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君臣之义 二
按照汉人的圣人之言，君要臣死，臣就得去死。这里面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
如果慕容延希让萧义赤手空拳在大定府坚守直到战死，萧义也不应该有怨言。
奚回里保这么说话就是在给萧义挖坑下套，用心无比歹毒！
“惕隐大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看在他也是想为国尽忠的份上，你大人大量还是饶了他吧。”阿息保抱拳说道。
慕容阿息保身为皇族而且还是中京大定府的都总管，可以说已经是位极人臣了。这时候他也不得不低头向奚回里保求情。
“不行！我不能私做主张。萧义必须由陛下发落。况且那两千匹御马陛下是有用的。”奚回里保摇头说道。
“乌骨人现在已经沿着土护真河向南进发了，不日就到大定府城下了。这时候陛下已经不能出城打猎了，要那么多马干什么？”阿息保纳闷的问道。
“陛下做事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奚回里保答道。
看来已经无法说动这位惕隐大人了，阿息保只好跟在后面也跟着奚回里保一起进宫在慕容延希面前给萧义求情。
一群人来到宫城的掖门外。
“你先在这里等着。”奚回里保对阿息保说道。
阿息保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宫卫把萧义押进宫城。
如果慕容延希一怒之下直接在宫城里把萧义杀了，阿息保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他为了救人擅自闯进宫城那就是造反。
阿息保在掖门外来回踱步像热锅上的蚂蚁。现在住在宫城里的皇上猜忌多疑嗜杀成性。跟在他身边的大臣们每天都战战兢兢的。
阿息保身后的将士每一个人眼睛里都隐隐的燃烧着愤怒的火苗。
掖门终于开了，没有人抬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出来。
阿息保松了一口气。
“都总管，陛下要召见你。”出来的太监说道。
终于可以见到皇上了。
阿息保摘下腰间的佩刀递给属下然后转身快步走进掖门。
慕容延希面色阴冷的坐在龙椅上。他的身边站着几个太监和宫卫。
萧义躺在地上浑身都是鞭痕。他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阿息保走进大殿第一眼就看见血肉模糊的萧义。直到确认他还没有死才放下心来。可是心里却又隐隐的有一丝悲愤。
看着阿息保规规矩矩的给自己跪下行礼后，慕容延希才开口说道：“看在你的份上，我就饶了萧义这个狗奴才！现在就把他抬出去吧。”
几个太监过来七手八脚的把萧义抬了出去。
“陛下，萧义也是一片忠心。他想在乌骨人来的时候出去与乌骨人决一死战。”阿息保说道。
“就是因为这一点朕才留下他一条狗命。”慕容延希说道。
“陛下，飞龙院里的两千匹御马……”
阿息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容延希打断了。
“那两千匹御马朕还有用。”慕容延希说道。
阿息保吃惊的抬头看向慕容延希。乌骨人马上就兵临城下了，陛下要那两千匹马干什么？
“朕要起驾去西京大同府，没有这两千匹御马，那些宫卫侍从一人一马怎么够？”慕容延希慢条斯理的说道。
“陛下要去西京？”阿息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然呢？难得你想让朕身处在险地吗？”慕容延希厉声问道。
“陛下！大定府城池坚固有一万多人马再加上十万百姓足以自保。可是如果陛下带着几千人马走了，大定府就守不住了！”阿息保失声说道。
“朕还是相信你的忠心和能力的。就是朕带走了几千人马，你还是一样能守住大定府！”慕容延希温和的说道。
既然相信我能守住大定府，你为什么还要走？
可是阿息保只能把这句话憋在心里。
“陛下一走，大定府城内必然人心动摇。军心不稳，大定府谓矣！”阿息保磕头劝道。
我是皇上，我想走就走。你这个做臣子的居然敢推三阻四的拦着！
可是慕容延希也知道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换上一副庄重的面孔说道：“现在国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就看谁能挽狂澜于既倒了！阿息保，朕看好你！好做！不要让朕失望！将来你登堂拜相也是可期的。”
此时的阿息保，千言万语都憋在心里只能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陛下，臣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还是请陛下留下来。”阿息保哽咽着说道。
慕容延希俯身看着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阿息保真想下去踹他两脚。
朕想走就走，你一个臣子啰嗦什么！要不就守住大定府，要不就死在大定府！
“好了，朕意已决。你还是下去布置守城吧。”慕容延希冷冷的说道。
阿息保是满脸带泪走出宫城的。
一天以后，慕容延希带着几十个嫔妃和皇子公主还有几百个宫卫在五千精锐骑兵的护送下仓皇的向西南逃去。
“都总管，萧义坐着马车带着全家老小出城门向东面跑了。看样子应该是去南京府投靠慕容博去了。要不要派人去追？”一个都卫跑来禀报。
阿息保无奈的摇摇头。
剩下这几千名人心惶惶的老弱病残，他根本没有办法守住大定府，能逃就逃吧。
“都总管，张觉那个忘恩负义的汉狗也出城跑了！看方向他居然向北跑了，应该是投降乌骨人去了。”
又一个都卫跑来禀报。
“赶紧派人去追！一定要把他抓回来！”阿息保说道。
张觉原来是平州守将。乌骨人攻打平州时，他以不到一千人马血战数日拼死抵抗。最后实在守不住了才杀出重围跑到这里。
对于青白王朝来说，张觉作为一个汉人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难得了。这么现在他也跑了！
可是派出去追张觉的几十个士兵居然也跑了！
阿息保实在没有办法急忙下令将大定府的所有城门都用沙袋堵住。
可是无论是士兵还是大定府城里的官员许多人都趁着夜色从城上偷偷的坠绳出城。
还没有等到乌骨人的大军到来，大定府里的官军已经跑了一大半！
“都总管，我们护着你出城向东去投奔慕容博吧。”阿息保身边的亲兵劝道。
“虽然慕容博也登基做了皇帝。可是我只认陛下一个人！既然大定府不能守了，我们也去西京大同府找陛下去吧。”阿息保无奈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六章 虎峰夕照一
十天后，慕容延希带后宫妃嫔皇子公主和五千精骑仓皇的逃到了西京大同府。
他早已经让乌骨人吓破胆了。皇帝能当一天就尽可能的享受一天。抵抗乌骨人的事情还是留给臣子们去做好了。
现在青白王朝还剩下两京在手。西京大同府由慕容延希坐镇，南京府由刚刚登基的慕容博占据。
在慕容延希想来最好乌骨人集中兵力攻打南京府，把南京府那些没有纲常伦理谋权篡位的人刀刀斩尽个个诛绝！
可是他刚在大同府安生没有几天就听说阿息保带着几百老弱残兵也赶到了大同府城下了。
“这么说大定府一天都没有坚守就丢了？”慕容延希问道。他被气得浑身发抖。
圣宗皇帝当年用了多少大楚国的岁贡银子堆出来的大定府就这么拱手送给了乌骨人！
“阿息保在城下说文武官员和几千官兵都跑光了，他实在没有办法坚守。”奚回里保答道。
“虽然守不住，但是他也可以死节嘛。可是他居然有脸带着全家跑到这里来了。”慕容延希冷冷的说道。
“请陛下示下，要不要开城门放他们进来？”奚回里保问道。
“当然要！你带五百人出去把阿息保这个奴才给我抓起来直接就在舍利坊前面把他给我砍了！”慕容延希面目肌肉抽搐的说。
“是阿息保一个人还是全家？”奚回里保小心翼翼的问。
周围听见他问话的几个太监宫女浑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全家！”慕容延希咬着牙答道。
青白王朝的中京大定府被乌骨人风卷残云攻占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大楚国京城。
皇帝张卯的心开始蠢蠢欲动。
当年大楚国与青白王朝签下盟约结为兄弟之邦每年大楚国要给青白王朝几十万的岁贡和绢帛。
其实这在当年的大楚国皇帝和大臣心里也只是苟安权益之计。他们当时心里想的是以后国力恢复武备齐整后还是要北伐向青白王朝讨回燕云十六州的。
可是有了苟安的开头，苟安苟安着就慢慢成了习惯，觉得其实这样苟安也不错。
一百年来大楚国并没有积攒下为北伐准备的一两银子。养的那一百多万军队除了是吃银子的怪兽之外百无一用，更不堪一战。
可是现在不同了。青白王朝在乌骨人的连翻进攻下只剩下西京和南京了。无论是西京还是南京都离大楚国边境不过百里之遥，大军挥兵可至。
这可是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最好时候。对面的青白王朝吹一口气就会倒下。
如果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完成了太祖太宗皇帝的遗愿而且一雪国耻。在文武百官眼里，在大楚国天下万民眼里，朕将是一个怎样的皇帝啊！千年的史书里将要怎样写朕？
一想到这些，张卯的心里就像有一团火在燃烧着。
但是攘外必先安内啊。按下葫芦起来瓢，内乱不除怎么北伐？
忍耐，要忍耐。张卯在心里不断的告诫自己。
济州军和青州军围住水泊梁山已经一个月有余了。怎么还没有什么动静？用张叔夜这种生磨硬泡的方法不知道还要打多久。
“答应给张叔夜十万两银子。已经拨付了五万两，告诉户部把剩下的五万两也拨给张叔夜。”张卯说道。
这里的含义很明显，朕把该给你的银子都给你了，麻烦你们也快一些吧。
……
水泊梁山现在的气氛和以前很不一样。原来梁山上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喝酒吃肉的场面没有了。用李铁牛鲁和尚一干人的话说就是嘴巴里淡出个鸟来！
已经被官军围困了一个月，怎么可能还有肉吃？就是山上原有的粮食都不多了。
宋大哥几次派出山上的头领带着喽啰出去厮杀想把济州军和青州军这些软脚虾赶跑。可是跑是跑了，却跑不远就在不远的地方盯着他们。等他们带队回山后，这些官军就又回来了。
梁山附近上百里的几个大寨子也加强了防备，不是一时半刻能打下来的。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上哪里解决粮食啊。再这么下去就坐吃山空了。
按李铁牛的说法，怕它个鸟！他可以带着几十个喽啰杀奔京城直接管皇帝老儿要粮食去！
可惜水泊梁山上没有一个听他的意见。
梁山外面现在全是官军，梁山酒店已经开不下去了。神武军师朱掌柜也回到了山上。
他向宋大哥献策：现在正是开春时候，百姓家里也没有粮食。不如兵分两路，一路偷偷的乔装改扮进入济州府把济州府搅一个底朝天。
