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书生意气 一
长寿转身再回到屋子里。
油灯下小蝶的面前堆着银子和丝绸。
“听说在大楚国能用银子换成纸先保存起来。用银子的时候再把纸换成银子？”小蝶问道。
今天李狗儿代表皇上送来了五百两银子和十匹丝绸。五百两银子带着太不方便了，小蝶想把银子先换成交子。
“不要！交子那东西贬的太厉害。将来你再把交子换成银子可能就剩下四百两了。”长寿急忙说道。
“什么？一倒手就少了一百两？”小蝶不敢置信的说道。她是不知道大楚国朝廷超印交子搜刮民财的手段。
既然是这样那就还是算了吧。
“宋大哥给了你一木匣首饰还有我的那五十两黄金。现在又有了五百两银子和丝绸，你拿这么多东西想干什么啊？”长寿问道。
“丝绸也是钱啊，拿出去随随便便就能换成银子。不过我想好了，把这十匹丝绸都留给英姑和她娘。将来他们回龙虎山也需要钱用。”小蝶答道。
长寿一愣，没想到眼前这个财迷也有大方的时候。
“剩下的都带回燕山。上千的人就是上千张嘴，人吃马喂的不需要银子吗？你以为我是为了我自己，其实我这是为你着想才爱财的。”小蝶辩解道。
“为了我什么？我就是个修道的，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长寿答道。
“你只想着修道，石再亮石大哥同意吗？燕山里的那些人怎么办？男子汉大丈夫该站出来就要站出来！”小蝶说道。她的话语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埋怨。
“天下大乱，想站出来的人多了，为什么偏偏是我？”长寿反问道。
“你不站出来，我嫁给你干嘛？将来我再看见宗室里的那些姐姐妹妹要至少高出她们一头才行！”小蝶不服输的说道。
“清静无为，要清静无为！咱们两个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还是没有学会！”长寿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
“我不要什么清静无为，我就要人前显贵高高在上！”小蝶不服气的说。
“真，真是不可教也！”长寿怒道。
“石大哥说的对，燕山地处幽州。而幽州千百年来就是胡汉杂处之地，民风彪悍。让这样的人去种地太浪费了。”小蝶说道。
长寿在油灯下惊恐的看着小蝶的那张如花俏脸。这个丫头一定是魔鬼变的！
“种地浪费那应该幹什么？杀人？”长寿颤抖着声音说道。
“罪过，真是罪过！”长寿跺脚说道。
油灯下的小蝶嫣然一笑。她把银子重新包好放在榻尾。
“天不早了，该安歇了。小道士，该安歇了。”小蝶对长寿笑着说道。
长寿哆哆嗦嗦的看着昏黄灯光下小蝶的笑脸。
“魔鬼，你一定是魔鬼变的！”
……
齐涵以前给陛下上过好几道关于围剿水泊梁山方面的条陈。每一个条陈都是洋洋洒洒，看过的人都以为是张良在世，诸葛孔明重生。
可是真的让齐涵去带兵，他马上觉得自己现在是一脑袋浆糊。
刚一出京城，齐涵就手书了三道命令。他让济州青州密州三地的带兵将领整顿兵马二十天后齐聚水泊梁山。
而他先赶往济州督战。为什么是去济州，因为那里离水泊梁山最远也最安全。
密州在水泊梁山的南面。齐涵送到密州的手令要通过驿站绕过水泊梁山向南走。
可是送手令的士兵离开齐涵的大队没有走出多远就被从山路旁边草丛里窜出来的一个黑大汉一板斧砍落马下。
“小乙哥，是这个人吗”黑大汉问道。
“应该没错。鼓上蚤传回来的消息还能有假？”燕小乙答道。
“那偷鸡摸狗的小子还能信？”李铁牛不服的说道。
“搜一下不就知道了。“燕小乙说完蹲身在那个已经死了的士兵身上翻找起来。不一会就在身上摸出一封信来。
李铁牛只在一旁看着。他是一个睁眼瞎不认识字。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我们两个赶紧回梁山向宋大哥报告。你把那个死倒埋了，咱们两个骑一匹马快走。”燕小乙说道。
“跟着你倒好，这一路上的脏活累活都是老子的！”李铁牛一边埋怨一边把那个士兵拖进草丛。
齐涵十天后才带着侍卫赶到济州府。济州府的都统制副将高耀辉早已经接到他的手令，本部的六千人马已经准备好了。
齐涵看到后很满意又派快马向青州和密州送信，让他们在十天后在水泊梁山会齐。
两天后，青州都统制廖松涛派人回报已经准备就绪已经开始向水泊梁山开拔。
可是密州方面迟迟没有回音。
“齐大人是怎么安排送信的？”都统制高耀辉小心翼翼的问。毕竟齐涵是他的上司而且还是一个文官。
“还能怎么安排？就是让他们骑快马送去了。”齐涵答道。
“大人没有吩咐他们要远远的绕过水泊梁山吗？梁山附近的几条道路到处都是他们的暗桩，他们很可能是有去无回了。”高耀辉低头说道。他不敢看齐涵的脸，这是军中小儿都知道的常识。这位齐大人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
齐涵瞬间脸涨得血红。他从小看过多少史书。三十六计倒背如流。知道古人的多少奇计良谋。他总觉得自己胸中藏着精兵百万，摧枯拉朽纵横天下又有何难！
可是为什么他偏偏没有想到信使会在路上被劫被杀的小事呢？
“如果密州方面像高大人说的没有接到信可怎么办？”齐涵低声问道。
作为文官他从心里瞧不起这些武将。可是现在必须向高耀辉这个老**请教了。
“按说济州的六千兵加上青州的六千兵也足够征剿水泊梁山了。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大人再派一次信使绕远去密州让他们十天后赶到梁山做后援即可。”高耀辉答道。
高耀辉现在明白面前这个长官很不靠谱。这一次征剿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要把脑袋混丢了。皇帝陛下不会砍文官的脑袋，可是武将的脑袋却是说砍就砍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书生意气 二
“吴学究就是个摇羽毛扇的穷酸！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用什么鸟用！我拎着斧子带着几十个喽啰一路杀过去好爽快！”李铁牛骂道。
他和燕小乙回到梁山后就等着一场好厮杀，可是迟迟没有听见山上的分兵派将。他一去问，吴用就说再等等，时机未到。
李铁牛心里有气也没敢当面向吴用发作。他可知道，读书人是表面上笑嘻嘻，背地里捅刀子的人！他李铁牛可惹不起！
其实明眼人都看出来吴学究在这件事上和宋大哥意见不同。
宋大哥因为朝廷招安出尔反尔的事心里有气，所以他非要打齐涵这一路不可。
可是吴学究更务实一些，觉得只要打赢官军就好。毕竟山寨实力没有办法和朝廷相比。
但是毕竟山寨奉宋大哥为主。宋大哥的想法就是圣旨！宋大哥就是咱水泊梁山的皇上！
“宋大哥既然决定灭掉济州这一路。小弟自当尊从。不过哥哥能不能听我一计，或许能先杀了齐涵这个狗官。”吴用对宋钟说道。
宋钟看见吴用同意了自己的想法喜出望外。
“谁不知道吴贤弟智计百出，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宋钟高兴的说道。
“济州官军一路必过东平洪顶山。小弟也是读书人，知道读书人的心性。”吴用微笑着说道。
“洪顶山在天下的读书人中可是鼎鼎大名啊。”吴用说到这里却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如果宋大哥不知道洪顶山的妙处，难道宋大哥就不是读书人了？
他决定不再卖关子了直接说明：“洪顶山有北齐高僧安道一刻写的文殊若刻经九十八个字。书法通神，直追钟王！齐涵书生意气自诩风流怎么能不去观赏？”
大楚国官员人人都是文人雅士。看尽天下名山美景吟诗作赋才是天下第一畅快事。
“我知道洪顶山上的刻字。大字鼻祖，榜书之宗嘛。”宋钟微笑着说道。
“小弟忘了宋大哥在书法上也是颇有见地的！怎么会不知道洪顶山刻经。”吴用急忙抱拳说道。
这个马屁拍的及时，让在县衙里当押司好几年练出一笔好字的宋钟很受用。
“我明白贤弟的用意了。我现在就派人去洪顶山刻经处埋伏，一举砍了齐涵的狗头！”宋钟派着桌子说道。
这一次高耀辉带出来的六千人几乎把济州府的家底全倒空了。这里面有一半是保甲的团练乡勇。
没有办法，兵额不足只能用这些人来凑数。
大楚国军队里默认的规矩是一只一千人的队伍至少有二三百的空额用来吃兵饷。剩下的七八百人里的八成就是混饭吃的老弱病残。只有一二百人是能打的精兵。
高耀辉手下就有五百人的精兵。这些人兵器精良，军饷足发甚至比一般士兵更高一些。这些人各个都是身强力壮敢拼命的。
打仗时这五百个人冲锋陷阵，其他的老弱病残才敢跟着冲上去捡便宜。
这些年高耀辉就靠着这五百精兵升官发财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这一次征讨水泊梁山，高耀辉特意派出这五百个人里的一百人护卫在齐涵的左右保护他的安全。
齐涵骑马走在六千人的中间。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齐涵的胆怯之心渐去，心中生出书生仗剑杀敌的壮志豪情来。
大军行进在洪顶山西侧的山谷中。
齐涵的心蠢蠢欲动了。这里西望凤凰山，东面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回头看，锦屏山和翠屏山如墙壁立。向南就是浩浩汤汤的八百里水泊了。
走到这里怎么可以不赋诗？况且听说这里还有北齐高僧安道一刻在石壁上的文殊若刻经，怎么能不去一观？
大军行进途中瞻仰前代高僧的书法再吟诗一首。然后指挥大军平定水泊梁山的反贼。这些事迹传回京城岂不是一段流传千古的佳话？
也许将来也可以把自己的诗也刻在这里。千百年后的人来到这里品着自己的诗句，想象着自己当年书生意气仗剑杀敌的神采！
“去叫向导来。”齐涵对高耀辉派来护卫自己的小校说道。
小校不知道齐涵的用意，急忙策马去找向导。
不一会他就带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过来。
“给大人请安。”老汉说着就跪在地上。
“老人家免礼。你在这里住多少年了？”齐涵笑着问道。
“回禀大人。小老儿就生在这里，在这里采药为生已经四十年了。”老汉躬身答道。
“那你知道这里有刻经吗？就是在大石头上刻字？”齐涵温声问道。
“有啊，在二红顶的半山腰上就有！还有不少百姓去祭拜，据说消灾祛病都很灵验。”老汉答道。
“好！现在你就带路领我们去二洪顶！”齐涵说道。
这句话把身边的小校吓了一跳。他急忙劝道：“大人，正是行军途中，一来一回是不是太不方便？还是大军回返的时候再看吧。”
齐涵肚子里已经酝酿出了即将奔赴战场纵马杀敌的四句诗。等大军回返的时候还怎么把这四句写出来？
“这里去二洪顶应该并不远。耽误什么时间？我们就是看看，快去快回！”齐涵不耐烦的说道。
“那要不要等我去队伍前面禀报高将军一声再走？”小校战战兢兢的又问。
