝廷里的大臣，他从来没有苦口婆心的劝说过百姓的经验。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用不着与草民讲道理，只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就行了。
如果草民不按照朝廷的意思去做自热有王法处置他们。
可是现在是大楚国风雨飘摇之际，汪藻没有办法用王法来威胁那些盐民。他现在不得不去低三下四的恳求那些盐民。
向那些草民低头哈腰是汪藻这个朝廷大臣心里十分不愿意却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在盐民中有影响力的长寿和肖严都没有跟来。他们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了——反对把盐场里的盐贡献给建王换成银子。
汪藻一到盐场就马上换了一副笑脸。他游走在个个正在烧芦苇煮盐的作坊和盐民们居住的茅草屋之间。
汪藻不住的长吁短叹感慨盐民生活的艰辛和出盐的不易。
握着每一个老汉满是老茧的手和摸着孩子的脑袋，汪藻做足了亲民爱民的父母官姿态。
“各位父老，我回到大名府一定把这里的情况禀报给建王。建王宽仁厚德爱民如子将来一定会厚待大家的。消减税负让大家安居乐业。”汪藻侃侃说道。
“只是现在乌骨大军压境，建王独撑危局挽狂澜于即倒急需各位父老乡亲伸手援手。等到赶走乌骨人，大家就都有好日子过了。”汪藻说道。
本来盐民们看见汪藻礼贤下士对他还有一些好感。可是听到减少税负和赶走乌骨人过好日子时，大家都脸色阴沉了下来。
“原来乌骨人没有来的时候受朝廷派来的官吏欺压，我们也只是没有饿死勉强活着。也就是长寿小师傅来了以后大家才过上好日子。”一个老汉说道。
“就是乌骨人走后我也不信朝廷会像现在这样二十五文钱收一斤盐。如果能够做到，他们吃什么？朝廷派到盐场来的官员不就是来捞钱的吗？”一个中年人不屑一顾的说道。
让这些饱经世故的盐民们相信乌骨人走后朝廷重新管理盐场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比相信狗不再吃屎还难。
“建王聪明睿智勤政爱民将来绝对不会让大家吃苦的。”汪藻说道。他的这句话里隐隐暴露了建王的野心出来。
“大楚国哪一个皇帝不爱民？大人再看看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吃不饱肚子，穿不上衣服。就这样那些该死的贪官污吏还对我们有打有骂，骂我们不识大体。”老汉说道。
汪藻对这些油盐不进的草民加刁民真有些气急败坏了。但是他现在既不能骂又不能打，更没有军队弹压。
他现在只能用嘴来哄这些刁民了。
说好话画大饼不行那就用恐吓的办法了。
“难道你们想让残暴不仁的乌骨人骑在你们的头上作威作福吗？”汪藻质问道。
“我们就是一群谁都看不起的草民。谁当皇帝坐天下都把我们骑在下面。在大楚国的时候饿得我们半死，乌骨人总不能让我们这些人都去死吧？除非他们不吃盐。谁当皇帝对我们这些草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当牛做马的命！”汉子答道。
“也就是长寿小师傅到盐山后的两年大家才过上好日子。大家都能吃饱了，也穿暖了。肖先生还在这里教孩子读书。特别是现在大家手里都有兵器，谁不让我们过好日子我们也绝不答应！”汉子接着说道。
汪藻现在心里有一团怒火熊熊燃烧。他对那个叫长寿的年轻人无比的憎恨。
这些草民鼠目寸光根本不考虑国家大义，只盯着自己眼前的利益。
所以就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一旦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他们就再也不愿意回到从前了。
更可恶的是，那个年轻人居然让这些草民手里拿着兵器。为了个人的私利，这些盐民敢与任何人拼命。以后这里就是刁民难治了。
看来那个叫长寿的年轻人实在是居心叵测！
在汪藻看来，从长远来说长寿比乌骨人还可恶。因为他放出来了一个魔鬼。而且是最可怕的魔鬼。如果民不低头，那么以后官就要俯身了。
没有办法，汪藻只能垂头丧气的回盐山。然后他再从盐山回大名府想其他的办法筹集钱粮。
看见长寿的那一刻，古二爷带头跪了下来。后面的几十个盐商也一齐跟着跪下了。
长寿急忙闪身躲开了。他没有接受古二爷他们的这一跪。
“你们对不起不是我，而是那些死去和受伤的盐民。如果还想留在盐山，就得让他们原谅你们。”长寿说道。
“这件事主要是我惹出来的，我愿意捐出所有的家产和我在大名府得到的刘光世府上的两箱金锭。只要能给我的家人留一条活路就行。后面的那些兄弟愿意捐出家产的一半。恳求长寿都总管收留我们。”古二爷说道。
“既然古二爷这么痛快，我就做主留你们在盐山。以后还可以贩盐，不过要在撞破天那十几个盐商手底下干了。两箱金锭我留下，其他的银子我会送到盐场给盐民自己处置。”长寿说道。
古二爷当初鼓动盐商们占据盐场然后去抱建王张勾的大腿。大部分盐商都见利忘义跟着古二爷，只有撞破天等十几个人坚决反对要跟着长寿。
现在他们这十几个人就是盐山城里最大的盐商。古二爷这几十个回来的人以后只能在他们的手底下吃饭了。
汪藻带领的手下回到盐山城立刻就知道了古二爷他们大闹大名府后返回盐山的消息。
满嘴仁义道德，一副时刻准备着为国为民捐躯的汪藻立刻决定启程返回大名府。他害怕古二爷他们找自己的麻烦。他也怕死啊。
遍地都是刁民的盐山他一刻也不敢再待下去了。
肖严看在过去与汪藻同在朝廷里做官的情分上送汪藻上路。
第五百二十七章 鸠占鹊巢一
“不用担心，很快就会好的。”长寿安慰道。
“多谢施主。”和尚低头说道。他没有抬头，不想用满是伤痕的脸面对长寿。
“先把身上的伤养好。你西去取经的银子包在我身上。”长寿说道。
和尚惊讶的抬起头看着长寿。
长寿也看清楚了他满是淤青的脸。
“这世上什么最难？文人雅士说诗词歌赋最难，大部分人一辈子也没有一句流传千古的佳句。搜肠刮肚反复推敲恨不得把头发抓下来！”长寿笑着说道。
“美女佳人觉得找一个如意郎君最难。千金难买有情郎嘛。不过我看吃饱肚子最难！就眼前的素馒头，穷人家一年也未必舍得给孩子买一个！”长寿说道。
长寿的话让和尚眼睛发亮。只是他怀里的猴子吃完第一个素馒头后，第二个素馒头只吃到一半就饱了现在只是啃着馒头里面的素馅吃。
“让天下百姓都吃饱饭？”和尚小声念叨着。
“你要是能做到这一点，就是佛祖看见你也要让出他的莲花宝座！”长寿开玩笑的说道。
“听说天竺国有植物开白色花。那花其实是一团白色丝线，能织布。据说织出来的布比麻布好十倍！西域有瓜绿如翡翠，汁水甚甜！”和尚扬着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兴高采烈的说道。
“好啊，等你伤好了我送你走。”长寿笑着说道。
看着和尚吃饱了又躺下休息，长寿又从破道观里出来往京城里走。他要买一些红伤药给和尚治病，再有就是和尚身上的衣服破得也不能穿了要买。
买药自然去京城里最大最后的药铺。京城里最大的药铺自然就是张太丞家。张是皇姓，太丞就是太医。张太丞家药铺自然是京城里最有名的药铺了。
长寿找了半天刚刚走到张太丞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熟悉的声音：“张太丞，吃什么能让人变瘦啊？”
问话的人自然就是小蝶了。长寿吓得转身就跑！
小蝶是过了三四个时辰才从迷药中恢复过来的。在一个过程中，她就记住了慢行和尚说的一句话——跟大楚国削肩平胸柳腰纤足的女子比她太胖了！
那个躺在床底下的小贼听没听到歹人的这句话呢？
是不是长寿因为听见了这句话所以打倒歹人后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小蝶在恢复后不顾幹离布的劝阻执意上街。她以前没有注意，这一次经过和走在街上的大楚国女子比较果然是自己更胖一些！
所以她在古尔丹的保护下来到了京城里最有名的药铺张太丞家来寻找药方。
阅人无数的张太丞一眼就看出小蝶是一个异族女子。所以对她这种脸大不害臊自己跑到药铺里问减肥药方的女子也不以为意。
其实大楚国女子吃他的减肥药方的多了去了。
张太丞温和的笑了笑打开抽屉拿出一张纸放在桌子上。
小蝶吃力的倒着看半天，看出纸上抬头写着七皮饮三个字。
七皮饮就是现在大楚国最流行的减肥药方。用大腹皮、陈皮、茯苓皮、生姜皮、青皮、地骨皮、甘草皮各半两研成细末，每一次取三钱用一大盏煎至八分熟，凉到温热服用即可。
等到小蝶喜滋滋的从张太丞家出来，后面跟着捧着七包药材的古尔丹。长寿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好在治疗跌打损伤红肿淤青的药很好找。去哪里买都差不多。
长寿很快就买好了药，又买了一些吃的东西就匆匆的赶回来。
长寿离着破道观还有很远就听见道观里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里面还隐隐约约夹杂着和尚的哭喊声。
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有二三十人正围着大殿向殿顶呼喊着。有几个人正在人驼人想要搭人梯爬到殿顶上去。
那只小猴在殿顶正吱吱的叫着，窜来跳去的。它居然还时不时的用爪子拿起殿顶的破瓦片向下面扔，打那些打算爬上来抓它的人！
“不要抓它！不要抓它！”满身是伤的和尚在地上翻滚着嘶吼道。
“闭上你的鸟嘴！打死你这个贼秃！”
一个粗大的汉子一边骂一边用大拳头打着地上的和尚。
还有两个流着鼻涕的孩子站在一边看热闹。
“大哥，猴子肉好吃吗？”小一点的孩子问道。
“好吃！”大一点的孩子毫不迟疑的答道。
长寿终于赶到了。
“你们要干什么！”长寿冷冷的问道。
和尚看见长寿回来了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
“大殿里还有几个人！他们要杀驴！”和尚喊道。
长寿都快让这些人气疯了！他快步跑进大殿，就看见有三个汉子已经用布带把四个驴蹄子捆在一起，把驴嘴也用布带勒紧。所以刚才长寿并没有听见驴叫声。
“住手！”长寿喝道。
