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宗?家!
这场比斗平平无奇,唐枫凭借着身法的速度优势,将对方戏耍的团团转。
不仅没有动用灿金元液,甚至寻常的元气手段都没怎么使用,反倒是借此消耗了一波库存的符咒。
越是沉浸在元气之道中,越是会感慨元气的广阔深邃。
一张小小的符纸,就能承载各式各样的元气,催动之后释放而出。
唐枫的对手并不擅长斗法,亦或者这才是引气七层的普遍水平。
他靠着两件法器勉力支撑,硬生生抗住了唐枫的狂轰滥炸,可最后还是因为元气耗尽,不得不放弃这局。
就这样,唐枫完成了自己的二连胜,同样这也让有些人注意到了他。
符式,地火殿副殿主,准确来说是第七任副殿主,而前面四任都是他符家中人。
他五十六岁筑基成功,得享两百寿元,随后在地火殿任职多年,真算起来,如今才刚到寻常人的中年时分。
而作为符家的当代家主,他的日常生活中很少会去留意引气期的弟子。
日常交往中除了内门中几位注定能筑基的天才外,也就是其他家族中优秀的后辈子弟。
普通的内门弟子尚且不入他的眼,又何况是外门弟子?
不过凡事都有特例,当他注意到唐枫这个名字时,一些记忆又回到了脑海中。
一切都要怪那该死的王通。
作为家族领袖,一举一动都要维持自己的排场和体面。
看看他坐的是什么位置?虽然偏居末尾,但他同席的可是战备司的章家。
那些坐在下面的杂鱼,又怎么配和他相比。
而为了这些排场和脸面,光靠宗内的元石补贴,显然是不够的。
为了这些,做点生意也是可以理解的吧。靠着家族和地位的势力,淘汰一些不配合的锻造坊也是合理的吧。
左右现在没有大规模的战事,生产法器自然要先服务于那些矿主农场主,说到这武库的法器多少年没换来着。
是,确实,自己直接控制的锻造坊中,生产出的法器或多或少流到了山里。
可是走的都是正规渠道,这些王通可以作证。
说起王通,他没来由的有些愤怒,可这愤怒的背后,其实更多是恐惧和紧张。
这些年,这生意确实越做越大,五倍的利啊,谁能忍得住。
自己只需要把一些用不到的中下品法器卖了出去,然后换回来各种灵药与兽材。而且这些东西,最后大部分还是流到了灵阳宗坊市内,利人利己,何乐不为?
我又有什么错?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他还不知道吗?
以王通的性格,指望他去剿匪?肯定是没谈拢价格和人火并了,甚至干脆就是黑吃黑。
虽然平时只表露木属性的法力,但那身诡异的血道功法,和传闻中的血泉寨一模一样,甚至王通的筑基也充满了诡异。
等到王通重伤回宗,自己也曽找人偷偷打听过他的具体伤势。
快要将人表皮全部撕开的切削伤,被雷电劈中的焦炭状伤,光听着就让人心惊,于是符式更不敢和王通接触。
开玩笑,那是执法司和战备司,能让两司筑基重伤的贼匪,他王通凭什么活着回来!
或许根本就是宗内控制了他,不想让他外出乱说,
哪怕如今听说他伤好了,自己宁愿不要那些没到手的利益,也不敢去见他一面。
宗门对这事的态度,悬而不决啊。
真的按照宣传的那个说法,不说赏赐,至少也得先给出个长老职位。
不需要给出具体职司,这种名头最是惠而不贵,可眼下,连这都不舍得。
不敢想,真的不敢想啊。
符式越想越难受,看着唐枫这个名字,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火气。
“这叫做唐枫的弟子,年纪轻轻,居然有了引气八层的修为?而且不过入宗三年,倒是特别。”
他故意大声开口,目的就是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
在场的执法司,执事堂,都有职责和权能是核实本宗弟子身份。
无论内宗外宗,弟子如果真的有了什么出格之处,律法无情。
而那些引气圆满的坊主之流,却是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
外人可能还不知道,可谁还不知道普通外门弟子是什么东西?