济州军这些官兵的家小都在济州城里，他们听说这件事一定心急火燎的回援。然后山上剩下的人就可以从容的打败青州军，抢夺他们的给养。
“不亏江湖人称神武军师，真是好计策！可是上一次咱们虽然打败了济州军，但是山上的喽啰也折损了一半。现在山上的人马根本不够分兵的啊。”宋钟苦笑着说道。
最后神武军师朱掌柜神情怅然的离开了忠义堂。
他刚刚离开忠义堂，军师吴用就带着独火星孔亮来见宋钟。
“宋大哥先不要着急，先听听孔亮兄弟怎么说。”吴用说道。
“哦，你有什么好计策？说出来听听。”宋钟问道。
“宋大哥知道兄弟原来在海州白虎山做寨主对海州十分熟悉。这一次就是海州知府张叔夜带兵主持讨伐，我们何不避实就虚直奔海州？”孔亮抱拳说道。
“可是我听说海州地狭民贫并不是一个好去处。况且海州贩运私盐的人很多，生性彪悍比官军难惹的多！”宋钟犹豫的答道。
“宋大哥且听我说完。海州靠海为生的人很多，海边上总有大船。从海州出海十几里外方圆几十里内有好几座大岛都是藏身的好所在！”孔亮说道。
“梁山四周有水，可是水外面还是陆地。现在被官军围住了就没有办法了。可是我们到了岛上就不同了，那里原来就有草寇藏身，只要我们拿出银子来会有无数人泛海给我们运粮食。官军拿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孔亮兴奋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七章 虎峰夕照 二
听完孔亮的话，宋钟看向吴用。
“现在山上人心浮动。毕竟大家原来出身就不相同。什么样的想法都有。山寨蒸蒸日上的时候什么都好说，可是现在……”吴用没有接着说下去。
宋钟知道吴用想说的是什么意思。山上的兄弟中像李铁牛那样的心里不愿意被招安，可是山上也有人心里比他还想被招安！
当然也有很多人想的是把这些年得到的金银财宝带在身上找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生儿育女过逍遥快活日子。
队伍大了难带啊。宋钟心里哀叹道。
“这么说你觉得去往海州可行？”宋钟问道。
“咱们不怕跟官军硬碰硬就怕像现在这样官军不跟你打却像牛皮糖一样的纠缠。”吴用答道。
“水泊梁山离海州只有五百里。凭兄弟们的脚力三四天就到了。沿路上怎么都能弄些粮食。先占据孔明孔亮他们原来落草的白虎山，再搞几条大船就可以出海上岛了。”吴用接着说道。
“到了岛上之后乘船上岸一样能打劫官府。而且还可以贩盐，那可是暴利啊！”孔亮在一旁兴奋的说道。
“到了海岛上四面都是海水，大家就该死心塌地了吧。”吴用话有所指的说道。
“好！用三天的时间准备整齐然后咱们突然杀出梁山！”宋钟一拍桌子说道。
消息传开了，水泊梁山上马上是鸡飞狗跳的。所有人都先把值钱的东西收拾好带在身上然后又开始准备兵器。这可是保命的家伙，杀出去后有身上带着的金银财宝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白虎山？我怎么听着这么不吉利啊！”朱掌柜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肚子说道。
“公孙老道脚底下抹油早就溜了。要是那个长寿小师傅在也好啊，算一卦看看此行的兆头怎么样。”朱掌柜叹着气说道。
三天后的深夜，几十只小船推开波浪穿过芦苇丛抵达岸边。一条身材健硕的汉子手提两把板斧第一个跳上岸向济州军扎营的地方冲去。
几百个黑影紧紧的跟在他后面。
济州军被喊杀声惊醒。他们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穿戴好衣服赶紧逃走。
反正这一次剿匪的都指挥张叔夜吩咐他们的就是缠住梁山上的贼人就行而不必和他们硬拼。
这些官军只恨爹娘少给他们生了两条腿。许多人衣服都来不及穿上就逃命了。
李铁牛和鲁和尚把官军追出去很远。可是当他们往回走时，那些官军又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李铁牛和鲁和尚反身再去追杀，那些官军也马上转身逃跑。可是一旦李铁牛他们不追了，那些官军又跟在他们的后面。
“这些杀才没有别的本事就是跑的快！”李铁牛气得骂道。
送第一波人上岸后，那些小船又回去接剩下的人。
第二次上岸的除了人还有几十个大箱子。水泊梁山这么些年的积蓄都在这里了。
“快一点装上木车先走！”宋钟命令道。
梁山上的几百人堵住济州军和青州军。其他人收拾好被官军遗弃的马匹和粮草带着原有的辎重一路向南而去。
等天光大亮时，梁山上的人马已经在几十里开外了。
一天以后，梁山好汉们已经向南走了将近二百里。
张叔夜终于知道了梁山上这些贼人的意图。原来他们是想去自己治下的海州！
“父亲，我带着海州这一千人马堵在前面，您命令济州军和青州军从后面包抄。这样就能一举把这些贼人都剿灭在这里。”大儿子张伯奋一马当先的说道。
“鲁莽！”张叔夜怒斥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自己的大儿子总是没有好脸色。
“海州这一千人马都是老弱病残，能顶住这些不要命的贼人吗？你想今天一战之后海州城家家带孝吗？”张叔夜说道。
“况且济州军和青州军更不堪一击！让他们跟在贼人后面可以，让他们上阵杀敌就万万不能了。”张叔夜接着说道。
“那怎么办？就这么一路把贼人护送到海州烧杀抢掠？这岂不成大笑话了。”张伯奋说道。
“慌什么？陛下不是刚刚拨下来五万两银子吗？可以用银子买嘛。”张叔夜胸有成竹的说道。
“怎么买呀？”张伯奋不解的问道。
“我懂了，海州这一带贩运私盐的盐枭屡剿不灭。这些人个个都是不怕死的。父亲应该是想让这些人来帮着剿匪吧？”在一旁的二儿子张仲熊说道。
张叔夜疼爱的看了二儿子一眼又板着脸对张伯奋说道：“听到没有？你弟弟脑袋就是比你灵光！我就是用这些银子招那些贩运私盐的过来杀水泊梁山上的贼人！反正谁死了我都不心疼，都是好事！”
“可是那些贩运私盐的盐枭会来吗？他们不会怀疑是爹你设圈套把他们一网打尽？”张伯奋问道。
“大哥！难道我们在张贴的公文里直接写请贩运私盐的人来杀梁山贼人吗？公文上只会写招揽义民帮助官军剿匪。后面写上赏银价码就行了。那些老实巴交种地的庄户人敢来吗？来的不都是贩运私盐的盐枭和那些为非作歹的草寇吗？”张仲熊忍不住解释道。
张伯奋这才恍然。
张叔夜赞赏的看着自己的小儿子。
“父亲打算出什么样的价码？”张仲熊问道。
“拿到一个梁山贼人的首级赏银二十两。”张叔夜答道。
“二十两？这么少！”张仲熊忍不住说道。
“这还少吗？这些银子能让一个平常人家过十年好日子了。你们都不要犯何不食肉糜的笑话！”张叔夜答道。
当天海州就向治下几个县张贴公文了。二十两银子还远远不够大楚国那些文人骚客开一次雅集的花费。不够蔡太师的一顿饭钱。更不够皇帝张卯到勾栏名妓柳盼盼那里流连给的一次体己钱。
可是这已经让那些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穷人怦然心动了。
当然就像张叔夜预料的那样，能来应招的大部分都是贩运私盐的盐枭和那些无法无天的草寇。
虽然从根本上说他们和水泊梁山上的人是同一伙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虎峰夕照 三
就在几百名盐枭草寇暂时放弃自己原来大有钱途的职业一转脸变成慨然应官府之招的为民除害的侠义之士的时候，远远的跟在水泊梁山人马后面的济州军和青州军里的很多官兵坐不住了。
济州军的振威校尉孙朗骑快马来见张叔夜。
“你们家将军派你来见我有什么事吗？”张叔夜问道。这一次朝廷下旨围剿水泊梁山。济州军游骑将军杨炬一开始推三阻四不肯出兵。是在张叔夜再三保证只让参与围困而不用与梁山贼人交战，他才勉勉强强答应出兵的。
“我家将军他身体不大舒服所以就派我来问一件事。”孙朗抱拳答道。
“想问什么事啊？”张叔夜问道。
“听说大人在海州地界张贴榜文。里面说招揽义士剿灭梁山贼人，得匪酋一个者赏银二十两。这是真的吗？”孙朗问道。
“是真的。我麾下的士兵都是老弱病残不能战的。再说我也不忍心让本乡子弟丧命，所以就张贴榜文招揽义士来剿匪。”张叔夜答道。
“义士？说的倒是不错。可是大人真的不知道应招而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吗？他们不是贩运私盐的暴徒就是打家劫舍的草寇！大人怎么能让这些人来剿匪呢？”孙朗问道。
“是不是盐枭草寇也没有字刻在脑袋上。再说就是盐枭草寇岂不更好！”张叔夜说道。他的眼睛里精芒四射。
“我宁愿那些盐枭草寇和梁山贼人拼一个你死我活！就是他们死了，我也痛痛快快的拿出二十两银子让他们的家人把他们埋了。”张叔夜冷冷的说。
这时候，孙朗已经完全明白了张叔夜的用意。可是他并没有转身就走。
“你家将军是不好意思来见我才派你来的吧？”张叔夜展颜一笑问道。
孙朗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家大人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军营里的一帮军汉正在为那二十两银子在闹！”孙朗答道。
“有什么可闹的？朝廷从来都有制度。剿匪杀了匪首给的赏赐绝不会比二十两银子低！他们还闹什么？”张叔夜明知故问道。
“大人真会开玩笑！您久历官场怎么会不知道这里面的关节？朝廷的赏赐是比二十两银子多。可是赏银发下来经过一层一层的盘剥最后到那些立了功的军汉手里就剩下几十枚铜钱了。”
说到这里连孙朗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现在准备豁出去了敞开了把心里话说明白。
“这一次济州军来了几千人助剿。张大人仁义只让我们这些兄弟站脚助威就行。实话实说几千人里大多数都是不顶用的，但是还是有几百个军汉是好样的。他们，他们都想为朝廷出力冲锋陷阵帮着张大人剿匪。”孙朗犹犹豫豫的说道。
“他们都想赚那二十两银子吧。”张叔夜微笑着说道。
孙朗的脸又是一红。
“是啊。谁让你张大人的官声这么好呢！说出去的二十两一定是二十两，不会有克扣。”孙朗答道。
“这一次是你们将军不好意思出面才让你来当说客的吧？”张叔夜笑着问。
“是啊。几千人里面就这几百个人是能杀敢战的。如果他们造反了，我们将军就不用当官了。”孙朗难堪的答道。
张叔夜一拍桌案站起来说道：“好，就让那些军汉来吧。还是那个条件，杀贼首一名赏银二十两。如果战死了，也给二十两银子！”
“多谢大人体谅。我这就回去禀报我们将军让他派人来帮助大人剿匪。”孙朗喜形于色的说道。
孙朗走后，张伯奋高兴的对张叔夜说道：“恭喜父亲！济州军的几百人来助剿，青州军也会坐不住的。一共有一两千敢死的人剿匪，这一次梁山的贼人到了海州就再也走不了了！”
“有什么可喜的！以贼制贼这是正道吗？你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去了！”张叔夜突然变脸怒道。
“如果大楚国的文官个个尽忠职守吏治清明怎么会有水泊梁山的贼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盐枭草寇？”张叔夜问道。
“如果大楚国的武将个个不吃空额能为国死战怎么会有外辱？”张叔夜又问。
张伯奋讷讷不能回答。
“所以说有什么可喜的？我真是想哭啊！”张叔叔仰天长叹道。