他并没有站住不动，而且在那三个人还呆立的时候，上去就是一脚踢在一个人的小腹上。那人惨叫一声栽倒！
惨叫声刚刚发出，第二个人的鼻子上就挨了重重一拳！
第三个人双手提起裤子就往外跑。原来刚才三个人绑驴用的布带就是他们的裤带。
“哪里跑出来的泼皮！居然敢坏老子们的好事！”大殿外面一个声音响起，然后那个拳打和尚的大汉就走了进来。
这时候长寿刚刚把绑在老驴蹄子上的布带解开。
“这里就是天子脚下，你们不怕王法吗？”长寿直起腰问道。
听到王法两个字，那个汉子瞬间矮了一大截。但是他又马上挺直腰杆不屑的说道：“王法与你有什么关系！看你穿成这样也不可能是哪个官老爷家的衙内！”
看来这个汉子就是一个敬权敬官不敬法的人。
如果说这样的人还有敬畏的，那就是拳头！
“好啊，那我今天就打到你服为止！”长寿说道。
说完，长寿飞起一脚就踹在那汉子的胸上。
可是那个皮糙肉厚的汉子只是身体向后退了几步并没有摔倒。
只有干净利落的把这个看似领头的汉子打服了，长寿还有和尚才能过了今天这一关。
长寿再不留手，他双手撑地双脚猛踹汉子的迎面骨！
那汉子嗷的一声栽倒在地上，杀猪一样的叫起来。
长寿扑上去抓住他的一条胳膊用力一抖，汉子又是一声惨叫。他的胳膊无力的耷拉下来。
“好汉，好汉饶命！”汉子大声叫道。
站在殿门口的三十来人都畏畏缩缩的，惊惧之色出现在他们原本憨厚的脸上。
第五百二十八章 鸠占鹊巢二
“把他抬出去。然后就都给我滚！谁再敢抓那只猴子就打断你们的腿！”长寿怒道。
今天如果晚回来一步，那头老驴就被这帮杀才吃了。长寿今天是真生气了。
你强他就弱。几个人唯唯诺诺进来抬起躺在地上还在惨叫的汉子就走。
不一会和尚一瘸一拐的回来了。小猴也从殿顶的**钻进来跳到地上。
“这些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进来就抢东西就占地方。而且还像饿死鬼一样，驴要抓来吃了，连猴子也要吃！”和尚怒道。
“听口音应该和我们一样是外地人。”长寿说道。
“活脱脱一帮劫匪！”和尚犹自不平的说道。
长寿解下背后的包袱。
“这里面的药有的外敷，有的要煎。一会我就用瓦罐给你煎药。“长寿说道。
“这些年风餐露宿，皮骨早打熬好了。这些伤不碍事，只不过多养些天。”和尚有些歉意的说道。
长寿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炊饼递给和尚。自己也拿出一个吃着。
大殿门口露出两个小脑袋，正是刚才在外面讨论猴子好不好吃的孩子。
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长寿还有和尚吃着炊饼口水都流出来了。
那个只有四五岁的孩子吸溜一下鼻子，把鼻涕吸回去又咽进肚子里。
长寿吃不下去了。虽然他对这些人很生气，可是两个孩子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他还是不能无动于衷。
“你们两个过来。”长寿招手说道。
两个机灵的孩子一看长寿的表情就知道有机会吃到好东西，两个孩子就急忙跑过来。
长寿拿了两个炊饼分给他们一人一个。
大一点的孩子抓起炊饼就吃。小的说了声：“谢谢大爷”后也忙不迭的吃起来。
两个炊饼两个孩子很快就吃完了。两个孩子舔完手指头又眼巴巴的看着长寿。
“怎么？”长寿笑着问。
“俺娘还没有吃饭。”小一点的孩子小声说道。
“好，那就再给你一个。”长寿说完又拿出一个递给他。
大一点的孩子一把抢过来转身就跑。小一点的孩子也急忙跟出去。
哥哥刚刚跑出大殿门口忍不住低头就向炊饼咬去。他的弟弟在后面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你要是敢吃，我回去就告诉娘！”弟弟威胁道。
“咱们两个一人一半？悄悄的吃完再回去？谁也不告诉行不行？”哥哥试探的问道。
“不行！给娘吃！”弟弟执拗的说道。
看见弟弟这样坚持，哥哥只好屈服了。
“好，给娘拿回去。不过刚才的事情你不要告诉娘。”哥哥央求道。
“好”弟弟终于点头。
和尚和长寿都是常年打坐静修的人。每个人都耳聪目明。刚才两个孩子的对话他们都听在耳朵里。
和尚沮丧的问道：“哎，世道人心啊。你说还有必要去取经吗？”
“有必要啊，一切劝人为善的都好。”长寿苦笑着说道。
“为什么是弟弟而不是大一些的哥哥？”和尚摇头没头没脑的说道。
“可能是他更饿吧。”长寿违心的答道。
和尚像没有听见似的只是摇头。
又过了一刻钟，大殿外传来一声轻咳。听起来分明是女人的声音。
长寿还有和尚转头看时，一个上身披着粗白麻布的女人深低着头看着脚尖走进大殿。
“新丧之人谢两位大爷恩典。”女人小声说道。
大楚国是礼仪之邦，婚丧嫁娶各种制度规范严格。
和尚和长寿看见女人的穿戴都知道这女人应该是刚死了丈夫才穿成这样的。
“这点小事何足挂齿。”长寿答道。
“这位大嫂应该是家里人刚刚去世，为什么还要出来啊？”和尚不解的问道。
“我们是原州人。这一次是被派劳役进京护送神武大将军的。可是在半路上奴家的男人就病死了。可是劳役还是不能解，就跟着乡人进京了。”女人低头答道。
“神武大将军是什么？他需要你们来护送？”长寿还是不解的问。
“神武大将军是一颗十几丈高的大树，不是人。”女人答道。
“这是我们那里的劳县太爷在山里发现的。然后他和我们一起护送这颗大树进京种到皇上的天苑。听说皇上看见这颗树很高兴就封了这颗树叫神武大将军。”这一次女人终于把话说清楚了。
长寿这才了然。
天苑是皇帝张卯耗资巨万修建的。到现在还没有修完。
听说里面亭台楼榭花草树木美轮美奂犹如仙境。将来天苑就是皇帝吟诗作赋泼洒笔墨修身养性的地方。
“你们已经把树送进京城了，为什么还不回去？”长寿问道。
“我们出这一次劳役是自己家出钱出力的。许多人都是典当了家产才出来的。不过当时劳大老爷说只要把这颗树送进京城，皇上一定会给赏赐的。现在我们几乎身无分文了，只能等皇上的赏赐下来才能回家了。”女人答道。
长寿还有和尚都没有说话，他们两个都本能的觉得这件事不靠谱。
“如果没有赏赐你们要怎么办？”长寿实在忍不住问道。
“不会！我们县府老爷劳老爷因为这件事被升了官就留在京城里。我们以后去找他就行了。”女人满怀期待的答道。
长寿只能哦了一声算做回答。
“不过还是要感谢两位恩人让我儿子大毛带回一个炊饼。小女子告辞了。”女人深施一礼就要转身离开。
“慢一点！我记得当时是那个小一点的孩子跟我说他娘还没有吃，我才又拿一个炊饼出来。”长寿纠正道。
女人脸上现出惊讶和一丝怒意然后转身就匆匆的走了。
和尚纳闷的看着长寿，好像在说有什么不一样吗？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长寿笑着说。
荆娘气冲冲的走回废弃的斋房。她带着两个孩子就暂时住在这里。
大毛裹着一条小被躺在枯草睡着了。被挤出来的小毛冻得哆哆嗦嗦的抱着胳膊躺在那里。
荆娘心疼的抱起儿子问道：“是你跟那个人说娘还没有吃？”
“嗯。”小毛答道。
他突然醒悟过来又说道：“还有大哥。他也说了。”
荆娘欣慰的笑了抱紧了儿子。
第五百二十九章 你听懂没有
“当初我选择投奔长寿都总管的时候父亲您并没有反对。难道父亲这么不看好大楚国挺过乌骨人这一关吗？”曾纪厚问道。
曾老太公低头沉吟一会说道：“如果我死了，家人的人谁会最难过？我猜应该就是你了。你大哥是家里的嫡长子，我死后他理所当然的主持家务。所以他不会太难过，甚至心里还会高兴。到那个时候他嚎啕大哭只不过是演给别人看而已。”
“而你的日子就没有我活着的时候日子好过了。到那个时候你嚎啕大哭一半是哭我，另外一半是哭你自己。所以你是不希望我死的，而你大哥却巴不得我早一点死，接管家业！”曾老太公接着说道。
曾老太公的话让曾纪厚面红耳赤张口想争辩几句却让曾老太公摆手制止了。
“所以说一个人跟谁更亲，更愿意维护谁还是要看利益得失！你听懂了吗？”曾老太公问道。
“我听懂了。不过……”曾纪厚刚说了一句却又被曾老太公打断。
“你听懂个屁！我虽然老了，却也耳聪目明。外面的事情我知道的很多。长寿都总管能守住盐山城，几次打败乌骨人是因为什么？那些种田的百姓和盐民都跟乌骨人拼命是为了什么？他们都是为了自己！无论是乌骨人占据盐场还是大楚国重新管理盐场，怎么可能用二十五文钱的价格收一斤盐？做梦去吧！你听懂了吗？”曾老太公再一次问道。
“听懂了。没有长寿都总管他们都没有好日子过了。”曾纪厚答道。
“你听懂个屁！”曾老太公再一次骂道。
“你刚才问我对大楚国有没有信心。你想没想过，如果大楚国的所有百姓都觉得离开大楚国朝廷就没有好日子过，乌骨人会长驱直入吗？就是把京城的所有城门都打开乌骨人也不敢进去！就怕到那个时候大部分人冷眼旁观，甚至有些人还拍手称快！”曾老太公说道。
“我听说盐山的盐商们想压榨盐民占据盐场。他们失败后来投奔建王，结果不得不大闹大名府又逃回盐山。我猜长寿都总管早就看出这一步了。他就是借这个机会打击盐山的既得利益者，因为长寿都总管想走的是下层。所以他不容许有人动盐民的利益。“曾老太公眯着眼睛说道。
曾纪厚听得张大了嘴巴。
“建王就赞成盐商们这么干。因为建王要走的是上层。建王和长寿都总管完全是两类完全不一样的人！大楚国朝廷从立国到现在也都是这样干的。官吏士绅生活富足，看着一片繁华。可是最底下的百姓土地被兼并，民生凋敝！”曾老太公叹气说道。
曾纪厚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好像是他现在才认识父亲一样。在苍苍白发下藏着如此睿智的脑袋。
“父亲，您看的这么透彻为什么在朝廷里做官的时候不禀报皇帝陛下？”曾纪厚问道。
“愚蠢！如果我把这些话说给皇帝陛下，那么我能做官吗？朝廷里的那些大臣能容下我吗？你没有看出来吗？皇帝陛下与士绅富豪是一体的。”曾老太公忍不住又骂自己面前不开窍的儿子。
“再说让皇帝陛下不住在宫殿里面锦衣玉食而是像长寿都总管那样跟你们一起吃黑面饼子那也太强人所难了。”曾老太公面带微笑的说道。
曾纪厚的脑袋里终于现出一丝光亮。他也笑着说道：“盐山有一个原来有江洋大盗叫泼风刀廖超，现在已经是易州府尹了。现在他每天满嘴的爱民如子。”
“这就是聪明人啊。如果这样的人读了书那还了得！”曾老太公赞叹着说道。
“还有一个比我还小的年轻人，原来是青白王朝的将门之子。现在是乐云县令，每天一个人骑着马巡查乡里访贫问苦。”曾纪厚说道。