没眼色的东西！是高耀辉是长官，还是我是长官？什么事还要经过他同意？
齐涵心里大骂小校眼睛长在屁股上了。
“少废话！现在就走！”齐涵吼道。他读书人的犟脾气犯了。
小校没有办法只好让老汉带路，他偷偷的派一个人给高耀辉报信。
一百余人脱离大队人马向二洪顶而去。
李铁牛趴伏在山石的后面时不时的抬头看着石壁上曲曲弯弯的大字。
就是这些玩意就能让那个朝廷大官来？难得什么刻的是什么咒语不成？这个吴学究也像那个小道士喜欢装神弄鬼！
“黑爷，有官军过来了。”一个小喽啰指着山路上出现的影影绰绰的一对人马说道。
真的让吴学究这个酸儒蒙对了！
“你爬上山让上面的人准备好，一听见锣鼓就往下面扔石头！”李铁牛说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互杀
一路走来，一切都在齐涵的想像中。松林高而幽静，泉水清而不竭。正是怀古赋诗的好地方。
老汉带着齐涵为首的一百人走进二洪顶西麓山谷。
“大人，前面的石壁上就是你要找的字了。”老人指着前面陡峭的崖面说道。
齐涵忍不住激动的心情纵马靠近石壁。与他以前在家乡河北和山西看见过的摩崖石刻不同，这里的石刻是刻在凸凹不平的石面上的，没有经过事先平整。
齐涵激动的看着一个个如斗般大小的字体，个个神采飞扬。
“似隶似楷真是神品！”齐涵喃喃自语道。
“大人，字也看过了，咱们该走了。”小校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劝道。
一句话惊醒了齐涵。他还没有吟诗呢。
“慌什么？我赋诗一首再走！”齐涵说道。跟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丘八真是谈不了风月！
“书生血战染征袍，马革裹尸……”
小校在一边听着齐涵的吟诗直皱眉头。他们这些军汉出征打仗最讲究要有好兆头。
什么血呀，马革裹尸之类的是万万不能说的！太不吉利了。
齐涵刚刚说完马革裹尸这四个字就听见一阵铜锣声。
这是怎么回事？齐涵一时怔住了。
可是小校却反应机敏。
“有埋伏，亮家伙！”小校喊道。
轰隆隆的一阵巨响，一块块大石头从岩壁上滚了下来！
一块巨石正好砸在齐涵坐下的马腹上，从战马和齐涵的身上一碾而过。
再去看时，已经分不出哪一块是战马哪一块是齐涵的尸体了。整个血红色的一大滩！
这也算是马革裹尸吧。
躲过山石攻击的小校看到这一幕差一点喷出一口血来。长官死了，他这个守护长官的人就是逃出去也会被砍头。
没有被山石砸死砸伤的还有四五十人。
小校拔刀在手双眼血红。
“兄弟们，跟这些没王法的贼人拼了！”他第一个向已经从石缝里站起身的李铁牛他们扑过去。
只有死在这里，远在济州府的家人才能有一条活路。就是眼前这些贼人害他们丢掉了性命，先把他们剁碎了再说！
四五十个士兵像疯了一样举起手里的刀。
李铁牛带着几十个喽啰率先冲过来。后面是从山上陆陆续续下来的另外几十个人。这一百来人都是跟着李铁牛冲锋陷阵多次剩下来的悍卒。
这是李铁牛第一次遇见这么不怕死的官军。明知必死的人最可怕！
李铁牛挥舞着两把斧子和小校两个人在山间窜蹦跳跃你进我退斗了几十个回合。
李铁牛肩膀大腿处的衣服都被小校的刀割破了，里面汩汩渗出血来。
“直娘贼！斗得痛快！”
李铁牛吼道。
他真想把上身的衣服扒掉，这样才能更畅快的抡斧子。可是小校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不断有士兵和山寨的喽啰在两个人身边惨叫着倒下。李铁牛觉得倒下的喽啰仿佛更多一些。
“你黑爹跟你拼了！”
李铁牛高举两把斧子向小校砍去。
生死已经置之度外的小校面色沉静如水。他灵巧的在地上一滚躲过李铁牛的斧子，反手又在李铁牛的小腿上划了一刀。
李铁牛大叫了一声，声如疯牛。
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李铁牛状如地狱里的罗刹鬼。
“爷爷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够本。吃过喝过杀过！”李铁牛吼道。
“小子，再受我两板斧！”
李铁牛一瘸一拐的再一次扑上来。
高耀辉参加带着小校和入侵的青白王朝军队大战过，结果惨败。
小校拼死救了高耀辉的一条命。
高耀辉参加拍着小校的肩膀说道：“我如果有一千个你这样的兄弟，区区青白王朝根本就不放在我的眼里！”
今天，小校却在这里和水泊梁山的李铁牛杀了个棋逢对手！
远处的山谷里传来了振天的喊杀声。水泊梁山的人和高耀辉的大队人马接战了。
还剩下十几个喽啰和士兵拼杀在一起。其他人都躺在地上。
李铁牛和小校缠斗的时候还要注意脚下不要被尸体绊倒了。
两个人都是浑身是血气喘如牛。
“兄弟，放下刀跟我上山，少不了你的头领位置坐。”李铁牛说道。
他居然起了英雄惜英雄的心。
小校喘着粗气摇摇头。
“今天我必须倒在这里，你倒下陪我最好！”小校说道。
他双手握刀又向李铁牛劈来。
一只羽箭从侧面飞向小校的咽喉。
李铁牛不知为何情不自禁的喊了一声小心。
可是小校体力严重透支动作迟缓，被羽箭一箭穿喉。
小校仰面倒在地上，脸上是释然和解脱。
又有几十个喽啰加入战团，很快就把剩下的几个几乎累的拿不动刀的士兵砍成肉泥。
“小李广！爷爷这里的事不用你管！”李铁牛没来由的吼道。
一个英俊的年轻人骑在马上对李铁牛笑着说：“宋大哥看见这么半天没有结果让我来接应你。你这黑厮居然不识好人心！”
李铁牛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小校沉默不语。
水泊梁山和高耀辉主力的战斗说顺利也顺利，说不顺也不顺。
六千人中的大部分一看见梁山的旗帜就吓得漫山遍野的奔逃。
可是剩下的一千多人在护卫在高耀辉左右四百精锐的带领下像一块难啃的骨头让近千名喽啰倒在血泊里。
这时候如果远道而来的青州密州兵能加入战场，水泊梁山必败无疑。
现在宋钟才后悔没有听吴用的话，啃了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宋大哥，让出一个口子让他们跑吧。然后我们在后面追杀。”吴用无奈的说道。
这样做无疑会让高耀辉带着主力逃出生天。先前逃跑的几千人再让他聚合起来又是几千人的一只大军。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总不能为了杀光高耀辉的主力使水泊梁山的血都流干吧？
宋钟无奈的点点头。
北面山口处梁山的人马后撤了，高耀辉带着一千多人的残部趁机逃了出去。
在逃往济州的路上，一名参将对高耀辉说道：“将军，齐大人好像已经被水泊梁山的贼人杀了。”
高耀辉觉得眼前一黑就从马上摔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爱杀
大楚国的文官在朝堂上互喷的常态。但是当有人损害他们的整体利益时，他们马上一致对外。
齐涵作为一个朝廷大员居然死在水泊梁山的贼人之手这就伤害了他们的整体利益。
弹劾高耀辉的奏折像雪片一样堆在皇帝张卯的面前。
张卯正在为征剿水泊梁山的败仗怒不可遏，现在正好顺水推舟把高耀辉锁拿进京。
惩处很容易，可是怎么样平定水泊梁山上的贼人却是一个大问题。
重新整顿济州兵马再集合已经被吓破胆的青州军和密州军还需要派一位文官去主持。
刚才还为了齐涵的死义愤填膺的大臣们都闭嘴不言了。
这时候推荐别人担任那个职务就是拉仇恨，也让其他人觉得你跟被推荐人有仇在打击报复。
毛遂自荐，有的人都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能力。有的人觉得自己才高八斗绝对有这个能力，可是什么事情都有一个万一不是？
再加上再次征剿需要大笔的银子和粮草。可是现在朝廷根本就拿不出来。
所以从皇帝到大臣都很默契的把征剿这件事搁在一边了。
朝廷派兵征剿水泊梁山失败的事情已经传到市井中了。
瓦子里说唱名角赵三四已经在编排齐涵大人的故事了。
“那齐涵齐大人在朝廷时就是一位刚正不阿，直言敢谏的青天大老爷。这一次去水泊梁山讨伐高耀辉无能误国致使齐大人误入贼人的埋伏，可是他临危不惧手持三尺青锋杀敌无数！最后力竭不敌背靠洪顶山《文殊若》刻经大声说道：“书生血战染征袍，马革裹尸……”
讲到这里，赵三四已经泣不成声了。
台下听他说唱的众人也禁不住流下眼泪。
最后赵三四哽咽着说：“各位看官一定想问我，齐大人说的马革裹尸的后面是什么。可惜我也不知道，因为就在这时梁山的歹人没有让他说完就把他杀了！”
“我皇英明，将来一定会砍了高耀辉的狗头！到时候我一定去菜市口看那个狗官是怎么人头落地的！”下面的一个听客说道。
“派大军把水泊梁山那伙贼人碾成齑粉！”另一个听客忍不住的怒吼。
一个老年听客捋着山羊胡自得的说道：“要我说就征发京城东部几路的几十万民夫挖运河把水泊梁山的水放干！然后大军再去征剿岂不是易如反掌？”
他的建议引起了轰动，听见的人纷纷叫好，咱大楚国人就应该敢想敢干！那几十万民夫闲着也是闲着，在家里吃饱了不干活还不如去挖运河的好。他们那些穷棒子哪里像京城里的人勤劳聪慧还懂得赚钱，活该穷死！
官军大败的消息也传到了白马观。
天师张幻陵把长寿找到面前。
“你知道官军大败的事情了？”张幻陵问道。
“刚刚听说了。”长寿答道。
“走吧，不要留在这里了。不要再参合这些事情。走的时候把二毛也带走。”张幻陵说道。
“可是天师你的病还没有好，我怎么可以走。”长寿看着病恹恹的张幻陵为难的答道。
“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又能怎样？该嘱咐的都已经说完了。你再留在这里又要牵扯到他们的事情里。还是早一点走的好，明日就走。”张幻陵决绝的说道。
“好，我听天师的。”长寿躬身答道。
长寿转身出来去找二毛的母亲王氏。如果带着二毛走，那就也得把他的母亲王氏和他哥哥大毛一起带走。
可是当大毛一听说要去北地的一个山沟里就大喊大叫道：“不去，不去！反正我死都不离开这里。京城多好啊，又繁华又热闹。就是住在道观里也是有吃有喝的。”
“大毛，你又不听话了。再这样，娘就不疼你了。”王氏板着脸说道。
王氏的威胁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大毛反而喊的声音更大了。
“就是不去，我死都留在这里！娘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好了。”大毛带着哭腔说道。说完冲出屋子跑没影了。
“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王氏念叨着不知所措。
“大毛就是个十岁的孩子。他怎么能离得开你？明天他看见咱们要走也就只好跟着了。”长寿劝道。
“不会！大毛倔的很。哪一次他想吃什么，玩什么都是顺了他的意后才肯罢休的。否则就是不吃饭不睡觉甚至跑没影了。只有答应他的要求后，他才肯出来。”王氏摇头答道。
长寿心里一动。自己从小没有父母，跟着没爱心的师傅一起长大。很小就要砍柴烧火做饭照顾师傅。