水泊梁山的一千多人马星夜兼程向南直驱海州。
尾随的两路官军只是遥遥的在后面跟着并没有追杀过来。
即使追杀过来，梁山上的这些人也根本不怕。这些软脚虾跟他们几次交手都是一触即溃，只有哭爹喊娘的份。
宋钟命人把李俊叫来。
“兄弟，你久在水上讨生活熟悉水性和使船。现在派你带着张氏兄弟和童氏兄弟乔装改扮让孔亮孔明带路。你们绕过海州到海边抢夺大船后等待大队人马到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出海去苍梧山。”宋钟说道。
李俊领命下去了。
吴用看见宋钟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就安慰道：“宋大哥不用担心！就凭我们兄弟的本事哪里去不得？这里离海州城只有几十里了，绕过海州就快到海边登船了。”
宋钟苦笑着答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走在这一马平川的路上总是心慌。总是不如在山里安心。”
吴用指向前方说道：“宋大哥你看前面那是什么？”
宋钟抬头向远处眺望。天际的尽头有一片如屏风状的大山出现在眼前。
“那就是朐山。东西，南北各有十里。里面山峰连绵不绝，孔明孔亮兄弟两个当初就在这里面的白虎山占山为王。进了山再往南离海边就不远了。”吴用笑着说道。
宋钟听完吴用的介绍后精神一振。
“告诉兄弟们，加快行程！今天晚上就在朐山里安歇。”宋钟说道。
“宋大哥先别忙。海州城就在朐山脚下。要想进朐山必须要绕过海州城。我们先做出要攻打海州城的样子然后虚晃一下再进入朐山。”吴用说道。
宋钟点头同意。
这三四天的星夜兼程，所有的人都面露疲态。进入朐山里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下。
第一百九十九章 虎峰夕照 四
一亩海州冲碱地值四五百文钱。二十两银子能买四十亩地！
许多种田人欠债还不上时先卖老婆再卖儿女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卖土地。土地是命根子啊！
那二十两赏银不知道让多少海州百姓眼红。
张叔夜从蜂拥应招而来的人里面驱除了不少体弱多病和明显从来没有拿过刀的那些人。最后剩下一千多精壮彪悍的汉子。
看见很多人身上露出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和他们明显被盐碱水长年累月泡过的双腿，张叔夜就觉得这些人该杀。
他要让这些人和水泊梁山的人硬碰硬最后海州的官军再上去围剿。
“大人，水泊梁山的人马直奔海州来了。”一个衙役急匆匆的进来禀报。
“不用着急！海州城内有这么多人而且还有城墙作为屏障我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张叔夜信心十足的说道。
海州城虽然只是一个小城比不了济州更比不了大名府，可是周长也有好几里。水泊梁山的一千多人连把海州府围起来都不可能。
宋钟在城下看着上面箭垛后面一个个攒动的脑袋和紧闭的城门就对吴用说道：“派出三四百兄弟堵住城门然后其他人带着辎重向朐山里走。”
“父亲，贼人撤了。看样子他们要进朐山。”张伯奋说道。
张叔夜在城墙上看着水泊梁山的人马井井有条的撤离向南面朐山而去心里突然一动。
不好！这些贼人不会是沿着朐山向南去海边乘船逃走吧？
海州外有海岛好几座，是私盐贩子和作案潜逃的贼寇的天堂。如果让水泊梁山的贼人逃到海岛上去就再难剿灭了。
“把那一千多人召集来我有话说！”张叔夜对张伯奋说道。
当一千多桀骜彪悍的汉子站在张叔夜面前的时候，他用阴冷的目光扫视着众人。
“我知道你们中有很多人常年坐船飘在海上。”张叔夜意味深长的说道。
“既然是这样你们自然不能允许有人来到这里在海上称王称霸！如果是那样，以后你们还怎么做生意？”张叔夜竟然面带微笑的问道。
人群中没有一个人说话。每一个人的脸都像海上的礁石。
“你们也看见了，水泊梁山的人已经进朐山了。我判断他们会沿着山一直到海边然后登船去海岛上落脚。”张叔夜平静的说道。
人群中一阵骚动。有人不信，有人惊愕，也有人气愤。
“你们是不相信他们会泛海抄了你们的老窝是吗？这很简单，去看看不就行了。”张叔夜接着说。
人群中一下子安静了。这时候谁敢站出来说要去看看？谁想去不就是承认自己是盐枭吗！
“我想从你们这些人里挑出一百个人。现在就赶到海边有大船的地方。把船毁了，把人堵住！谁敢去？”张叔夜问道。
人群中没有一个人回答。
“谁敢去，我就赦免了他以前犯的罪！而且如果捕快抓到你贩运私盐我也可以绕过你一次！记住，只有一次！”张叔夜加重语气说道。
人群中还是没有人动。可是看眼睛里的神色，已经有一些人动心了。
“我张叔夜在海州任知府几年了，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张叔夜厉声问道。
一个精瘦的汉子大踏步走出人群站在张叔夜面前抱拳说道：“张大人，草民愿意去！”
他一站出来马上就有几十个人陆陆续续的站了出来。看样子他们很可能相熟，更可能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该死的！张叔夜心里骂道。可是他却是脸上带笑的问道：“壮士，你尊姓大名啊？”
“草民蔡乱头。”汉子抱拳答道。
张叔夜沉吟着也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几十个人。看着几十个人虎虎生风的气势就像笔直插在地上的长矛！就“是他手下的一千老弱病残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我刚才说过了，可以免了你们以前的罪。还可以以后再饶了你们一次。就是一次！你可听明白了？”张叔夜问道。
“大人放心，免了我们以前的罪就行。这一次替朝廷卖完命后，我们这些兄弟们就买田置业过安生日子了。”蔡乱头不卑不亢的答道。
“好！希望你不要食言！”张叔夜也忍不住赞叹道。
“让他们挑选兵器，送他们出城！”张叔夜对儿子张伯奋说道。
当几十个汉子从张叔夜身边走过的时候，他明显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臭咸鱼的味道。
尔乃壮士，何以为贼？
张叔夜心里感叹着。不仅是这些人还有刚刚钻进朐山的那些人。
宋钟带着队伍进了朐山不久就遇见了接他们的孔明孔亮兄弟两个。
“我们在海边找到十几条大船，勉强能装下这一千多人。李俊李大哥让我们两个来接你们，商量好了到了海边以举火为号。他们就会把船开回来接咱们。”孔亮说道。
“做的好。不过连着走了三四天了，兄弟们都疲乏不堪。先让他们休息半夜，然后咱们再出山乘船。”宋钟说道。
“朐山方圆二十里包括青龙山，孔望山，磨盘山，白虎山。我兄弟两个原来就在白虎山落草。还是我带着众家兄弟去白虎山休息吧。”孔明说道。
“好，有劳兄弟在前面带路。”宋钟点头说道。
朐山南北长十里，如一道屏风挡在海州城南面。而白虎山就是其中主要的一座。夕阳西下，虎峰夕照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墨客在这里伤秋怀古。
“白虎山，真的到白虎山了。”
走在队伍里的朱掌柜心里念叨着。白虎主大凶，也不知道吴用那个穷酸秀才想没想起来。
大队人马沿着山路来到白虎山修整，简单的吃了些东西然后准备小憩三四个时辰再趁夜色出山到海边登船。
神武军师朱掌柜苦着一张脸来见宋钟。
“宋大哥让我负责粮草。可是现在粮食不多了，我想趁现在看看山里有没有庄户人家。如果找到了就向他们高价买一点粮食。否则到了海上就抓瞎了。”朱掌柜说道。
“还是朱武兄弟想的周到。你现在就去吧，一切都要小心。”宋钟嘱咐道。
朱掌柜带着自己的兄弟朱富和常年跟着自己的伙计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百章 虎峰夕照 五
虽然后面就有追兵，但是水泊梁山上的人根本没有惧怕。在夜里那些怕死怕的要命的官军怎么可能进山来追杀他们？
进了朐山以后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每一个人都放松下来。草草的吃过东西后，每一个人都躺在树林里的干草和枯叶上睡觉。
张叔夜在火把的映照下看着一千多应招来的人。这里面还有几百名从济州军和青州军里赶来赚那二十两银子的几百名军汉。
这些军汉明显旁边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平民装备要好。许多人身穿软甲持枪还带着弩。那些平民模样的人基本上都是拿着刀。不过两边人同样的彪悍！
一部分是官军，另一部分是盐枭和草寇。平常时势同水火的两部分人现在合到了一起去剿灭水泊梁山上的强人。
“每个人发给你们一条红布扎在头上。以免进山以后自家人和自家人打起来了。进山以后你们最后不要各自为战，以免被梁山贼人各个击破。出山后本官看人头就发银子！”张叔夜说道。
“进山！”张叔夜最后说道。
“青州兵都过来跟着我！“一个都头模样的人手持太宁笔枪大模大样的说道。看样子就是一个兵油子。
“大家都在军中这么长时间了。谁身上有几斤几两大家都清楚。这可是挣银子的好机会，大家多卖卖力气！”那个都头大声说道。
下面的青州兵轰然叫好。
“马爷手底下的枪不含糊，我手里这把刀也不是吃素的！”
“马爷，什么时候你杀的手软了使不动枪了跟兄弟们说一声，兄弟们的枪法也不错！”
“放你娘的臭屁！马爷我有使不动枪的时候？少废话，出发！”
姓马的都头带着上百名青州兵走了。济州兵也是聚在一起出发了。
就是那些平民模样的人也是大的上百人一伙，小的七八个人一伙。
张叔夜发现自己刚才说的不要各自为战的话根本不用讲。这些盐枭和草寇本来就各自有团伙，今天自然是要并肩作战了。
“爹，你就不怕他们杀良冒功吗？”张仲熊问道。
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张叔夜耐心的解释道：“现在朐山里根本没有平民百姓，上哪里找良人去？不过就是他们中的哪个人把自己的同伙杀了来向我要银子，我也给！”
暗夜里，一股股的人流向朐山涌去。他们都带着兵器一语不发的走着。
不多久那些济州青州来的士兵就发现和他们一起行动的那些身穿破衣烂衫的人对道路的熟悉程度远远的超过他们。而且脚下轻快，一看就是常走山路的人。
不过这一点都不奇怪。如果让那些济州兵和青州兵知道眼前的这些人就是纵横海州一带的盐枭和草寇。一定会惊掉他们的下巴。
长年累月在暗夜里山路上贩运私盐自然比谁都更熟悉路况，比谁都更善于走山路了。
李铁牛是宋大哥最信任的兄弟。这两年出兵不是让他在前面当先锋就是放在最后殿后。
这一次李铁牛就被宋大哥放在了队伍的最后。
李铁牛派出去两个暗哨后就倒头呼呼大睡。其他的喽啰都有样学样也躺下睡觉。
半夜时分，呼噜打的山响的李铁牛突然一骨碌爬起来。他提着板斧四处观看。
他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也没有看见。只是他的鼻子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都快起来！想一直睡到阎王殿吗！”李铁牛一边吼着一边用脚去踢睡得横七竖八的满地喽啰们。