“还有那个辞官不做跑到这里来吃苦的肖严。他们都是看明白了的人。”曾老太公说道。
“爹，我现在知道自己以后应该怎么做了。只不过以后要吃苦了。”曾纪厚说道。
曾老太公轻轻摇头答道：“你以后大楚国的皇帝陛下和那些大臣们天天锦衣玉食就不苦了吗？他们心里苦得很啊。”
“以后如果有一天你出息了，一定要把曾家撑起来。你不要嫉恨任何人包括你大哥。如果你在他的位置上也和他一样。”曾老太公嘱咐道。
曾纪厚点头答应。
几天后长寿也赶到都作院去查看铁铳的打制情况。
离得很远就看见都作院铁炉的烟囱喷着黑色的浓烟。看起来里面现在正在炼铁。
长寿听着砰砰的声音走进炼铁的工坊。
工坊里面几十个人把打铁台子团团围住了。每一个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中间打铁的人。
曾纪厚一改往日一身长衫的装扮而是一身工匠穿的短褐。他正抡起大锤砸着一块烧红的铁料。
短褐已经让汗水湿透了，额头上的汗水落在滚烫的砧板上立刻刺啦一声化成一缕蒸汽。
鲁归田站在一旁摊开双手叹息着说道：“像你这样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不要说看见，我可是听也没有听见过还有愿意打铁的。你就不怕别人笑话你有辱斯文？”
曾纪厚并不答话。直到把铁坯砸成型他才放下大锤说道：“他们笑话我？我还笑话他们呢！靠力气吃饭并不低人一等！可笑的是那些仗着家室却没有本事的人。”
曾纪厚的话说到在场的每一个工匠的心里。看来曾大公子真是我们的知心人啊。
“铁铳打制的不仅要快，要多更要好！不能像以前那样滥竽充数。谁出了问题就让他走人！”曾纪厚叮嘱道。
长寿就站在人群的最后面静静的看着。都作院的工匠都不认识他，都以为他是鲁归田新招来的小伙计。
还是曾纪厚看见了他，钻出人群出来。
“这里太热了，有话到外面去说。”长寿说道。然后他转身就向外走去。曾纪厚紧紧的跟在后面。
“这不是长寿都总管吗？这些不穿官服的人真是不好认啊。”鲁归田看着长寿的背影终于反应过来。
“快一点，都干活了！你们没有听见吗，按铁铳数量算银子。干的越多，揣回家里的银子就越多！”鲁归田对工匠们喊道。
第五百三十章 火拼一
长寿和曾纪厚两个人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后长寿对曾纪厚说道：“大名府里的天雄军士兵军纪太差了，动不动就跑出来为非作歹。我准备对他们下手，你怎么看？”
“大名府里的士绅大户很多。可是这些士兵贼的很，不敢对那些真正的有钱有背景的人家下手，只敢对普通百姓人家下手。所以城里的官府和士绅们对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否则早就整治他们了。这一次下手就要严惩不贷！”曾纪厚答道。
“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需要多少人？”长寿说道。
“从盐民里面调五百人给我就够了。”曾纪厚答道。
“下午的时候我就让郑三坨带着五百盐民听你号令。不过都作院的事情你也不能放松。”长寿说道。
曾纪厚得到长寿的命令后三天的时间没有一点动作。大名府里的天雄军士兵强拿强要，强买强卖依然故我。偶尔还会发生调戏民女，殴打百姓的事情。
“三天了，曾纪厚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肖严有些担心的问道。就是他向长寿推荐曾纪厚出来维持大名府秩序的，如果曾纪厚干的不好，他有识人不明的责任。
“才三天的时间，再等等。他一定能够做好。”长寿答道。
“我不是怕他不做事，我是担心他头脑一热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肖严说道。
“如果是你说的那样就更好了。我就怕事情搞的不够大。在大名府里咱们还有怕的人吗？就是建王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也照样处罚不误。”长寿笑着说道。
天雄军都指挥使陈圭在大名府里最大的酒楼里宴请天雄军中的众多偏将和副将。
这些人都是当初乌骨大军南下可能攻打大名府的消息传来的逃跑出城的。
等到陈圭和这些将领知道乌骨大军已经南下放弃攻打大名府和建王来到这里后，他们又都纷纷赶了回来。
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是三万多天雄军士兵。
酒楼的掌柜像是传宗接代的独生儿子死了一样哭丧着脸。从这些大爷回到大名府后三天两头的就跑到酒楼里白吃白喝。再这样下去只能关门大吉了。
虽然心里他把陈圭的祖宗十八代挨个的问候了一遍，可是表面上他还是催促着伙计们殷勤款待。
“我这些天几乎是天天去拜见建王殿下。朝廷已经几个月没有送军饷来了，三万多天雄军士兵不能靠喝西北风或者吧？”陈圭粗声大气的说道。
两个伙计抬着一个大木盘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中央。大木盘里的是一只烤得焦黄冒油的羊羔。
陈圭心里很生气。这道菜端上来的实在不是时候。打断了手下这些人对他的赞美和奉承。
不过还是没有让陈圭失望。大楚国这些武将虽然上阵杀敌不行，不过混官场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些人看着让人垂涎欲滴的烤羊羔咽着口水纷纷称赞起陈圭。
“都指挥使真是爱兵如子啊！”
“有陈大人作我们天雄军的指挥使真是我们的福气！”
“建王现在就靠我们天雄军保驾。看来陈大人很快就能高升了。”
“听说建王到了大名府，陈指挥使第一个赶回来了。他不是首功谁是首功？”
……
陈圭微闭着眼睛听着手下们的奉承话飘飘然如坠云里雾里。这也是做官的快乐之一。
就在这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三四十个身穿褐衣的汉子走了上来。
走在这些人最前面的就是曾纪厚。
听到声音陈圭瞬间就睁大了眼睛。他扫视着从楼下冒上来的众人然后把目光放在曾纪厚身上。
他做天雄军都指挥使很长时间了。在大名府的勾栏里听女孩子唱艳曲的时候他就认识曾老太公最疼爱的小儿子曾纪厚。当时曾纪厚经常与一帮公子哥一起跟勾栏里的姑娘们喝酒吟诗好不快活。
可是现在站在陈圭面前的曾纪厚却一改往日轻佻公子哥的模样，一身的杀气。
跟在曾纪厚身后的几十个苦力打扮的人有人兴奋，有人局促，更有人愤怒。
桌子上杯盘罗列，美酒佳肴堆得像小山一样。这些成天吃黑面饼子的人看见了怎么会不气愤？
“曾公子怎么到这里来了，还带着一群穷酸？”陈圭语言不善的问道。
陈圭知道曾纪厚现在长寿手下做事所以对曾纪厚也没有了好感。一群草寇一样的人居然真把自己当作朝廷里的官员了。
野鸡无论如何也变不成凤凰。
“奉长寿都总管的命令弹压大名府里的歹人。大楚国现在风雨飘摇，陈都指挥使怎么总带着属下到这里开怀畅饮？这么做合适吗？”曾纪厚沉着脸问道。
“关你鸟事！陈大人的事用你来管？看你像是活的不耐烦了！长寿？长寿算什么东西？一帮被朝廷招安的草寇吓唬谁啊？”一名偏将站起来怒道。
当年曾老太公官做的的确是很大。可是现在已经退下来了。正是落配的凤凰不如鸡。现在皇上说话都不好使了，谁手里有兵谁才是大爷。
听见有人这么把把他们当成一回事而且还敢辱骂长寿都总管，盐民们都瞪大了眼睛。
“你手下的士兵在大名府里无法无天。还有人说陈大人天天吃白食让百姓苦不堪言。我今天就是来问问，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曾纪厚平静的说道。
陈圭猛的转头看着吓得面无人色的酒楼掌柜。
酒楼掌柜连连摆手说道：“不，不是小人说的。小人可是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
陈圭猛的仰天大笑说道：“吃几顿酒算什么！老子为大楚国卖命还不值几顿酒吗？再说，那个什么叫长寿的，他有什么资格管老子的闲事？不要惹翻了老子，否则老子让他躺着出大名府！”
“为大楚国卖命？”曾纪厚冷笑着说道。
“陈大人你不应该吃羊，你应该吃老鼠。这样乌骨大军来的时候你能跑的再快一点。实在不行还可以钻进窟窿里躲起来嘛。”曾纪厚冷嘲热讽的说道。
曾纪厚骂的不只是陈圭一个人。他实际上把所有的天雄军将领们都骂进去了。
军汉们都腾的一下站起来一起怒视着曾纪厚这个小白脸。
“准备！”郑三坨在后面大喊一声。几十个盐民纷纷亮出兵器。有十几个人还平端着铁铳。
第五百三十一章 火拼二
酒楼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声音刺耳的就像是沙石在铁锅里翻炒一样。
陈圭和那些偏将副将都在捧腹大笑就像是看着一群手拿兵器的猴子。
曾纪厚面无表情的转头对身后的盐民说道：“他们在笑话咱们。越是什么都不是的人越喜欢笑话别人。一会给他们来一点厉害的瞧瞧！”
盐民们手持兵器对着一群大楚国的武将，这是他们平生从来没有的事情。每一个既有紧张又有胆怯更有一种兴奋。
听完曾纪厚的话后，大家的心里只剩下愤怒了。以前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瞧不起他们太正常了，可是现在不同了。
一定要让这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尝尝厉害！
“你们不把长寿都总管放在眼里，难道你们的上司赵野你们也看不上眼吗？赵野弃大名府数十万百姓于不顾已经被砍了脑袋，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家伙同样该死！”曾纪厚冷着脸说道。
“动手！”曾纪厚大喝一声。
一个盐民手最快，手里的火折子立刻杵到药捻上。由于太过于激动没有对准，砰的一声，几十颗铅沙都打在桌子上。
刹那间，碎瓷片和食物的残碴四处飞溅。
陈圭和他的手下们今天到酒楼喝酒都没有穿甲胄。瓷片和菜肴的汤水飞溅到他们的身上，沾满油污的衣服上很快就渗出鲜血。
刚才还仰天大笑的将军们这时候一个个面如土色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陈圭反应最快，他一下子窜到了窗前就想跳下去逃走，可是低头看了一眼高度又犹豫了。
