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摆脱困境的机会
灾民安置区。
出于种种考虑，对灾民们的安置并不是依据家庭亲缘来安排的，为了方便管理，男人做工的分在一起，女人做工的分在一起，老人孩子伤患等分在一起。
彼此之间倒是不禁止探视，又因为都在一条街上，所以常常能在其他的两片区域看到男人的身影。
入城后最初的那种胆战心惊的阶段过去，逐渐适应了城里的生活，多数人都放松了下来，虽然要干活，但有地方住，有饭吃，这日子比之前逃荒时好多了，甚至比不少人灾荒前的日子还要好。
饱暖思**，其实不饱暖的时候也思，只是多数人那时候没有时间金钱和机会而已。
那些正经做工的女人另住一处还时不时有管事去找，据说分的吃食也多，所以男人们就把目光投向了那些有伤病没法儿做事，每天只能领到几碗稀粥的女人身上。
这种事在逃荒的时候并不少见，甚至那时候比现在疯狂多了，现在进了城，那些人多少收敛了些，威逼利诱连哄带骗还不敢把事情闹大。
但相比有了多余食物觉得自己可以玩的更好的男人，同样有了食物住处的女人却不再愿意做这些，本来病区的年轻女人就少，大多数又都不愿意这么做，矛盾和冲突就出来了。
污言秽语、诋毁中伤、无边的谩骂、旁人的冷眼，不少本就伤病的缠身的女人又添了心病，直接一病不起。
甚至有人尝试自杀，还好被人发现，提早救了下来。
“红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家人逃荒，男人死在半路，没了男人、被逼着做了这行，为了幺儿，我忍了，幺儿死了，要不是有姐妹们拉扯着我，我早跟幺儿、跟我男人一块儿去了……
本以为进了城会有出路，谁知道还是这样……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女人哭诉的声音并不大，但那些话却如刀子一般深深插进了在场的女人心里。
失去家人的女人在盛世都不一定能保全自身，何况是这乱世了，何况有的家人有和没有并没有区别。
这一番话让不少人伤感起自己的经历，更有不少人也开始悲观的想象她们那灰蒙蒙的看不见希望的未来……
红姐打破了这压抑绝望的氛围，
“咳咳……行了，别在这胡思乱想，那么苦的日子我们都过来了，现在比那时可好多了，你们反倒一个个的不想活了？
早这么想，最苦的时候一头碰死就是了，何苦熬了过来？”
这话让所有人猛然清醒，就连一开始哭泣的女人声音也低了下来。
“既然都不想死，那就好好活着，别再说什么没有出路的话。
去了绣坊做工的姐妹过得不好？有吃有穿还能拿出一些来接济我们，有烂人敢去找她们的麻烦没有？
还有去了大户人家做事的、去饭堂帮厨的，哪个过得不好了？
我们只是病了，身体不好，等养好了身体，一切就会好起来的。”
这番话给了屋里的女人希望，气氛终于不那么沉闷了。
“我知道你们心里苦，你们担心、害怕，看不到希望，但再怎么样，不是还有我们这些姐妹吗？大家互相帮衬着，日子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红姐……”
“红姐……”
屋里的女人都泪眼汪汪，不过这次不是难过的，而是感动的。
在她们正要抱团取暖，互诉衷肠，互相鼓励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男人中气十足的喊声，顿时屋内惊慌一片。
“婉文和小月是哪两个？快些出来。”
与她们同住的老的老小的小，要不就是病病歪歪的，这样的声音必然是外面男人的。
这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
红姐看着只一句便惊慌不已的众人，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但她是这些人的支撑，她只能坚强。
“别慌，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不是坏事怎么会来找人？”
有人声音颤抖地说道。
红姐深吸一口气，说道，“前两天，有府衙的人来找识字的人，我们这里报了婉文和小月去，若是来找别人我不确定，但来找她们两个，就一定没事。”
相反，这多半还是个好消息
说完，她就起身打开房门，六月的阳光洒满了这个阴暗无光的屋子，照亮了这些面色苍白的女人。
她和来人打了个照面，来人是个高大的年轻汉子，穿着干净的袍子，面上严肃却不让人惧怕，识人众多的她现在可以肯定，这是个好消息。
“婉文和小月呢？快些让她们出来，别耽误了时间。”
“婉文病的厉害，小月去外面帮忙的，官爷放心，她们很快就能回来。”
来人是小伍的堂弟，伍封。
他眉头皱的很紧，对此满脸不满，但在看到那匆忙跑回来的瘦的干柴一样的小月和被两个人搀着站不直身子的婉文的时候，他脸上的不满消失了，不过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样的人，怎么能做事呢？
他的不满表现得很直白，小月对局促地看向红姐求助，红姐比一般人看的更多，连忙解释，
“她们都是能吃苦能做事的，就是没得吃拖垮了身子，现在有的吃了，很快就能养好身体，不耽误什么的。”
伍封想到府衙那边的说法，只得说道，“那便跟我来吧。”
说完转身离开，小月连忙从旁人手里接过婉文背起来，小跑着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的伍封注意到这一幕，想上手帮忙又停住了，最后只是放慢了脚步，让两人跟的不至于太辛苦。
等到了府衙，小伍早在那里等着了。
“怎么才来！你爬着去的么！姑娘都把里面那些人相看完、分配完了！”
说完，他才看见伍封身后的那两人，一时也惊呆了，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
“这谁办的事儿？！这样人报上来做什么！”
“她们养好身体就能做事了……”
“那就等她们养好了再说！”
小月局促地僵立在原地，婉文艰难地抬头看了眼两人，忍着不舒服去分析思考如何化解眼下的困境。
她们太需要这个机会了，一个让他们摆脱当前困境的机会。
许是刚刚小伍抱怨的声音太大，府衙里传出问候的声音。
“人到了没有？”
226你姓木？
听到这轻柔的女声的时候，婉文愣了片刻，这样的声音出现在这样的地方是很违和的。
但很快，她就想到了无意听到过的，外面流传的那些似真似假的消息。如果那是真的，这或许就是她们在等的那个机会了。
她的呼吸倏然急促起来，原本病怏怏的面容也变得潮红。
“姑娘，人来了，马上就带进去。”
小伍好声好气地回了这么一句，转头看到那两个病怏怏、脏兮兮的女人时，再度烦躁起来，但烦躁归烦躁，事情到了这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们两个跟我来，进去后别乱说话知道吗？”
府衙很是气派，但里面的人与其说是威严，倒不如说是忙碌，好像每个人都有很多事情做，事实也确实如此。
木渔刚刚见了那四十几个人，让人拿早就准备好的几个问题检查了一下他们的水平，同之前猜测的差不多，大部分都需要再教育，现有水平只能做些极简单的打杂的活儿。
至于那几个学识较高的人，也各有各的问题，想要他们发挥作用，也还需要时间再考验和鉴别。
人现在虽然多了不少，但工作量相应的也多了，而且这些人短期内还不能很好的适应，估计就只能先让他们做些最简单最基础的工作。
心累……
她无比想念桃源村的季秀才他们，和他们一起共事那叫一个舒心，彼此的默契早都培养出来了，她说什么他们都能很好做到，有时比她想的做的还要好。
不像现在这里，能理解服从她的人能力不够，能力够得人又不能完全理解，理解了也不愿意服从。
她前阵子已经写信回桃源村说了这里的情况，让季秀才从学堂里选几个学的好的学生送过来帮忙，想来再过半个多月就能到了，到时候她也好轻松一点。
她正思绪漫天地胡乱想着，就见小伍领着一个女人进来了。
不是两个吗？
再一细看，确实是两个，一个背着另一个，只是这两个女人的形象，实在是糟糕了些，一眼就能让人看出她们是灾民来。
按说进城一个月了，怎么着也不该还是这样才对。
她眉头微蹙，坐直了身体，从上到下细细打量着那两个女人。
被背着的那个像是病怏怏的落难小姐，便是这般糟糕的境地，身上也带着最后一分矜持和整洁。
背人的那个像是小姐家的粗使丫鬟，虽然落难，那黑瘦的身躯还是有野草般旺盛的生命力。
“你们、叫什么名字？”
木渔打量两人的时候，这两人也在偷偷打量她。
小月只在刚进门的时候视线扫到了主座上的天青色的罗裙，此后就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并没敢再抬头。
婉文也没有直视主座上的人，那不和规矩，她只用余光不经意地去扫视，以她的聪慧，只一两眼便足够达到目的了。
这不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人。
这是一个温和聪敏的人。
才刚得出这两个结论，就听问到两人的名字。
小月局促的说不出话来，这种事一向是婉文开口，只是这次婉文也僵了，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主座的女子。
“姑娘问你们话呢？哑巴了？”
“回姑娘的话，民女木婉文，这是我的朋友李小月。”
木渔一惊，“你姓木？”
“是。”
这也太巧了些吧？
木渔细细打量着木婉文一番，见她虽处境糟糕，却眉目坦然，心性平和，猜到她出身不低。
“你老家是哪里的？渭州木家你可听过？”
“回姑娘的话，民女老家巴州，祖上确实是渭州人士。”
木渔点了点头，估计和原主父母差不多，虽然算下来确实是渭州木家的人，但许多代下来，各有际遇，已经算不得多亲近了。
至于木婉文是怎么从巴州沦落至此的，她暂时没有兴趣了解，现在事情多着呢。
“你识字是吗？水平如何？我要听实话，不必谦虚说些只读过几本书这样的话。”
“民女三岁便跟着先生读书开蒙，此后一直读书到十岁上，市面上流传的书籍，十有七八民女都曾读过。”
木渔轻笑，这种面上谦逊，说话却狂妄的反差，她喜欢。
“好，我知道了，那你这朋友呢？”
“回姑娘的话，四年前我便开始教小月识字读书，她最是用功，四年来过得再难也没放弃过。常见的字她都会读会写，书虽没正经读过几本，但也听我复述过许多次……”
“我明白了。”
一个学识高，一个学识一般。
婉文不再说话，静静等待着这位姑娘的吩咐，面上平静的她，此时心中少见的忐忑着。上一次她这么不安，还是家里预感到灾荒，提前送她去未婚夫家完婚的时候。
她都紧张起来，小月自然更是紧张，腿抖得都快站不住了。
就连带两人进来的小伍都被感染的有几分紧张了。
看起来姑娘对这两个女人还挺满意的，但是这样的两个女人，能安排到哪里去？能做些什么呢？
木渔也正在思索这两个问题，没有思考出结果，因为现在的事务一团乱麻，而两人的状态这么差也需要时间休养。
“小伍，你先去忙吧，我和她们两个再聊一聊。”
“好。”
小伍走出了屋子，木渔感觉到两人似乎放松了些许，之前太拘谨了些，“过来坐吧。”
婉文照着礼仪和规矩拒绝了，但是得到了一句坚定的“坐下”后，便拍了拍小月的肩膀，示意过去坐下了。
这过程中出了个岔子，小月太紧张了，不小心摔倒了，碰到了椅子，弄出了不小的声响，好在小月手脚麻利，几乎是一瞬间就把她扯起来在桌边坐下了。
快到木渔都没来得及对这场变故做出应有的反应一切就结束了。
她有些头疼的想着，摔得那一下可不轻，两人又都是小弱身板，晚些得找大夫给她俩看看。
不过现在有别的事情要说。
“和我说说你们的生活吧，你们看起来过得不太好。”
227有救了