就在几个喽啰坐起来睡眼惺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树丛里跳出七八个人来抡起手里的钢刀劈头盖脸的砍下来。
几个喽啰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李铁牛一声牛吼抡起板斧向那几个人冲去。在暗夜的树林里两边人打成一团。
李铁牛的功夫不差，可是那几个人常年走夜路在夜里目力惊人。两方面比较反而李铁牛吃亏了。
不一会功夫，李铁牛身上就有了两道躲闪不及留下的血痕。这让李铁牛一阵狂吼，振得山谷里都是回声。
就在李铁牛手忙脚乱的招架的时候，大树后面一点寒芒一闪扎入了一个围攻李铁牛的汉子的后背。
那个汉子惨叫一声就倒在地上。原来那一点寒芒是一柄长矛的枪尖！
只见长枪从已经死去的汉子后背拔出来，一抖枪花又刺进另一个目瞪口呆的汉子的前胸！
“原来是豹子头来了！我们两个一起把剩下的几个鸟人杀了再说。”李铁牛喜道。
大树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大枪斜指站在那里。
“豹子头？听说梁山上有这么一号人物。这可是实打实的二十两银子。谁都不要和你马爷抢！”
声音刚落人就到了。
青州军里那个姓马的都头紧握太宁笔枪已经站在豹子头的面前。
“想当年某家是京城里八十万的禁军教头，你是哪一位？”豹子头不屑的说道。
“教头很了不起吗？八十万禁军里教头成千上万！今天就让马爷我称一称你的斤两！”
话刚刚说完，马都头挺枪就刺。豹子头闪身躲过以枪为棒砸了过来。
两个人在树林里用两柄大枪斗在一起。杀得难分难解。
李铁牛缓过心神也拎着板斧向剩下的五个汉子扑去。刚才他们七个打他一个，让他手忙脚乱。现在只剩下五个了，对付起来轻松多了。
这时候山谷中已经是杀声一片了。进入山谷一小股一小股的官军和盐枭悍匪向水泊梁山的人马扑去。
水泊梁山上的人马上就感觉到这些人与他们以往交战的官军的不同。官府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不要命的人？
“宋大哥，还是让人马慢慢向白虎山上退去。然后我们居高临下比较好防守些。”吴用说道。
宋钟点头。梁山的人边打边向白虎山上退去。可是追杀他们的人却一步不落的紧紧咬住他们，让他们不能脱身喘息。
几里外的一个山谷里，朱富问身边的朱掌柜：“大哥，听声音是打起来了。咱们不回去帮忙吗？”
“回去？咱们两个有本事杀退官军吗？官军这一次一定是有备而来，否则他们不会深夜进山的。我们还是赶快出山留住自己的一条小命的好！”朱掌柜答道。
“可是当初大家一个头磕在地上互称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现在就这么走了好吗？”朱富为难的说道。
“我们跟王秀才也磕过头。豹子头杀王秀才的时候你怎么不去死！”朱掌柜怒道。
兄弟两个还有一个一直不说话的伙计三个人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百零一章 虎峰夕照 六
蔡乱头带着几十个人一路不停歇的赶到海边码头。那里只剩下几条小船，大船一只都没有。
“大哥，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个兄弟说道。
这几十个人都是跟着蔡乱头这些年贩运私盐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水泊梁山的大队人马明明就在朐山里。这些人把船行到海上也不会走太远。”蔡乱头说道。
“对啊！等水泊梁山的人到了海边，他们还要回来接人啊。”那个兄弟拍着大腿说道。
“有我们兄弟在这里，就不能让水泊梁山的人上船！”蔡乱头说道。
“一会找一些木头来在海边点起火堆。然后你带着几个兄弟潜到水里，大船回来的时候趁他们不备登船杀人！”蔡乱头下了命令。
一帮兄弟分成两伙，一伙准备下水，另一伙找木头生火。
当海滩上燃起熊熊大火的时候，有二十多个人嘴叼短刀走入海水里潜了下去。这些人一个个水性精纯，只是不时把头露出海面换口气。在波涛起伏黑茫茫的大海上很难发现他们。
过了半个时辰，从海面上黑色的幕幔里冒出十几条大船来。这些船直向燃起大火的海滩处而来。
大船离岸边还有一两百丈的时候缓缓的停住了。一艘大船的船头上困惑不解的李俊和童氏兄弟。
远远看去，海滩上除了那一大堆火什么也看不见。
“我本来心里还纳闷宋大哥他们不会来的这么快。果然是圈套！告诉各条船多加小心！”李俊喊道。
多亏了李俊的这一声提醒，各条船上的喽啰都紧张的盯着海面，以防有水鬼突然冒出来。
李俊手下的喽啰都是常年在水上行船的，对这样的事情比较有经验。甚至是他们中的很多人原来就做过水鬼！
当蔡乱头的兄弟刚刚靠近后从水下冒出来就有长长的木杆劈头盖脸的打下来。让这些人一时半刻不能靠近大船。
一条小船像是在海面上跳跃的雨一样驶来。蔡乱头握着把钢刀站在船上一动不动。他的两个兄弟持浆飞快的划着小船。
李俊和童氏兄弟也看见了小船。李俊眯着眼睛盯着越来越清晰的蔡乱头。
“怪不得我的这一招不好使。原来这几条船是李俊李大哥坐镇。”蔡乱头笑着说道。
李俊也认出来了蔡乱头。他刚想说话就被蔡乱头的一个兄弟打断了。
“大哥，你仔细看看站在李俊身边的那两个人，是不是童威童猛？”那个汉子问道。
蔡乱头听兄弟一说仔细看过后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天下贩私盐的是一家，我们居然在这里遇见了。”蔡乱头说道。
无论是李俊还是童威童猛在没有上梁山前都是贩运私盐的。
蔡乱头这些人在海边上把私盐向西运一两百里卖给下一拨私盐贩子。然后他们再向西往内地运私盐。
这是走陆路。如果走水路逆大江而上不几天就能到达李俊活动的地盘浔阳江。
走旱路运私盐要专挑偏僻荒凉的地方走。翻山越岭十分辛苦。
走水路可以运的量很大，也不用吃太多的辛苦。可是官府也不是傻子稽查的更严，抓到就是死罪。
只有胆大心细的人才能干这种事。蔡乱头和李俊都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们也就认识了。
“原来是蔡兄弟。可是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不像是要做生意。”李俊说道。
“当然是做生意了。而且还是大生意！你们的头被官府标价一个二十两。”蔡乱头答道。
“二十两银子？这么少！我今天出高价给你，你带着你的兄弟们离开这里行不行？”李俊问道。
“不行！兄弟们这些年一直像老鼠一样的过日子。今天张府台说可以赦免了我们以前的罪。这些年贩私盐是赚了些钱，可是不能放在阳光下面。人也东躲西藏的不敢露头。现在好了，今天晚上干完你们这一大票买卖，我和兄弟们就可以安居乐业了。”蔡乱头摇头答道。
“这么说蔡兄弟就一点江湖道义都不讲了？”李俊厉声问道。
大家都是在江湖上混饭吃的，不要逼人太甚！
“江湖？江湖有什么好？我早就想买地买牛娶妻生子过太平日子了。如果李大哥不是为了江湖道义跑到梁山上去，现在是不是还在浔阳江上一个人过快活日子？现在可倒好，树大招风啊。”蔡乱头笑着说。
李俊的脸马上阴沉下来。
他自忖自己手上的这些人打不过蔡乱头的那些兄弟。这可怎么办啊。
“李大哥是不是还想着接水泊梁山大队人马的事？我与你是朋友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不用想这件事了。他们出不了朐山了。有一千多像我这样的人都进山了，梁山上真正能打的有多少？几十还是几百？”蔡乱头说道。
“江湖里这些年来大风大浪闯过了不知道多少，张府台的想法我会猜不到？他手里没有能征善战的兵也是真的。可是他也想让我们两虎相争，最好最后都死光了。”蔡乱头语气低沉的说。
“能猜到的绝不止我一个人！可是大家都没有办法。谁愿意过老鼠那样的日子？谁不想光明正大的走在大街上？”蔡乱头反问道。
李俊的心里一动。宋大哥想被朝廷招安也是想的这些吧。
蔡乱头看见李俊还在左右为难就指着火堆说道：“这堆火还能烧一个时辰。我蔡乱头在兄弟们前面总要讲一点情义吧？”
他环视了周围沙滩上的兄弟们一眼说道：“我蔡乱头说话算话！我就在这里等一个时辰，如果在这段时间里水泊梁山人马到了，我就让他们上船。不管他们还剩下几个！如果火灭了人都没有到，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不过我够朋友，你们也要够朋友。你们这些人坐一条船就够了，其他的船留下来让我跟府台大人领银子。”蔡乱头又展颜笑着说道。
火光的映衬下，沙滩上的人都用崇敬的眼神看着他们的蔡大哥。
船上的童氏兄弟焦急的看着李俊，希望他快一点拿主意。
最后李俊在上百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的点了点头。
第二百零二章 虎峰夕照 七
白虎山青石垒垒，水泊梁山的人和来围剿他们的人在青石间展开了殊死搏杀。
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了。其他人马上又顶上来接着厮杀。
水泊梁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强的对手。往常官军的那种望风而逃的样子不见了，换来的是一群身穿破衣烂衫手持钢刀悍勇无比，死战不退。
如果梁山上的人知道这些人原来是和他们做同一样营生的不知道会怎么想。
这些人里面也有官军模样的人。但是一看架势就是老行伍，不是大楚国官军那副软脚虾的样子。十几个人为一队进退有据还能彼此呼应，很是难缠。
梁山上最悍勇的几十个头目大多身上带伤还犹自苦战。
李铁牛赤裸着上身抡着两把板斧和三四个盐枭斗在一起。他的嘴里不时发出一两声怪吼，可是那几个盐枭根本不受声音的影响，他们的眼睛盯着李铁牛的斧子，一看见有空隙就稳准狠的递出一刀。
这种老练的打法让李铁牛很吃不消。可是偷眼旁观所有人都陷入苦战，根本不可能有人来帮他。
站在白虎山山顶的宋钟脸色阴沉。山下四面都有火光，看来他们是被围住了。
“宋大哥，还是早想办法突出去的好。兄弟们越打人越少，会顶不住的。”吴用说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硬拼了！”宋钟苦笑着答道。
海边的那堆熊熊燃烧的大火越来越黯淡直到最后熄灭。
大船上的人和沙滩上的人都不说话默默的看着火焰熄灭。
“好了，时间到了。到现在人还是没有来。李俊兄弟该你履行诺言了。”蔡乱头对站在船头上的李俊说道。
李俊站在船上向北方望去黑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看来宋大哥他们真的不能按时到来了。或者结果比这还要严重。
“传令下去让其他几条船都向这里靠拢。上面的人都上这条船，把其他的船让给他们。”李俊无奈的说道。
“大哥不能啊！如果过一会宋大哥来到这里看不见一条船可怎么办？”童威着急的说道。