他长着一身的肥肉。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死也少了半条命。
就在这时，剩下的铁铳也响了。除了陈圭之外的所有偏将副将连一点挣扎都没有的倒在血泊中。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身上布满汩汩向外流血的小孔。
站在窗边躲过一劫的陈圭终于勇气大增大喊一声纵身跳了下去。
怦然响起的落地声居然比铁铳发出来的声音还大。可是陈圭趴在地上只能像一头猪一样的哼哼却再也动不了。
“把这些人都拖出去！”曾纪厚命令道。
盐民们放在手里的兵器上来抓住死者的两条腿从楼上拖到楼下再拖到大街上。
在他们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曾纪厚在酒楼里大开杀戒把天雄军从都指挥使陈圭以下所有的将领都杀了的消息比驿传的快马跑的还快。
大名府里的百姓纷纷跑过来看热闹。连很少出门的女人也纷纷不避嫌的奔出家门往人群里挤。她们一边用手拍着胸口说着“吓死我了”一边不住眼的看着浑身是血的死尸。
“把酒楼里损失的东西报一个数，明天到衙门里找我要钱。”曾纪厚对站在旁边手足无措的酒楼掌柜说道。
随后他指着两条腿都摔断的陈圭对郑三坨说道：“把这头猪拉到一边砍了，人头挂在城门上。”
“你们还讲不讲道理啊？随便就杀朝廷官员，只有皇帝陛下才能下旨杀我！”陈圭喊道。
“在你眼里我们都是草寇。草寇杀人还讲什么道理？”曾纪厚答道。
陈圭瞬间服软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这是掉脑袋的大事。
“曾公子，看在我和你家老太公同朝为官的份上就放过我吧！”陈圭喊道。
“快一点拖走！”曾纪厚催促道。
郑三坨急忙带着几个盐民七手八脚的把陈圭拖到路边就行刑。
当刽子手可是一个技术活。看着刀一挥就人头落地，实际上却没有那么容易。
更何况是胖的脖子有水桶那么粗的陈圭。
一个盐民哆哆嗦嗦一刀下去砍得陈圭吃痛大叫却没有死，脑袋更没有掉下来。
这个砍头的人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连在旁边看热闹的大名府百姓都看不下去了。
“前面有一个人拉住他的头发！”
“后面放两个人按住他，不要让他乱动！”
这些整天只知道晒盐煮盐的盐民哪里有大名府的百姓见多识广？
在高人的指点下，几个盐民按住嗷嗷乱叫的陈圭。有人打掉陈圭的帽子，解开他的头发用力向前拉。
前面有人拉着头发，后面有人按住身体。
陈圭的脖子一下子伸长了。
那个掉尽面子的客串刽子手大喊一声给自己壮胆。然后举起钢刀向下狂挥了三四下，终于把陈圭的人头砍了下来。
大名府的百姓发出阵阵的惊呼，直到心满意足的看见陈圭身首异处。
“人头挂出去，身子挖坑埋了。”曾纪厚命令道。
自从长寿带领六千人进城后，不要说陈圭和天雄军的其他将领们瞧不起他们，就是大名府的百姓都瞧不起他们。
说他们是官军吧，看着那些盐民就觉得土鳖。浑身上下连一身军服都没有。而且从长寿往下的几个人也没有官服穿在身上。看着就不威风让人看不起。
如果说他们是草寇又没有草寇的做派。一千流民军和五千盐民对大名府里的百姓秋毫不犯。这样的草寇只能让人骂是草包让人瞧不起。
人知只尊敬两种人。一种是有能力对他好的人，另一种是有能力对他坏的人。
今天，长寿这些人彻底的赢得了大名府百姓的尊敬。朝廷五品官大名府天雄军都指挥使的脑袋说砍就砍，这样的人你不尊敬还尊敬谁啊？
此刻双手背在身后伫立在大街上的曾纪厚在众多小娘子热切的目光中真是帅呆了。
“他们真的把陈圭和其他天雄军将领都杀了？”建王张勾急切的问出去打听消息刚刚走进来的汪藻。
汪藻神色黯淡的点点头。
“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我朝历代皇帝也从来没有这样干过。”张勾气恼的说道。
大楚国从立国到现在在与青白王朝，西凉国和乌骨人的作战中败绩不胜枚举，却也没有像这样大规模的杀将领。
“不光是这些人都死了。消息传到军营里面天雄军士兵人心惶惶都想逃出大名府去。”汪藻接着说道。
如果天雄军烟消云散了，大名府里就没有平衡长寿他们这些人的力量了。
第五百三十二章 夜谈
“殿下放心，他们还不敢把我们怎么样。”汪藻安慰道。
“可是天雄军死的死逃的逃，我们身边就没有人了。难道要依靠长寿的那些人吗？”张勾问道。
“看现在的形势也不得不如此了。实在不行我去找长寿都总管好好谈谈。”汪藻说道。
两个人说到这里都有一种屈辱感。
作为一个亲王居然要向一群草民低头。可是没有办法，三万多人的天雄军士兵都让这几千人的草民赶出城去了，他们又能怎么样？
汪藻前往府衙去见长寿，而不是把长寿招到曾府上。
汪藻打算从闲话上谈起以利与情来打动长寿。
“我离开京城前不久有一个名字叫郭宦的人自称是张天师的关门弟子，得到一身张天师的真传。陛下喜出望外给他重金，准备靠六丁六甲大阵破敌。”汪藻说道。
长寿愣了一下，想半天才想起来当初白马观里的确有一个叫郭宦的人。
“我记得白马观里的确有一个叫郭宦的人。他是服劳役从外地进京的，张天师收留他在白马观里看大门混口饭吃。”长寿答道。
“照你这么说他的确没有什么本事？”汪藻关切的问道。
长寿摇摇头答道：“他除了会骗其他的本事一无是处。不过，即使是有本事也一样是不行。否则大楚国早就派出几个像张天师这样的人把青白王朝灭了，把燕云十六州夺回来了。”
“陛下从国库里拨出大笔的金钱给郭宦。我出京城的时候他已经招齐了七千七百七十七个人正在城里排练六丁六甲大阵，准备让乌骨大军在京城外面灰飞烟灭。”汪藻说道。
“虽然我是修道之人。不过我也知道，当国家到了靠法术御敌的时候那就危险了。”长寿叹气摇头说道。
“即使是乌骨大军攻破京城也不怕，建王已经离开京城坐镇大名府，大楚国必定不会亡！”汪藻趁机说道。
汪藻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即使是京城失守被乌骨人一锅端了，太上皇和皇帝还有其他皇子都被乌骨人抓住了，还有建王张勾可以继承大统坐上大楚国的皇位。
长寿看着汪藻。他怎么都觉得汪藻是希望乌骨人攻破京城的。
汪藻更上前一步把手放在长寿的肩膀上殷切的说道：“建王很看重长寿都总管。我们两个一文一武辅保着建王成就大业！”
汪藻的这句话说的就更露骨了。大楚国的皇上现在被乌骨大军包围在京城里，可是毕竟大楚国的皇帝仍然还在，汪藻说这样的话就是要谋反！
“真像汪大人说的那样真的有那么一天，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好？最好的情况就是像太祖做的那样杯酒释兵权嘛。差的例子就更多了，脑袋搬家乃至于满门抄斩。”长寿冷冷的答道。
汪藻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长寿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还能这么冷静。反倒是他这几个月来被辅佐建王登上帝位从而拜相封王的美梦热昏了头。
“真到了那么一天，汪大人你也要小心一点。”长寿接着说道。
汪藻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好半天汪藻才无奈的摇头说道：“既然已经陪着建王走到这一步就只能接着走下去了。难道我重新回京城领死吗？就是我现在逃回南方饶州老家也会被立刻抓住处死。”
长寿默默的点头。汪藻的这句话的确是实情。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汪大人的来意我明白。建王只要留在大名府一天我就会保证他一天的安全。”长寿说道。
“我也知道建王和汪大人一定对我当街杀了陈圭和天雄军的那些副将偏将的事心里不满。不过你们也想一想，养着三万多废物还要管他们的吃饭穿衣，还要给他们发军饷。乌骨人如果来了又完全指不上他们。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把他们赶走算了。”长寿说道。
“至于陈圭那些人，在大楚国高官厚禄却不思报国。乌骨人还没有来，他们就像惊弓之鸟似的跑的比谁都快！他们不该杀，这世上还有该杀的人吗？”长寿反问道。
“可是长寿都总管这样做，以后就没有敢来投靠建王的人了。”汪藻说道。
“贪生怕死的人自然是不敢来了。这样的人来了又有什么用？”长寿反问道。
汪藻知道长寿说的有道理，可是现在多来一些人凑数也好。建王现在最需要的是声势。是那种大楚国的各地官员武将纷纷赶来投靠，众星捧月的声势。
只有这样才有一个万众拥戴景象。这是建王登上九五之尊的必然步骤。
可是这样的话，汪藻又对长寿说不出口。
不过长寿能答应保证建王在大名府里的安全，汪藻也算是不虚此行。
建王张勾现在最担心的不就是长寿和他手下的那些人对他心存不轨吗？
既然长寿都总管已经亲口答应了，那么这件事就不用担心了。
送走了汪藻，长寿走回府衙的后院。他经过曾纪厚房间窗前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两个人在对话。
“曾兄当街杀了陈圭和那几个饭桶后在大名府里可是名声大噪啊。很多像我这样的大户子弟也想投奔到长寿都总管的帐下。”那人说道。
“长寿都总管应该会来者不拒。可是据我看你们没有几个能吃的了苦的。还是去建王那里比较好。”曾纪厚说道。
“是啊，我老子在家里也是这样说的。我们几个过去的朋友想请你出去喝酒。过去与你相好的朱姑娘已经好几个月没有看见你了。想你想的把眼睛都哭红了。”那个人叹息着说。
“去勾栏里喝酒就免了吧。风花雪月的那一套我已经不感兴趣了。朱姑娘过一段时间还会有新欢的。”曾纪厚答道。
那个人压低声音说道：“我老子准备送一大笔银子给建王。然后让家里的几个子弟过去辅佐建王。等将来建王登上大位的时候好处就多了。而且越早过去越好！曾兄就没有想过？”
“想过。不过我觉得自己还是留在长寿都总管这里更合适我。家兄曾纪纲已经在建王身边了。我们兄弟两个选的路不同。”曾纪厚平静的答道。
第五百三十三章 劝进
耿南仲骑在马上遥遥的望着大名府。他和儿子耿延禧从京城里逃出来一路赶到这里身体已经累垮了。