木渔从两人口里得到了不少她们平时生活的难处，这些确实都是需要尽快解决的问题，她也知道，还有更多问题，这两人没有说出来。
需要做的还有很多，有些现在就能做，有些却要等到以后才能做。
她唤来伍封，吩咐下去，“伍封你以后负责她们所在病区的事宜，以后一些轻便的活计，都分到这里。”
这片区域虽然说是老弱病残，但他们大多数还是有自理能力的，只是不够灵活、不能做重体力、也不方便管理而已。
伍封答应下来，“是。”
婉文和小月心中激动，做活是能领食物的，她们都愁着没事做。
病区的一天三碗稀粥也就是个半饱，让人饿不死，饿不坏，但是饿得难受，所以她们才需要别人的接济，所以小月才会去外面找活做。
但她们要去外面做事何其之难，要打好关系，还只能接到脏活累活，赚的食物也很少，还要被扣走一半，要是她们能直接接到活，至少不用那么累，到手的食物也不用被扣走一半了。
今天来之前那种低沉和绝望的氛围，也再不会有了。
红姐劝过那么多次，不及这位姑娘一句话来的效果好。
婉文心中感叹，上位者的随便一句话，就能改变无数人的生活。
如果、如果她也能……
木渔扫了婉文和小月一眼，又加了一句，“等李大夫忙完，让他回府来找我，给这两人诊治一番。另外，让他以后也多去病区看看，那里的人更需要大夫才是。”
这李大夫是木渔商队里的人，在锦州小有名气，之前为了尽快赶路，她把觉得没必要带上的人都留在庄园里，没有一齐跟来。
来到黄沙城后，发现这里唯二的两个大夫竟然都是赤脚大夫，医术相当潦草，便又送信回去，让人把李大夫送了回来。李大夫一到黄沙城就忙得脚不沾地，带来的草药也用的很快，紧急采购了一大批草药还在路上过几天就能到。
黄沙城两千多号人，又都是长久没得吃没得喝的，身体都弱得很，很少有身体没问题的，怎么能不忙呢？
要说之前没大夫时，城里隔三差五死几个人根本不算什么大事，饿死的、累死的、病死的、还有死因不明的，这种情况在灾年乱世简直太常见了，根本没什么好在意的。
但木渔知道，不说要花大力气花大物力去护理的那些病人，有些病人只要简单的几碗药就能捡回一条命，这样的事为什么不做？
一百个人里一天生病三个人，放到两千人里那就是六十个，一天给六十个人看病，多数还要亲自去看，这是不小的工作量。
不过效果也是很显著的，自李大夫来了以后，黄沙城死去的人数比之前少了一半多，那是几十条人命。
这还是很值得的。
婉文和小月也知道大夫意味着什么，万万没想到只是来一趟能得到这么多好处，都感动的不得了。
木渔看到了，只是笑笑，“你们两个，便先住在我府里吧，养好身体，也好做事。”
……
“这是两位姑娘以后的住处，我就住在你们隔壁，有事可以去找我。”
“谢嬷嬷指点。婉文感激不尽。”
“别说这话，你们帮主家做事，那就是自己人。你们且先歇息着，晚些时候我给你们送衣裳和吃食过来。”
送走朱嬷嬷，婉文和小月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
小月呆呆地站在原地束手无策，一路走来眼见的一切让她震惊，还是婉文提醒她，两人才到了屋里去。
“婉文，我们……”
婉文在床上坐了，木板床上有一层厚厚的草垫，上面铺了棉布床单，比在病区睡在地上或是简陋的架子床上好了不知道多少。
即便这对从前的她来说不算什么，但长久的苦难，让那些记忆遥远的仿佛前世一般缥缈。
她回过神来，面对小月忐忑的脸，拉着小月在床边坐下安抚。
小月是个坚强的人，就像田野间的野草一般韧性，最难的时候也不曾想过放弃，一到了稍好些的地方，就开始努力发芽生长，但也很容易惊慌，面对改变只知道匍匐下去。
两人的性格在这方面可以说是互补的。
“我们留在这里，帮姑娘做事。”
“可是我、我干活儿还行，读书写字做大事我不行的，我会出丑……”
“你行的，我说你行，那姑娘也说你行，你信不信我们？”
“……我信。”
“那就好好留下来，好好做事，就算你真有做不了的，那还有我呢。”
开导了好一阵，小月终于接受了这一切，这时候，朱嬷嬷也把午饭和衣裳送过来了。
两人没顾上衣裳，都被午饭吸引了视线，炒青菜和炒鸡蛋，还有四个馒头和两碗稀饭。
她们太久没见到这样丰盛的饭食了。
“今日我顺路帮姑娘带来了，以后却是要姑娘自己去领了，吃多吃少也吩咐厨房那边一声，让他们注意些。
这是两套衣裳，姑娘且先穿着，新的衣裳还等绣坊那边做好了才能送来。
两位姑娘先吃着，我就不打扰了。”
朱嬷嬷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婉文连忙叫住了她，询问等下可不可以让小月回去带个话，怕病区的那些朋友担心。
“这当然可以。”
得了肯定，两人吃饭也放心了几分。
许久没吃到正经的饭菜，两人都放开了吃，把菜和粥都吃完了，馒头却默契地没动，打算带回去给病区的朋友。
……
“小月，你说的都是真的？”
红姐愣了，她是想到过这会是件好事，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大一件好事。
原本觉得给两个人找到出路，再给别的人几分希望，偶尔能照拂她们这些姐妹几分就够了，没想到一开始就有这么多的好处，解决了一直困扰着她们的难题。
她们都有救了。
“那位姑娘真是个好人，你们一定要好好听话知道吗？”
“知道的，红姐。”
“你快些回去吧，别耽误了时间，好好做事，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228分配房屋土地
府衙里新增了四十来号人，经过几天的磨合之后，已经能开始做事了。虽然只是一些基础的事情，但毕竟人多，还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有了他们，重编户籍和分配财产的事情顺利进展起来。
前期准备工作很快完成，具体的章程和分配方案木渔和武镇等人正在商量，主要是落实户籍，分配房屋，田产这些。
大致的思路很简单，大家都懂，就是具体的数目还有待商榷。
比如，都明白按照功劳多寡进行分发，但具体是多少呢？
“我们能有今天，都仰赖将军的领导，若论功劳将军最大，将军的份额定下了，才好定其他人的。”
“对，先把将军的份额定下，才能说其他人的，谁也越不过将军去。”
“但将军值得多少？良田几万亩？豪宅几处？只怕这也无法衡量将军的功绩。”
木渔无奈，只是分配而已，怎么就扯到能不能衡量功绩上去了，大帽子扣下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她看向武镇，武镇本人也是皱着眉头的。
“我明白大家的意思，也感谢大家的支持，但现在是为了定下分配的章程，不是为了吹嘘功绩的，功绩再大，说破天去又如何？
黄沙城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再多也分不了，大家还是照现实说吧。”
其他人沉默了片刻，都明白他的秉性，武夫一个，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知道再坚持下去会惹得他不快，便没有再坚持，而是开始想起分配方案来。
黄沙城附近满打满算十来万亩地，良田也就万亩之多，一般的田地有个三五万亩，剩下的都是下等田，这该怎么分才好？
谈论半天也没得出个结论来，有说万亩良田，有说八千亩，还有说六千亩的，武镇自己说一千亩就行，其他人哪里愿意，最后终于定下了三千亩良田的数量。
其他人不全是真心觉得武镇值得上这么多，只是若是武镇分的少了，那他们自然只会分的更少，给武镇多分一些，他们才有更多的余地。
最后，武镇分到了三处三进的宅院，三千亩良田。
有了武镇开头，其他人就好说多了。
管理黄沙城内事物的四五十个大小头目，每人都分到了一处三进或两进的院子，一千亩到一百亩不等的良田。
其他三百多名战士，每人大概分到一处二进或普通院子，一百亩寻常田地。
这些田产足够让他们过上滋润的生活，最差也是小地主的程度。
而对于其他那四五百军中的附庸，他们大多是一早就在黄沙城里的，算是城里的老人儿，若不是体力或是别的条件不允许，他们和别的战士差的也不太多。
故而他们也分到了每人十亩寻常田地，一家人能分到一处院子。
不必说，每人十亩田地是真的不少了，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种四亩地就能生存下去，十亩地算是很富裕的农家了。
而至于最新来的灾民们，在场的人大多都不愿意分给他们太多，觉得他们没什么贡献不说，还消耗了他们很多粮食。
最后经过一系列的商谈争取，才定下了每人两亩下等田的分配。
这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要肯做事，这也不至于饿死人，何况还有木渔带来的粮种，吃饱饭足够了。
把这一切定下来，事情就算完成了大半，剩下的只要照着这些去执行就是了。
商谈完，众人散去，武镇留了下来。
“姑娘觉得，这些要多久能完成？”
木渔抿了口茶水，茶水微涩，“贴出告示后两天开始实行，约么要半个月时间吧，争取一下在七月前能搞定。怎么了？为什么问这些？”
武镇一向是局面稳住就不会心急的人，交给她的事情他很少过问，所以她推测是有什么事情让他这么问的。
果然，武镇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这才说道，“等这些完成，黄沙城就需要一个城主了。我给夫人写了信，夫人她拒绝了我。所以我请想姑娘……”
木渔心中有些不解，她是真的有些搞不懂，武镇这是真不想当城主，还是只是故作谦虚。
“姑娘和夫人关系好，我想请姑娘帮我写封信回去劝劝夫人……”
“你知道，王姐姐在这件事上是铁了心的，便是我写信去，结果也不会有什么两样。”
“我知道，请姑娘写信。”
“好，这封信我帮你写。”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知道这封信的回信会是什么内容，武镇也知道，但这个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这封信寄出去，差不多等到分配完房屋土地的时候能传回来，武镇应该是早有应对的办法了。
木渔也不管这些，当下写了封信让人寄去了桃源村，然后就忙着分配房屋土地的事情了。
……
告示贴出之后，城内一片沸沸扬扬。
虽说识字的人少，但木渔早就吩咐下去了，让张贴告示的人每天在人多的时候读几遍，又都是切实关系到自身利益的大事，所有人都重视着呢。
战士们早就得到消息，又有那些心腹长官给他们早把事情说明白了，他们倒不至于太好奇，比较重视的是那些曾作为附庸的和新来的灾民们。
前者见识过黄沙城里最凶残的内斗，见识过杀人为乐的土匪，能有安稳日子过已经是极大的追求了，万万没想到他们还能有田有房，而且这田产还足够他们过得滋润，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后者则只求有个落脚地只求有口饭吃，能有田产不再流浪自然是再好不过，至于只是两亩薄田，那又怎么样，很多人在逃荒之前也不过就是两亩薄田罢了。
再说了，黄沙城可比他们之前穷乡僻壤的家乡好上态度了，能在这里安家落户，已是不少人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这一天，就连一向死气沉沉的病区气氛也活跃了起来，那些缠绵病榻、唉声叹气的人也被旁人搀扶着来听别人讲这个好消息。
“我们又有家了。”
229城主风波
紧赶慢赶，终于是在六月底把这任务完成了。
事情很顺利，木渔很高兴，这下子她是真的能喘口气了。