这么说,那些自由劳工,要是有一门技术傍身,至少还有资本和东家老板谈价。
逢年过节,老板还要照顾他们的情绪,生怕同行挖角,或是消极怠工。
至于外门弟子,嗤~
好用的工具罢了,不仅每年要缴纳元石维持这个外门身份,还要接受三年的强制劳动。
因为这项制度,七大坊市才有如今的繁荣。
至于灵阳宗付出的,仅仅是一些不入流功法和一个名头罢了。
当然,有一些人则不同。
灵阳宗立宗,太正。
开疆拓土,驱逐土著,一寸寸打下如今地盘,正式接受上界敕令,宗名位列万千榜上,何等威风。
可正是如此,这些帮助宗主打下江山的追随者,同气连枝,早早盘踞了灵阳宗的上层位置。
尊阳门主如今已经三百多岁了。
当年追随他的那些筑基前辈,基本都已坐化而去,如今剩下的都已是后辈传人。
“尊阳大哥,这身伤我从不后悔,只怨我天资不足,没办法再帮你了。好在我两个儿子还算出息,以后就靠他们替我帮你了。”
章家第一代家主章图秋临死之前谁都没见,唯独求见了效忠八十年的尊阳门主。
筑基九重天的他,只活了短短一百二十年,满身的伤痕让他这辈子再无缘丹鼎期,因此门主对他也充满了愧疚。
这次相见,名为诀别,实为托孤。
后人常常戏称,章家决谋,图得春秋万万年。
章家二代,章崇文,章宣威两兄弟,自此任职战备司,章家也从此成为与宗同休的第一家族,再无动摇。
后来诸多家族,大都依照此例,以此传家。
在老家主在死之前,都会将优秀子弟送入宗内,求得就是这份联系不断。
到了今天,灵阳宗已经再也无法和大大小小的家族分割。
虽然为了有限的利益,家族之间也会倾轧排挤,但面对不同的群体时,他们还是会聚在一起。
就像现在。
符式的话说的不明不白,可大家都听懂了一件事。
这个唐枫,身后没有家族势力。
第一百零七章 尊卑
诚然,表面上看唐枫不属于灵阳宗各个家族中的任何一个。
但人家的修为和年龄摆在那呢。
外姓中人,凭借修为和实力,成了内门弟子之后入赘大家族,这也是有过先例的。
家族要兴盛,和宗门一样,同样要补充新鲜血液。
找天才的底层弟子入赘只是最常见的手段,有些人丁不兴旺的家族,甚至会保留一部分子弟,每日的任务就是繁衍下一代。
也是这个原因,大家也都默认了唐枫这个外来人的存在。
毕竟能招揽下这种天才的家族,绝对是占据宗内重要位置的大族。
刚刚被击败的那位引气七层,也是出自灵阳宗一个小族之中,其长辈正是刚刚挑起骂战的敬坊主。
她先前刻意提问为什么会增加两个名额,目的也不过是为了确认是不是有别的势力运作出了两个名额。
毕竟她的这位后辈,修为实在是差了一些,年纪也大,怎么看都没有优势。
可自己又架不住他的父母哭求,只能尽量答应了下来。
现在他连败两场,本以为已经彻底没了希望,可一旦唐枫身份有疑,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自己的后辈就有理由将这场比斗结果作废,之后未必没有机会。
符式的话,彻底点燃了她的心思。
“确实,要是外门三年就能有如此修为,我们这把年纪,难道活到了狗身上?”
敬坊主接起了这个话茬,同时调出唐枫的资料,试图找出其中的漏洞。
“灰石坊市,历来是七坊市之中垫底的存在,近来更是屡次遭到十三寨的劫掠,要是有了这种天才早就闻名在外了。”
“内门弟子的身份事关重大,可不能让奸人混进去啊。”
说完她伸手一指,将写有唐枫两字的纸张导引到空中,让众人都能看到。
“噗嗤!”