“宋大哥一贯是令出法随。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他也会派一个可靠的人来知会我们一声。像现在这样音信全无一定是遇到大麻烦了。”李俊小声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不会是，不会是……”童猛失声说道。可是到底不会是什么，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李俊已经不是刚刚出道时的毛头小子了，相信什么义薄云天同生共死的鬼话。在江湖上混的越久胆子就越小。
“传令吧，让他们都弃船。”李俊最后说道。
十几条大船靠拢，喽啰们从自己的船上聚拢到李俊这条船上也花费了不短的时间。可是向北望去还是没有什么动静。
李俊的心里变得冰冷。
东方慢慢现出一丝鱼肚白，破晓在即。
李俊站在缓缓的驶入大海的船上对蔡乱头抱拳说道：“多谢蔡大哥成全。日后定有厚报！”
蔡乱头只是微微的点点头。
“还看什么，快一点把那几条船都靠在岸上！咱们今天堵住了水泊梁山的后路可是大功一件！而且还没有动刀动枪，这不好么？”蔡乱头说道。
“蔡大哥就是我们的主心骨！跟着你干准没有错！”一个兄弟拍马屁说道。
“从今天以后就不要再叫我蔡大哥了。咱们各自领了赏月回家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以后就是再见面就微微点一下头就行。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吧。”蔡乱头感慨万千的说道。
白虎山上的喊杀声直到日上三竿才彻底停止。山上的垒垒青石完全被横七竖八的尸体盖住了。遍地都是鲜血和血肉模糊的尸体。
“父亲，听山下负责围困白虎山的官兵说没有一个逃出去的。”张仲熊说道。
“过一会还要辨认尸体。不过水泊梁山上的贼人应该十有八九都在这里了。我要马上给陛下写奏折禀告此事。”张叔夜答道。
深夜，长寿突然从榻上坐起。
“这是什么？茅山上你们道家的诈尸功吗？”小蝶不满的说道。
“你不用管我，自己睡吧。我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叫我。我得出去看看。”长寿说完就披上衣服推门走到屋外。
“神神叨叨的！”小蝶嘟囔着。
长寿沿着石阶小径一直走到山顶的望云亭。亭子旁边有一颗大松树有如伞盖。
大松树下，长寿隐隐的看见一个人站在那里背对着他看着茫茫云海。
“是宋大哥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长寿问道。
宋钟转过身来，那张黝黑的脸上平静如常。
“长寿兄弟，我是来与你告别的。不过临走之前还有一些疑问想问你。”宋钟说道。
“我学识浅薄，只能知道什么就说什么。”长寿答道。
“我宋钟虽然不是官而是吏。可是在县里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吃珍馐美味，穿绫罗绸缎，娶娇妻美妾都不在话下。可是我为什么总觉得不甘心？”宋钟问道。
“宋大哥为人豪侠仗义本就不应该混在官场里。我觉得宋大哥更在乎的不是利而是名！”长寿答道。
宋钟的眼睛一亮说道：“对，对！就是这个！男子汉大丈夫不做一点万世留名的事业，算什么！白在人间走一遭！”
“可是要想千古留名不是做了很多很多好事就是做了很多很多坏事才行。”长寿说道。
宋钟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
“你觉得我还是好人吗？”宋钟问道。
“好坏参半。”长寿如实答道。
宋钟一愣之后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处于天地之间能有一半人说你好话就不错了。我知足了！”宋钟说道。
“你觉得一千年后还有人知道我宋钟吗？”宋钟又问。
“有！一千年后在百姓嘴里你和水泊梁山比现在还神勇。都是一些扶弱救贫替天行道的好汉！”长寿答道。
“扶弱救贫？不错，不错！”宋钟仔细品味着说道。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我也该告辞了。谢谢小师傅解答了我心里的疑惑。”宋钟抱拳说道。
长寿也急忙还礼。
一阵山风吹过，宋钟已经无影无踪了。只留下松枝在风中不住的摆动。
第二百零三章 有备和无备一
一连好几天长寿都是心神不宁。大楚国的消息很难传到这里，他偷偷的用蓍草卜了几次都是大凶之兆。
他让二毛跟着山里的孩子一起听赵介授课。然后他就成了甩手掌柜，什么事情都不用操心了。
一天下学后长寿问二毛：“你觉得是在这里读书好还是原来在方尚书家里读书好？”
“方尚书家的房子和摆色比这里好，可是人没有这里的好。”二毛如实回答。
“怎么会？在方尚书家读私学的都是贵公子啊。”长寿纳闷的说道。
“可是那些贵公子第一天看见我和哥哥的时候他们就偷偷的打听出了我们两个的来历。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的，心里面都瞧不起我们。”二毛说道。
他说完话又从身上摸出来一个小石子。石子上面光滑圆润，还有斑斑点点的纹理。像是一个鸟蛋。
“这是今天我的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我喜欢和他们一起玩。”二毛笑着说道。
“天师张幻陵把二毛交给你是让你传他道法。你倒好，把他推给赵介学儒家。”石再亮在一旁忍不住说道。
“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一切早就在他心里。”长寿无所谓的答道。
春天来了，闲了一段时间的人们都忙活起来。纷纷下地干活。长寿也是东家走，西家窜，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伴随着春天一起来的是大楚国要北伐青白王朝的消息。
“不是说攘外必先安内吗？这么说内忧解除了？”长寿自语道。
大楚国军队即将北伐的消息传的越来越真切。带兵北伐的就是人称媪相的佟贯。有三四十万大军跟着北伐。
青白王朝的百姓特别是汉人百姓说起这件事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一样。不管是谁坐了龙庭，他们照样种地纳粮，也不会让他们少交一点。
山里的人就不一样了。山里的这些土地是他们一锄头一锄头开出来的。现在青白王朝顾不上他们，所以现在他们在山里逍遥快活。如果这里归了大楚国，这些土地还是不是他们的啊？要不要纳粮纳税？
大家争论的口干舌燥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最后大家决定一起找山里最有学问的三个人问问——小师傅长寿，石再亮石先生和赵老先生。
听清楚了他们的来意，石再亮说道：“听说现在乌骨人全力追击逃往西京大同府的慕容延希。他们现在无暇东顾。如果光靠大楚国的军队要拿下南京府，我看很困难。”
“石先生，我可听别人说过不止一次。大楚国富裕得大街上没有瘦子！牛羊肉随便吃！京城里拉屎那么大的地方就值几十两银子！大楚国怎么会打不过青白王朝？”一个憨厚的汉子反驳道。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我和小师傅都是从大楚国来的，我们两个胖吗？我进京城赶考把鞋磨破了都没有钱买新的。多亏遇见了长寿，他帮我解了危难之急。”石再亮说道。
“我从小就是孤儿，被师傅养大的。也没少吃苦。”长寿在一旁说道。
“大楚国京城我也曾经出使过一次。繁华富庶是青白王朝五京里面任何一个都比不了的。不过其他地方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这些年应该是文恬武嬉不成样子。青白王朝背水一战也不可小觑！”赵介说道。
“真打不过来？”那个汉子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全场几十双眼睛都盯在他们三个身上。
“今年应该没有问题。如果明年乌骨人已经攻破了西京大同府再南下我就不好说了。”石再亮最后说道。
众人都走后，石再亮看着赵介问道：“看来赵先生对青白王朝还很有信心啊。”
赵介沉默一会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是乌骨人来，青白王朝必败。如果是大楚国军队来，青白王朝必胜！”
“真的那么弱吗？”长寿喃喃自语道。
现在的南京府的朝堂上也是一片压抑。
大楚国使臣已经送来了国书。要求归还燕云十六州和免除岁币。
“免除岁币的事还好说，可是大楚国让我们现在就归还燕云十六州应该怎么办？”慕容博问下面的众人。
“这个时候燕云十六州要是都还了，我们这些人去哪里？”慕容星石说道。
“可是大楚国的二十万军队就陈兵于外，现在我们还有一战之力吗？”慕容博问道。
这个问题只能慕容星石回答。在残存的地面上这些兵马都在他的手里。
“陛下，臣有一战之力！大楚国一贯是虚张声势，没有什么可怕的。”慕容星石铿锵有力的答道。
听见慕容星石这么说，慕容博也有些激动。久病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润。
“好！真不愧是我草原男儿的本色。下去准备吧，这几年让乌骨人打得太苦，应该能从大楚国身上找到点甜头吧。”慕容博说道。
大楚国使臣根本没有想到青白王朝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居然还不同意交出燕云十六州。他马上快马加鞭的赶回京城禀报此事。
现在的张卯心气越来越顺了。刚刚剿灭了内乱，又迎来了收复上百年失地的好机会。
青白王朝一分为二，各自为政。他派出去二十万大军真是太给青白王朝面子了。
可是他听完去青白王朝出使的大臣的禀报后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好说好商量不行，非要两军开战是吧？好！朕就满足青白王朝这个要求。
一份圣旨飞快的送到正在河北督军的佟贯手里。任命他为河北宣抚使即刻起兵收复失地。
佟贯看着这份圣旨愣住了。他这一次带兵来根本就没有想打仗。他以为二十万大军压境，摇摇欲坠的青白王朝就会屈服了。
可是现在陛下让他出兵，他的嘴里怎么可以说一个不字。
“全部都回去整军吧，明天拔营向青白王朝进发。”佟贯阴沉着脸说道。
“大帅，可是我们还没有准备好。能不能宽限几日？”刘延世问道。
“怕什么！以一当五不行，以一当十还不行吗？明天就是踏也把白渠河踏平！”佟贯硬邦邦的答道。
第二百零四章 有备和无备 二
白渠河是青白王朝和大楚国之间的界河。大楚国刚刚建立的时候，太祖太宗皇帝几次北伐的大战都发生在这里。
“厉鬼依残骨，耕人拾断戈”
不知道有多少大楚国和青白王朝的男儿丧命此处。
今天，大楚国又一次的踏上了北伐的路。
佟贯坐镇雄州派宿将种师道带着大军前去招降青白王朝军队。到现在他还认为青白王朝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不用打只是招招手他们就会投降。
种师道派部将杨可世带领先锋军攻占白渠河河桥先行过河。
杨可世带着三千人马小心翼翼的走到离白渠河还有五里地方就让队伍停下了。他派出探马向前搜索观察，遇敌即回。
探马很快就跑回来禀报道：“将军，白渠河河桥上一个人有没有，完全是空的。”