接下来虽然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比如收割粮食，新一季播种，以及城主确立等等事情，但她就不是主体了，这些该要武镇去头疼。
没几天，桃源村的人来了，还带来了前城主夫人王淑君的信，果然如她和武镇预料的一般，被果断的拒绝了。
王淑君不想做这个城主，她的女儿也不想。
她在信里写，让武镇自己当这个城主好了，就当她们不存在，她们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只会在桃源村了此余生，让他不要再写任何信回去，她也不会再收任何信了。
木渔字里行间能看出王氏的厌恶和烦躁，那么端庄温婉的一个人，被逼成这样也实在是过分。
她叹了口气，让人把信交给武镇，这种事她以后不会再做了。
武镇那边收了信，并没什么回应，她也没在意。
桃源村送来了二十个学生，这数目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她有把握这些识字又懂算术并且懂得一定规则的自己人在黄沙城府衙很快能占据一席之地，成为其中的带领者。
有了他们在，她便能放心很多。
再有便是从远山镇来的二十个工匠和大夫，本来一说是黄沙城是没人肯来的，后来还是杨二郎以桃源粮铺的口碑作保，加上极高的工钱，这才凑了二十个人送过来。
这些人会来帮着逐步让黄沙城恢复正常运转，比现在更正常一点。
接下来的几天，她过得很惬意，很悠闲，在黄沙城里，少有这么清闲的时候。
七月上，春天种下的粮食收获了，有她提供的种子，这次收获的结果很是可观，原本不愿意被调去做收割的苦力活的人，看到这样的丰收也都忘记了抱怨。
她熟悉接下来的发展，因为在桃源村、远山镇她已经见过不止一次了。
她还知道，在丰收刚到，新一轮播种后，是最适合做出改革或是宣布什么重大消息的。
也许，武镇就是打算在那时候宣布城主的事情。
反正，与她关系不大就是了。
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关系，等城主定了下来，发布一系列安民政令，一切基础都打好，就得开门做生意了，而关于黄沙城的商业方面，当时武镇是答应了交给她的。
定下了城主，她也就可以准备开门做生意了。
时间就这么来到了七月半，闲了快半个月的她都有些坐不住了，武镇还是没宣布城主的事，甚至连一丝准备的动静都没有，属实让她有些坐不住。
难道武镇打算空着城主的位置？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她坐不住要去找武镇谈谈之前，武镇先来找上了她，还一开始就给她抛了个炸弹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我想了很久，城主还是姑娘来做吧。”
木渔呆住了。
一直以来，武镇的种种行为，她都觉得，这是古代的一个套路，被推举上位的人一定要再三拒绝，然后其他人再三坚持，这样以后才会不留话柄，才会好看好听。
尤其王氏母女还在，武镇上位多少有那么一丝不合规矩，哪怕王氏母女真的无心这个位置，但是以后武镇的敌人可不会管着一点，以后的百姓也不会管。
她觉得武镇这么做是为了以绝后患，当然，后来以她对武镇的了解，又觉得武镇是过分愚忠了。
但现在，武镇说让她做城主，她属实是震惊了。
在武镇要害她，和武镇是真的不爱权势之间来回打转，最后也没想出一个最合理的解释来。
“武将军，你就别和我开玩笑了……”
“木姑娘，我没开玩笑，这事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到今天才终于做了决定，我是认真的。”
木渔已经从他严肃的脸上看出他的认真来了，只是她还是不能相信真的会有人把到手的权力拱手相让。
“为什么？”
“我不是做城主那块料，强求也做不来。
除了一开始笼络人打仗的时候，其他时候我都做的很吃力，我搞不来粮食，也不能让一切回到正轨，我只会用最简单的方法，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但是木姑娘你能做到这一切，并且做的很好，甚至比先城主做的都好，你会是百姓希望中的那种好城主。
最重要的是，我信任木姑娘的人品，把城主让给其他任何人我都会担心，唯独让给木姑娘不会。
而且，再也没有比木姑娘更合适的人了。”
说完，两人间再次陷入沉默。
木渔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也不敢完完全全地相信。
“武将军，如果说你忌惮我的话，我可以离开的，不必玩这么一出……”
她的话被武镇打断，只见武镇单膝跪地，诚恳说道，“姑娘，我是真这么想的，请姑娘给黄沙城的百姓一条活路，给武镇和武镇的兄弟一条活路！”
武镇跪着不肯起来，木渔最后妥协，让武镇再给她几天时间想想。
这种事，她是真的不敢轻易答应下来。
武镇的想法、武镇心腹的想法、黄沙城其他人的想法、黄沙城外各个势力的想法、南齐朝廷的想法……
等等这些都要考虑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要，还是，不要？
这个选择很难做。
……
促使她做出选择的，是几天后受到的一封来自锦州的信。
信是温望写的，信里写了他在锦州跟着郑成元荡他们学着管理生意的过程中的一些感悟和收获，写了锦州的生意情况，写了他自己的一些想法，还在信的最后询问了一下她这里的情况，他在那边听到了一些关于黄沙城的消息。
信里有一句话，是她曾经说给温望听的，现在温望说来给她听了。
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要成功，那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大意如此。
如果一定有一个人要成为城主，那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就如武镇所说的，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不是吗？
思考再三，讨论再三，准备再三之后，她找来武镇，答应了武镇的请求。
她会成为黄沙城的下一任城主。
230黄沙城有新城主了？
在木渔觉得最适合宣布城主时机的时候，宣布了她成为城主的消息。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这时候宣布消息，众人的反应都是顺从，少有想要反抗的。
普通百姓最多疑惑一二，便是不愿意女人做城主的那些人，在听到是她带来了粮食粮种，是她负责安置灾民分配田产的时候，也多闭了嘴。
剩下的那些，则在武镇和他的心腹站出来表明支持她的时候被迫闭了嘴。
武镇手下的人必然也有不愿意的，不过这些都没传到她耳朵里，武镇他们自行解决了。
总之，在七月底的一天，木渔正式成为了黄沙城的新任城主。
成为城主之后，她要做的事情更多的，但相应的也有了更大的自主权，很多事情都不必再瞻前顾后，而且这是在给自己做事，和之前帮人做事是完全不一样的，综合来说，干劲满满。
从桃源村来的那二十个学生派上了大用场，原本是留着备用，现在直接全部派上了用场。
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比之前那些半路出家的人做事效率高的多，有他们在，很多事情进展的格外顺利。
不过这还不够，她写了信回桃源村，想让季秀才来黄沙城帮她。
这些且不说，花几天时间把城内稳定下来，一切处理妥当之后，她之前从远山镇定下的一大批货物也该到了。
货物都是黄沙城紧缺的，油盐酱醋茶布匹草药等等这些，但现在，那些随行的商人比这批货物更重要了。
既然她成了城主，那她必然要尽心尽力才行。
现在黄沙城一穷二白，需得吸引外来商人技术前来才是。
而且，这些人还有别的用处。
……
一支人数众多的商队缓缓前行，靠近着那座高大的城池。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商队里的人也越来越紧张。
“孙掌柜，你说黄沙城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之前说来这里做生意赚到大钱的那些人，不会是骗人的吧。”
“我之前听说，是土匪占领了黄沙城，他们还吃人呢……”
“你看着周围，还和灾年里似的，路上还看到灾民了呢，这……”
孙二被两人说中了心事，不耐烦地说道，
“巴州那么大的一支送粮队伍，在黄沙城补给，他们怎么说的你们不是都听过了吗？
镇上那么多木匠铁匠大夫不是都收了钱来黄沙城了么？这你们都是清楚的。
再有桃源粮铺桃源酒楼的人作证，你们还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在这里瞎操什么心，都到这里了，黄沙城就在眼前了，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回去不成？”
众人见孙二生气了，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他们自然也知道这道理，就是担心害怕而已，发泄下情绪，实际他们也知道只有一个选择。
众人情绪低沉，忽然周围有声音响起，吸引了众人注意。
“哎呦，姑娘您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什么缺的？您吩咐身边人说一声，立刻就给您送去。”
众人看去，只见一窈窕红裙女子出现在暗淡的营地里，格外鲜明。
女子轻纱覆面，低声对那人说了什么，那人便殷勤地点头跑开了，很快便不知拿着什么又回来了，那女子便带着东西回了营帐里。
众人见那女子不见了身影，方才回过神来。
“桃源酒楼出美人。”
“那也不至于吧，这杨姑娘可是没人见过的。”
“只看她兄长杨掌柜的俊俏模样，她也差不了。”
“还有木姑娘……”
孙二适时出声，以免这些人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来。
“行了，人家杨掌柜这么水灵的妹子都放心让她往黄沙城来，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快些去做事，明天就能到黄沙城了。”
众人闻言，果然都放松了下来，第二天到了黄沙城下，也没有太过慌张。
孙二作为这支商队的领头代表人物，自然要主动上前攀谈，好在那守城的官兵没有为难他，一听说他是和木渔木姑娘做生意的，只盘问了几句便让他们过去了，连‘入城钱’都没让他交。
孙二反倒有几分忐忑了，最后还是硬塞给了人家，进了城。
黄沙城他来过一次，不过那也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再来，感觉竟没什么很大变化。
他不免意外，之前关于黄沙城的传言不断，有说被叛军攻占了的，有说被北狄攻占了的，还有说被土匪山贼占了的，说这里被烧杀抢掠，被放火烧城，说这里是人间炼狱，这和眼前的景象是一点也对不上。
难道，那些都是捕风捉影的假话？
果然，流言不可信，只是之前有那么多的逃荒灾民能证明……
也是，他们必然也都是听别人说的，或者听风就是雨，真要让他们遇到他们说的那种事，这些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孙二恍恍惚惚地觉得他想明白了，其他人则只有恍恍惚惚。
“这和听说的不一样啊？”
“是啊，这哪是被攻占过被烧过抢过的模样？我们不会都被骗了吧？”