虽然王氏很穷，可是看得出她很疼爱两个儿子。
“不过任由大毛这么闹，不去管束他好吗？”长寿小心翼翼的说道。这是王氏的家事本来没有他插嘴的份。
“那能怎么办？打他，我心疼下不去手。他不吃饭饿坏了身体怎么办？”王氏为难的说道。
“为什么二毛就那么听话？从小就知道为他人着想？”长寿不解的问道。
王氏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好在二毛很乖。否则我就没法活了。”
“是你跟二毛是要他凡事让着哥哥大毛的？”长寿纳闷的问道。
“大毛不懂事，二毛懂事。自然是二毛要让着大毛了。”王氏理所应当的答道。
长寿看着王氏的表情更诧异了。
“照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理的要让着没理的。好人要让着坏人了？”长寿追问道。
“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从来如此吗？”王氏自然而然的答道。给人的感觉就是长寿问了一个特别蠢的问题。
“这世上的好人要逆来顺受的活着吗？”长寿把这句问话生生的咽了下去。不用问，他也已经从王氏的身上看到答案了。
“我从小爹娘就是这么教我的。讲经的大师傅不是也说让他三尺又何妨吗？”王氏轻声细语的说道。
长寿霍然站起大步走出屋子。
他走到白马观三清殿前开阔的庭院里不知所以的转圈圈。
“这小子病了！”张闲陵两只胖手习惯性的在肚子上按摩着。这是他吃完饭后的好习惯。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好人难为
小蝶赶到院子里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可是长寿还是在院子里转个不停。
今天小蝶偷偷跑出去买了一只烧鸡回来。道观里吃的清汤寡水的，对于习惯用刀切肉吃的小蝶来说太为难了。
她自己吃了一半，给长寿留下一半。然后她又把银子和珠宝拿出来观赏了一遍。
可是她怎么等长寿就是没有回来。
“这个小贼，什么时候了还不着家！找打是吧！”小蝶说着出了屋子来找长寿。
刚刚走出屋子，小蝶就遇见背着弟弟的英姑。
“你看见我们家长寿了吗？”小蝶问道。她把我们家这三个字说的很重。
虽然表面上她和英姑很亲热，可是心里提防的很。
“长寿在大殿前拉磨，停不住了。”英姑笑着说道。
“搞什么鬼？”小蝶说着向三清殿走来。穿过三清殿果然看见长寿在大殿前一圈一圈的走着。
“像驴一样转什么？天都黑了还不回去，找打是不是！”小蝶怒道。
长寿充耳不闻继续走着。
“看来真得打你了！”小蝶说完握着拳头在长寿后背上敲两下。
长寿清醒过来。
“你怎么总在我面前胡搅蛮缠？还经常打我？”长寿问道。
“我有吗？”小蝶双手叉着腰反问。
长寿没有理会小蝶的反问继续说道：“是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就得让着你？就像王氏对大毛那样？”
小蝶的脸一下子烧的滚烫。
“原来你会说这些话！以后你多说几次这样的话，我就少打你几次。”小蝶低头说道。
长寿却像没有听见一样猛的转身向张幻陵住的偏殿走去。
“天师，为什么做好人要多吃苦多受罪？”长寿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是啊，就因为你是好人，我大哥才罗里吧嗦的跟你说那么多。让你干这样干那个。像我这样的坏人有多轻松！”张闲陵阴阳怪气的说道。
张幻陵蜡黄的脸上居然现出一丝顽皮的笑意：“没有好人，坏人可怎么活？”
“好人是为了坏人才活着的吗？”长寿问道。
“天地不仁以好人为刍狗！”
张闲陵在一旁添油加醋的说道。
“不要逗他。”张幻陵说道。
“你的意思我懂。是在为大毛二毛的事情纠结吧？这件事总有一天要有一个了结。”张幻陵说道。
“可是，可是这样下去谁还愿意做好人啊？”长寿喃喃的说道。
“这辈子做好人受苦，下辈子就可以托生为上等人生在富贵之家。”张闲陵挤眉弄眼的笑着说。
“下辈子？这事靠谱吗？”长寿迟疑的问道。
“傻瓜！这是坏人骗好人时说的！这样他们才有的混！”张闲陵开导长寿道。
“不要胡闹！”张幻陵瞪了弟弟一眼说道。
“我懂你的意思。你想说修道不是应该劝人向善，让这个世上的好人越来越多是不是？”张幻陵问道。
“可是好人总让坏人欺负还逆来顺受，谁还愿意做好人啊。这样好人不是越来越少了吗？”长寿说道。
“那你就教别人做一个不好欺负的好人吧。天惩只是**，还是用人惩的好！知错能改的，自然是善莫大焉。知错不改的就让他下佛家的阿鼻地狱或者是十八层地狱用不轮回！”张幻陵决然的说道。
“我懂了。明天我就要带着二毛走了。现在就给天师磕一个头吧。”长寿说完跪在地上给张幻陵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
“你不带着大毛和他娘一起走了？”张幻陵问道。
“王氏应该不会走吧。有缘的话将来还能见面。”长寿答道。
“再见面时就是缘分到了的时候。你回去吧。”张幻陵点头说道。
长寿躬身行礼转身走出偏殿。
“这个傻小子！这么简单的道理还用想这么长时间，真够笨的！”张闲陵说道。
“他现在是真懂了，而你现在还没有懂。”张幻陵说道。
果然，王氏晚上来到长寿的住处，哭着跟长寿说把二毛一个人拜托给长寿，而她要留下来照顾大毛。
长寿早就猜到了结果。他只是微笑着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二毛。将来你们一家人还有见面的时候。”
“怎么办啊，到现在大毛都没有回来。就是硬把他拉走，一路上他也是又哭又闹的不开心。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王氏擦着眼泪说道。
王氏走后，小蝶冷着脸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会哭的孩子招人疼！二毛那么小的孩子离开她，她就不心疼舍不得？”
“希望你以后不要忘了今天说过的话。”长寿笑着对小蝶说道。他的笑容里藏着深意。
冰雪聪明的小蝶一下子就明白了长寿话里的意思。她红着脸说道：“将来我的孩子都要扔进深山老林里先过老虎黑熊这一关！谁敢有坏心思，我就亲手宰了他！”
第二天，长寿小蝶简单的辞行后，小蝶骑上老驴，长寿和二毛同乘那匹白马向北而去。
“你大哥回来了吗？”长寿问二毛。
二毛点头。
“我大哥是半夜回来的。我娘给他做吃的，我睡在屋里听见了。”二毛答道。
“那我走的时候怎么没有看见他？”长寿接着问。
“昨天他回来的太晚，现在还在睡呢。”二毛答道。
长寿抱紧怀里的孩子说道：“你不要担心，山里有很多人可热闹了。你可以读书识字，还有很多你这么大的孩子陪你玩。”
“早上告别的时候，天师说让我学做好人。做一个不被欺负的好人，一个像你这样的仗剑除魔的好人！”二毛用充满稚气的声音答道。
长寿离开白马观的三天后，郭宦从外面急急忙忙的走进来向张幻陵禀报：“天师，有三个人来找小师傅。”
“果然来了。”张幻陵自言自语的说道。
“你马上请他们三位进来。”张幻陵吩咐道。
不一会，一个身材矮小面色黝黑的汉子带着两个人进来。
“拜见张天师。宋某这里有礼了。”黑面汉子抱拳说道。
“不必多礼，三位来的不巧啊，长寿三天前刚刚离开这里去北地了。”张幻陵微笑着答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老牛放屁 一
宋钟带着两个兄弟怅然若失的走出白马观。
“宋大哥不必介意，没有小师傅我们自己也能和朝廷说上话。”燕小乙对宋钟说道。
“是不是接受朝廷招安还在两可之间。我这一次来主要是想请小师傅上山的。可是他却走了。”宋钟说道。
“我在京城里还有不少官场里的朋友，我去好好打听打听朝廷现在想怎么对付咱们梁山。”柴进抱拳说道。
“好，柴兄弟就去忙你的吧？然后我们在老地方汇合。”宋钟点头说道。
看着柴进走远，燕小乙问道：“宋大哥现在就要去吗？”
“现在就去。久闻柳盼盼小姐艳名，我们兄弟两个就去见识一下。”宋钟笑着说道。
“大哥，你为什么急着赶长寿走？就是怕他和水泊梁山的人混在一起？”张闲陵问道。
“长寿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和水泊梁山的人混在一起？那样是没有出路的。”张幻陵摇头说道。
长寿小蝶一路向北走顺风顺水。青白王朝忙着抵御北方乌骨人的进攻，所以它和大楚国之间就相安无事了。
与青白王朝接近的各个州府在城墙上根本看不见守城的士兵。把守城门的士兵也只是一个摆设。
“这样的士兵也能打仗？”小蝶看着真定府城门口长得像麻杆一样的士兵讥笑道。
大楚国的士兵薪俸很低，再加上压榨克扣就更没有几个钱了。
兵户人家但是偷偷的让家里身体最差的脑子最笨去当兵，其他的兄弟就去做帮工或者是做小买卖贴补家用。
所以大楚国的士兵素质是越来越差了。反正也不用打仗，有一个人能搓在那里就行了。
大楚国的对面又是另一番景象。自从新皇帝慕容博登基后，慕容星石就负责青白王朝的整个南部防务。慕容星石在一切都捉襟见肘的情况下，尽可能的巩固城防准备着将来大楚国可能的进攻。
长寿和小蝶到达并州的时候，慕容星石已经离开并州去往南京府了。
夫人塔不烟招待他们三个人。
塔不烟的父亲迭里得是前任青白王朝西北路招讨使。出身粘八葛部。就是今天在青白王朝的西北几万将士心里也是一呼百应的人。
塔不烟从小跟着父亲在军中长大。她心里一直有一个梦想就是把自己的夫君推上青白王朝的最高那个位置。
“小师傅来的不巧，我家夫君刚刚去南京府了。你们再早来几天就可以一起走了。”塔不烟笑着说。
“是乌骨人开始向南进攻了吗？”小蝶问道。塔不烟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她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爷爷他们是不是已经挥兵南下了。
“不是。是陛下的龙体欠安，南京府里需要有人主持要务。”塔不烟笑着答道。
她的心情很不错。慕容星石现在已经是青白王朝里举足轻重的人了，如果将来慕容博死了，登上皇位的很可能就是慕容星石了。
“不过小蝶姑娘想的也没有错。乌骨人应该很快就要南下了攻打中京大定府了。”塔不烟说道。
“这个孩子眼睛好大啊。”塔不烟又转眼看着站在长寿身旁一直安静不说话的二毛。
二毛身子长的瘦小但是却顶着一个大脑袋。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个不同。
“他是我师弟。”长寿答道。
二毛是天师张幻陵的徒弟，长寿只能是代教。他可不敢自称是二毛的师傅。
“虽然年纪小，可是总觉得气度不凡。将来一定会像小师傅这样是个得道高人。明天我派一小队人马送你们去燕山，现在遍地都是流民，不太平。”塔不烟说道。
火燎道人一脸肃穆的站在红梅寺的山门处。
在他的身后站在几百人看热闹的庄户人。许多女人孩子都跑出来看热闹。
火燎道人的面前放着一节三米长的树干。树干被砍掉了枝丫拨去了树皮。