“怎么可能？没有看见青白王朝军队？”杨可世难以置信的问道。
“将军，真的没有。”探马答道。
怎么会是这样？
满心狐疑的杨可世带着队伍像乌龟爬一样慢慢的向白渠河河桥靠近。
白渠河越来越近了，果然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大楚国军队经过的必经之路，青白王朝是已经被吓破胆了？所以全部都龟缩回去了？
就是当杨可世骑着马走到白渠河河桥上，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马上禀报种老将军，就说我已经占据白渠河河桥。请他马上派援兵来。”杨可世对一名参将说道。
参将答应一声快马飞奔而去。
当种师道听说已经占据白渠河河桥后十分高兴，立刻派赵德带着五千人马增援杨可世。
“赵将军，你带着五千人马守住河桥，我继续向前。还有就是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鬼名堂，你派人沿河仔细搜索一下。”杨可世对赶来增援的赵德嘱咐道。
他们这些人都是出自西军，是大楚国最精锐的部队。远不是镇守京城的几十万禁军可比的。所以就像救火队一样，大楚国哪里着火了就把他们调到那里。
“将军放心，这里一切有我。”赵德答道。
杨可世带着人马继续向前缓慢的前进。赵德也分派人马沿着河两岸向东西搜索。
半个时辰后，一匹马从东面飞奔而来。
“将军，找到了！”马上的小校大声喊道。
“找到什么了？”赵德纳闷的问道。
“马蹄，马蹄印！有很多很多马蹄印！”小校答道。
“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赵德急忙说道。
在河桥东面七八里处，河岸边上有密密麻麻的马蹄印。看方向是向河对岸去的。
“你脱下衣服从这里走下去。”赵德对小校说道。
“将军，河水很深我不会游水啊。”小校为难的说道。
“让你走，你就走！快没头的时候就回来。”赵德不耐烦的答道。
小校只好依言脱下衣服光着脚从有马蹄印处下水向对岸走去。他以为走出去十几丈就会没顶，可是他一直走到对岸水也只在他腰的部位！
“将军，原来这个地方是一处浅滩，水并不深！”小校在河对岸惊喜的喊道。
赵德现在心里却是透心凉。这么说青白王朝的骑兵从这里可以过河，然后会怎么样？
那还用说吗，直接从后面包抄掩杀过来。
大楚国缺马，大部分都是步兵。突然有上万的骑兵从后面掩杀过来那是什么情景？
“快跟我回河桥！”赵德越想越觉得不好对几个部下喊道。连光着身子还在河对岸的小校都顾不上了。
几匹马飞奔回河桥。赵德大声喊道：“听我将令！马上整队后撤！”
原来还在河桥附近懒洋洋休息的几千人马立刻要整队后撤，一时间河桥边上乱成了一片。
赵德根本没有想过要坚守河桥，保住杨可世和他队伍的一条生路。当冤死鬼的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
慌乱之中他甚至没有想起来派人通知杨可世一声让他也早有准备。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慕容星石在几里外的草丛中霍然站起。和他一起站起来的还有他原来趴在地上的战马。
“青白王朝已经让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是血性男儿的就跟着我冲！”慕容星石大声喊道。
在他身后响应的是一万名骑兵战士。
当慕容星石带着一万青白王朝骑兵从赵德的后面杀过来的时候，从另一面也有一只青白王朝骑兵杀了出来。
两只骑兵从后面兜住赵德的人马砍杀了起来。
“快撤，快撤！”赵德大声喊道。可是这个时候他的话一点用都没有了。几千名大楚国士兵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
少数几个亲兵保护着赵德向外突围，可是很快也被淹没在青白王朝骑兵如林的刀影里。
当听见后面传来的喊杀声和让大地都震颤的马蹄声时，杨可世一切全都明白了。
可是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他只能带着队伍后撤。三千人的队伍让青白王朝的骑兵杀得七零八落。
杨可世弃马脱衣游过白渠河保住了一条小命。
这几年让乌骨人都打怕了。这是青白王朝这些年少有的大胜。趁着高昂的士气，慕容星石带着两万骑兵在逃兵后面追杀过来。
在前面的是成百上千的大楚国士兵丢盔卸甲的跑过来，后面是两万名呐喊着的青白王朝骑兵。
种师道也只好命令队伍后撤。可是在敌人骑兵的追击下，后撤变成了溃逃。
几万名大楚国士兵漫山遍野的向后面的雄州城跑去。
可是两条人腿跑不过四条马腿，不断有人倒在青白王朝骑兵的刀下。
种师道在亲兵的护卫下来到雄州城下。
这时候听到消息的佟贯早就站在城上目瞪口呆的看着漫山遍野跑向雄州城的几万名大楚国士兵和在这些士兵后面马蹄扬起的滚滚烟尘！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败成这样？”佟贯失声叫道。
“佟宣抚，先把城门打开让兄弟们进去吧！”种师道在城下喊道。
“不能开城门！如果青白王朝的骑兵跟在后面杀进城里，你让老夫何以自处？”佟贯厉声说道。
第二百零五章 有备和无备 三
紧要关头谁都是先想到自己。如果打开城门放逃兵入城，青白王朝的骑兵趁势杀进来怎么办？
“组织官兵在城下坚守！”佟贯厉声对种师道命令道。
“可是很多士兵跑得把兵器都丢了。这怎么能坚守啊？”种师道失声问道。
“这我不管！就是拿命去填也要把青白王朝的骑兵挡住！”佟贯几乎是在怒吼了。
青白王朝的骑兵如虎如羊群一样一拨拨杀来。每冲杀一次就是一阵哭爹喊娘的惨叫声。然后就是几十上百人倒下。
成千上万的大楚国士兵都被青白王朝的骑兵挤压在雄州城墙周围，从什么望下去，密密麻麻的都是脑袋。
“将军，青白王朝的骑兵都穿着重甲，弓箭根本没有用啊。”一个亲兵对种师道说道。
“城上面守城的兄弟，把守城用的木棍扔几根下来！”种师道向城上大吼道。
城墙上的士兵看着城下兄弟士兵赤手空拳对抗青白王朝的骑兵本来就很不忍心。听见种师道这么说就闭着眼睛把木棍扔下来。
下面马上又是一阵惨叫声。
“兄弟们，咱们现在是死中求活！用木棍砸他们！”种师道吼道。
不拼就是死，拼了可能不死。
大楚国士兵眼睛也变得血红。他们有的两三个人抱着一根大木棍向战马或者马上士兵戳去，有的人抡起小点的目光向战马或者是马上士兵身上乱砸。
其他手里有兵器的士兵也扬起手里的刀枪向青白王朝的骑兵冲去。
人的喊叫声和战马的嘶鸣声混成一团。
不断的有青白王朝的骑兵从战马上落下或者是战马哀鸣着倒在地上。
大楚国士兵反而越打越有信心。城墙上的士兵也兴奋的把更多的木棒扔了下去。他们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慕容星石在马上缓缓的扬起了手。
慢慢的围住雄州城的青白王朝骑兵都停住了攻击。一万多名骑兵把小小的雄州城和城墙下的几万大楚国士兵团团包围。
在两者之间是一堆士兵和战马的尸体。里面有青白王朝的也有大楚国的。
慕容星石纵马向前。
“佟贯老贼！我知道总在大楚国皇帝耳边怂恿他北伐的人里面也有你一个！”慕容星石大声说道。
“乌骨人背叛本朝就像西凉人背叛大楚国一样。难道你们不痛恨吗？”慕容星石大声问道。
“为一时的小利不惜背弃百年的盟约。将来你们与虎狼为邻，酿他日之祸，这样做明智吗？”慕容星石大声质问道。
站在城头上的佟贯一语不发。
”我们走！”慕容星石大声说道。说完他第一个打马扬鞭而去。
“将军，还有那么多大楚国人在城下没有杀光，怎么就走了？”一个侍卫跟上来问道。
“不能再杀了。你没有看见现在他们的战意越来越浓吗？到头来只会是两败俱伤。那样以后大楚国官兵还会怕我们吗？”慕容星石问道。
“况且这两万骑兵是咱们青白王朝手里的最后本钱了。实在是舍不得啊。”慕容星石伤感的说道。
周围听见的人都觉得鼻子发酸。
几天以后，佟贯写给皇帝张卯的奏折就摆在张卯的书案上。
里面写的是前线将官失察致使小败。青白王朝国力尚盛未可图焉。
同时佟贯弹劾种师道暗中助敌。
本来以为这一次北伐就像到空屋子里拿东西那么容易，没想到却弄了一个灰头土脸。
佟贯奏折里说是小败，那就是大败喽。张卯不傻看得懂。
种师道为国征战几十年，说他暗中助敌也未必。不过这一次失败总要有一个替罪羊，既然佟贯不能动，那就只好是他喽。
张卯当皇帝真觉得累了，名义上的九五之尊却有无限的无力感。
大楚国商业繁荣，国库里却没有钱！七八十万禁军百无一用，可是大楚国境内却是遍地悍匪！
他花了那么多的钱修道观里面也有他的向往。张卯真是羡慕那些修道成仙的人啊。
长寿小师傅才多大的年纪就已经来无影去无踪的了。真是潇洒啊。
张卯向往了一会又无奈的回到现实。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
让种师道致仕，由刘延庆替换他。再一次北伐，把失去的面子找回来！把失去一百多年的土地夺回来！
一百年来，每一代大楚国皇帝对北方的失地都咬牙切齿。可是如果每年往国库里放一万两银子，到现在也应该有一百万两了。现实却是没有。
就像一个读书人天天咬牙切齿要金榜题名，然后发完誓就去睡大觉一样。
总是有想法却从来不准备。这一次想捡一个大便宜又让人打得一败涂地。
不过张卯决定这一次一定要一雪前耻，付出再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慕容星石带着二万骑兵大败大楚国二十万大军的消息传开了，给这个几乎龟缩在南京府附近的小朝廷带来一丝生计。
好像青白王朝还有希望，还不会亡。
躺在病榻上的慕容博喃喃的说道：“打赢了？居然打赢了！”
然后他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死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意。他是有福的，没有看见青白王朝的灭亡。
这个消息也传进了燕山里。
“石先生他们猜的一点都没错！果然大楚国军队没有打过青白王朝骑兵！”一个村汉对一大群人说道。
他们中大多数都是汉人，不过对大楚国人也不见得有多少好感。
他们只担心他们现在耕的地将来是不是自己的。要不要交赋税，交多少。
“石先生他们说反正今年是不用担心。把这二十来亩地种好，就是遇见个荒年也不打紧。”另一个汉子美滋滋的说道。
“遇见个荒年不打紧？如果乌骨人来了怎么办？如果大楚国人来了怎么办？他们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要收你的地怎么办？”
好像人人都以让他人难受为乐趣。专门有人要败他的兴。
“要来收我的地？谁敢来收我的地，我就跟他们拼了！”
刚才还是美滋滋的汉子，现在却双眼冒火，青筋暴露像要疯了一样！
第二百零六章 树倒猢狲散
四月惨败，三个月后大楚国的再一次北伐就开始。这一次是由刘延庆领兵二十万。佟贯依然在后面坐镇指挥。
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骑着一匹马飞也似的奔到涿州城下。他只是向城上喊了几句，守城的官兵显然认识他，马上直接开城门放人入城了。
现在大楚国军队压境是非常时期，就是白天也是关着城门的。以防大楚国尖细混进城内。