一行人傻站了片刻，才在领路人的带领下往仓库处走。
领路人是远山镇的一个大夫，现在黄沙城里的人都忙得很，便让他来带路。
“钱大夫，你来的早，你说这黄沙城是怎么回事，怎么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呢？”
钱大夫笑笑，“你是想说黄沙城看起来完好无损不像是被几度攻陷的事？”
“正是正是。那都是真的吗？”
“自然都是真的。”
“那怎么？”
“其实半个月前我们来的时候，黄沙城还不如现在这么好，我是亲眼看着黄沙城在半个月里大变样的。
住在这里的老人说，以前是有那么惨的时候，不过木姑娘到了这几个月一点点收拾起来了。”
“是这样啊。”
孙二虽然这么说，但看着眼前的黄沙城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过去的模样的。
“哎对了，现在黄沙城是哪位当权啊，这我们初来乍到的，别犯了忌讳。”
“自然是新城住。”
“黄沙城有新城主了？”
“自然，还是你认识的人呢。”
“谁？”
231郑成的信
孙二一直到交完货物到了木府门外才堪堪回过神来。
木渔是黄沙城的新城主？
那个忽然出现在远山镇，给远山镇带来巨大改变的年轻女孩，现在竟然成了城主？
由穷变富的故事并不少见，不少商人都起于微末，便是她女子的身份在，也算不得多让人不可思议，虽然确实少见了些。
但是从农民一跃成为城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也极少有这样的传说，便是有类似的事情，通常也传播不起来。
孙二是见识过木渔最开始出现在远山镇的模样的，当时的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有今日的造化，便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了，他也依旧不很相信。
他不信，其他人也半信半疑，但是出于对权势的尊崇畏惧，他们很是守礼的进了木府。
孙二等几个领头的商人被带到了木渔的书房里，其他那些小商人小管事则暂时被带到偏厅喝茶。
同孙二一起的，多是远山镇的商人，少有几个别处的，都彼此熟悉，是一开始去远山镇的那一批。他们都是敢于冒险的，也对桃源粮铺有着极大的信任，所以才会冒险来黄沙城走这一遭。
木渔接见了这些人，同他们简单说了黄沙城接下来的货物需求，并向他们提出了一些要求，自然不是太过分的那种，只是为了方便管理，黄沙城毕竟才刚刚重建，一切还没稳定下来，不宜立刻投入市场。
商人们原本还畏惧疑惑着，听到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立刻飞速思索起来，发现对自己的利益影响不大，虽然没有之前那般暴富的可能，但还是很有赚钱的余地，纷纷答应下来。
他们可没有忘记是在和谁说话，这是一城之主，即便还对此心有疑惑，也没人敢去第一个发问质疑，除非嫌命太长了。
木渔赶着去见杨双，本不想与这些商人多说，奈何这关系到除了关系到接下来一段时间百姓的生活，还关系到她的一个小计谋，所以还是耐着性子把事情做了全套。
城主的身份她没想隐瞒，也没必要隐瞒。
黄沙城要恢复到从前，必然要从外界获取货物和帮助，便是她封闭城内的消息，有心人也能从那些流向黄沙城的货物猜到黄沙城的状况，然后从那些提供货物的商人入手打探出什么。
若是她用了自己的势力，必然很快就会被找上门；若是她不用自己的势力作保，那黄沙城的重建根本不会这么顺利。
隐瞒她成为城主的消息只为了多争取一些准备的时间，但是经过她和武镇他们的商讨之后，他们一致觉得没必要这个准备的时间。
封闭和隐瞒的期间受制颇多，根本无法快速提升实力，这就使得一切根本没有必要，不若大大方方地坦白，让黄沙城快速重建。
南齐这种没落王朝，内忧外患，叛军四起，皇权极度旁落，权力分散在各个皇子将军手里。
南都就是个摆设，皇帝现在还病着起不了身呢，就连摄政王也是个摆设，南都的命令全是几方势力博弈的结果，最终就是没有结果。
外敌内患，争权夺利，掌权者们早都把黄沙城遗忘了。
就是没遗忘，也少有人愿意插手。
不然也不会黄沙城被攻破两年都没人管过，凌将军倒是放出话要管来着，只不过最后碍于种种原因，还是没能成行。
其他势力自然也是一样，都是先观望，衡量这么做的利弊得失。
显然在他们眼里，黄沙城可有可无，不值一提。
这是个悲哀的结论，也是个极好的消息。
这意味着，无论谁成为黄沙城的城主，各方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
对各方势力来讲，这不是好事也不是件坏事，反而还可能是个机遇。
本来已经各方争权到了关键时期，谁愿意在这时候给自己树敌？不仅不会敌对，反而还会想办法拉拢黄沙城站在己方阵营。
对南齐朝廷来讲，这更不是大事，一个安分的新城主，总比残暴的土匪好得多，名声也好听些。
现在朝廷哪有能力收复黄沙城，人家主动示好，承认朝廷，自然见好就收。
最后的结果多半是朝廷赐下圣旨加封，这样的先例多不胜数。
这样自然是皆大欢喜，当然也有可能事情进展的不这么顺利，有势力跳出来反对，那也没办法，只能硬刚了。
黄沙城易守难攻，城内粮食与水自给自足没问题，只看谁更耗的起了。
国内的几方势力应该没有理由这么做，叛军和敌国倒是有几分可能，不过也不大就是了。
木渔放下心来，杨双已经被朱嬷嬷带到了书房。
木渔第一次见到杨双女装，身上几乎没有杨二郎的痕迹，完全是一个明艳沉静的妙龄少女的模样。
同是水红色的罗裙，穿在小月身上就让人觉得妖艳狡黠，穿在杨双身上就完全不会有这种感觉。
看着木渔惊艳的模样，杨双笑笑，说道，“我用了些你留给桃花的美白药粉，效果好的让人意外，连我自己都有几分认不出自己来了。”
“变化很大。”
但应该不只是药粉的作用，心态的改变能最直接地改变一个人的面貌，由内而外的。
“桃花为我修了眉，教了我化妆打扮，还挺，新奇……”
木渔看着她，好似又看到了过去的杨二郎的身影，不是一个形象，而是那种感觉。
就算换回了女装，做回了女子，这依旧是她最好的朋友。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看到了相似的情绪，皆是无声地笑了。
半晌后，杨双取出一封信来交给她。
“这有封来自锦州的信。”
木渔有些意外，温望的上一封信才来没多久，怎么就又有新的信了，难道是锦州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她打开信封，只见里面还是一个信封，上面的字迹并不是温望的。
她直接将信翻到最后，看到了落款，郑成。
郑成给她写信做什么？生意上的事两人一向是通过温望沟通的啊？
232各方势力的反应
木渔看完信，面色凝重起来。
距离她成为城主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远在南都的郑成便知道了这回事，再扣去车马来回的时间，细想一番，实在可怕。
或许在她成为城主之前，在她从外面采购粮食货物的时候，郑成便注意着她了，更是准确的推断出了她在黄沙城的情况，在这个时间写来了这封信。
不得不说，郑成能坐上第一皇商的位置，手段还是很够的。
这封信里，除了开头那句询问，其余内容都是干货，如何控制住一座城池，如何对付意见不同的人，如何排除异己顺利上位，如何管理一座城池发挥最大潜力……
她细细把信看完，决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把有用的办法留着自己用，把过于严苛残酷的忽视掉。
有了这些法子，她便能更好的管理黄沙城，这在她掌权的初期，是非常重要的。
原本她想着看完信好好和杨双叙叙旧，结果看完信已经完全没了之前的心情，杨双离开后，她便立刻写了回信。
主要内容是感谢他的部分建议，半真半假的说了些现在的情况，最后说给他送去十万斤粮食，询问之前的生意进展可还顺利。
对，主要就是用这批粮食堵住郑成的嘴。
类似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唔，甩个冷脸给一捧甜枣？
总之就是在一方面冷落在另一方面示好，不顺着他的意思来，但也不把关系闹僵。
处理完这些她感慨不已，郑成这么快得了消息写了信来，想来其他势力也会很快得到消息吧，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
快马加鞭，木渔的回信很快就送到了锦州的郑成手里。
郑成收了信，一眼就看出了木渔的意思，顿时冷哼一声。
他好心给出建议，她竟然不领情？
还以为她是个聪慧的人，能识趣知好歹，不想还是庸人一个。
以为有了钱就能为所欲为了？
觉得他的办法残忍，想要仁善爱民，呵，这样的蠢货他见过不只一个，现在又要多上一个了。
若是别人，他瞧都不带瞧一眼的，爱怎样怎样，等落了颓势，直接把人踢掉把财产接管过来就是，但这人是木渔……
他皱眉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想着合适的解决办法。
同她合作的那几桩生意若是踢开她，必然无法长久，这么大的利益，这么好的前景，他是不肯放弃的。
单为了利益，他也不能对她置之不理。
更何况，还有温望的存在。
温望显然对她情根深种，他要保温望，就得保木渔，至少暂时是这样。
温望是他选择效忠的人。
会为情所困的人本不在他的选择范围内，但奈何温望除了这一点，再无缺点，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理想中明主的模样，放眼整个南齐，再没有比温望更适合支持的人了。
一个近乎完美的人，唯一的不足是一个女人，这样多少还能接受。
尤其是，他清楚，温望的野心相当之大，江山与美人的选择未必会出现。
罢了，木渔虽然天真了些，到底不是南都那些蠢货，就算做不到最好，守住黄沙城还是没问题的，等着便是。
收拾好心情，他又变成了那个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第一皇商，带着木渔的回信，去找三公主和温望去了。
他是前几天从南都来的温州，三公主紧随其后，显然是也察觉到了黄沙城的端倪。
果然，等他到时，三公主正在温望处同温望喝茶，她看向温望的眼神满眼慈爱。
算起来，三公主确实是温望的长辈，他的表姑母。
“你来的巧了，快些把信拿出来，让我们看看黄沙城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三公主笑道。
郑成奉上信，三公主和温望凑在一起看了，脸上并没露出意外的表情，反而连连点头。
“望儿猜的一点儿都没错。既如此，黄沙城我们便不必担心了，反倒该庆祝一下，我们的阵营里又多了一份助力！”
“阿姐要守住黄沙城不难，只是若被有意针对，还是会有影响，我想请姑母帮忙……”
“望儿放心，有余力且有可能威胁到黄沙城的就那么两个人，我会去打好招呼的。”
“嗯，谢谢姑母。”
郑成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外人，却也无可奈何，事情已成定局。
他选择了温望来延续接下来几十年的富贵与地位，而温望选了三公主来制衡他。
也许他想多了，温望只是想更好地实现他们的目标罢了。
……
巴州，凌府。
“度儿，黄沙城的事，你怎么看？”
“父亲怎么看？”
“为父觉得，还是再观望一阵。就目前已有的消息来看，这位新城主不是粗鲁残暴之人，只是消息太少，不能判断更多。且让他们再多留意一阵。”