这可是山上两个木匠一天的杰作。他们按照火燎道人的要求先砍了一颗大树。然后再截取中间一段。用凿子把树干刨成两半把树干里面掏空再把树干重新合在一起用麻绳捆好。
剩下的就是火燎道人的事了。
他又用木头重新堵住树干的一头。然后他配制出来的火药塞进树干里面。一个长长的纸捻从树干里面垂了出来。
听说火燎道人要在山门处做法，正在背论语子曰的孩子们都坐不住了。一个个屁股上都像长了疖子一样，坐立不安。
赵介拿起戒尺又无奈的放下。这些农家的孩子都是被家里粗汉父亲打惯了的，根本不怕他用戒尺拍两下。
“今天就背到这里。回去要背熟，明天我要……”
赵介刚说到这里，孩子们已经像猴子炸群一样纷纷从房门口冲了出去。
“顽劣不可教也！”赵介摇头说道。然后他也起身背着手向山门走来。
火燎道人互砸火石点燃火绒然后用火绒去点纸捻。点燃纸捻他就赶紧向后跑，边跑还边喊道：“站远一点！都不要命了？”
看着火燎道人可笑着样子，看热闹的人群中响起一阵哄笑声。
这年月的人太无聊了，看见什么都觉得有趣。
“后退，后退！会死人的！”
看见所有的人都站着不动，火燎道人着急的喊道。
就在这时，噗的一声低响传来。火燎道人回头看见那根树干出口处和整个树身都冒出滚滚的浓烟来。
“道长，这个不赖！做社的时候再弄一次。”刘铁锤赞叹道。
火燎道人盯着刘铁锤的眼睛看半天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心的而不是在讽刺挖苦他。
做社就是乡下既拜神又祭祖，又吃又喝，又看戏的娱乐活动。
看来在这些人眼里，火燎道人跟耍猴戏的差不多。
“我，我”火燎道人结结巴巴的说道。他现在好像满嘴都是硝石一样的苦涩。
“兄弟，你回来了！”
人群里的石再亮一下子冲了出来。他快步向那根树干走去。
树干那里出现三个人，长寿小蝶和二毛。
长寿正蹲在地上仔细的端详着那根冒烟的树干。
火燎道人看见长寿，心里一热。我的知音终于回来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老牛放屁 二
“回来了。大家都还好吧。”长寿站起身笑着说。
他看着周围认识和不认识的人说道：“刚才我听见铁锤大哥说做社。做社好啊，在山里面时间长了实在太闷了，也该热闹热闹了。我出五十两做社用差不多够了吧？”
五十两银子是几十户庄户人家一年的花销了。足够山上这些人大吃大喝一顿了。
“让小师傅花钱多过意不去啊。应该是我们每一家凑钱才是。”刘铁锤笑着说。
“我自己要那么多钱干嘛？你们一大家子人花钱的地方更多。”长寿答道。
“现在小师傅婆娘已经有了。生娃还不是一眨眼的事情？我当初就是这样，婆娘一个接一个的生，我堵都堵不住！”刘铁锤憨厚的说道。
人群中又是一阵哄笑。在他们心里石再亮总是一本正经远没有小师傅看着亲切，开玩笑也没有关系。
小蝶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开玩笑，看着众人没有恶意的笑容又不好发脾气就急忙拉着二毛快步的走了。
长寿红着脸又蹲下身看那根树干。
“天不早了都散了吧，各回各家。”石再亮对大家说道。
“我还没有看够！刚才那个老牛放屁再来一次呗。”刘振岳恋恋不舍的说道。
“放你娘个腿！”刘铁锤揪着儿子的耳朵就往回走。看热闹的人们也慢慢的散去了。
火燎道人红着脸走了过来。今天他出糗出大了。
“麻绳都烧断了，可见烟火都从旁边出来了。这树干弄的一点都不严实。”长寿说道。
“凿子刨开的，不可能平整。”火燎道人答道。
“为什么不用锯子？”石再亮问道。
“用锯子总是拉不直。还让树干被锯片夹断过一次。”火燎道人答道。
炼制出来的铁很脆，只能做一些粗笨的工具。使用不当也容易断。可是虽然不太好用却金贵的很，庄户人买一把锄头都是大事，要小心翼翼的用到磨秃了为止。
赵介走了过来。他低头看着烧得黑黢黢的树干说道：“前两年我在南京府听军器监的人说大楚国曾经有人想用铜铸成的管子放入火药做成杀人的利器。南京府的军器监也想试试，可是乌骨人造反以后，兵荒马乱的就没有下文了。”
赵介说的话把火燎道人吓了一跳。古人管铜叫做金。自古以来铜就是用来铸钱的，用铜铸个管子怎么也要几十斤铜吧？那需要多少铜啊。
一些富豪之家偷偷的把大量的铜钱烧融然后铸成铜器。这要是让官府知道就是重罪。现在在山里虽然不怕官府治罪，可是把几十斤的铜钱扔进炼炉里也够吓人的了。
“问题是这个东西造出来有什么用啊？”石再亮问道。
“是啊，乌骨人有上万的铁骑就纵横天下了。战马，盔甲，弓矢，刀矛这才是纵横天下的利器啊。”赵介点头说道。
长寿抬头看向火燎道人。火燎道人也说不出这个东西到底有多大的用处。他只是觉得好玩才从炼丹改成了炼药，痴迷于此而已。
“自从认识火燎道长以后我也喜欢上了炼药。觉得比修道有意思！铸一个二三十斤重的试试，过几天做社的时候添点喜庆。反正铜就在那里也跑不了。”长寿无所谓的说道。
“我管理山里这一千多人容易吗？赵大人替你教那帮猢狲也好不到哪里去。你回来了还想玩？”石再亮问道。他看着长寿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的样子一些生气。
“能者多劳嘛。这些事你让我干我也干不来。”长寿笑着耍赖。
“对了赵先生，刚才小蝶带着的那个孩子您看见了吗？明天我就送到您面前让他跟你学子曰。”长寿对赵介说道。
石再亮和赵介两个人都让长寿弄的没有脾气。
“道长，你这药里是不是过于发火了？”长寿又回到了思索药的问题上。
在北地的时候，火燎道人就向速不该献计用火药烧退乌骨人。那个火药配方里面就加了很多油脂类的东西。
“桐油，火油我都没有加啊，我只是觉得硝石放的少了。如果多放硝石威力应该能更大一些。”火燎道人点头答道。
石再亮看见长寿沉浸在这上面只是摇头苦笑。他只好和赵介转身走了。
“整天弄这些淫计奇巧的东西不是玩物丧志吗？”赵介问道。按照儒家经典的说法一个人应该循规蹈矩以修德为要。就是整天沉迷于琴棋书画都是要不得的。更不要说像长寿这样沉迷于火药这种东西。读书人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这样的事情不是应该匠人干的事情吗？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为什么要自降身份去做匠人做的事？
本着读书人高高在上的心态，无论是赵介还是石再亮跟山里的这些庄户人都是有距离的。反过来说，这也是那些人反而跟长寿更亲近一些的原因。
石再亮出身在贫寒人家。他最怕被别人瞧不起，也就最看重自己的读书人身份。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他和赵介一样也打心里看不惯长寿这样。
“在我心里就把长寿看成自己的亲兄弟一样。想说他几句又不忍心。”石再亮苦笑着说道。
缠在树干上的麻绳被烧断了好几股。长寿把剩余的麻绳从树干上解下来然后把两半树干翻来，露出里面黑黢黢的空腔。
“道长你看，这里面还有一些药没有烧完。”长寿从里面扒出一捧黑灰状的东西给火燎道人看。
“怎么会这样？是我压药时压的不实还是怎样？”火燎道人纳闷的说道。
“就像刘振岳那孩子说的像老牛放屁就没有什么意思了。连个响都听不见。我们两个把树干扛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明天就问问这些人里有没有人会做泥范铸铜。”长寿说道。
火燎道人眼睛一亮。泥范就是用黏土做成模子，然后倒入烧得融化的铜水或者是铁水冷却成型。
看来以后又有的玩了。
“好！”火燎道人挽起道袍袖子说道。
夕阳西下，长寿和火燎道人一前一后扛着黑乎乎的树干向火燎道人的住处走去。
第一百八十七章 巨响
天气越来越暖和了。每当到了这个时候，庄户人身上就开始觉得痒痒——该出力气的时候到了。
嘴里哼着小曲整理着农具，看着冰雪消融露出的田地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
山里平整出来的土地按进山的早晚和出力的多少都分到各家各户了。每个人眼睛都睁的像牛眼一样大，能多分手指宽一块地也好啊。
特别是那些在外面靠租地为生的人看见自己的那块土地恨不得就直接睡在地里！
每一年到了这个时候乡下都要做社或者叫闹春。拜拜天地祖先，希望能有一个好收成。
长寿每天不是和火燎道人在一起琢磨火药的问题就是跑出去看人们准备的那些闹春的东西。
女人们坐在一起把黄纸用染料染成各种颜色的糊成妖魔鬼怪的面具。
男人们到山里伐树扛出来搭成高高的木架上面挂满彩色的布条。
长寿东看看西转转，有时候还上去搭把手。他的年龄比那些孩子也大不了多少，山里的那些男人女人都不把他当做大人看待。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小蝶。她真想把长寿当男人看，可是长寿却实在是不争气。
晚上，长寿喜滋滋的回来怀里鼓鼓囊囊的。
“又藏了什么好吃的？拿出来分我一半！”小蝶瞪着眼睛说道。
长寿拉开衣服里面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我在林子边捡到的小狗，不知道是谁家跑丢的。咱们偷偷的养起来好不好？”长寿兴奋的说道。
小蝶摸摸那东西脖脊上的毛看着它的眼睛和刚长出来的牙，然后看着一脸稚气的长寿。
“你连什么是狗什么是狼都分不清楚吗？”小蝶这个乌骨公主问道。
“这是狼吗？”长寿没有害怕反而兴奋了。
“听说狗就是狼变的！咱们就养这只小狼好不好？”长寿问道。
小蝶伸出手摸着长寿的头说：“乖，快一点去放了。这种东西是不能养的。”
“凭什么不能养？大不了我自己少吃一点！”长寿的倔脾气又犯了。
“赶紧放回去！你想让我发火吗？”小蝶怒道。
长寿没脾气了。他抱着小狼走出屋子然后一溜烟的向火燎道人居所跑去。
火燎道人的房间里摆满了瓶瓶罐罐。大部分是原来寺庙里留下来的。长寿去的时候，火燎道人正在把火药装进一个净瓶里再堵上木塞，这样可以防潮。
寺庙里都供奉有净瓶，最出名的就是观音菩萨手里的那个。不知道火燎道人是不是把寺庙里观音菩萨手里的净瓶都拿来装火药了。
“你怎么又来了？现在小蝶姑娘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如果那一天她一生气往这里放一把火，我就直接升仙了。”火燎道人没好气的说道。
“有了女人什么事情都干不了，太烦了！”长寿老气横秋的说道。
“没有女人会不会更烦？”火燎道人笑着问道。
“总有一天，我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着。”长寿说道。他怀里刚刚能睁开眼睛的小狼安静的趴在怀里睡着了。
傍晚吃完饭，所有人除了石再亮和赵介这样的还要点起油灯再看一会书，其他人都吹灭了油灯准备睡觉。
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声，所有人都没有在意。这样的事情在山里是在正常不过了。