更让耿南仲痛心的是全家人除了他们父子外都陷落在京城里了。
不过耿南仲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他远远的看见大名府城墙竟然有些意气风发。
“听说建王到大名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现在兵马召集的怎么样了？”耿延禧说道。
耿南仲和耿延禧父子在大楚国都有才名。耿南仲还曾经在张行还是太子时候的当过他的老师。
而耿延禧现在已经是大楚国的太学官了。
“不管建王现在怎么样，只要咱们父子一到，建王竖起大旗马上会声势震动天下！”耿南仲踌躇满志的说道。
天下文人有诸葛武侯之才的人并不多。可是有诸葛武侯之志的人比比皆是。
辅佐一代君主成就大业，从此出将入相名垂千古。
耿南仲现在心里唯一遗憾的是汪藻比他先走了一步。
两个人催马来到大名府城门口的时候发现城门并没有关闭。头上一群苍蝇莹莹嗡嗡的飞舞声吸引了耿南仲的注意力。
他禁不住的抬头望去，城门上面吊着一个竹笼，竹笼里面有一个趴满苍蝇的人头！
“这，这就是北道总管赵野的人头？”耿南仲问道。
他在北上的路上已经听说北道总管赵野因为望风而逃被杀的消息。
“不是。这是天雄军都指挥使陈圭的人头。”把守城门的流民军士兵答道。
耿南仲吓得一哆嗦。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大名府杀了两个职位最高的朝廷大员。
“是建王下令杀的？”耿延禧问道。他们一路上听到的消息杂乱甚至相互矛盾。
“不是建王，是长寿都总管！”流民军士兵答道。
耿南仲这才注意到面前的士兵身上的衣服根本不是大楚国官军的服色。
他急忙给儿子耿延禧一个眼色然后不再说话匆匆的进城。
耿氏父子两个人很快就打听出建王张勾现在的所在急忙向曾府而来。
耿南仲父子和汪藻还有天下几乎所有的文人几乎是一样的心情。他们就像是盘沿在大树上的藤蔓一样。现在原来的大树倒了，他们只能尽快的找到另外一颗大树攀附。
这颗大树可以是大楚国的皇子皇孙，甚至可以是乌骨人。一切走上权力巅峰的人在他们的眼睛里都是大树。
就目前的情势来说，最好的目标就是建王张勾。
汪藻听到禀报急忙出来迎接。他盼望的就是大楚国的文臣武将纷纷到大名府投奔的景象。
“耿左丞你终于来了！”汪藻说道。
听到汪藻的话耿南仲有些尴尬。汪藻离开京城的时候他还是尚书左丞，可是短短一段时间后他在皇帝张行面前已经失宠而被贬官为观文殿学士。
“建王殿下在哪里？我现在要马上见建王殿下！”耿南仲说道。
“我现在就带耿兄去见建王殿下。”汪藻说道。
现在消息阻绝，耿南仲父子是从京城里逃出来的。他们带来了最直接的消息。
在汪藻出去迎接的时候，建王张勾已经焦急的等待着耿南仲的到来。
现在张勾心里非常矛盾。如果乌骨人势如破竹攻破京城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可是如果真有奇迹出现，乌骨人退兵了。大楚国朝廷渡过了这一难关，对他来说更是噩耗。
如果真是那样，张勾只能隐姓埋名亡命天涯或者是进京负荆请罪了。
到那个时候，他的皇帝哥哥张行会饶恕他吗？大楚国以宽仁治理天下。可是那是指对自己没有威胁的文臣。而对于那些敢觊觎皇位的人会宽容吗？
耿南仲一走进书房就给建王跪下了。
张勾愣住了。大楚国大臣很多时候见到皇帝都是不用下跪的。这个耿南仲为什么给自己这个亲王下跪？
汪藻在旁边却马上明白过来。这是耿南仲明确表达出来的态度。在他心里已经把建王张勾当做大楚国的皇帝了。
“快说现在京城到底怎么样了？”建王急切的问道。
“京城已经被乌骨人攻破了！”耿南仲哽咽着答道。
“太上皇和皇上怎么样了？”建王紧接着问道。他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两个人的命运。
“太上皇和陛下我逃出京城的时候他们还在皇城里面。乌骨人虽然攻破了京城却没有敢进城，他们只是对内守住城墙和把守住城门。京城里几十万百姓群情激愤纷纷要自主抗击乌骨人，乌骨人也不敢贸然进城。”耿南仲答道。
张勾松了一口气心里又隐隐有些失望。看起来也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像是看出来了张勾的心思，汪藻问道：“各地的勤王军队还没有到吗？”
“大部分迟迟未到。可是有几只已经到了。陕西制置使钱盖带领十万人马勤王。可是走到半路上他自己带着家人偷偷的溜走了。翁彦国带领六万江南军队也是不战自溃。”耿南仲答道。
大楚国每年有六七成的税负都用到了军事上，可是最后就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
耿南仲这时候哆哆嗦嗦的从怀里掏出两个布包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开。
两方玉盘金钮的印玺出现在张勾的眼前。
张勾只看了一眼就心脏狂跳起来。
大楚定命之宝和大楚受命之宝！
这两方印玺张勾只看见过两三次可是印象深刻。这两样东西应该在皇帝的身边，现在怎么会被耿南仲带到这里？
“天下大乱，大楚国群龙无首。建王是唯一一个身处京城外的皇子。大楚国的中兴全在建王殿下一个人身上。殿下要早做决断！”耿南仲突然铿锵有力的说道。
他的话里劝进张勾登基做皇帝的意思非常明显。
“胡说！陛下和太上皇都在，我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张勾怒道。
“殿下，这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大楚国的亿兆百姓啊！”耿南仲居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你起来吧。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的。只要皇帝陛下还在京城坐镇一天我就不会有非分之想。”张勾话里有话的说道。
第五百三十四章 六丁六甲阵的惨败
“京城有人逃到大名府了，看来京城的情况不妙啊。”肖严对长寿说道。
“是啊。如果乌骨大军把京城团团的围住。里面的人也在加强防守，人是不可能逃出来的。只有京城被攻破了，才会有人趁乱跑出来。”长寿点头答道。
“耿南仲父子来到这里。建王离那个位置又会近了一步。”肖严说道。
长寿和肖严都知道那个位置指的是什么。
“你认识这个耿南仲？”长寿问道。
“当然认识。我金榜题名后做了县丞，当时的县令就是耿南仲。那一年临县发生洪灾，成千上万的百姓逃荒经过我所在的县城。不少百姓走着走着就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不少人卖儿卖女卖老婆。我请示耿南仲要求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可是他执意不肯。”肖严一脸恨意的说道。
“后来我擅自开粮仓搭粥棚救济百姓。看见当时百姓的惨状我泪流满面。听到消息后赶来打算向我兴师问罪的耿南仲看到饥民后也哭了。”肖严面带讥笑的说道。
“这说明他还不坏嘛。”长寿说道。
“不坏？我后来听说他在当天晚上别人宴请的酒席上把我痛骂了一顿。因为我的哭，他也不得不装装样子让他装的很累。后来他还因为我私开粮仓的事情向朝廷告状。当然了，这样的人在大楚国的官场里自然升官很快喽。”肖严无奈的说道。
“朝廷处罚你了？”长寿问道。
“当然了。饥民也没有造反的迹象就不必开仓。这一直都是朝廷惯例嘛。而我却打破了这个惯例。坏了规矩可是官场大忌。”肖严苦笑着说。
“京城被攻破，会有更多的人纷纷来投奔建王。建王声势大了，必将引起乌骨人的注意。以后不想开战也不行了。”肖严叹气说道。
“可是能看见来投奔的都是像刘光世和天雄军这样的乌合之众。”长寿答道。
“大浪淘沙里面总会发现一两颗金子的。只不过在那之前要死很多人罢了。”肖严说道。
长寿和肖严谈论耿南仲的时候，耿南仲与汪藻也在谈论他们。
“这么说赵野和陈圭，一个北道总管一个天雄军都指挥使都是他们杀的？”耿南仲惊讶的问道。
在大楚国朝廷杀这样级别的两个人也不是小事。可是在大名府居然被长寿手下没有品级的两个人当街杀了。
更可恶的是肖严居然在府衙门口挖了一个坑把赵野的尸体埋在里面让万人踩踏。
这是对大楚国官员的侮辱！
如果大家都这样干，那么马上就会人头滚滚。
“没想到张天师的余孽还在河北妖言惑众！如果不是张天师的徒弟郭宦摆什么六丁六甲大阵，京城也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乌骨人攻破。”耿南仲咬牙切齿的说道。
一直以兵多著称的大楚国最后只有三万多人防守京城。在乌骨人如潮的攻势下岌岌可危的时候，张行终于决心用他期待已久的六丁六甲大阵御敌。
郭宦领命后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他请皇帝张行下旨撤去京城正面的守军以便于步阵。
张行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七千七百七十七个经过一个多月训练的市井之徒穿着各色彩衣手持法器鱼贯而出。
在对面乌骨士兵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六丁六甲大阵逐渐成型。
郭宦站在城墙上的望楼上变幻挥舞着令旗指挥着步阵。
七千多身穿五色彩衣的人排列整齐，六个六丁神和六个六甲神在大阵中往来穿梭。
整个大阵煞有气势。
只是面对现在还根本不懂道法的乌骨人这一套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傻子面对哑炮仗误打误撞。
郭宦最后一脸肃然的抽出七星宝剑大声喊道：“灵气光芒同日月，尊者持剑斩妖魔！
令出急行
吾奉九天玄女敕
神兵火急如律令！
咒奉请三清道祖！
再请玉皇大天尊！”
城头上和城里无数的士兵和百姓这时候都仰头看着天空。也许下一刻天神和天兵天将就会从天而降杀尽野蛮的乌骨人。