涿州是青白王朝常胜军的所在地。一府四县都在常胜军的统辖之下。
常胜军是原来青白王朝为了抵御乌骨人进攻不得已从辽东汉人中招收流民组成的，一开始取名为“怨”军。如果不是实在没有人，他们不会把汉人单独编练成军的。
可是几番波折后，怨军也没有抵挡住乌骨人的攻势一直退入榆关驻守在这里。
现在由原来的怨军宿将郭药师任都管押常胜军兼涿州留守。
年轻人进城后直奔府衙而来。等侍卫禀报后出来放他进入大堂的时候，大堂里已经有五个人坐在里面等着他了。
年轻人上前几步向居中坐着的一位身材魁梧一脸沉毅的中年人施礼说道：“将军，我回来了。”
居中而坐的就是都管押常胜军兼涿州留守的郭药师。其他四个人是常胜军中的四个部将张令徽、刘舜仁、甄五臣和赵鹤寿。
“陛下龙驭殡天了？”郭药师平静的问道。
“现在还叫什么陛下！你就说说慕容博那个老小子是不是死了吧！”坐在一旁的甄五臣不满的说道。
年轻人犹豫一会才答道：“慕容博已经死了。是在六月末死的。”
“六月末到现在已经有半个月了，你怎么才回来？害得我们大家在这里干着急！”甄五臣不满的说道。他是一个粗人，在场的这些人都是从怨军开始一起出生入死过来的，所以对上对下他说话都不客气。
“慕容博死后封锁了消息，南京府内又有不少大事发生，所以我等到现在才回来。”年轻人答道。
“说说看，这一次又是谁当皇帝了？”赵鹤寿很感兴趣的问道。
“他们推举慕容定继皇帝位。”年轻人答道。
大堂里一时陷入了沉默。半天赵鹤寿才疑惑的问道：“慕容定是谁啊？”
其他四个人同样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慕容延希的第五个儿子。”年轻人简短的答道。慕容延希的儿女众多，怪不得大家想不起来。
“慕容延希那个不正经的老小子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的儿子自然也不知道在哪里。现在立他的儿子当皇帝这不是胡闹吗？”甄五臣大声说道。
“不是胡闹，他们篡了慕容延希的皇帝位，现在又立他的儿子做皇帝这才显得这一切都是出于公心，为了青白王朝的江山社稷嘛。”郭药师说道。
“说说吧，现在朝廷上谁掌权？”郭药师接着问道。这才是关键。
“萧普贤女太后权主军国大事。”年轻人答道。
“不过我听说慕容博临死的时候把军权交给了李处温。可是李处温在慕容博死后的不久就以私通大楚国和乌骨人的罪名被赐死了。他的儿子也被砍了头。”年轻人接着答道。
大堂里一时陷入了沉默。李处温是一个汉臣，出身于青白王朝的官宦世家。他谄媚于上，受贿于下风评并不好。可是说他同时私通大楚国和乌骨人，他们还真一时难以相信。
“我听说现在朝廷里对汉人抱有戒心，已经不再相信汉人了。”年轻人轻轻的说道。这句话像是回答了他们心里的疑问。
现在青白王朝龟缩的范围内以汉人居多，来攻打他们的不就是汉人吗？
“我回来前听到的消息是朝廷马上要派萧余庆到常胜军做监军。”
年轻人最后说的话打破了大堂里的沉静。
“这不是摆明了不信任我们吗？是想对我们下手吗？”甄五臣怒道。
“青白王朝都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了，是不是我们也该给自己想想出路了。”一直没有说话的刘舜仁说道。
这可不是小事。说这句话本身就有杀头的罪。
“青白王朝不管怎么折腾都是不行了。不是被乌骨人所灭就是被大楚国所灭。”郭药师说道。
在场的其他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才是最好做决定的人。
“投靠乌骨人？”郭药师轻蔑的摇摇头。他对于曾经臣服于青白王朝野蛮粗鄙的乌骨人很是鄙夷。
“大楚国繁华富庶，那可是个要什么有什么的花花世界啊。”郭药师说道。另外五个人的眼睛变得分外明亮。
“我们常胜军手握两万多人马，占据两州四县。如果我们投靠大楚国，从涿州到南京府不过二百里。大楚国的二十万大军拿下南京府不是易如反掌！想想看到时候我们将是什么样的功劳！”郭药师充满诱惑的说道。
甄五臣一拍大腿说道：“那还等什么，说干就干！”
其他人的眼睛里也冒出了兴奋的光。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这就写信派人秘密去大楚国联络。然后我们就坐在这里等着监军萧余庆的到来。把他送到大楚国也是一件功劳。”郭药师笑着说道。
当十几天后佟贯把郭药师的密信呈上来。皇帝张卯看后一拍桌案站起来兴奋的在大殿里来回走了起来。
现在的青白王朝一共有两万多人马。如果郭药师带着部下和八千人马投靠过来，就等于斩断了青白王朝一只手臂。
二十万的大楚国军队直到涿州离南京府不过才二百里，这还兵临城下有什么区别！
看来拿下南京府易如反掌。收复燕云十六州也不是什么难事。大楚国几代皇帝的梦想就要在自己身上实现了。
张卯现在都想到了在自己死后，大臣们会把什么美谥加在自己头上。
千年后的史书上会不会把自己和那些千秋帝王写在一起。
“赏！一定重重的赏！郭药师和他的部将。还有刘延庆，还有你佟爱卿，朕统统要重赏！”张卯用颤抖的手指指着跪在地上的佟贯用同样颤抖的声音说道。
第二百零七章 输得不冤 一
这一次朝廷里再无杂音。张卯下旨封郭药师为恩州观察使并管理涿州军务辅助刘延庆攻占南京府。他的部下张令徽、刘顺仁、甄五臣、赵鹤寿都有封赏。
张卯把青白王朝南京府的名字都改好了——燕山府。
各种军械物资和粮草在张卯的催逼下腾空库房般的运向北方。为了实现不世之功，张卯准备倾大楚国所有！
当郭药师接过大楚国使臣递过来的诏书，他高兴的无以复加。这黄锦缎的诏书就像一条从这里一直铺到大楚国京城的金光大道，指引着他以后升官发财的道路。
郭药师二话不说马上派赵鹤寿带着精兵八千，铁骑五百同时拉着装着监军萧余庆的囚车迎接刘延庆。
刘延庆和郭药师汇合后在皇帝不断的催促下也即刻起兵向北进发与郭药师的常胜军合兵越过涿州迅速向离南京府只有五十里的良乡挺近！
后知后觉的青白王朝这时才发现大楚国的二十万大军就在眼前！而且自己倚重的两万多人的常胜军也投敌了。
南京府皇宫大殿里空气压抑到了极点。在这人心惶惶的时候用一万多人对抗二十多万的大楚国军，他们想都不敢想。
“现在向大楚国称臣不知道管不管用？”萧普贤女喃喃自语道。
青白王朝的历史上是出过勇猛果敢的皇太后在危难之际带着青白王朝走出困境走向昌盛的。
现在看来她是没有办法做到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与他们拼了！希望长生天保佑，让我们能败中求活！”慕容星石答道。话语中带着悲愤和不甘。
出发时慕容星石看着即将要被自己带上战场的一万多人，只有五千人堪称精兵。其他的人都是临时招募来的面黄肌瘦的流民。
南京府的百姓背后都讥笑说这是“瘦”军！
“将军，不能和大楚国军硬拼了。现在只能以巧取胜！”跟在一旁的库里津说道。
慕容星石苦笑着点头。难得大楚国军队是吹一口气就能倒下的吗？
郭药师跟着刘延庆身边一直小心伺候。他是刚刚投靠过来的人一定要表现的好一点。
如果得罪了这位刘大人，自己以后怎么能升官发财啊！
可是在大军北上的时候，郭药师越看越是皱眉。
他的心里原来以为大楚国的军队是天朝之师一定有如山的气势，整齐威武的军容。
可是现在看在他眼睛里面的是一只松松垮垮拖拖拉拉的流民军！
许多士兵只是带着随身兵器就走得满身是汗，累得盔歪甲斜。如果现在遇到伏击还怎么打仗？
更奇怪的是将官们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熟视无睹！
看来他们在行伍的几十年里一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只军队！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郭药师觉得应该提醒刘延庆一下。二十万的大军拖得这么长如果让青白王朝的军队打一次突袭，那可不得了！
想到这里，他提马向前陪着笑脸说道：“刘大人，大军拖得这么长是不是要小心设防，以备敌人伏击？”
刘延庆猛的转过头死死的盯着他看了良久，然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郭药师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急忙陪笑说道：“卑职刚才失言了。刘大人在西军时大风大浪不知道见过多少，怎么会在这种小河沟里面翻船。惭愧，惭愧！”
听见郭药师这么说，刘延庆的面目缓和了下来。
他转过头对郭药师说道：“郭将军不知道我在西军中与西凉人作战多少次生死一线！可是我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西凉人也从来没有在我手里讨到过便宜！”
“那是，那是！刘大人的英明神武天下闻名！”郭药师忙笑着接话道。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他的心里却有些发凉。
慕容星石站在梁乡二十丈高的多宝塔上。他看着大楚国军队将要出现的方向，看着前面的地形地势。
他转头对库里津说道：“我听探报说大楚国军队拉得很长。二十万大军前后拖了几十里。我把手里的五千骑兵分给你两千。你找一个好地方埋伏起来放前面过去，然后从中间冲杀出去，反复冲杀！”
库里津抱拳领命：“库里津誓死复命！”
“不能死，要见好就收！冲杀的时候你要放火给我报信，我带着三千骑兵从正面杀过去！”慕容星石说道。
虽然刘延庆嘴里说西军多么悍勇，可是实际上他还是把郭药师的常胜军顶在前面。
如果有战事就让常胜军先上。这点小心思，郭药师和他的部下们也都看出来了。可是他们根本不敢说什么。
刘延庆的眼前看向远处出现的一大片西北高东南低的大草甸。
七月正是花木繁盛的时候，草甸上绿草如茵衬托着盛开的花朵，看得刘延庆这个军汉也不由得赞叹。
郭药师忙介绍道：“大人，从这个缓坡上去就是百花山。站在上面向下观看更是美景在胸啊！”
“可惜现在有公事不能打马上山。等到拿下燕山府咱们再来观赏。”刘延庆遗憾的说道。
远远的几百丈外，库里津和两千骑兵就埋伏在斜坡的一大片灌木丛中。
库里津冷冷的看着刘延庆身后的那面迎风招展的大旗。
足足有半个时辰后，库里津压低声音命令道：“传令！全部上马跟我冲锋！”
在繁花似锦的草甸上突然出现一个个青白王朝的士兵。不对，是士兵的上半身。而且还在草面上快速的移动！
很快马头也露出来了。原来是青白王朝的上千名骑兵呐喊着向摆成一字长蛇阵的大楚国军队冲过来！
这里居然还有青白王朝的军队！
大楚国的官兵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骑兵迅速的在队伍中间砍杀而过。身后留下上百具大楚国士兵的尸体。
“列队！列队！”有的将领喊道。对付骑兵不能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战。必须列队持矛张弓对付骑兵。
“一南，一北，骑兵分成两队冲过去！点火！”库里津扬起钢刀高喊道。
第二百零八章 输得不冤 二
刘延庆带领大军拖的长度使他根本看不见更听不见库里津带着骑兵的冲杀声。
向通禀的士兵来的也不会那么快。
“将军你看后面冒烟了！”一个亲兵突然指着后面对刘延庆说道。