王木梁睡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就听见木板门咣当咣当的响。
“是谁啊，小解吗？要出去就出去，想进来就进来！来来回回的关门干什么？”王木梁怒道。
孩子养多了，没有一个省心的。
可是木板门还是咣当咣当的乱响。
兔崽子，老子打烂他屁股！
王木梁想知道到底是哪一个孩子捣蛋，他伸手摸摸左边是老婆的脑袋，又摸摸右边是三个孩子的脑袋。
不对啊，人都在这里。到底是谁啊？一股凉意从王木梁心里生气。
他没有穿衣服光脚下地摸到墙角放着的木棍转到门口。黑暗中，王木梁看见两对四点绿幽幽的火光！
是狼！适应了黑暗，王木梁看见两只狼头从用绳子栓好的门缝挤进来但是身体却卡在外面，进也进不来，出也出不去。
“臭婆娘！睡的跟猪一样！快点起来，有狼！”王木梁吼道。
看见了人，两只狼更奋力的向里挤，门框都开始摇晃起来。
王木梁冲过去照着狼头就是两棒子！可是狼头像是铁做的一样，居然毫发无伤！
两声嚎叫从狼嘴里发出。门外清晰的传来狼爪子扒地的声音。果然让这些扁毛畜生冲进来一家人就完了！
两声狼嚎的好处是屋子里还在沉睡的四个人都被惊醒了。
“傻婆娘快带着孩子上房！”王木梁吼道。
可是女人看见像鬼火一样的狼眼睛吓得腿都软了，坐在那里动不了了。
“娘，我趴在这里，你们踩着我的背往房梁上爬。”王振岳虽然年纪小却是临危不乱。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吼，正在往里挤的两只狼一下子安静了然后更拼命的想把狼头缩回去！
这时家家户户几乎都被惊动了。
“都醒醒！堵住门，闹狼灾了！”黑夜里有人大声喊道。
冬天山里找不到吃的，狼群就会下山进入村庄找吃的。有时候一群狼就有上百只。
可是那一声狼叫后，各家惊动的声音小了。闯进各家的狼都退了出来向一个共同的地方跑去。
小蝶从家里跑出来。她手里握着一把短刀。虽然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可是山里这一千多人里没有一个有她杀狼杀的多！
长寿这个小混蛋在哪里？这是小蝶现在心里唯一的想法。
火燎道人的住处，这个小贼一定又去那里了。
小蝶不顾一切的向火燎道人的住处跑去。她跑的方向和那些狼跑的方向一样只是稍微晚了一点。
几十只狼龇牙咧嘴的围在火燎道人的木屋外面不同的窜跳着。
房顶上站着两个人。
火燎道人双手捧着一个净瓶，长寿拿着火镰磕碰着燧石。
“快一点！”火燎道人着急的说道。
“不用怕，它们上不来。”长寿答道。
净瓶上的纸捻终于被点燃了，还剩下一寸长的时候，火燎道人大吼一声：“看我法宝！”然后他就把净瓶高高的抛了出去！
“道长，狼就在下面，你扔那么高那么远干什么！”长寿着急的问道。
一声巨响，一个大火球爆了开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地碎磁
火光一闪而灭，却像无数根钢针刺向群狼的眼睛。
那一声巨响更是以几十只狼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有一瞬间群狼像雕像一样凝固不动了。然后就像惊弓之鸟般的四散奔逃。
只有一只狼跑出去几步又转回来依旧不甘心朝着屋顶上嚎叫。
“看我法宝！”长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团东西轻轻的扔了下去。
那只没有走的狼居然高高的越起张嘴把那团东西叼住。然后张嘴把那团东西放在地上用舌头舔了舔，又叼起来转身飞快的跑了。
“那是什么？看着像一个活物？”火燎道人问道。
“一物降一物嘛。”长寿避重就轻的答道。今天晚上的麻烦都是他惹出来的。
星光下，小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她抬头看见长寿安然无恙的站在屋顶上精神一松就一下子坐在地上。
“你怎么来了？”长寿问道。他看见小蝶坐在地上就直接从两米多高的屋顶跳了下来。
“我刚才听见的响声是什么？”小蝶问道。
“是火燎道长的法宝。”长寿答道。
小蝶伸手一把揪住长寿的耳朵。
“今天晚上的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要是有人出事了看你怎么说！”小蝶怒道。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长寿有些羞惭的答道。
“实在是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小蝶命令道。
长寿顺从的弯腰背起小蝶就往回走。
“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子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火燎道人骂道。
小蝶双手搂住长寿的肩头却感觉长寿的右肩湿哒哒的。
借着星光仔细的看了看，小蝶惊讶的问道：“你的肩膀出血了？是狼咬的？”
“不是。刚才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现在才觉得有一点痛，应该是擦破皮了。不碍事的。”长寿答道。
突然到来又突然消失的狼群让山里的人们惊恐万分又纳闷无比。男人们手里拎着木棒镰刀从家里出来看着已经变的寂静的山野。
长寿背着小蝶从道路上快步走过。这个时候他真不想让这些人看见他。
“小师傅，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一个汉子问道。
“岂止是声音！我还看见天下有一团大火，那才叫亮呢！”另一个人说道。
“那是小师傅施的法术吧？一下子就把那些狼都灭了！”又有一个人说道。
这时候长寿实在不能再当哑巴了。
“那是火燎道长的法宝。就是他把那些狼吓跑了。”长寿答道。然后他脚下使力像一阵风样的跑了。
“这一次的声音就大多了！离几百丈都听得见。”王振岳说道。他是跟在父亲后面出来。
王木梁带着儿子转身回到家里感慨的说道：“小师傅这人真不错，就是一样不好——怕老婆！真是把天下男人的脸都丢尽了。”
王木梁的老婆怒道：“就是这一点我就觉得小师傅比你们这些臭男人都强！我们女人在一起干活的时候都说他好呢！”
“看情形应该没有人被狼伤到。这下我就放心了。”
回到家里，长寿气喘吁吁的说道。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那么大？”小蝶旧事重提的问道。
“我帮火燎道人做的法宝。看来以后又有的玩了！”长寿一下子又高兴起来。
“以后还胡闹？”小蝶气不打一处来的说。
红梅寺处在半山腰处。石再亮站在高处把下面发生的一切看了个大概。
“那是什么，那么响又那么亮？”石再亮小声的自语道。
森林里一只狼实在走不动了，它一下子趴在地上张开嘴不停的喘着。
十几只狼围在它身边不住的呜咽着，还时不时的伸出舌头舔着它肚子上的伤口。伤口处正汩汩的冒着血。
一个时辰后，那只受伤的狼终于一动不动了。
十几只狼用鼻子在它身上拱了又拱始终感觉不到它的反应。最后一只身材高大的狼仰天长啸一声带其他狼向树林深处而去。
一只母狼叼着幼崽小心翼翼的走在最后面。
长寿早上起来绕着所有的住家转了一圈发现没有人在昨天晚上受伤这才放下心来。
他回到火燎道人住处的外面看见了大大小小十几片碎磁片和几滴鲜血。
火燎道人推开门出来。
“这么早就来了？不用看了，我也没有想到昨天晚上急中生智效果却这么好！早知道这样，在来州城的时候我就向速不该献计用火药炸那些攻城的乌骨人！”火燎道人说道。
“即使你说了，他们也绝不会听的。怎么样攻城怎么样防守都是约定俗成的了，就那么几套招式。速不该久经沙场守城的人，那几套把戏玩的得心应手怎么会听你这个道士的？”长寿说道。
“可是按照他的守城方法来州城必破！”火燎道人说道。
“那他也不会听你的。他的脑袋里压根就没有这种东西，你让他怎么用？”长寿摇头说道。
“除非——”长寿沉吟着说。
“除非什么？”火燎道人问道。
“除非大楚国先用还差不多。”长寿答道。
虽然青白王朝在武力上必大楚国强，可是在青白王朝贵族心里可是对大楚国羡慕的很。
大楚国人特别是大楚国的上层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可能几个月后就开始在青白王朝贵族王公中流行。
大楚国每年给青白王朝的岁贡银子很快就回到了大楚国买了贵族王公心仪的物品。
如果青白王朝的军队进攻大楚国城池的时候，让大楚国士兵从城上扔下来的瓶子一顿乱砸，青白王朝马上就会学。
人只有被打得满脸是血趴在地上的时候才知道对手的手段的厉害。才刻骨铭心的体会到学习的必要。
不学就死的时候，人才会学习。这就是贱！
“我曾经在大楚国京城里过上元节。那些工匠放的烟火好看的很！那些手段可能够我学一辈子的了。”火燎道人叹息着说道。
“我也听说过。火树银花不夜天嘛，据说还有火鸟可以在天上一边飞一边叫！不过我就没有听说有这种东西。”长寿指着地上的碎磁片说道。
第一百八十九章 捉襟见肘
东京辽阳府刹力虎临时的行宫里。
刹力虎居中而坐。两边坐着乌力合幹离布和乌骨族的大小酋长。萧铁里慕容塔塔这些从青白王朝投降过来的人也身在其中。
刹力虎像一个准备分兵派将的将军而不是像一个皇帝。大楚国和青白王朝的那一套宫廷礼仪他还没有学会，也没有功夫学。
“说好了大楚国和我们一起南北夹击青白王朝。可是现在他们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再等几个月和大楚国联络好了，那时候马也养肥了再派兵南下的好？”乌力合说道。
“要不要再派人渡海和大楚国联系一下。然后约定好共同进攻的时间，这样就能让青白王朝首尾不能兼顾。”幹离布说道。
“我们的马瘦，青白王朝的马也瘦。我们乌骨人是守承诺的人！如果再等几个月，就是我们和大楚国都违背了誓约！”刹力虎答道。
乌骨人有原始野蛮的一面也有质朴的一面。守信是乌骨人认为做人的最基本的品质。
乌力合不说话了。如果是以前他可能还会再辩解几句。可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乌骨人的皇帝，不再是他的大哥了。
“乌力合和幹离布你们帅兵攻打中京大定府。攻下大定府后再分兵攻打西京和南京府。如果那时候大楚国还不出兵，我们就自己来。到那时和大楚国的约定就完全作废了。把他们想要的燕云十六州攥在我们手里看他们那时还有什么话说！”刹力虎说道。
乌力合和幹离布一起站起来领命。
在燕山里崎岖的山路上，一辆牛车吱嘎吱嘎的响着。上面拉着的大铁钟可能是太沉了，压得木头车架都快散了。
王木梁在前面小心翼翼的拉着老牛的笼头。长寿骑在老驴上跟在牛车后面。火燎道人骑着白马走在最后。
牛车上的这口大钟是原来红梅寺里的。长寿把它拉到落马峪的炼铁炉那里想把它砸碎重新铸一个铁筒出来。
因为这件事，长寿让小蝶一顿臭骂。乌骨人现在笃信佛教的越来越多，把寺庙里的铁钟砸碎重炼真是罪过！
“要不咱们再拿出几百两银子来买铁料？”长寿笑着问道。