可是大家仰头看的脖子都酸了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个时候乌骨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终于有大楚国人出城应战了，这个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冲！”
斜也一声令下，数千乌骨骑兵冲向六丁六甲大阵！
七千多名京城里面的市井之徒顿时哭爹喊娘乱成一团。他们的本心并不知道这是在骗人。而是以为真的能请得天神下凡。
没想到天神没有下凡。杀人不眨眼的乌骨人却要送他们升天！
“郭法师，这是怎么回事？”
在城头上的西道总管张叔夜焦急的问道。
在这个时候，郭宦居然还是一脸的真定从容。
“不要着急。我下城重新布阵。”郭宦说完迈着方步下城了。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在京城百姓面前出现过。
乌骨大军轻而易举的杀散挡在面前的七千多人然后一鼓作气的攻破防守松懈的城墙。
耿南仲每每想到这件事就恨得咬牙切齿。在失败之前他和京城里从皇帝以下成千上万的人抱着多大的希望等着天兵天将下凡，结果却是被乌骨大军趁机攻破了京城。
所以耿南仲心里对长寿也没有好感而且也怀疑他的能力。
“前些天我曾经问过长寿小师傅。他说郭宦根本不是张天师的弟子，只是白马观里看守大门的。他还说就是有真正的六丁六甲大阵也挡不住乌骨人。”汪藻实话实说。
耿南仲想说邪门歪道误国，可是想到太上皇张卯就自称是道君皇帝，自己一个臣子这么说不妥就把想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那个肖严我早就认识。他做事莽撞不懂得变通，原来就是官场里的异数。看他们的所作所为跟我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再在大名府待下去，早晚我们的脑袋也会被他们砍下来！”耿南仲说道。
“耿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和建王离开这里？”汪藻问道。
耿南仲点头答道：“山东诸州府现在还没有被乌骨大军波及。那里人心惶惶群龙无首，建王一出现就像旭日东升一样，一定是必者云集！”
第五百三十五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大楚国官员内斗就是他们的日常。不过不管他们之间斗的多么你死我活可是有一点是他们共同守护的。那就是文官的整体利益。
在大楚国不仅武将受到打压，那些少数不是通过科举正途上来的官员更是受到歧视和排挤。
长寿这种轻轻松松的要让一个匠人当官的想法不仅让肖严觉得不可思议更让他觉得气愤。
官字一途就应该是读书人的禁脔！让那些匠人都可以做官，同样做官的读书人脸面何在？十年寒窗苦读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是其他人有这样的想法，肖严早就向皇上上奏折弹劾了。可是现在这一招对长寿不管用。
这一刻肖严已经出离愤怒了。这简直就是离经叛道！
现在他看长寿觉得比乌骨人还可恶。起码乌骨人就很重用那些投靠他们的原来青白王朝文官。
眼前这可恶的小子很快就会被天下成千上万的读书人在纸上痛骂并且遗臭万年。
古往今来凡是跟读书人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
肖严的面色不善也看在长寿的眼里。
“你回去就偷偷的和那几个工匠说。假装是泄露给他们的。现在让盐场多出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长寿对郑三坨说道。
这是让郑三坨既办了公事又在匠人那里领了人情。
盐场东临大海。也许千百年前这里原来就是大海，只是河水带来淤泥把这里变成了陆地。
白花花的泥土根本不能种庄稼，上面长出来的都是一望无际的芦苇。
这些芦苇就是用来煮盐的燃料。三万多盐民中有一大半人整天就在寒风割芦苇。穿着衣不蔽体的衣服，忍着手脚皲裂的疼痛，吃着最粗劣的食物，干着最劳累的活。
“再过三四个月，天气暖和了就可以晒盐了。这样盐民们能少受些辛苦。到那个时候肖大人就可以回京城了。”长寿笑着说道。
“怎么可能那么长时间？”肖严吃惊的问道。
“乌骨大军只有一路南下到了京城，另外一路损兵折将回去了。乌骨人以战养战，他们不捞足捞够是不会回去的。”长寿答道。
“我大楚国勤王的几十万大军月余就会齐聚京城！到那时乌骨人还不得吓得仓皇北逃？”肖严说道。
听见肖严的话，长寿却是笑而不语。
张叔夜接到朝廷任命他为南路都总管和让他即刻带兵入京勤王的旨意后，立刻带领邓州的三万人马星夜兼程赶往京城。
两天之后，张叔夜就赶到了颖昌。这里离京城只有二百里而且是一马平川。大军再行进两天就能抵达京城。
“父亲，你看城头上的旗号。西路都总管王襄王大人已经赶到了。”张叔夜的大儿子张伯奋指着城头说道。
张叔夜抬头果然在城头上看见了西路都总管的字样。
他这一次带了三万人马，再加上王襄的西路人马解京城之围就容易多了。
“让亲兵叫开城门。”张叔夜命令道。
大楚国的大臣主要有两个养老之地。一是西京洛阳。二就是颖昌。
城里住着许多韩姓、范姓和苏姓和其他姓氏的大户。他们的父祖辈都曾经是朝廷的重臣。因此颖昌府也比其他一般的州府繁华的多。
西路都总管王襄就在府衙里与张叔夜见面。与张叔夜不同，他很不愿意在这里见到张叔夜。
他带着两万多人马已经在京城外上百里的距离游走了很长时间了。可是王襄就是没有胆量带兵勤王。
王襄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带着的这些士兵都是什么货色。
京城传来的消息也印证了他的想法。东路都总管胡直孺带领一万多人马在快到京城的地方居然被几百名乌骨骑兵打败！
而且胡直孺被乌骨人擒获。
一万多人的大楚国军队竟然打不过几百人的乌骨骑兵，而且居然主帅被擒！
王襄一想到这些就胆战心惊。他这两万多人的军队也不可能是乌骨人的对手。
还是躲远一点做做样子算了。
两个人分宾主落座后又寒暄闲谈了几句。不管有多重要的事情在眼前，这是官场上的规矩。
闲谈几句后王襄才开口问道：“张大人带兵是要去哪里啊？”
朝廷勤王的旨意送到了邓州，所以自己才急匆匆赶来勤王的。张叔夜猜测勤王的旨意也一定送到了王襄那里。
可是他眼前的王大人却像是什么事都不知道的问他去哪里！
“乌骨人已经到了京城郊外。陛下坐卧不安，我正要带兵进京勤王。”张叔夜答道。
“乌骨人兵势强盛，张大人去不得！”王襄急忙说道。
“国家危急只能把生死置之度外了。王大人与我一起去京城，五六万人马必然冲破重围进入京城。”张叔夜抱拳说道。
张叔夜说出生死置之度外的话让王襄脸一红。不过他不改不去京城的初衷。
“张大人一个人带兵进京，我带兵在外面牵制乌骨大军。这样乌骨人腹背受敌不敢轻易攻打京城。”王襄答道。
官场上大家都知道彼此心里打的是什么盘算。可是无论做什么都会把话说的冠冕堂皇。
张叔夜明白他就是磨破嘴皮子王襄也绝对不会去京城的。就是陛下把旨意送到颖昌，王襄也一定会找理由不去。
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让王襄这样的人做西路都总管。还是说现在实在是无人可用了。
“这样也好。修整一天，明天我就带兵进京！”张叔夜说道。
大楚国京城南面不远处有一座低矮的土山名为梅山。梅山旁边有一座御用园林名为玉律园。
三天后，张叔夜以自己得大儿子张伯奋为前锋，小儿子张仲熊殿后经过与乌骨人大大小小十八次接战终于杀到京城附近。
看见张叔夜援兵的到来，守城官兵一片欢呼。这是第一只抵达京城的勤王军队也是唯一的一只。
不久之后，乌骨人重新合拢包围圈又把京城紧紧的围住了。
那个剿灭水泊梁山反贼，数年来平定贼寇无数的张叔夜终于进京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大楚国亡了？
斜也和粘莫胡很生气。攻破大楚国京城后他们提出了条件。可是大楚国朝廷交出来的黄金白银丝绸的数量远远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两个人采纳了手下人的建议把大楚国皇帝张行以谈判的名义诱骗出京城然后扣为人质逼迫京城里的大楚国官员继续搜刮财物交出来以换回他们的皇帝。
可是催促了很多天，京城里交出来的金银数量少之又少。
难道京城里的财物真像是大楚国大臣们说的已经搜刮干净了吗？
乌骨大军包围大楚国京城已经有两三个月了。京城里已经开始缺粮食了。
斜也和粘莫胡在京城的几个城门口堆积了大量的粮食并且声称只能用金银来交换粮食。
这一招果然管用。京城里不少的百姓偷偷的携带金银来交换粮食。
斜也和粘莫胡暗中命令把那些携带金银数量比较多的人悄悄抓起来拷问。
果不其然，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京城里朝廷大臣家里的仆人。他们都是奉主人的吩咐出城换粮食的。
斜也和粘莫胡傻眼了。大楚国皇帝被他们扣押在乌骨大营里。张行在他们两个的逼迫下几次下旨意让京城里面的大臣尽可能的筹集金银财物把他交换回去。
可是这些大臣居然置皇帝陛下于不顾，自己家里的金银财宝死活都不肯交出来！
“这些喝了一肚子墨水的家伙个个该杀！”斜也恨恨的说道。
“不怕他们不交出来。大不了回去的时候把这些人都带回北方。让他们拿着鞭子去草原上放羊放牛放马！”粘莫胡恶狠狠的说道。
“既然他们不愿意拿出金银财宝，也可以用女人抵债嘛！后宫皇帝的嫔妃，公主，皇亲国戚家的女儿儿媳妇，大臣家里的女人甚至是民间的女人统统都要！”斜也说道。
斜也的提议立刻得到了粘莫胡的赞同。
“先把京城里的那些皇亲国戚统统押出京城！他们的家产也统统运出城外！”粘莫胡说道。
现在对于大楚国朝廷里的大臣来说，斜也和粘莫胡的命令比皇帝陛下的圣旨还管用。
他们马上指派权知京城府尹徐秉哲和京城四壁都巡检使范琼做这件事。
京城里顿时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太平时期骑马或者坐车走在大街上趾高气昂的皇亲国戚们听到消息后纷纷东躲西藏不敢见人。
朝廷里的官员马上展现出少见的执行能力。京城里的衙役和官兵纷纷出动抓捕这些逃出家门隐藏到民间的皇亲国戚。