刘延庆回头看见队伍后面冒出一柱狼烟直冲天际！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刘延庆纳闷的说道。
就在这时他又猛的回头吃惊的看见正面黑压压的骑兵呐喊着冲了过来！
马蹄顿地震得大地不住的震颤，也让刘延庆的心也止不住的颤抖。
“张令徽、刘舜仁保护刘大人！”郭药师大声喊道。
他自己准备带领常胜军缓缓后退列阵挡住骑兵的进攻。一个像一条细长蛇的队形让正面能抵挡的人太少了。
郭药师还没有列阵完成，就从后面飞奔过来一名骑兵来到刘延庆的马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将军，后队遇到大队骑兵攻击！”
“什么？骑兵有多少人？”刘延庆失声问道。
“很多！”骑兵犹豫一会答道。
刘延庆心里狂跳，本来十拿九稳的不世之功难道就这么飞了？
“郭将军你把常胜军分出一半来去救援后队！”刘延庆转身对郭药师厉声命令道。
郭药师心里冒出一股怒火来。
一共有二十万大楚国军队为什么偏偏让我既要顶住前面还要救援后面！
不过他又马上把怒火压了下去抱拳答了一声“是！”
“张令徽、刘舜仁你们留在这里。甄五臣和赵鹤寿跟我走！”郭药师喊道。
一转眼郭药师带着两个部将及其所属部队掉头向后面冲去。
郭药师冲在最前面。
为了赶时间，他不得不让不知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停在路上的大楚国军队靠边。
看着逆着前进方向在道路上飞奔的常胜军，不少大楚国官兵不满的骂道：“这群杀才，刚刚投过来就这么趾高气昂！只不过是从青白王朝换到大楚国的一条狗，神气什么！”
郭药师把骂声听在耳里也只能哑巴吃黄连。
库里津分出一千骑兵向南，自己带着一千骑兵向北杀来。虽然大楚国军队很多，可是对面挡在道路上的总是那处于慌乱之中的几十上百个。
少数英勇的大楚国将校带着所属部众还没有组织好就淹没在这一千骑兵的刀光里。
与“瘦”军不同，这几千骑兵是青白王朝留在南京府的最后一点力量了。他们人人都知道这很可能是青白王朝的最后时刻了，所以人人奋勇。
这个时候死去总比绝望的死在乌骨人的刀下箭下好。
库里津正指挥着手下冲杀突然看见大楚国军队后面冲过来几百骑兵。看服色正是常胜军，而且跑在最前面的就是郭药师！
“赵鹤寿！你留下等步卒赶到后组织他们横道列阵。我和甄五臣先抵挡一阵。”郭药师喊道。
看见是常胜军来了，包括库里津在内的所有青白王朝的士兵眼睛都红了。
“郭药师你这个两姓家奴！大楚国吝啬的连一身新官袍都没有给你吗？”库里津骂道。
“我本来就是汉人，现在再也不给你们青白王朝当狗了。”郭药师答道。
“你如果真有气节就不应该接受青白王朝的官职，不应该领青白王朝的俸禄。今天你的死期到了！”库里津喊道。
常胜军骑兵和库里津的骑兵很快就绞杀在一起。
其实双方都不应该硬拼。军队是郭药师的本钱，拼光了郭药师在大楚国眼里就不值钱了。
但是他不得不硬拼，因为库里津看见郭药师以后已经把慕容星石的嘱咐忘记了，带着部下死命向前。
双方不停的有人在马上栽倒下来。每看见一个常胜军士兵从马上掉下来，郭药师就心疼的不行，像是用刀子从他身上割肉一样。直到听见本方后面传来一声声的呼哨。
“后撤！”郭药师喊道。
常胜军骑兵如释重负的使出各种招数摆脱青白王朝骑兵的纠缠向后撤退。
后面的道路上，赵鹤寿组织步兵已经摆好了由长矛手和弓箭手组成的阵列。
库里津又向前冲杀了一会直到看见挡在前面的方阵。
“撤！”库里津心有不甘的喊道。
四五百人跟着他沿着缓坡向百花山上奔去。
“传令给南面的那一队，让他们也赶紧撤。”库里津在马上命令道。
最后两队骑兵汇合在一起。库里津清点一下，还有一千二百骑。就是说这一战折损了八百人。
现在的青白王朝和大楚国不一样。大楚国不管死多少人都可以补充。可是青白王朝死一个就少一个。
库里津带着队伍回到梁乡大营见到慕容星石的时候惭愧的说道：“将军，这一战虽然是胜了，可是也折损了八百人。”
慕容星石苦笑：“我也是一样。虽然小有斩获，可是大楚国的兵太多了。”
刘延庆花费了很长时间才把队伍重新收拢在一起然后小心翼翼的在慕容星石大营对面很远的地方扎营。
他一个人在大帐中来回的走着。这一战损失了接近万人还是小事，可是他有些被青白王朝垂死一击的气势吓破胆了。
亲兵进来禀报说郭药师求见，他急忙说了一句有请。
看见郭药师走进来，刘延庆急忙问道：“今天多亏你了！你觉得今天青白王朝的骑兵到底有多少？”
“看情形有五六千人吧。至多不过七千！”郭药师答道。
“这么少？可是我听两边将士的禀报后汇总起来至少有两万人啊。”刘延庆说道。
“骑兵两万，再加上四五万步军。南京府一定还有上万人把守。我们这些军队好像不足啊。”刘延庆犹豫的说道。
郭药师看着刘延庆的样子就知道他胆怯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将军，这一战咱们是稳赢的。就是耗就能耗死他们！时间长了他们连补给都没有了。”郭药师答道。
“可是陛下不能容许我这么做啊。”刘延庆叹息着答道。
青白王朝都这个样子了，张卯想要的就是风卷残云的速胜！
“卑职还有一个办法。将军想不想听一下？”郭药师弯腰躬身问道。
第二百零九章 输得不冤 三
刘延庆已经说了皇帝陛下希望速胜不容许拖，郭药师还是有办法。那么他的办法一定是速胜的了。
刘延庆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快说说是什么办法！”刘延庆问道。
“慕容星石带兵阻挡我们进攻南京府。那么现在南京府一定兵力空虚。如果我们派出一只奇兵偷偷的绕过青白王朝军队的大营偷袭南京府，一旦占据了南京府，慕容星石不战自败！”郭药师答道。
刘延庆皱眉思索着。他在军旅多年，知道这是一招致命的法子。可是这个办法既奇又险，成功了固然好。可是如果失败了，派出去的人很可能全军覆没。
他仔细的自己手下的几个将官都考虑了一遍，又都摇摇头。
刘延庆又把目光投向郭药师。
精明的郭药师看见刘延庆的目光心里暗叫不好！他现在都后悔自己刚才的多嘴。
“郭兄弟，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能者多劳，这一次偷袭南京府非你不可！”刘延庆笑着说道。他甚至还伸出双手握住了郭药师的手。仿佛郭药师是他最疼爱的小妾。
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反正成功了也是一件绝大的功劳。
郭药师咬牙抱拳答道：“末将愿往！”
“光你们常胜军怎么够？你带着两千常胜军精锐，我再派杨可世和高世宣带四千人和你一起去。”刘延庆说道。
这份功劳都让常胜军拿走了，不仅刘延庆不愿意就是皇帝陛下也不会高兴。而且还可以监视挟持郭药师。
郭药师满嘴苦涩的答道：“遵命！”
“你不要担心，我会派光世带兵马在后面接应你们。现在开始准备，明天夜里出发！”刘延庆斩钉截铁的说道。
刘光世是刘延庆的儿子。在西军年轻的一辈里面年轻有为。
第二天夜里，六千人秩序井然的悄悄出发了。马蹄上裹着步，士兵和战马嘴里塞着东西。为了怕反光，所有盔甲包好携带，矛头包裹。
整个队伍由最熟悉地形的常胜军士兵带领绕出几十里来到芦河边。
六千人在黑夜中默默的趟过芦河。
郭药师挥挥手。
甄五臣带着五十个人轻轻的走到郭药师身边。
“你们先走。记住，看见我们快到的时候再动手！”郭药师嘱咐道。
甄五臣点点头带着五十个人徒步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这是早就计划好的。甄五臣带着五十个经过精挑细选的常胜军穿着平民衣服装成普通百姓。
等到郭药师带着六千人快到南京府时一定激起附近的百姓一片大乱。趁着百姓纷纷向南京府逃命的时候，甄五臣和这五十个人趁机混在里面进城。等郭药师带着队伍快到的时候趁乱夺下迎春门！
看见甄五臣他们已经走远了，郭药师这才下令整个队伍出发。
杨可世和高世宣就站在郭药师身后。可是他们都没有说话，现在一切都要听郭药师的。
芦河离南京府只有四五十里。士兵徒步快走都不到一个时辰。更不要说郭药师他们很快就跳上马背向南京府疾驰！
南京府外面不是没有游骑暗哨和寨堡。郭药师的六千人马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被人发现了。
有人骑马飞驰向南京府报信。也有少数青白王朝兵马从寨堡里出来殊死抵抗。可是这些人在这六千精锐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只是稍稍延缓了速度。
知道消息的平民百姓有很多向南京府逃难躲避。大部分被郭药师的队伍甩在身后，可是还是有不少人拥挤到了南京府的各个城门口。
当朝掌国事的皇太后萧普贤女被人叫起通报消息后大惊失色。她急忙下命令不许开城门让城外的官兵和平民百姓进城。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南京府的七个城门已经被打开放城外的官兵和百姓进城。
郭药师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计策率领人马直奔南京府的南门迎春门而来。
听见隆隆的马蹄声，所有把守城门的士兵都大声喊着关城门，甚至不惜用刀剑相加。各个城门口处顿时哭喊成一片。
“动手！”
埋伏在迎春门门口暗处的甄五臣大喊一声。
五十个常胜军士兵冲出来向守城门的士兵扑去。片刻之间那几个士兵就倒在血泊里。
“有尖细进城了！”
城墙上的士兵大声喊道。
在将领的带领下附近的青白王朝士兵纷纷向迎春门扑来。
甄五臣带着手下的五十个人和他们就混战在一起。
这五十个人都是从常胜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个以一敌十。他们在和青白王朝的士兵混战中丝毫不落下风。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仿佛马上就要到眼前了。
带头的将领突然转身向宫城跑去。其他士兵一时慌乱，有的被杀，有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不要去追，我们只管守住城门。”甄五臣说道。
一盏茶的功夫，郭药师带着人马就已经到了迎春门下。
他看了站在城门口的甄五臣一眼喊道：“进城！”
六千人马鱼贯而入。
“杨将军，高将军，南京府还有六个城门，按事先说好的我们每个人负责两个。夺下城门后，我们在悯忠寺汇合。”郭药师说道。
杨可世和高世宣两个人点头。然后三个人分头行动。
夺下两个城门，郭药师很快就完成了。许多青白王朝的士兵事先听到消息已经跑掉了。
郭药师在每一个城门处都留下二百人和两个将领把守。不能放外面的人进来，也不放里面的人出去。
他带着剩下的人向悯忠寺赶去。
一路上没有看见一个青白王朝的士兵，只有一些逃进城的百姓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跑。
快到悯忠寺的时候，郭药师隐隐听见远处传来喊杀声。
他觉得很奇怪。难得还有大批的青白王朝士兵留在宫城外面？
可是离悯忠寺很近的时候，郭药师低头看见倒在血泊中的都是一些平民百姓的尸体。
郭药师的脸马上阴沉了下来。
“快走！”郭药师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