“老娘没有银子！就用那口铁钟好了，佛祖要罚也是罚你！”小蝶翻着眼睛答道。
“王大哥，炼铁容易吗？”长寿担心的问道。红梅寺里可就这一口铁钟，炼坏了就再也找不到铁料了。
“那有那么容易的事情，比方说炉温不够就急死人了！不过小师傅放心，这一次我们只是用这口钟化铁就容易多了。你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王木梁憨厚的笑道。
这一次只是把铁钟重新化成铁水再铸成一个简单的铁筒就容易多了。
“炉温不够？用烧的木炭都不行吗？”长寿追问道。他对这些事情只是一知半解。
“还要送风啊，送不上风蒸石炉的热度就上不去。还有投料的火候，反正有一点照顾不到就炼坏了，出炉的渣铁稀疏的像馍一样一掰就碎了。”王木梁摇头说道。
“不过我听说大楚国炼铁比我们好的多。咱们这里的铁料还有器具不少都是从大楚国花高价买来的。卖给我们的时候更贵！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炼铁的。”王木梁说的时候一脸的向往。
“我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哪里都去过。大楚国徐州的炼铁炉才大呢。不过听说他们是用石炭炼铁的。”火燎道人说道。
他刻意的让马走的慢一些平稳一些。马背上还驼着几个罐子，里面装着火药。千万不要把罐子颠碎了。
火燎道人说到石炭，长寿就想到自己带回来的那块黑色的石头。现在，大楚国那种石头也是成车成车的往外拉了。
大楚国，又是大楚国。火药是大楚国的匠人玩的漂亮。铁也是大楚国匠人炼的好。大楚国人已经开始烧石炭了。
可是让这么多外邦人向往的大楚国怎么又显得这么孱弱不堪？
现在大楚国京城里的皇帝张卯可不是像长寿这么想。他现在处在极端兴奋之中。
经过几个月的平叛，曾经占据几个州府自立为皇帝的方虎一伙反贼已经被全部剿灭了。
方虎本人已经授首。
这就是想当皇帝的下场！只是被砍了脑袋都太便宜他了，应该把他千刀万剐！
可是张卯的心情又马上低落下来。
地方官呈上的奏折里面说的十几个州县一片残破，灾民流离失所急需抚恤的话他已经没有心思看了。抚恤的事还是缓一缓。这一次平叛砍了上万颗脑袋，谁还敢紧接着造反，不要命了？
那些官员一贯夸大其词，朝廷的银子拨下去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大部分被他们中饱私囊！
再说现在朝廷缺的就是银子。修天苑需要银子，征剿水泊梁山也需要银子。听说京城里的不少流民就是送花石纲进京没有盘缠回乡的。可是现在朝廷哪里有银子打发他们？
那些平叛成功的几万将士就正眼巴巴的等着他这个皇帝的奖赏。得需要多少银子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啊。如果一个处理不好激起兵变的可能都有。
真是头疼啊，哪里都缺银子。张卯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实在不行就多印一些交子算了。
张卯顺手翻到下一个奏折，是礼部侍郎肖严的。不用看张卯也知道奏折里写的是什么。一定又是催与乌骨人结盟南北夹击青白王朝的事情。
可是现在大楚国内忧不止怎么顾得上除外患？北伐青白王朝的事情还是往后拖一拖。
张卯心里把手边急需处理的事情排了一下次序。他觉得攘外必先安内，还是要先解决水泊梁山的事情。
可是派谁去带兵围剿好啊？经过上一次大败，济州兵青州兵和密州兵已经被吓破了胆。再从哪里调兵平叛的好？
“陛下，好几份奏折里说要起复蔡太师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李狗儿在一边小心的提醒道。
张卯点点头。大臣们一团和气，皇帝头疼。大臣们狗咬狗太厉害了，皇帝也头疼。那些憎恨蔡太师的大臣该消气了吧？张卯也实在离不开蔡太师这个皇帝的贴心人。
心思一动，张卯想到要派谁去剿灭水泊梁山了。就让那个招到蔡太师记恨的张叔夜去吧。
第一百九十章 亡国之兆 一
张叔夜出身于官宦之家。由恩荫进入官场。出任兰州录事参军的从八品小官。如果是一般的官宦子弟在这样的西北苦寒之地为官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依靠祖辈的官场关系走动门路调往京城这样的繁华所在为官。
可是张叔夜一改一般官宦子弟的娇生惯养眼高手低的习气勇于任事。
当时兰州疲于西北羌患。每年祖龙河结冰以后羌人都会跨过河袭扰兰州烧杀抢掠。因为这件事弄得兰州附近州县防守官兵夜夜提防守备苦不堪言。
为了解除边患，张叔夜渡过祖龙河深入险地探查。他发现羌人在跨过祖龙河前都要先在交通要道天都集合然后再出发。
张叔夜回到兰州后马上向长官建议在天都修建寨堡堵住羌人的来路。长官从善如流听从他的建议在天都修建寨堡后，羌人再也没有办法跨过祖龙河了，从此兰州再无边患。
张叔夜就是这样从一个从八品小官做起，一步步历任知县知州做到朝官。由于得罪了蔡太师被贬到地方再做一个芝麻绿豆小官，张叔夜不改勇于担当的初衷再一次做到海州知州。
蔡太师二十多年不失恩宠是因为每当张卯想要用银子的时候，蔡太师总能用各种名目给他变出银子来。而且说话办事总能让张卯很舒服。而仗义执言的张叔夜却总让张卯很难受。
不过出现水泊梁山这样难啃的骨头时就是该让张叔夜这样的臣子出场了。就像典故里说的那样，蔡太师和朝廷里的很多大臣是张卯的舔肛之臣，而张叔夜就是张卯的敷手之药。
十五天后，张叔夜带着两个儿子风尘仆仆的从海州赶到京城。
“父亲，这一次见到陛下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了，一定要注意言辞。有些话陛下不愿意听。”张叔夜的长子张伯奋劝道。
“怎么，我言传身教了你二十年，没想到你以后要做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吗？”张叔夜瞪着儿子怒道。
“我娘在咱们走的时候嘱咐我，让我提醒你在陛下面前一定要小心言行。”张伯奋委屈的说道。
“闭嘴！没出息的东西！”张叔夜喝道。从小到大，他对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从来都是疾言厉色的。
“爹，到了京城一定要多买几本好书啊。以后你就可以仗剑夜读书了。”小儿子张仲熊嬉笑着说道。
听见小儿子的话，张叔夜的脸色马上缓和下来。
他面带微笑的对张仲熊点点头说了一句好。
就这样张叔夜带着两个儿子来到午门前请见皇上。
张卯听到李狗儿的禀报急忙让张叔夜入宫觐见。
在张叔叔夜进来给张卯行完礼后，张卯笑着说道：“嵇仲来的好快！赐座。”
嵇仲是张叔夜的字。张卯这么说显得很亲热。
“知道朕千里迢迢的招你来是什么事吗？”张卯问道。
“莫不是水泊梁山那群贼寇的事情？”张叔夜答道。
张叔夜所在的海州正好在密州的南面。官军围剿水泊梁山大败而归的事他知之甚详。
“正是！嵇仲愿意带着海州兵马去平叛吗？”张卯直接问道。
张叔夜沉吟半晌后答道：“可是海州只是小州，地狭人贫不能跟济州青州相比。所有兵丁凑一凑不过两千，完全不够啊。”
张叔夜说的都是实情，他不说张卯也知道。张卯也想过把张叔夜调到济州或者是青州任知州，可是朝廷里以蔡太师为首的一众大臣一定抵死反对。
同样是知州，可是济州无论是土地还是人口都是海州的几倍之多。那可是肥缺。
“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嵇仲你可是勇于任事不退缩的啊！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张卯故作动情的说道。现在他只能在不给草吃的情况下鞭打快牛了。
好的领导都会玩这一手。
张叔夜像是早有准备的答道：“如果陛下让济州和青州的上万兵马围住水泊梁山，不用他们与那些贼人交战。只要最后把贼人逼出水泊梁山，臣就有办法对付他们。”
“不过臣刚才已经说了，海州民贫。这一次出兵能不能给臣十万两银子？”张叔夜接着说道。
才十万两？还是张叔夜这样的大臣好啊，从来办事不和朕狮子大开口。
这些天张卯筹措了二十万两银子。如果不够他还想再追加。可是没想到张叔夜张口只要了十万两。
“嵇仲也知道现在朝廷困难，实在是没有银子啊。”张卯苦着一张脸说道。
“不过朕什么事都先放下怎么也先给嵇仲挤出五万两来。剩下的五万两以后补上怎么样？”张卯作为一个皇帝居然像一个奸商似的讨价还价说道。
“好，就依陛下之言。”张叔夜爽快的答道。
这么爽快倒让张卯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前办同样的事情甚至比这小的多的事情，那些大臣一张嘴几十万上百万两的要银子。那些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
张卯的脑袋顿时沉甸甸的。冤大头的感觉很严重。
不过一件大事终于解决了。张卯心里还是高兴的。
“嵇仲还有什么话说吗？”张卯问道。他这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知道张叔夜又要说那些不中听的话的了。
果然张叔夜从座位上起来跪地问道：“陛下还记得几年前臣献铜的事情吗？”
听见张叔夜说的是这件事，张卯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微笑。
“朕怎么不记得？嵇仲可真是廉臣啊。”张卯答道。
十年前张叔夜任陈留知县的时候，一户人家掘地埋棺的时候居然挖出了几百斤的大铜块！
张叔夜听到消息后急忙带着衙役赶到现场驱赶围观的闲人然后让衙役把大铜块挖出来。
一挖之下就是张叔夜也惊呆了。大大小小的铜块挖出来七八个，上面布满了绿色的铜锈。仔细看铜块竟然是由一枚枚大小年代不一的铜钱由于年长日久锈结在一起形成的！
最大的铜块有两千多斤，小的也有上百斤。
张叔夜又命令衙役扩大范围仔细挖，把碎土用筛子篩过又找出几百斤散锈铜钱。
这上万斤的锈铜能重新铸出多少新铜钱啊！
在场的衙役和远远围观的百姓眼睛都变成了铜绿色！
第一百九十一章 亡国之兆 二
如果是其他官员上报朝廷的时候，上万斤铜他报几千斤就不错了。
可是张叔夜丝毫没有藏私完全如实上报了。消息传出去轰动一时。
好在陈留离京城很近，运输并不困难。张卯收到张叔夜的奏折龙心大悦急忙派几千名禁军沿途勘压。
运铜山进京城的那一天是京城上百年里最热闹的一天。那座两千多斤的铜山抵得过一百个慢行和尚！
京城里上百万的百姓全部拥挤到街上观看。沿街的茶楼酒肆都让达官显贵花高价包下了，就为了占据一个好位置居高临下观看铜山。
据说事后，京城里维持秩序的衙役捡到的鞋就有几百只。
张叔夜也由这件事由知县升为知州。在张卯和朝廷眼里，张叔夜以前做的那么多事情都没有这一次的功劳大。
想到这件事，张卯不由得神往。现在如果能再挖出来几个铜山就好了。
“臣记得陛下当时对臣说要留心这铜山的来历。”张叔夜说道。