凌度经过之前一遭事，已经迅速成熟起来，智谋心计远超之前，隐隐有取代军师的意思。
“据那些回来的商人说，黄沙城如今在吸纳灾民，四叔曾经去黄沙城执行过任务，不若让四叔带人潜伏进去，这般得到的消息，要更可信也更实际。”
“你四叔那次是死里逃生，坏了身体，早已退了下来，正该好好享受生活，再让他去冒着生命危险做事，这不合规矩，我也开不了这个口。”
“父亲，我觉得四叔会答应的。上次任务，四叔留了心结……”
凌将军沉默了片刻，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那你便去试试吧。”
“是。”
当天，凌度去了巴州一处普通民宅，呆了一个时辰，夜里这民宅便人去楼空。
……
东州，成王府。
“殿下，南都来的信。”
刚从演武场下来，一阵盔甲意气风发的成王随意摆手，“放一边去，别打扰本王的兴致，南都那群老东西的信看不看都一样。”
“殿下，是三公主写来的。”
成王顿了一下，一把抢过信打开看了起来，看完信，他皱眉问道，“黄沙城有了新城主？”
“这、属下不知！属下立刻去打探！”
“罢了，不用打探了，是三妹的人。黄沙城对我没什么用处，三妹既开口，给了她便是。”
233副手季秀才
时间到了九月初，黄沙城里的一切渐渐都稳定了下来。
负责各项事务的官员各司其职，府衙里一切运转良好，百姓们有事做有希望，商人们开张做生意，城中一片蒸蒸日上的热闹氛围。
木渔颇为开心，这最关键也是最艰难的第一个月顺利度过了，以后只会更好更顺利。
这不，季秀才已经如她所愿来到了黄沙城帮忙，这样一来，她便不用在黄沙城杂乱的事务上浪费太多精力。
季秀才能把桃源村经营的井井有条，黄沙城只是个扩大了几十倍的桃源村而已，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相信他能做的很好。
不过，初来乍到就让人做事自然不合规矩，木渔先是把季秀才安顿了下来，给他办了场热闹的接风宴，打算先让他休息几天，再去府衙做事。
宴会上出席的人不很多，少数是城中的官员，多数是自己人，其中便有杨双。
木渔借口说是招待自己的军师和朋友，来的人都很热情对季秀才比较尊敬。
宴会上，她带着季秀才见了不少人，给他介绍了武镇他们和府衙的人。
“怎么了？你看起来很是感慨。”
“我确实感慨。谁能想到当初武师傅带着两个人下山，真的能把这偌大的黄沙城拿下呢？还是村长你有远见。不，现在该称呼您城主了。”
木渔笑笑，“我们是朋友，不必太过讲究这些。走吧，我再带你去见见老朋友。”
这说的就是那些从桃源村来的朋友，他乡遇故知总是高兴的，只是季秀才却在一众熟人间见到了一个陌生的红衣女子。
先前他还以为是桃花，只是走进了却知道不是。
女子肤白貌美，气质沉静，隐隐给人几分熟悉的感觉。
“这位是？”
木渔看去，见季秀才指着杨双惊疑不定，她抿起了唇角。
“这是杨二郎的堂妹，杨双。”
杨二郎何时有了这么位堂妹？
季秀才做事认真，再度打量了一番杨双，果然发现了更多熟悉的地方，再联系木渔的异常，一个猜测出现在他心里。
“杨二郎是位女子？”
木渔感叹，果然不愧是季秀才，他是第一个发现杨二郎身份的人。
“是，”她也没有隐瞒，杨双说这个秘密可以透露给部分人知道，“灾年的时候，为了生存，她扮作男子，就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
季秀才感叹道，“杨二郎、不，杨姑娘真是奇人，这么多年我竟从未怀疑过，她比男子做的都要好！”
木渔引着两人重新认识一番，看着两人笑着对饮，她也笑的随心。
有了杨双和季秀才在，就等于是有了左膀右臂，以后黄沙城的诸多事宜也有了可信的人分担负责。
“杨姑娘变化实在大，堪比易容了，若不是我与姑娘相识二三年，对姑娘有所了解，只怕根本认不出来。”
杨双道：“是用了阿渔给的美白药膏，效果确实显著，堪称神奇，这般神药，若是包装一番去卖给那些爱美之人，想来会很有市场。”
杨双做生意久了，什么事情都先用做生意的思路去思考。
木渔听了，连连点头，“这倒确实，世上爱美之人众多，这的确是桩好生意。不过在现在的黄沙城和远山镇是做不起来的，还是要看巴州锦州南都这些富庶的地方，且等我看看情况再说。”
说是看看情况，其实完全没必要，美白的核心就在泉水上，只要有泉水，就能有源源不断的美白药膏，完全不必额外费什么力气。
而有这神奇的效果在，不用说一定能卖爆赚大钱，至于说没时间没精力没权势，这就更好说了，不是有郑成在吗？
不过这生意她不打算和郑成合作，远有比他更合适的合作对象。
三公主。
在卖美容药膏这方面上，三公主显然比郑成合适的多。
且之前三公主的示好虽然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总要有些表示才是，这桩生意就算是她的表示吧。
靠山总是不嫌多的。
这天宴会结束后，她便命人赶制一批装盛药膏的瓷瓶，装配好药膏后，便着人连信一起送去了三公主在锦州的别院。
信里她写了这些药膏的神奇效果，并假说没时间负责，想和三公主合作，麻烦三公主给看看，这东西在锦州南都有没有市场。
她特意没写明价格，泉水的价值不好估量，说是无价倒也不至于，毕竟她有许多且用后还会自动补齐，拿一部分来换钱不是大问题。
等她把这生意的事处理完，季秀才也开始跟在她身边作为她的副手熟悉起城中事务来。
季秀才聪慧练达，之前又有管理桃源村的经验，接触起黄沙城的事务并不很吃力，又有先前到的一批桃源村的学生已经在府衙做事，自然更方便了他。
只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而已，就已经能独立处理不少事务了。
一个月的时候，季秀才已经能像在桃源村一样自如地处理黄沙城的事宜了，不再需要有她盯着。
她也乐得清闲，趁着时间把生意上的事情和杨双又梳理了一番。
现在黄沙城里的粮铺、杂货铺、布庄、医馆、当铺等等生意都做起来了，只是暂时价钱都压得很低，因为现在大部分的百姓普遍都没钱。
黄沙城是给他们分了土地和房产，但这些可不是能流动的钱，甚至黄沙城也没有太多的钱。
钱财大部分都被叛军和北狄掳走了，仅剩的那些也都在之前拿去和商人们换粮食了，黄沙城也穷得很啊，重建所花费的钱财，是她私人出的大头。
当然了，在她成为城主之前，对此武镇就用几千亩良田和几处大宅来表示了感谢。
现在她成了城主，没有感谢也要尽力而为。
损失一时的利益是可以的，只要能看到长远的收获。
等到一个月后秋收的时候，这损失就到头了，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罢了，她等得起。
盘算完这些，下人通报季军师来找她。
“城主，我建议开办学堂，为黄沙城培养人才！”
234桃源学堂书院的建立
季秀才本身就是读书人，又亲身体会过桃源村的学堂教育的成功，会提议办学堂是意料之中的事。
木渔也早有此意，只是先前有更重要的事，且也没有足够的读书人来当先生，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她当然答应下来。
“学堂自然是要办的，不仅要办，还要大办，争取让所有想读书的人都读得起书！”
木渔这话说的笃定，季秀才听的更是振奋。
两人在书房里热烈的商讨了大半天，把一系列的事项问题都敲定了下来。
办一处学堂，让适龄的孩子、将领官员、以及一些做工的人，都要去接受基础教育，至少做到识字。
办一处书院，有能力有意愿的人，还可以接受继续教育。
除此外还有医学教育等等，有其余各项技术的老师傅都在大力带徒弟，为黄沙城培养人才。
学徒自然会抓住机会努力学博取更好的生活，对那些教授技术的老师傅，城主府也有补贴，他们完全不用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事情，自然愿意教学。
总之，在木渔的大力支持之下，一切都进展的很快。
桃源学堂和桃源书院很快就开始挂牌招生了。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府衙的官员，他们被要求必须去接受基础教育，并且要在一年内通过考核，不然会被其他人取代，不必说，自然主动地去学习了。
再便是武镇和他身边的武官，他们里倒是有不少对此不满的人，抱怨他们都是武夫，又不是文人要靠这个吃饭，为什么要去学，主要还是他们真的学不进去。
这些异议都被武镇镇压了，他说至少要会写自己的名字，看得懂军令。
而对普通百姓来说，这则是个纯粹的好消息。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个时代的人对读书人是非常尊敬的，但凡家有余财，都会供后代读书，希望他们有出息，有朝一日能飞黄腾达、光耀门楣，带一家人过上好日子。
读书是绝大多数人改变命运、咸鱼翻身的唯一途径。
原本成为灾民为生存奔波他们早已不敢想太多，现在有了容身之处，有了土地，更有了改变命运的希望，哪里有这么好的生活？
百姓们感动不已，对黄沙城的归属感又多了许多，尤其在知道为了让更多人读得起数，束脩每年只有几百文钱的时候，更是有人感动到落泪。
相比从前动辄数两十数两银子的束脩，几百文大部分家庭咬咬牙都拿的出来。
宣布这个消息的当天，便有上百人给他们的孩子报了名，第二天报名的人比第一天还多。
三天报名时间一共收取了三百七十多名学生，其中二百九十人都是各个年龄段的孩子。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后续的事务自有季秀才帮着处理，他很有经验，不必她过多操心什么。
这天她刚从书院回来，就遇到了在等她的萧祁锦玉夫妇。
这两人最近一直在城里到处转，她倒是有好几天没见到他们了，不知道现在来找她是有什么事情。
两人也没绕弯子，直接表明来意。
“城主，我们想让曲族来黄沙城生活。”
木渔缓缓眯起了眼睛，让曲族来黄沙城生活，“这可不是件小事。”
“这是我们夫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还请城主成全，给曲族一片容身之地，我们愿奉上玉石和骆驼来感谢城主。”
萧祁和锦玉早有这打算，原本顾忌着武镇不能善待曲族，后来木渔成了城主，就没了这个顾虑。
两人这些天把城里的水源田地情况摸了个大概，确定这里足够支持曲族人生活，能让他们过得比在沙漠里更好，这才打定了主意。
水自然不必说，过去了旱年，黄沙城里的水井和护城河里都是水，足够支持城里上万人的使用，现在城里就这么两千来个人，简直不要太够用，就是算上所有的曲族人都够用。
田地的话，良田和一般的田地早已分的差不多了，但是下等田还剩下很多都没人种。虽然是下等田，但其实和他们在沙漠里种的田地相差不多，沙漠里这样的田地很难得，但是在这里到处都是。
再有便是这几天开办学堂的事，黄沙城让所有想读书的人都有能力上学堂，这彻底打动了两人。
要知道，在曲族想要读书识字可很是不容易，就算他身为族长能做的也很有限，但黄沙城却能轻易做到，萧祁身为一个有远见的族长，自然知道怎么样才是最好的选择。
为了曲族的未来，背井离乡又如何，都是为了生存。
只是，他们确定木渔是个好人，却不敢肯定木渔一定会收留他们。
尤其是现在，木渔思考的时间明显有些长了。
两人看不出木渔的脸色如何，心中越发忐忑，思索着还有什么筹码能用得上。
木渔一开始是惊喜的，黄沙城现在缺人啊！
原本是一万多人规模的城池，现在只有两千人，很多土地都没利用起来，军队也不充实，真遇到什么事儿底气不足，这时候有人愿意加入自然再好不过。
只是再细想想，这事也没那么简单。
这是一个部族，不是一群灾民，他们有着比灾民更强的凝聚力，更容易抱团，也更不好管理。