一时之间那些张氏皇族不论男女纷纷从百姓家里被揪出来押进衙门大牢准备集中起来一起送出城送到乌骨大营。
京城四壁都巡检使范琼带领几百名士兵闯进太上皇张卯居住的龙德宫。
太监李狗儿连跑带颠的进入大殿给张卯报信。
可是这只五十多岁的老狗腿脚太慢，范琼手里提着刀大步流星的就跟在他的身后。
“陛下，陛下！不好了！”李狗儿惊慌失措的喊道。
张卯虽然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可是他也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面。他就坐在椅子上眼睁睁的看着昔日诚惶诚恐趴在地上给自己施礼的范琼提着刀大步向自己走来。
“奉大赵国大元帅粘莫胡大人的命令送太上皇出城！”范琼握刀对张卯拱手说道。
“就这样跟朕说话？你到底是谁的臣子！”张卯怒道。他毕竟做了二十多年的皇帝，马上就清醒过来。
“大楚国已经灭国了。难道陛下还没有看出来吗？风水轮流转，现在是乌骨人的天下。”范琼理直气壮又恬不知耻的说道。
几个月前，范琼是少数几个得到圣旨后冒死带着军队突破乌骨人的重围进入京城的。又是他几次带着军队奋勇与乌骨人拼杀。
范琼的表现可以说是可圈可点。可是当看见乌骨人攻破京城，大楚国亡国在即的时候范琼马上就变脸了。
人不能一条路走到黑，也不能一棵树上吊死。
张卯低头看着昔日的臣子范琼和他手下的几百个士兵。
那些士兵有的无所谓的与张卯对视，有的心虚的低下了头。
“宫里的嫔妃宫女一个都不能放过，统统押出宫去！”范琼吼道。
几个站在旁边的太监听见了范琼的喊声转身就跑。
范琼刚才没有提到太监，或许他们还能有一线生机。
李狗儿也反应过来了。可是他看了张卯一眼并没有动。这是他跟了四十年的主子，这个时候他不能离开。
京城里惶恐不安的百姓都被惊动了。他们纷纷涌上街头。
张卯坐在御用的马车上走在最前面，后面是皇太后和几个嫔妃坐的马车。上百个品级低的嫔妃和几百个宫女只能徒步跟在马车的后面。
范琼带领着士兵手拿兵器押送着这只队伍向城门走去。
看着队伍行进的方向，街道两边的百姓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看来大楚国的太上皇也要送到乌骨人那里去当人质了。
人群中响起了呜咽声。几个老汉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向远去的太上皇张卯行礼。
刀光一闪，一个跪在地上的老汉就被一劈两段。
范琼又向下砍去，又一个老人倒在血泊中。
“大楚国已经亡了，以后就是大赵国的天下！你们这些不识时务的草民难道就不怕死吗？当年大楚国的太祖皇帝篡夺皇位的时候，你们的祖先不也是低头当顺民吗？”范琼质问道。
张卯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对外面发生的一切就好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他现在已经心如死灰。
富庶的大楚国每年上亿两银子的税负绝大部分都花在军队和官员身上了。
可是在乌骨大军的攻势之下，有的人逃了。更多的人躲的远远的。留下的人匍匐在乌骨人的脚下。
今天就是那些大楚国官员指使军队把自己这个当过二十多年大楚国皇帝的人送给乌骨人。
张卯听见了女人压抑着的抽泣声。不是一个，是几百个女人一起在抽泣。
不知道这些女人到了乌骨人的大营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难道大楚国真的要亡了吗？
第五百三十七章 国之大辱
以太上皇张卯为首的一行人出了京城的东门然后向北直奔粘莫胡和斜也大营的驻地刘家寺。
这时候的张卯虽然即将进入乌骨人的大营但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一定底气的。
范琼说大楚国已经亡了，以后就是乌骨人的天下了。
张卯心里却不这么认为。他根本不相信乌骨人能够治理得了大楚国的亿兆百姓。
无非是多要一些金银丝绸而已。就是要一些女人又怎么样？大楚国最不缺的就是人。
每一个百姓身上榨取一两银子就是几千万两，十两银子就是几亿两。大不了分年慢慢还给乌骨人。
听到消息，斜也和粘莫胡都从营帐里出来迎接张卯。不管怎么说，张卯曾经是大楚国的皇帝，该有的礼遇还是应该有一些。
乌骨人刚刚建立国家不久。他们对于礼仪的追求和学习非常认真。
张卯在李狗儿的搀扶下最先从马车上下来。随后进入乌骨大营的马车和牛车还有轿子上陆陆续续出现上百位女人。
还有几百个低级嫔妃和宫女没有车辆可坐，徒步走到乌骨人的大营。
无论是斜也和粘莫胡还是普通的乌骨士兵，他们的眼睛都直了。
这些在大楚国宫廷里养尊处优的女人们绝对不是乌骨人那些粗手粗脚的女人可比的。
就是不看相貌，就是女人们在深宫大院里养出来的仪态就已经让刚刚从蛮荒里走出来的乌骨人无比着迷了。
粘莫胡突然指着远处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一个漂亮女人问道：“这个女人是什么人？”
所有的乌骨人都像饿狼一样看着自己宫里的几百个女人。张卯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现在又听见粘莫胡公然站在自己面前指着自己最宠爱的女人发问，张卯的脸色瞬间变成猪肝色。
对一个帝王来说这就是奇耻大辱。
看见没有人回答，粘莫胡勃然大怒。
“这个女人是谁？！”粘莫胡怒道。
张卯吓得浑身一颤然后无奈的看了李狗儿一眼。
李狗儿硬挤出笑脸答道：“她是太上皇宫里的嫔妃。”
粘莫胡转怒为喜点着头说道：“不错，不错！”
在场的所有女人都吓得浑身颤抖。她们终于知道等待她们的命运是什么。
斜也和粘莫胡让手下人清点了一下人数。这些女人其实是大楚国朝廷里的大臣们用来抵账的。
既然拿不出来那么多金银他们在与斜也和粘莫胡商议后就决定用女人抵账。
太上皇与皇帝的后妃每一个抵五千两黄金。嫔妃和公主每一个人抵一千两黄金。比这些女人等级再低的张氏皇族家的女人，媳妇一直到民女都有多少不一的价码。
今天跟着太上皇张卯一起来的几百个女人只是第一批。随后几天里将有成千上万的大楚国女人抵达乌骨人大营。
斜也和粘莫胡把张卯安排在一个单独的营帐里。营帐里还有两个取暖用的火笼。他们两个并没有要折磨张卯的意思。
安排张卯住进营帐后李狗儿就消失不见了。
作为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乌骨人对他没有那么警惕。
李狗儿出去一个多时辰后才悄悄的回到营帐里。
“陛下，王嫔已经自尽身亡了。”李狗儿小声说道。
张卯无奈的点点头。他的一个女人死了。可是还要上百个女人和活着。
他不可能让每一个女人都自尽。这些女人必定要成为乌骨人的玩物。
作为一个皇帝，这样的屈辱他根本避免不了。
粘莫胡坐在大帐里生着闷气。他刚才让手下把他白天时看中的女人带到自己的大帐里。可是手下人出去很快就回来了。那个女人已经自尽身亡了。
斜也大踏步的走进粘莫胡的大帐。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现在必须做回去的打算了。”斜也说道。
粘莫胡诧异的看着斜也。
“刚才我得到消息。今天到大营里的女人里面已经死了好几个了。有的是自尽，有的是被折磨死的。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回不去了。”斜也说道。
“士兵们身上都带着大量的财物。现在又有这么多女人。你还能让他们上阵冲杀吗？大楚国各地还有很多军队，山贼草寇更是多如牛毛！他们即使是不为了皇帝就是为了那些财物也会变成饿狼的！”斜也接着解释道。
粘莫胡也清醒了。胃口得到满足的乌骨士兵越来越没有战斗力了。他们只想着带着钱财和女人回去过好日子。
如果这个时候上战场死了，这个人就太倒霉了。所以没有人愿意拼死战斗。
“你认为应该怎么办？”粘莫胡问道。
斜也是乌骨人的五大博极烈之一。而且还是皇帝乌力合的亲弟弟，很有可能是下一代的乌骨人皇帝。所以粘莫胡要听从斜也的意见。
“等大楚国的那些大臣把其他的人都送到这里后就马上启程！”斜也干脆的答道。
“为了防止路上有人袭击拦截，我想现在就派出一队人马先行返回。让他们探探路。”斜也接着说道。
阿懒是乌骨人中少有粗通文墨的人才。当乌骨人的将军们眼睛都盯着金银丝绸瓷器和女人的时候，他却偏好收集大楚国的图书。
其他的乌骨将军在他的强迫下也向京城里的大楚国大臣们讨要书籍。
所以现在阿懒的大营里大楚国的书籍堆成了山。
率先返回的任务就落在阿懒的身上。因为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粘莫胡的兄弟也就是粘莫胡最信任的人。
为了吸引注意力，大楚国天子的旗帜举在队伍的最前面。让看见的人以为这就是乌骨人押送大楚国天子去北方的队伍。
明黄色的天子旗帜后面是一千零五十辆牛车。牛车上装满了书籍和大楚国皇家祭祀用的礼器和法器还有从观天台上拆下来的浑天仪。
这等于把整个大楚国宫廷的礼仪制度统统搬回到乌骨。
阿懒带领五千乌骨骑兵护送着一千辆牛车滚滚向北而去。
粘莫胡和阿懒都没有想到的是，斜也已经偷偷的派出一名亲信骑着快马向大名府方向疾驰而去。
第五百三十八章 忠勇可嘉
乌骨人也知道自己在礼仪和典章制度方面远远不如大楚国。所以他们在这些方面急迫的向大楚学习。
阿懒运往上京的这些法器和礼器还有观星仪对乌骨人来说很重要。特别是对急于要建立大赵国朝廷礼仪树立君主的威信的乌力合至关重要。
乌力合想要建立的是像大楚国那样皇帝一言九鼎父子相继的制度。而不是像过去乌骨人那样，凡是决定大事都需要族中有威望的人共同协商。
乌力合更要改变的是乌骨人兄终弟及的传统，改为父死子继。这样，下一代乌骨皇帝就应该从乌力合众多的儿子中挑选了。
所以斜也才会秘密派亲信到大名府报信让长寿和小蝶把这批东西劫下来。
“肖先生就坐镇大名府，我和小蝶带领一千流民军和两千盐民去拦截阿懒。留三千盐民帮你守城。”长寿说道。
“就带着三千人去够吗？那可是五千乌骨骑兵！”曾纪厚担心的问道。
“现在是三千人。走在路上慢慢的人就多了。”长寿答道。
说完这句话长寿就出去准备了。时间紧急必须尽快的出发。