张卯一下子来了兴趣急忙问道：“怎么，你打听出来了？”
张叔夜微微点头答道：“微臣大致打听出来了。”
“陛下可知道白马驿之祸？”张叔夜问道。
张卯心里一振：“那铜山跟白马驿之祸有关系？”
晚唐末年，权臣朱温强行迁都洛阳。他大杀李姓宗室准备登基。
朱温的智囊李振，年少时就聪慧无比，富有智谋。可是他应试却屡试不第。所以他就痛恨那些眼高于顶自诩为清流的官员。
得到朱温的赏识重用后，李振对朱温说：“此辈自谓清流，宜投于祖龙河永为浊流！”
朱温笑而从之。
在滑州白马驿，朱温把忠于李唐王室的最后一批大臣杀死后投入祖龙河。
白马驿离陈留并不远。
“你是说那些铜钱是被朱温杀了的哪个大臣事先埋下的？”张卯问道。
这些大臣不仅本人应该全家老小都被杀光了，所以埋下的东西就一直留在那里了。
“臣从陈留临走前得到百姓献出的他在附近得到的一枚印信。虽然锈迹斑斑可是还是能勉强看出上面有右仆射三个字。”说完，张叔夜从袖子里掏出一小方带着绿锈的铜印捧给张卯。
张卯小心的接过仔细看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同时他也努力的思索着他在史书中读到的白马驿中被杀的官员。
张卯饱读史书很快就想到了右仆射崔远的名字。
“你觉得那些铜钱是崔远的？”张卯问道。
张叔夜点点头。
崔远出身于清河崔氏，是史上有名的世家大族有这么多钱一点都不奇怪。
“今天你想对朕说的不单单是这一件事吧？”张卯感慨的问道。作为一个皇帝，张卯最感慨于朝代更替了。
“陛下，臣在海州，那里虽然并不富裕可是臣风闻海州有的富户也可是偷偷的埋铜银于地下以防灾祸。陛下，这是亡国之兆啊！”张叔夜说完竟然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伏地不起了。
张卯的脸色由阴沉转而铁青。
“那些有钱人把大量铜银甚至黄金埋在地上，致使市面缺少铜银导致货物流通不畅。这还是小事，臣听说有些大臣在家乡广治田产外也干这种事！他们明显不能与大楚国生死与共，有跳船之心，可杀不可赦！”张叔夜的脸几乎贴在地上说道。
“你住口！”张卯忍无可忍的说道。
妖言惑众，妄言兴替这就是死罪！
虽然大楚国不杀文臣，可是张卯完全可以把张叔夜一贬到底。
张卯强压住心里的怒火说道：“今天的大楚国百姓安居乐业不是晚唐！张氏皇族也不会像晚唐的李氏皇族那样被一网打尽！”
张叔夜趴在地上一语不发像一块倒在地上的石碑。
张卯一直以自己治下的盛世沾沾自喜。可是今天居然有人危言耸听说亡国之语，这不是把一泼屎摔在自己的脸上吗！
“敢问陛下，为什么每一个朝代都有一个盛世？”张叔夜趴在地上问道。
“朝代更替的时候战祸频发，大量土地荒废。新朝代建立后重新分配土地，人人安居乐业自然就有盛世了。”张叔夜自问自答。
“可是由于土地兼并，今天一个豪富之家拥田万亩，敢问陛下从他身上能收税多少？五百两？一千两？”张叔夜还是自问自答。
张卯想说如果这个豪富之家是皇族或者后族甚至是朝廷大员可能一两银子都收不上来。可是这个问题他不能回答。
“如果这一万亩土地分给一千户平民百姓就能让他们温饱。陛下又能从他们身上收税多少？至少几千两吧？”张叔夜问道。
张卯闭口不言。李狗儿和站在一旁的宫女都吓得噤若寒蝉。他们头一次看见说话刀刀见骨的大臣！
“既得利益者不肯让利于民又不能跟朝廷一心。每一个朝代都是这样亡的。”张叔夜最后说道。
张卯心里的怒火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浑身上下有一种无力感。他想对张叔夜说：“你说的这些道理朕都明白。可是你现在要朕怎么办啊？”
“你说的话朕都听明白了。你下去吧。答应你的五万两银子马上就拨到海州。务必把水泊梁山的贼寇剿灭！”张卯无力的说道。
张叔夜又规规矩矩的磕头退出朝廷。
张卯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对几个宫女说道：“今天朝堂上的事要是传出去半个字，你们就都不要活了！都退下去吧。”
大殿里只剩下张卯和李狗儿两个人，一片死寂。
半天李狗儿才战战兢兢的对张卯说道：“陛下不要生气。张叔夜说的还是一些道理的。只是，只是——”
“这些道理朕能不明白吗？可是你让朕怎么样？先皇一生执意变法。可是你都看见了，他被那些文臣骂成什么样？变法成功了吗？”张卯无奈的说道。
“那些满嘴仁义道德，心里却想着自己的身家性命的人最可恶！”李狗儿说道。
“没那么简单。反对变法的人也不能说都是伪君子。朝代更替那些文人就说是因为皇帝不修德。如果修德，朝代真的就不会更替了吗？”张卯自语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下辈子太晚了
“这是个什么东西？”刚刚赶到落马峪的小蝶看着两个黑漆漆的圆铁筒问道。
“我看拿它做夜壶很合适。”小蝶语含讥讽的说道。
“你看见过一百多斤的夜壶吗？谁能用得动？夏天的时候搂着睡觉倒很合适，凉快！”长寿抗声说道。他对小蝶的冷嘲热讽很不满。
那个原来挂在红梅寺山门前古意盎然的铁钟现在就变成了两个不起眼的圆铁筒，谁看见了都会骂这么干的人是疯子加败家子。
“这个铁筒怎么像花瓶，两边小中间大？”小蝶问道。她发完了脾气又来了好奇心指着其中一个铁筒问道。
两个铁筒都有四尺长碗口粗壁厚半寸。一个是直筒，另一个中间稍稍隆起像一个花瓶。
“这是长寿小师弟想出来的法子。他觉得这样做，药力点燃后喷出来的劲更大。”火燎道人在一旁解释道。
“把一个大铁钟毁了就是让你在这里胡闹！你知道铁钟的两三百斤铁能打制出多少箭头吗？”小蝶想想长寿折腾的花费还是觉得心疼。
乌骨人原来臣服于青白王朝。很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穿着兽皮使用骨质箭头是根本没有办法与身套铁甲射出锋利的铁箭的青白王朝士兵对抗的。
今天的乌骨人占据的地方越大，统御的人口越多，眼界也越开阔。大批原来青白王朝的能工巧匠现在也归于乌骨人的麾下。他们掌握的技术也越来越先进了。同样身穿铁甲射铁箭的乌骨人就开始纵横天下了。
不管你是什么种族，也不管你多愚昧落后保守，你最先学习的就是杀人的技术。杀人的技术学的最快！
“什么时候试一下看看。要不我不就白来一次了。”小蝶拍着大铁筒说道。她和长寿一样还算是半大的孩子，充满了好奇心。
“火药就那么多。木炭好说，雄黄和硝石都是偷偷去南京府的药铺里买来的麻烦的很！火燎道长这一次把所有的药都带来了也只有这么多。可不能随便乱用！”长寿说道。
无论是大楚国还是青白王朝都是实行盐铁官营。早时私自贩运盐一斤以下，罚脊杖三十配役三年。一斤以上重杖打死。后来就不计斤两一律重杖打死！
而私下发掘铁矿和炼铁处罚更严。不仅是本人要死还要祸连家人。
国家从盐铁专卖上获得暴利来弥补税收的不足。盐除了吃再没有别的用途。可是铁就不同了，百姓日常需要。可是也可以用来制造兵器。
放马峪有铁矿，青白王朝也知道。只是早年开采一段时间后就弃而不采了。就是因为这里处于故有的汉地，以汉人为主。如果铁料流出，汉民造反对青白王朝不利。
现在是青白王朝兵荒马乱的时候，根本无暇顾及有人在放马峪开矿炼铁。如果是在平时早就派兵过来非杀个血流成河不可。
小蝶作为一个女孩子对绣花纺线丝毫没有兴趣。她反而喜欢看开矿炼铁这些东西。
长寿带着她先去看了依山岩而建的五米高蒸石炉也就是炼铁炉。又去看民夫们把刚刚采出来的暗红色矿石砸碎用水反复冲洗最后留下精石。
最后两个人又采坑前面。
相距不远的两个采坑都是方圆十米左右，深十米呈漏斗状。
初春的寒风里，几个民夫赤裸着上身在其中一个坑里用铁锤铁砧在石头上楔出缝隙。
在另外一个坑里却是烈火熊熊，坑边上已经准备好了就大陶盆的水。就等着大火把坑底石头烧红后倒入冷水渗入石缝把大块的石头炸裂。
“真是太辛苦了。”小蝶感叹道。
“我问过跟着咱们从北地回来的工匠。他们在绿水江边开石炼铁过的都是半奴半工的日子。现在才好不容易跑出来。你留在这里的几个人我都让他们进山打猎去了。这样还能吃的好一点。炼铁制出来的犁铧镰都卖给山那边种地的，这样他们就有银子花了。”长寿说道。
“为什么不从里面抽一点？”小蝶问道。无论是大楚国还是青白王朝卖出去的铁器都是质次价高。反正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你愿意买不卖。而且获利几乎都让朝廷拿走了。
长寿摇摇头：“我跟这些开矿炼铁的工匠们说卖出去的获利都是他们自己的，他们自己分就行了。他们高兴得不得了，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好事。”
停了停，长寿接着说道：“山那边种田的也能高兴。不知道比以前买的农具便宜多少！”
“傻子！这里面咱们没有出力吗？为什么不能分一点？”小蝶气鼓鼓的说道。
“如果将来青白王朝腾出手来进山围剿怎么办？这些工匠和那些种田的需不需要咱们？咱们手里没有钱怎么抵御进山围剿的官军？”小蝶反问道。
“人都是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到那个时候大家自然就会有选择了。”长寿笑着说的时候还向小蝶眨了眨眼睛。
无论是雄黄还是硝石都是如药的。比如医书里说雄黄解毒杀虫燥湿祛痰。
可是在这里，这两样东西都让火燎道人细细的研磨成粉末和木炭一起按比例混合搅拌好后倒进那两个铁筒里。
长寿还执意把他准备好的碎磁片添加了进去。那只死在树林里的狼已经被进山打猎的人找到了。
把那只狼扒皮的时候，在它的肚子里就发现了一小块碎磁片。那是火燎道人扔出去的净瓶上的一块。
火燎道人一边用药杵把铁筒里的火药压实一边问长寿道：“小师弟，咱们整天玩这样的凶器会不会有违天和啊？而且你还向里面加碎磁片，这不是越玩越凶了吗？”
“老天爷仁慈就应该让天下人人都能吃饱饭，穿暖衣服。应该让那些坏人刚刚起心动念就立刻吐血而亡！”长寿答道。
“那些坏人虽然这辈子锦衣玉食享尽人间艳福可是死后会被打入阿鼻地狱永不超生的啊？”火燎道人说道。
长寿霍然站起抬头看着如洗的天空凛凛的说道：“死后下地狱？太晚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变天了
两个装好火药的铁筒都被牢牢的固定在两辆木架车上。
在放马峪的所有开矿炼铁的工匠都跑来观看。现在他们给自己干活，没有监工更没有鞭子木棒对付他们。换句话说他们现在彻底自由了。
今天能有前所未见的热闹可看，当然大家都兴冲冲的跑来了。赚钱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王木梁的心情现在最复杂。这两个黑乎乎的大家伙都是他花好几天时间铸出来的。如果待一会表现好了，他也会露脸沾光。如果表现不好，他也会灰头土脸的没有面子。
跟着小蝶从乌骨部跑出来的十几个侍卫又站在小蝶这位公主的身后。他们都是从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见惯了钢刀长矛和如蝗的箭雨。可是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古怪的东西。