尤其在他们人数不少时，这更是一个潜在威胁。
“我记得你说过，曲族是个几千人的大部族？”
萧祁坦然道，“曲族约有三千余人，还有附属的小部族两个，共一千余人。”
木渔：……
好家伙，这人数都是黄沙城的两倍了，谁加入谁还真不好说。
这问题就相当大了，要是一千人她还能接受，四千人这妥妥是个大问题。
到时候黄沙城里谁说了算？
萧祁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解释道，“不会所有人全来的，会有人留守沙漠的。”
“那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愿意来黄沙城生活？”
“我有把握的，三千人而已。”
木渔：……三千人就不用而已了吧。
“这事很大，我不能一个人决定。明天我会对此召开一次会议，曲族能不能来黄沙城，就看明天你们的表现了。”
235曲族人加入
第二天，府衙里，大小管事齐聚一堂。
“今天让大家来，是为了曲族搬到黄沙城来的事，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
这话一出，所有人面面相觑。府衙里的人多半看她脸色，武镇的人也不会主动与她作对，一时没人说话，她便先让萧祁先说。
萧祁便把昨日在她面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曲族三千人想搬到黄沙城生活，愿用骆驼和玉石换的生存的一席之地。”
这么一说，很多人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只是还拿不准木渔的态度，频频看向她想要看出些什么来。
这注定是要失败的，既得不到指示，也不能一直不说话，便有人斟酌着开口了。
“这、是好事啊。”
“城里的空屋和空地多着呢……”
“对对，我们正缺人呢。”
看重利益的人比较多，毕竟空置的屋子和土地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但是曲族人带来骆驼和玉石的话，他们多半能沾到好处的，这是人性。
看重人口的人也有，他们眼光要长远一些，知道人口多能带来更多的好处，也会更安全，更有能力自保。
黄沙城原本是上万人的规模，现在才两千，便是以后有人找回来，能凑齐原来的一半都不可能，对外招募是唯一的办法。
只是现在了，灾民也不是想有就有的。
既然曲族想搬来，那便搬来好了，这么多人，在别处是很难找到的。
这时候，武镇开口了，“这么多人，管理起来怕有不小的麻烦。”
他一开口，怀有同样想法和支持他的人也纷纷开口附和。
“就是就是，之前那一千多灾民都废了老大功夫，这次可是三千，麻烦根本少不了……”
“再说了，三千可比我们现在城里的人都多，到时候万一曲族有什么别的想法，我们怕是管不了……”
在坐的人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种情况也确实是存在的。
萧祁连忙表态，只想让族人他们过上好生活，不想再为了水源和食物到处迁徙奔波，不想每年都失去几十个族人，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尽管他说的诚恳，还发下重誓，在坐的人并没有改变想法。
他眼见事情不妙，便开始加重底牌，许诺等族人们来了，送给城里三百头骆驼，三个玉矿。
这是很大的一个数目。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一匹普通的马都要大几十两银子，品相稍微好些的都要上百两，这三百头骆驼，价值不会低于三万两银子！
一个玉矿的价值众人不清楚具体的数值，但是他们知道那一定是很多钱。
这般一来，看重利益的那些人便又说起话来。
“哎呀，有问题可以解决嘛，麻烦是麻烦了点，我们用心些多担待些就是了。”
“是啊，他们住在沙漠里也是可怜，反正现在城里有空地方，让他们来住着也没什么。”
“那出了事怎么办？你们能负责的了？”
“哎你怎么说话的？”
眼见着众人要吵起来，木渔开口制止了他们。
“这件事有有好处也有坏处，但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们该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是，而不是在这里吵吵嚷嚷，互相攻击。”
季秀才，也就是现在的季军师及时补充道，“曲族到黄沙城来，对曲族，对黄沙城都有好处，当然要来，只是怎么来却还可以商量。”
他这话点醒了很多人，顿时人群中传出嗡嗡的交谈声，很快便有人提议，可以让曲族人一批一批的来，这样便能省去很多麻烦，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威胁。
这办法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同和木渔的点头，于是很快便商定出了结果。
年前只来一批曲族人，人数必须控制在一千人以下。
如果没有意外，那么年后春耕前来第二批曲族人，人数依旧控制在一千人以下。
第三批的时间在来年七月收粮播种之前。
第四批的时间在来年十一月收粮之前，如果还有这第四批的话。
这样一来，参与会议的人便都没什么异议了。
木渔看向萧祁，问他，“萧族长觉得怎么样？我想你的族人们也不会一下子就全都愿意离开故土，这样一批一批的来该是合适的。”
萧祁点头，“此法甚好。萧祁在此谢过城主及诸位，答应过的骆驼和玉石会随着族人一并到达黄沙城。”
这句话算是一个总结，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会议结束后，萧祁当即写了信回去，将黄沙城的情况如实说明，让他的心腹先带一千人和部分骆驼玉石来黄沙城定居，其余人留下等待消息。
木渔这边则是吩咐了季秀才准备好迎接这一千人的到来，左右这一来一回怎么也要个月余时间，倒是并不着急。
曲族人来的比她想的快几天，赶在了秋收之前到了黄沙城。
季秀才和萧祁一起来到了府衙告诉了她这个消息，八百曲族人已经在城外等着她放任进城的命令了。
她下令之后，曲族人很快进了城，在官员的指导下，很快被安置下来。
根据后续萧祁和季秀才商议的结果，每一户曲族人能分到一处宅院，每一个曲族人能分到两亩下等田，这些宅院靠的比较近，方便他们彼此来往沟通。
另外，在曲族人第一次收获粮食之前，黄沙城会为他们提供救济粮。
这算是黄沙城的诚意，以后都是自己人。
这夜，府衙再次召开了一场会议，这次才参会的除了上次的人，还有二十个曲族人。
这次主要是为了总结这一天的进展，并说出遇到的困难，顺便迎接曲族人的到来，让他们加深对黄沙城的了解。
许是季秀才实在用心的缘故，并没有挑出什么很大的问题，一切进展的都很顺利。
木渔夸赞了众人这事做得好，然后询问参会的曲族人有没有什么问题和麻烦。
曲族人互相看看，最后都看向他们的族长萧祁。
“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说，以后都是自己人。”
木渔这般说道，见萧祁也点了头，曲族人中的长者便站了出来。
236作妖的三叔公
“曲族感谢黄沙城的慷慨，为我们族人提供这么好的条件，我们有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指不合理的请求。
木渔无语，这要是个别的场合，她多半就直接怼了，知道不合理就不要说了，但现在这种严肃的大场合，显然是不能这么直接怼的。
“说来听听。”
“我们是曲族人，便是来了黄沙城，这一点也是不会变的。”
木渔思索了半天他这话想表达的意思，本着不能先入为主，误会别人的思路，说道，
“你们当然还是曲族人，在黄沙城生活的曲族人。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老翁可还有别的什么意思？”
那些武官出身的人听了这老翁的话，都感觉到被冒犯，觉得曲族人不识好歹，黄沙城都做到这一步了，他们竟然还不知满足？
但是碍于武镇和木渔，他们没有直接开口呛声。
别人没听懂这话，曲族人还能没听懂吗？
萧祁皱起了眉头，别人不清楚他却是知道，木渔确实是个好说话的善良的人，但那仅限于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在涉及这种关键大事的时候她可是从来都不含糊的。
若是只凭一面之缘就判定她和善可欺，那就大错特错了。
其他曲族人大多可以分为两派，一派是认为这话没错，这么做没错的，另一派则认为这不很关键，没必要强调，担心惹怒木渔。
那老翁把他的意思说了出来，众人当即炸开了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真是不要脸！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提这种要求的！”
“你们做什么梦呢！这是黄沙城！不是你们曲族，你们要是这么想，趁早滚回沙漠去！”
木渔也被气笑了，不过她还是忍住不悦制止了众人的谩骂，无脑发泄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等事情结果定了下来再发泄也不迟。
“萧族长，你也是这个意思吗？”
萧祁不是蠢的，自然知道这时候若说他也有这样的想法，多半这事就这么作废，曲族不可能在黄沙城里留下来，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站在他的立场，当然要顺着黄沙城的态度来。
“我代族老向城主道歉，族老的话有些过分了，曲族并不是这个意思。”
木渔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类似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一个提出较为过分的要求，然后在提出一个相对不那么过分的要求，对比之下后者就更容易被接受。
只是就看这情况，本该唱白脸的萧祁该是不知情的，而这位族老的红脸也实在唱过了些，这就导致事情进展到这么一个让人尴尬的局面。
“我相信萧族长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曲族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吗？”
想要曲族在黄沙城内有自治权，像之前在沙漠里一样，这未免太过分了些。
一山不容二虎。
进了黄沙城，那就是黄沙城的人，自然要受黄沙城的管理，曲族自然还可以存在，但不会完全与从前一样了。
黄沙城态度坚决，萧祁这个族长也表了态，其他曲族人当然不会反着来。
准确来说，大部分曲族人都被吓傻了，这事情这么严重么？
虽然是有些过分，但应该也不至于吧……
这纯粹是立场不同造成的，如果不是真的换位思考，很难理解其中的差别。
未必要他们理解，只要他们知道黄沙城不是他们可以胡来的地方就行了。
这次碰了这么大一个钉子，他们以后再想做类似事情的时候，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回过神来的曲族人也纷纷表态，他们不是这个意思，是族老年纪大了，老糊涂了。
而那位被说老糊涂了的族老此时面红耳赤，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红脸了。