看着既担心又迷惑的曾纪厚，肖严笑着说道：“这一批乌骨人除了运送书籍和礼器，他们随身都携带着大量财物。不知道有多少盐民想去又不可得。盐山附近各县的百姓也会蜂拥而至的。”
“那些百姓就不怕乌骨人？”曾纪厚吃惊的问道。
“怕什么？盐山附近的百姓是大楚国最彪悍的百姓。”肖严答道。
长寿只带两千盐民去拦截乌骨人，留下三千人看守大名府的决定引起了盐民的剧烈反弹。
他们都愿意去拦截乌骨人而不愿意留下来守城。
盐民们几次与乌骨人交手从心理上根本就不惧怕乌骨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一个个乌骨士兵就是一个个能够移动的宝藏！如果杀一个乌骨士兵，从他身上得到的财富很可能让他们一辈子都不用再去晒盐了。
用那些财富种地盖房子取媳妇生儿育女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
在这样巨大的诱惑面前，冒一些风险又算什么？
他们可不是打一次就败一次的大楚国军队。乌骨大军几次在他们面前仓皇逃窜过。
所以说去跟乌骨人拼一场然后带着财富回来还是很有胜算的。
五千盐民都知道的事情就没有秘密可言了。很快大名府里都在流传长寿都总管要带领三千人马去拦截北上的乌骨大军解救被乌骨人押往北方的皇上和太上皇！
几万甚至是十几万大楚国军队在乌骨人面前都丢盔卸甲吓得仓皇逃窜，可是长寿都总管居然敢带着三千百姓去解救皇上和太上皇。这是何等的勇气啊！
大名府里大楚国的遗老遗少们私下里议论纷纷。有人感叹长寿的勇气，有人嘲笑长寿鲁莽。
不过他们都不得不承认，大楚国由仕途一步步升上来的被朝廷优厚俸禄喂养出来的官员没有一个能够像长寿这样。
建王张勾和汪藻耿南仲也都听见了这个消息。
三个人立即陷入到了无比尴尬之中。
从心里上说，三个人都不相信长寿能够从乌骨人手里把皇帝陛下和太上皇救出来。可是什么事情都有一个万一，如果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真把皇帝陛下救出来怎么办？
如果他把皇帝陛下带到大名府，那么他们这三个野心勃勃的乱臣贼子是马上逃跑还是立即自尽谢罪？
可是不让长寿都总管去解救皇帝陛下的话又根本说不出口。
从公上说，张卯和张行是大楚国的太上皇和皇上。作为臣子去解救他们应该毫不犹豫而且是万死不辞。
从私上说，张卯和张行是建王张勾的父亲和兄长。张勾同样不应该阻止别人去救，而且自己应该冲在最前面。
可是张勾心里最不希望他的父亲和兄长脱离险境。只有这样自己的黄粱美梦才能继续做下去。
沉默了很久很久张勾突然哽咽着说道：“昨天夜里我梦见兄长殷切的问我冷不冷，然后把一件衣服披在我的身上。”
耿南仲反应最快，他马上面露惊喜的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可是一个吉兆啊！这是皇帝陛下要传位给您的预兆！”
汪藻与耿南仲不同的是在朝廷里的时候官声并不差。而且他与肖严也没有矛盾。几次见过长寿的时候相处的还算是愉快。
所以汪藻终于下定决心般的说道：“我再去见长寿都总管和肖严一次！”
张勾急忙说道：“见到长寿都总管和肖大人后告诉他们，板荡识忠臣！长寿都总管真是忠勇可嘉！将来他一定能够成为大楚国的柱石！”
这句话里隐含着张勾对长寿的封官许愿。
耿南仲接口说道：“朝廷其他的几路总管都是三品和四品官。过几天做一套三品官的官府和印信给长寿都总管。还有，赶制一套三品诰命夫人的凤冠霞帔送给那个从乌骨逃出来的公主。”
张勾听得连连点头称赞耿南仲想的周到。
于是汪藻带着张勾的一大堆承诺去见长寿。
“我不是去解救皇帝陛下和太上皇。我只是拦截乌骨人运送书籍和礼器法器的车队。”长寿对汪藻解释道。
汪藻满心狐疑的看着长寿。
“果然不是为了救人就没有必要去了嘛。让这些百姓去面对乌骨铁骑建王殿下于心不忍啊。”汪藻说道。
坐在一旁的肖严脸上露出笑意。国之大事在祀在戎。为了百姓的生命，汪藻汪大人连大楚国朝廷祭祀列祖列宗的礼器和法器都不要了。真是爱民如子啊。
汪藻的脸上也不由得一阵滚烫。
长寿也清楚建王张勾和汪藻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们为什么不愿意让自己去拦截乌骨人。
“这一次我的确是为了那些书籍去的。皇帝陛下和太上皇现在应该还在京城。如果汪大人不相信可以与我们一起去。我保证汪大人的安全。”长寿说道。
这种情况下如果是耿南仲一定找借口推辞不去。可是汪藻沉思片刻点头答应道：“好，我愿意跟长寿都总管一起去把那些礼器和法器抢回来！”
第五百三十九章 兵强马壮者为之一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只有皇帝才能主持对张氏皇族列祖列宗的祭祀。所以祭祀用的那一整套礼器和法器对建王张勾至关重要。
如果他得到了这一套东西就为他将来登基加上了一个重重的砝码。
所以汪藻也想跟着长寿他们一起去拦截乌骨车队。看看能不能把那一整套的礼器和法器搞到手。
盐民的不满也很快让长寿解决了。
这些盐民都是兄弟或者是父子全家人都在盐场晒盐。
长寿让这些人里兄弟几个中只能有一个跟着队伍出发。父子也只能去一个人。
最后五千人里只有不到两千人参与拦截乌骨人的行动。加上一千流民军和五百骑兵，总共三千多人出大名府向西而去。
张勾在出使与乌骨人谈判途中逃跑的时候带走了六个王府的侍卫。这一次汪藻跟着长寿出行，他派出了其中两个保护汪藻。
汪藻看着身前身后面带兴奋脚步匆匆的流民军士兵和盐民们心里充满了困惑。
如果是大楚国军队，只有三千多人的话，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与乌骨人交战的。
流民军士兵就是造反的农民。再加上晒盐的盐民，他们怎么就敢去与乌骨人厮杀？
“长寿都总管，就这三千多人怎么能够？为什么不多带一些人？”汪藻疑惑的问道。
“等路过乐云，永津和易州的时候汪大人就知道了。”长寿答道。
他们这一行人向西北方向要依次路过乐云永津和易州。现在这些地方都是长寿管辖的地盘。几个地方的官员也都是他任命的。
两天之后队伍抵达乐云县城。萧明衍出城迎接。
“我们只在乐云修整一天。马上派衙门里的人出去张贴告示，那些曾经与乌骨人交过手家里有兵器铁铳的人愿意跟着我们去拦截乌骨人的可以赶到县城汇合，后天早上一起出发，过期不候。”长寿对萧明衍说道。
萧明衍马上转身吩咐手下衙役去做事了。
汪藻在一旁都看傻眼了。
长寿说的话他一句不拉都听进耳朵里。
长寿的意思是愿意去的就去。那么就是说不愿意去的就可以不去？而且还是过期不候！
大楚国打仗的时候士兵和那些运送粮草辎重的民夫没有一个是自己愿意去的。都是官府硬逼着他们上战场的。
让汪藻更没有想到的是，当天夜里就有村民带着兵器陆陆续续的抵达了县城。每一个人身上还很自觉的带着能够吃好几天的干粮。
刘氏三兄弟和马忠德也在这些村民中间。他们都是听说了又要与乌骨人开战的消息后马上就收拾行装带着铁铳就赶到了县城。
第二天的整个白天蜂拥赶到县城里的村民也越来越多。
“告诉那些没有兵器的村民不能让他们去！乌骨士兵也不是用泥捏出来的。难道他们光想着占便宜就没有想到可能会丧命吗？”长寿说道。
“劝说他们回去太吃力了。就让他们赶着牛车运送粮草辎重吧。”萧明衍说道。
看着聚拢到乐云县城里的人越来越多。刘三柱心里泛起了嘀咕。
“那些乌骨士兵都是肥羊！先去的吃肉，后去的喝汤。最后到的连羊毛都捞不到了！所以不能跟着大队人马一起走，一定要赶在他们的前面！”刘三柱对他的两个哥哥和马忠德说道。
“遇到乌骨人，偷偷的干掉他们一两个就已经发财了。”马忠德点头说道。
“现在种田是不错。可是家底大多数还是那一次杀乌骨士兵攒下来的。这一次也一定不能错过！”刘三柱说道。
刘三柱属于头脑比较灵活却不愿意安心务农的人。他是最向往在这一次行动中再大干一票。
天黑之前刘氏三兄弟和马忠德就偷偷溜出乐云县城向西疾行而去。
其他几十个心思灵活的村民也有样学样出县城先行一步跑了。
第二天长寿带着从大名府带出来的三千多人和乐云新加入的一千多人继续向西行进。
当他们赶到永津县城的时候，县令魏三出来迎接他们。
魏三原来是泼风刀廖超的伙计。古二爷不再担任永津县令后长寿就把魏三派到了这里。
没有等长寿吩咐魏三去张贴告示，魏三率先说道：“长寿小师傅是不是要带着大家去拦截乌骨人？”
长寿诧异的点头。
“是不是想让我张贴告示让全县有兵器和铁铳的村民也跟着你们一起去？”魏三接着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长寿问道。
“小师傅已经来晚了。昨天有几个身带铁铳的村民路过县城已经把这件事情说了。一些心急的村民已经跟着跑了！我想拦都拦不住。如果不是为了等你们，我都想带着衙役们出发了。”魏三一脸羡慕的答道。
“这些人就是一群散兵游勇。他们要是遇见乌骨人很可能会吃亏。还是你带着骑兵先走拦住他们。”长寿转头对小蝶说道。
“怨只能怨你谋划不周！”小蝶不满的说道。然后她就带着五百骑兵疾驰而去。
这一次连长寿都没有预料到村民们听到消息后积极性会这么高。
“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就出发。”长寿说道。永津县愿意与乌骨人开战的村民大多已经先走了。他们也不用再等了。
大楚国过去在与青白王朝的交战中就处于下风。现在与乌骨人交战更是兵败如山倒。
汪藻见过太多大楚国的官员士兵望风而逃。他还从来没有看见过像现在这样百姓听见要与乌骨人开战居然嫌慢居然自己先行一步的。
大楚国的百姓如果都像现在他看见的这样也不会走到今天要亡国的地步。
不过这里的百姓似乎家家都有兵器甚至是火器。这在大楚国可是明令禁止的。
他太头看看萧明衍和魏三。萧明衍年纪轻轻却明显带着一身书卷气。可是魏三却分明是一身江湖草莽的彪悍气息。
魏三这样的人汪藻在心里是鄙夷的。胸无点墨，鲁莽粗俗没有见识。
“手握利器，杀心自起。这样下去百姓是很难治理的。”汪藻摇头说道。
长寿萧明衍和曾纪厚听到汪藻说的话都含笑不语。
只有魏三裂开嘴笑着答道：“我可是听肖先生说过要爱民如子，不要让百姓不高兴。”
汪藻目瞪口呆的看着魏三这个草莽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