火燎道人手里拿着一个燃着的火把有些忐忑的站在木架车后面。
上一次在红梅寺山门前，他在树干里面装上火药结果点燃后就得到了老牛放屁那么大的动静让他在几百人面前很丢面子。这一次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
这只口底粗细一致的铁筒由他来点。铁筒的口正对着一颗大树。
火燎道人向长寿微微的点下头然后用火把点燃铁筒后面的药捻。
听着吃吃的响声，看着药捻快速的缩短然后铁筒一振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围观的人们听过巨响后都感觉耳朵里有苍蝇一样的嗡嗡声久久不散。
那只铁筒猛的挣脱了麻绳的束缚向后斜斜的射出扎进土里一尺有余。
“好大的力道！”王木梁惊呼道。
他的话代表着围观工匠的心声。什么样的力量那把那只碗口粗的铁筒射进土里一尺深？这可比把一根带尖的东西插进土里难多了。
只有长寿快速的跑到大树跟前仔细看着树干上的斑斑点点。那是磁片打进树干后留下的痕迹。
火燎道人站在他身后很得意的说道：“这力道就是铁甲也可以打穿！要是铁片就更好了。”
“是啊，只有少数磁片留在树干上了，其他的不知道都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多亏前面远处没有站人，否则这一下子可就危险了。”长寿庆幸的说道。
“看这力道飞出去一百丈毫无问题！”火燎道人自信的说。
除了大楚国的床弩外，其他弓箭不可能射出这么远的距离。可是床弩上一次弓弦奇慢无比而且只能射一点不及其余，那像这个铁筒这样打出去就是一大片。
“该你的了，小师弟。”火燎道人说着把火把递给长寿。
他和长寿同样都是修道。既然没有辈分比较，那么他就称长寿为师弟了。
长寿接过火把走到固定那个花瓶状铁筒的木架车前。他让人把木架车的车辕放低一点，这样铁筒的口就微微向上对准大树的树冠。
初春时分，树叶还没有长出来，上面都是浓密的枝杈。
“堵上耳朵！”火燎道人对围观的众人喊道。
所有人都急忙用手指堵住耳朵。
长寿将火把凑近药捻点燃。在场的所有人都兴奋的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这东西可比社戏还好看多了，而且还刺激！
虽然都堵住了耳朵，可是所有的人还是听见轰的一声。然后就感觉到脚下的地面颤动了一下。
可能是这个铁筒绑定的太牢固了，这一次铁筒没有从木架车上脱射出来而是整个木架车都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
两个木车轮在地上压出深深的车辙就好像车上装有千斤重物一样。
支在地上的两个车辕向后退出几尺后就深深的插进土里却还是抵挡不住木架车向后退的力量咔嚓一声折断了。木架车又向后退了一段距离居然哗啦一声完全散架了。
人们的目光在那个散花的木架车上停留很久。虽然装的几乎是同样多的药，可是这一次的力道却比刚才的那一次好像大了很多。
好半天大家才转头看向大树然后又是一阵惊呼。
大树的树冠现在呈两边高中间低，像是一个巨大的月牙！铁筒喷出的药力和磁力居然把树冠上面打出一个大缺口。碗口粗的树枝都折断了。
“公主，骑兵冲锋的时候，用这个东西喷它一下，死不少人和马之外一下子就能把阵型都打乱了。”
小蝶身边的一个侍卫小声说道。
“喷一下怎么够？我是爷爷最疼爱的孙女，居然跟一个汉人私奔了。不知道现在乌骨皇族里那些死丫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暗中笑话我呢。我要铸一百个这样的东西用马拖回去。谁敢嘲笑我，我就喷他个全家尸骨无存！”小蝶冷笑着说道。
长寿站在树下仰头呆呆的看着那个巨大的缺口一动不动。
“要变天了。”长寿喃喃自语道。
“这下子好了，现在咱们谁都不用怕了！以前看见衙役的木棍都吓得浑身发抖。现在谁敢来欺负咱们就用这个东西轰他们！”王木梁高兴的说道。
王木梁站在那里腰杆笔直。他从来没有站得这么直过，也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
这两个宝贝可是他亲手造出来的！
“看起来这个威力更大一些，是因为肚大口小的缘故吗？”火燎道人问道。
“可能是吧。快看看铁筒，上面不会已经被炸出来裂纹了吧？”长寿说道。
火燎道人摸着铁筒仔细看着。
“上面果然有裂纹了。看来只能用一次，下一次就不能用了。”火燎道人遗憾的说道。
“怕什么？反正铁就在这里，回炉再炼嘛。”王木梁无所谓的说道。
“下一次要少装一些药。或者是铁筒的筒壁再铸厚一些。”长寿琢磨一下说道。
“这铁还是太脆了，什么时候能炼出好铁就好了。”王木梁也颇为无奈的说道。
“还是先打制农具吧。开春了，山那边的人都急吼吼的等着下地种田呢。这些事情先不着急。”长寿答道。
“不过我把这两个铁筒都留在这里。坏的那个王大哥你再回炉重新铸好。有这两个东西大家起码有逃命的时间吧？”长寿笑着说道。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君臣之义 一
青白王朝中京大定府仿照大楚国京城由外城内城和皇城三城相套组成，深沟高墙壁垒森严。
慕容延希带着几千精骑逃到这里以后每天还是以围猎为乐。要不就是泡在后宫嬉戏取乐。青白王朝和他的命运他都完全交给长生天了。
慕容博在南京府称帝的消息传到这里后气得慕容延希破口大骂。这些乱臣贼子居然趁自己不在谋权篡位。可是现在他对这些逆贼也是徒呼奈何毫无办法。
现在青白王朝有两个皇帝，这个情况让中京大定府中的上万军马和文武官员也是人心惶惶，更有人首鼠两端，甚至是弃慕容延希去投奔慕容博。
这种情况只是让慕容延希更加肆意享乐每一天都当做人生的最后一天来过。五十多岁的人却策马如飞箭法通神。次次围猎都是满载而归。再有就是在后宫里又添了两个小公主，这也是他享乐后的成果。
乌力合和幹离布两个人带领上万人马向西没有费多大力气就拿下了龙化州。然后乌力合让幹离布留守龙化州，而他自己带着大队人马沿着土护真河向南直扑中京大定府。
一队一百多人的人马出现在中京大定府北面的七金山的主峰下。这里的山并不高大险峻，可是骑兵依山列队借助缓坡向北冲锋依然有不可阻挡的气势。
“都总管，如果乌骨人来了，我们就先在这里列阵杀杀他们的锐气！”一个将军说道。
为首那位五十多岁的汉子微微点头。他就是青白王朝中京都总管知大定府事的慕容阿息保。
龙化州失守的消息早就传到这里。可是皇帝慕容延希根本不理朝政，阿息保屡次请求觐见可是慕容延希都拒绝见他。
无奈之下，阿息保只能擅自出城查看地势准备防务了。
“大定府里有一万多精兵，还有十万百姓可用。守住城高池深的大定府没有问题。”
说话的人名叫萧义是后族中的后起之秀。
大定府是在青白王朝国力鼎盛的时候用大楚国的岁贡修建的。仿照大楚国的京城修建了周长十五里的外城，周长八里的内城和周长四里的宫城。
每道城墙都极其坚固。就凭借着这三道城墙逐次退守消耗乌骨人的力量也能打败乌骨人。
阿息保回望南面几里外的大定府。城墙高耸宫城巍峨，那座三十多丈高的普济塔如定海神针般的顶天立地。
这样的城池怎么可能失守？
阿息保对守住大定府充满信心。
“都总管，你把飞龙院里的两千多匹马给我，我就敢跟该死的乌骨人决一死战！”萧义跃跃欲试的说道。
飞龙院里养的都是贡皇帝陛下使用的御马。可是现在军情紧急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如果用几千骑兵在大定府外与乌骨人大战一场，即使是打败了，被挫了锐气的乌骨人也很难再攻城了。
阿息保对萧义微微点头。
青白王朝现在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就是要和乌骨人打消耗战。
看完地形后，阿息保带着一百多个属下回到大定府。他们绕过北门直奔南门朱夏门。
其他的城门再阿息保的命令下已经全部堵死了，现在所有人不管出城还是进城都只能从朱夏门走。
仔细盘查之下，任何想临阵脱逃的都逃不出去。乌骨人的尖细也很难进城。
阿息保带着属下进了朱夏门。心急的萧义已经等不急了，他脱离队伍自己一个人快马向飞龙院奔去。
阿息保打马奔驰在二十丈宽的直道上直奔内城阳德门。穿过阳德门来到宫城的东掖门。
“麻烦禀报一声，就说中京都总管慕容阿息保求见陛下。”阿息保抱拳说道。
“陛下有旨谁都不见。”守门太监答道。
“陛下不在宫中出去打猎了吗？”阿息保问道。
“陛下正在宫中静养，现在谁都不见。”太监摇头答道。
“麻烦公公通禀一声，就说是慕容阿息保来向陛下禀报大定府的防守事宜。”阿息保再一次抱拳说道。
“陛下已经下旨，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要去烦他。如果我现在进去了会被乱棍打死的。这些天打死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太监为难的说道。
阿息保长叹一声圈马只能向回走。
他骑马刚刚穿过阳德门就看见惕隐奚回里保带着几名宫卫疾驰而来。
在几名宫卫中间还有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的横担在马上。
惕隐是官名，主管皇宫内务历来都是皇帝陛下的贴心人担任。
奚回里保更是眼睛里除了皇上谁的面子都不给。他和阿息保错马而过时连正眼都没有看阿息保一眼。
“都总管救我！”
被捆在马上的人大声喊道。
阿息保让这一句喊声吓了一跳。他仔细看才看出来被绑着的人正是刚刚才去飞龙院的萧义！
阿息保急忙调转马头急追上去拦在奚回里保的马前。
“大胆！阿息保你想造反吗？”奚回里保怒道。
“我只想知道萧义犯了什么做才被惕隐大人抓起来的。”阿息保抱拳说道。
“这个奴才居然擅入陛下的飞龙院还想要把那里的马匹全部牵走。”奚回里保答道。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阿息保顿了一下说道：“乌骨人马上就要打到大定府城下了。是我答应萧义把这两千匹马给他，让他带兵出城与乌骨人死战的。”
“阿息保，你好大的胆子！飞龙院里的御马也是你有权利动的？”奚回里保喝道。
“我几次求见陛下想要说这件事。可是陛下就是避而不见。现在大定府岌岌可危，凡事都要从权嘛。”阿息保说道。
“守住大定府是你的责任。守不住就杀你全家的头！可是这两千匹御马你却不能动！萧义我要带到陛下面前让陛下发落。”奚回里保寸步不让。
阿息保顿时觉得一口气憋在身体里面快要爆裂而出同时又觉得浑身无力对什么都无能为力。
“奚回里保，臣子尽忠赴死是应有的本分。可是杀敌总要给我们一把刀一匹马啊！”萧义喊道。他出身于青白王朝的后族，虽然比奚回里保职位低却并不惧怕奚回里保。
“这么说陛下不给你刀不给你马，你就不尽忠赴死了？”奚回里保冷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