见他们认错态度还不错，木渔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既然是个误会，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只是我却要再重申一遍。
进了黄沙城，就是黄沙城的人，要遵守黄沙城的规矩和律法，不管是不是曲族人，都一样。”
……
会议结束后，曲族人自己又聚在一起开了个会。
“三叔公，您要搞事为什么不提前和大家说一声呢？现在闹的这么僵着以后可怎么是好？”
“是啊三叔公，我们知道你是为了曲族好，但是这么要求实在过分了些，也不怪他们生气。”
“对啊对啊，我们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有水有地有房子，族长不是说了么，只要我们遵守城里的规矩，一切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被一众人数落的三叔公本来自知理亏不说话，但被一群人这么说实在没面子，在抓到这人话里的把柄时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怎么没什么两样？以前什么都听族里的，现在要什么都听黄沙城的，这怎么是一样？我们这些族老还有什么用？曲族的传承怎么办？曲族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说到底，还是权力的问题。
而且，也确实有些曲族内部的传承与规矩是外人理解不了的。
众人沉默了一阵，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小声说道，“可是和生存比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而且黄沙城只说我们要遵守他们的规矩和律法，没说我们不能守自己规矩……”
“对啊，我们的传承不一定和黄沙城的规矩相违背啊……”
“而且族长和其他族老都没说什么，只有三叔公这么激动……”
“来之前这些都说好了的啊，说好了我们才来的，那些不认同的都留在沙漠守家了啊，为什么来了还要这么说……”
这第一批来黄沙城的人，自然都是对这事比较认可的人，也多是萧祁的心腹，当然了，其中免不了混进来一些三叔公这样别有用心的人。
萧祁也很生气，但事已至此，再生气也没用，只能尽快补救，然后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曲族的传承作为族长我当然没有忘，本来照计划接下来就会和城主商谈，但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谈判不会容易了。
三叔公该为此负责，我给两个思路。
第一，三叔公一脉离开黄沙城搬回沙漠去延续曲族的传承。
第二，三叔公一脉奉上玉矿一处骆驼三十头随我去道歉。”
萧祁说出第一条的时候，三叔公一脉的人都惊了，搬回去，这怎么可以？
在这里他们有用不完的水，有宽广的土地，不用顶着风沙劳作，好不容易到了这里见识了这里的好怎么能再回去？
但是第二条也实在艰难，为了来黄沙城，他们已经出过一批玉石和骆驼了，再出这么一批，他们以后要靠什么生活？
但他们知道萧祁是认真的，如果不这么做他们真的会被赶走，只能咬牙答应下来第二条，心里却都怨上了三叔公，之后三叔公被撤去族老身份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帮忙说话。
237脱贫致富
木渔听闻萧祁带人来给她道歉赔罪的时候并不惊讶，若不是看重萧祁这个城主是真心想带族人在黄沙城过上好日子，她也不会答应让曲族人来。
有一个明是非的领导者，便是遇到什么问题也能很好的解决。
萧祁的诚意很足，不仅送上财物，还表示三叔公不会再有能力搞事，这种事他以后会尽力避免。
木渔是满意的，便接受了他们的道歉，还让他们那曲族的一些传统写下来，如果没有问题的他们可以继续执行，有问题的可以一起商讨解决问题。
她这态度让萧祁送了口气，知道她是真的不再生气了。
而三叔公一脉的人则羞愧地抬不起头来，原来城主没想断绝他们的传统，是他们自己想的太狭隘了……
这件事情就这么顺利解决了，因着解决了曲族的传统问题，曲族人不再感到对不起曲族，对黄沙城也不再抱有排斥的心情，更快地融入了进来。
曲族的融入省去了府衙的很多压力，让城中的百姓能顺利完成秋收。
甚至因为融入的太好，曲族人也加入秋收的队伍，大大加快了秋收了速度，只用了预计中的一半时间便完成了秋收。
秋收之后，城中到处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曲族人是因为拿到了不少的工钱和见识到了丰收的希望。
虽然他们对钱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他们知道这些能在粮铺换到粮食，能在布庄换到布匹，能在杂货铺换到各种生活必需品，这样的事情在从前的沙漠是很少有的。
以及他们见识到了今年的丰收，想到明年他们也会迎来丰收，自然都是希望满满的，觉得真是没来错，黄沙城是个好地方！
城中的百姓因为有曲族人帮忙做工，根本没费太大力气就将粮食收获完了，这对在灾年里一直累死累活却吃不饱穿不暖的他们来说是很新奇的体验。
虽然要付一些工钱，但是和即将到手的钱财和粮食来说，那些工钱微不足道。
是的，除了粮食，还有钱财。
先前的时候便说好了，城里提供好的粮种给他们，等到收获的时候回收他们种出的粮食，补给他们等量的粮食，并且每斤粮食补给他们三文钱。
这种好事谁会拒绝？
这个秋天，只要把自家地都种上了的人家，每家都有一千多斤的粮食和四五两银子入账。
这是他们从前辛苦两三年都不一定能有的收获，但现在这只是半年的收入而已。
而且因为不少人分到了很多田地，需要请人去种，有给粮食的，有给钱的，那些身体好手脚麻利的人，在之前就已经赚到不少钱了。
仅半年时间，黄沙城里七成以上的百姓就过上了宽裕的生活。
剩下那三成，过得不如其他人却也足够支持生活。
曾经满是老弱妇病残的病区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里面的人要不是被自己的家人接走了，要不就是去了新安排的宅院住。
红姐几人便是后者。
后来进城的灾民们只分到了两亩薄田，住所是租给他们的，好在价钱不高，四五个人住在一起的话，一人一个月只要二十文的租金，还不如在绣坊工作的女工们一天的工钱多，没人会负担不起。
红姐和四个姐妹租住在一处小宅院里，托了在府衙做事的婉文的福，这宅院位置靠近绣坊，附近住着的多是女工，姐妹们走动方便，也少有人敢来这里闹事，她们的日子过得比较顺心。
在婉文她们去府衙没多久后，就有大夫来了病区给她们免费看病，虽不至于说恢复的和常人一样，反正生活都能自理，做一些不那么累的活计完全没问题。
她们五个种田种的辛苦，只忙那十亩地便忙的不可开交，累得够呛，平时靠城里的救济粮和其他姐妹的接济生活，倒也过得安稳。
原本她们没对田地抱太大希望，只想着够吃就好了，毕竟指望种地能过的好根本不现实，但现实让她们震惊。
土地丰收了，也真的拿到了城里发的钱！
拿到手的粮食够她们吃一年，还有那几两银子，省着些用完全够她们五个人生活必须的开支！
五个人都呆了，生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简单了？
她们都是过惯了苦日子的，甚至苦日子都没得过，被迫沦入风尘，凄苦半生。
若是生活这般简单，她们此前又怎会过得那般凄惨？
不是生活变得简单了，是在黄沙城生活简单。
红姐看着泪眼朦胧的几人，自己的视线也模糊了起来，她笑着鼓励几人。
“看，我就说，我们的好日子来了！以后大家在一起，好好生活！”
……
“回城主，此次秋收我们一共收到四百八十余万斤粮食，合计四万余石！”
四百八十余万斤粮食可是个相当不小的数目……
木渔震惊之余，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比她预计的多太多了。
她当时预计着能有一百万斤不得了了。
“我们仓库的存粮够发给百姓吗？”
因着在一开始她就定下了用外面买来的普通粮食兑换新粮的政策，所以现在丰收收获了四百八十万斤新粮，她也应该再发给百姓四百八十万斤粮食和一万多两银子。
一万多两银子她不看在眼里，早在之前就从远山镇调了不少铜钱碎银来，府衙官库和她的私库里堆着少说十万两的银子，这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四百八十万斤粮食，这得堆满多少个仓库？
就是拿去外面收购，也得花个十万多两，更何况要收购到这么大一批粮食是很难的一件事。
远山镇种的也是她给的粮种的新粮，最近的地方是巴州，巴州怎么可能拿得出这么多粮食来？
便是有，巴州的凌将军会眼看着这么大一批粮食流进黄沙城？根本不可能。
事实证明她猜的没错，在巴州买了还不到一百万斤粮食就再也买不到了，加价也不行，但明明还有不少人手上有余粮，是凌将军出手了。
这是关键的时候，如果拿不出粮食来，就会失信于百姓……
“您在担心些什么？”
“这么多粮食，我们现在发下去了多少？”
“已经全部发下去了。”
“嗯？哪里来的这么多粮食？”
季秀才这才明白她刚刚的担心和烦躁是为了什么，连忙解释道，
“我们从巴州和远山镇附近一共收到了一百三十余万斤粮食，还缺很多，那时候城主正忙着处理曲族的事情，我便和杨双姑娘说了这事，姑娘帮我联系了锦州元家的人，这才及时凑齐了四百八十万斤粮食。”
木渔松了口气，锦州元家确实是大粮商，便是元家不够，也能从其他粮商那里凑到。
“价钱是怎么谈的？”
关系好归关系好，生意上的事元荡可是从不含糊的。
“城主，元家的人如今正等在府里，您亲自去谈是不是比较好？”
238元戎与他的爱情
木渔轻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这几天她事情多，精神上又总觉得疲倦，竟然遗漏了这么多重要信息，这可不太妙。
但好像又没什么，先前她吩咐过季秀才要提前准备好粮食和钱财分给百姓，并且允许他从府库提钱去买粮食,
不需要告诉她只要记好账就行了。
还是她对这事上心少了，以后可要多留意，便是有助手也不能完全放松，不然这可是个不小的隐患。
她找来杨双询问了几句，把事情的具体进展搞清楚，这才回府去见元家人。
元家派来的人她很熟悉，当然不是元荡，而是元戎，元荡的侄子。
“木姑娘、不,
现在得称呼您木城主了。”
元戎看着比去年见面时成熟稳重了不少，但笑起来依旧是那个阳光少年。
“不用客气，先坐下吧，我们来谈谈生意的事，先前杨双给你们写的信我看了，我觉得按那上面约定的就不错，你觉得呢？”
信上约定的内容是按照比现在市场价高三成的价钱来收购元家的粮食，之所以要高三成，是因为粮食要从锦州运到黄沙城来路上有一定的运输成本。
但其实木渔知道，这桩生意能成主要还是靠彼此之间的交情和她现在的地位，单靠元家能从这桩生意里获得的钱财不至于让他们这么做。
先前灾年的时候，粮食价格涨了十倍有余，元家习惯了那时候卖粮暴利，现在的粮价不到正常的两倍，加了钱也没多少，利润比之前少多了，还是这么大一批,
要占用很多的人力物力，有这功夫去做别的生意不香吗？
不过，元荡如今在元家地位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以两人的关系，别说这生意可以小赚，就是不赚钱他也会做得。
而以她现在的城主身份，元家的其他人也不会放弃这么一个与城主搭上关系的好机会。
“城主说的自然是对的，元家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再好不过，这尾款等会儿让季秀才拿给你，你既然来了黄沙城，不妨好好在这里转转，虽比不得锦州繁华，却也独有特色。”
因着关系过硬，从元家买的这批粮食只付了三成定金，还没付尾款，元家属实很有诚意。
“谢城主盛情，元戎却之不恭了。”
木渔招来管家让管家找个可靠的人给元戎充当向导，然后就让元戎退下了。
不是她不想多说,
是她又觉得困倦了。
前几天她还以为是事情太多了，动脑太多累的疲倦，但这天之前她可没做什么事，也是休息的足足的，以她现在的体质，按说不该有这么强的困意才是。
而且在来之前，她还特地喝了一碗泉水来保持精神，没道理会这么快就觉得困。
除非，芥子空间又要升级了。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几个月前萧祁给她带了上千斤玉石来，大半都被她收进了空间里。
前阵子第一批曲族人到了黄沙城，又带了一大批玉石来，这批玉石被分成了几部分，一部分留在府衙以后换钱做事，一部分被众人瓜分，她作为城主自然也分到了一部分，这批质量比较一般，她也都收进了空间里。
好像确实有这个可能……
她进空间里瞧了一眼，玉石确实消失了很多。
想到之前几次升级的时候都会昏睡好多天，她顿时警醒起来，现在可不像之前，黄沙城每天离不了她，有些事得早作安排才是。
……
元戎是主动申请要来黄沙城的，这得到了元家的一致反对。
他们虽然觉得拉拢黄沙城的新城主是笔值得做的生意，但却不愿意让家族的重要后辈冒险，尤其他是元家内定下一代家主，他们觉得随便派个旁支分家的人去交接就可以了，这样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算是太大的损失。
几个月前，桃源酒楼、桃源酒坊的生意在锦州、南都彻底铺开，生意大火，日进斗金，引得无数人眼热不已，他的叔叔元荡也凭借这一点成为了元家的新一任家主。
而元荡没有儿子，却一向疼爱他这个侄子，所以家族默认他就是元荡的继承人，元家的下一任家主。
不过他不这么觉得，叔叔刚过而立之年，以后自然可能会有子女，现在说什么继承人的话题还太早了，他才不要等着叔叔把位置传给他，他要像叔叔一样自己做出一份事业来！
这也是他主动要来黄沙城的原因，他觉得这里有商机！
黄沙城百废待兴，缺少的定然不只是粮食，他要好好考察，找到其中的商机，做大做强，创造辉煌！
不过在他找到商机之前，就先遇到了爱情，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木渔给他指的向导是杨双，生意上的事没人比杨双更懂，而且一直也是杨双和元戎通信交流，这是再合适不过的安排。
唯一不妥的是，她忘记了杨双现在是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
而元戎，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表白心意、赠送信物、闲暇邀约……
等木渔从别人嘴里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
她当即让人找来杨双，询问，“出了这种事，你怎么不来告诉我？”
杨双表情平淡，“这不过是件小事，不值一提，你最近精神不好，该多休息才是。”
“元戎他……要不我找别人和他交接生意上的事？”
元戎是元荡的侄子，两人关系很好，而元荡是她的朋友，也是她重要的生意伙伴，这事处理起来不能太随意，但她也不会看着杨双受委屈。
“不用了，他在城里呆了有小半个月了，该交接该处理地都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不会再留多久，没必要这么做。
再者说，”
杨双顿了顿，眼神变得柔软，“我不讨厌这个孩子，甚至挺喜欢他的，年轻、上进、聪明、知礼，只是不是男女间的那种喜欢罢了。”
木渔：……
不，你可能就是喜欢他，只是你自己没意识到而已。
不过想想自己，好似也没有立场劝别人，看来只能等杨双自己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意了。
她现在这情况，就是想管也有心无力了，她猜得没错，确实是芥子空间又升级了。
好在她早有准备，重要的事情已经吩咐下去了，便是昏睡几天也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239空间升级
木渔陷入了昏睡，黄沙城里的事宜有武镇、季秀才、杨双和府衙众人撑着，没意外不会有问题。
杨双之前同木渔说元戎差不多要离开了，但是直到又过去了小半月，木渔都快要醒来了，十二月都快要过半了，元戎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要是再不返程，就不能在年前回到锦州了。
杨双把元戎找来说话，元戎满心欢喜的来，以为杨双对他终于有所改观，像他一样思念他了，结果来到才知道是问他怎么还不走，当即感觉一腔热火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一点都不想见到我吗？”
杨双：……她语气已经够委婉的了，他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还有这一副被辜负被抛弃的小媳妇模样是怎么回事？
“……我只是想提醒你，如果再不准备出发，你就很难赶在年前回家了。你这样的家世，不回家过年怕是不太好。”
最近几天城外来的信可有不少都是给元戎的，想也知道是锦州那边在催了。
本来逗留十多天就能解决好的事情，硬生生拖到一个月，还是在年前这个关键的时候，怎么能不催呢？
她知道该做的交接都做好了，甚至元戎还和城中的小商人达成了交易，在城中百姓间做了调查，这些都已经完成了，他没必要再继续逗留下去。
让他至今不肯离开的原因，只能是她。
这很荒谬，让她想劝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劝起。
元戎嘴巴抿起，他当然知道必须要回家过年，这两天不管是身边的人，还是锦州来的信都在催他回去，他也知道是时候回去了，但他就是舍不下她，总想再多留一日，再多看她几眼。
尽管只是单相思，他却甘之如饴。
说来也怪，生在元家这样的富庶家族里，自小见识了众多环肥燕瘦的美人，长大后他很少对女人动心，更不要说为谁倾倒了。
偏偏杨双是那个例外。
他真的从未如此在意过一个女子，哪怕她不喜欢他，他也依旧无法割舍。
“我会尽快启程回去的。”
“嗯。路上注意安全。”
她还是在意我的……
“你也要注意安全……”
杨双：……她就在黄沙城里还会有什么危险？
她微叹了口气，“我会的。”
元戎没找到机会再留下来，便怏怏地告辞了。
第二天就带着商队离开了黄沙城，除了他私心想要继续逗留，其实商队里的其他人早就准备好要离开，归心似箭了都。
杨双和季秀才以及府衙里的一些人去送他们，以表示对他们的尊重。
她站在黄沙城高高的城墙上，目送着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人走远，消失不见。
元戎是个好人，但他们不合适，各种意义上都不合适。
“回去吧，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是啊，临近年末了，有很多事都需要他们处理。
“走吧。”
……
在城里人着手准备年货，期待新年的时候，木渔终于醒了过来，这次昏睡，要比之前那几次稍长几天。
但是从她的切身体会上来说，长的可不只是几天的功夫，她甚至觉得这次可能已经过去了几十上百年，那种漫长无边的等待让人心惊，好像被抛弃在这无边的时间里了一样。
好在在她情绪崩溃之前，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醒来的那一瞬间，她以为她又穿越了，还是穿到了一个修仙世界。
不过等她定下神来，才发现并没有穿越，只是芥子空间里的变化太大了些而已。
从前芥子空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便是植物长得大了些、艳丽了些，也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现在可不一样了，千丈深渊、云雾缭绕，植物长得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一看就不是俗物，像是小说中的仙草灵植。
就连空气也清鲜无比，呼吸一口精神大振、力气十足，莫不是传说中的灵气？
要不是出去还是她熟悉的卧室，她真觉得这是又穿越了。
不过即便没穿越，她也能肯定，这芥子空间绝对与仙侠世界脱不了干系。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把这空间交给她的小黑猫便这么说了，只是那时候她不信而已，如今却是不得不信。
惊喜之余，难免深思，这样的东西，到了她手里，到底该如何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她最想要的，又是什么？
这些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想明白的，有人终其一生都没明白过来。
她比那些人幸运，她不只是想，她还有实现的能力，所以她不需要着急，可以慢慢想。
想着想着，年节就到了。
为了纪念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黄沙城里处处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百姓们甚至自发组织了舞龙舞狮等的节目来庆祝。
木渔和季秀才杨双以及府衙众人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切，俱是欣慰不已。
待表演结束，表演者讨彩头的时候，齐声向她贺福，感谢她将黄沙城治理的这么好，祝她长命百岁，福运长虹！
周边的百姓反应过来，也跟着一齐喊，一时间，声音齐天，振聋发聩。
木渔笑着回应着那一双双诚挚的眼睛，长久的目标是什么她还不清楚，但当前的目标她知道了。
要把黄沙城治理好，成为南齐最大最好的城池，不辜负这些百姓的期待！
木渔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场，武镇和一众武官走在后面。
“看，我说她能成为好城主吧，你们谁能做到她这般？就是老城主，也没做到。
她做城主这半年里，你们的日子过得多好不用我说，百姓的日子过得多好也不用说。
所以啊，好好做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原本那些心里不服气木渔的武官们这时候都不说话了，他们知道武镇说的是对的，木渔确实是个好城主。
至此，黄沙城所有人都对木渔顺服不已，这为她接下来的大力发展黄沙城打好了十足的基础。
自新年之后，木渔借助升级后的芥子空间的种种优势，带着黄沙城进入了快速发展的新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