“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传来,敬坊主怒不可遏的回头望去。
质问道:“金不凡,你又有什么话说?”
金不凡见此停下了大笑。
嘲讽开口:“我笑你自己天赋不佳,就在这污蔑别人。”
“虽然这唐枫修为提升确实很快,但他入宗前,父母也是宗内雇工,身家清白,更何况他十五岁前都不曾尝试引气入体,谁又能判断他是不是一个隐藏的天才?”
金不凡没有说的是,他也是灰石坊市出身,早些年在其中协理事务,对于宗内的地域歧视,历来深恶痛绝。
“是不是今天我说什么?你都要和我唱反调?”
敬坊主却不管这些道理,再度愤怒起身,走到金不凡面前大声喝问。
这一幕仿佛刚刚的情景重现。
金不凡不怒反笑。
“是,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说他有问题,我偏要保他!”
他修为同是引气圆满,但胜在年轻力壮,敢打敢杀,又怎么会看的上一个老妇。
眼见事情又要闹大,挑起事端的符式开始默默不出声。
这已和他原先预料的方向发生了偏离。
“好了。”
坐在正中的章宣威这次却是直接开口。
“良善与否,不是言语所能判断,但灵阳宗出了天才,便是全宗幸事。”
“各位出生各大家族,自然不知散修境况有多么艰难。”
“出生寒微,入宗后修为突飞猛进,虽然少见,但并非没有,甚至突破筑基者,也未必没有可能。”
他话语一顿,一手按住桌案,将身子微微探出,看向坐在最右边的符式道:“我说的没错吧,符殿主。”
符式不知道为什么话题又被引到了他这,只能尴尬一笑:“您说的对,这历来天才人物不绝,是我宗幸事。”
章宣威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
再度开口说道:“上一个如此的天才人物,还是最近重伤修养的王通执事,听说符殿主与王执事历来交好,这才能如此开明,对这些寒微子弟一视同仁。”
“你们都需向符殿主学习,知道吗?”
他一拍桌案,自此不再开口,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符式一眼。
“谨遵教诲!”
众人听他说的严肃,也不敢再吵闹,只能按下心中不快,重新坐下安静观看比斗。
只是符式内心却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他们一定知道!一定知道了那些事!”
“否则为什么会刻意提到我和王通的关系!”
他表面笑容可掬的面对各个同门,背后却是冷汗直流。
“小同,叔叔只能帮你到这了。”
章宣威却根本没有在意他的情绪,只是默默思量,表面的平静下,是深深的愁绪。
远在高台之上的唐枫却不知道自己已经经历了一次危机。
时间还很充裕,他甚至抽空看了几场比斗,其中就包括衣连英的。
她恢复的不错,虽然赢的有些吃力,但还是安安稳稳,自己更是没受一点伤。
只是她的修为,驾驭灵植一多,元气就会有些疲乏,接下来比斗如何,还得看运气。
等到衣连英下场后,唐枫还遥遥的和她打了个招呼,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在看见自己后,她好像气鼓鼓的走了,这多少让唐枫有些摸不着头脑。
“别是元气耗尽,伤到了脑袋吧。”
唐枫心中暗想,只希望不要是这种糟糕情形。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很快,就到了唐枫的第三场比斗。
“好了,这场胜了,基本就稳了。”
他给自己打了打气。
他和唐枫一样,也是第一次参与大比,除了基本的姓名修为,其他都是空白。
不过,“章”这个姓氏,这么高的修为。
唐枫不禁想起了那位少爷,对即将见面的这位对手,也多了一份好感。
“唐枫,章期,双方准备。”
章期身材并不壮实,倒是长身直立,有着过人的身高,哪怕不开口,仅仅站在那,也有一股风度。
只是与章同比起来,似乎要少了些从容,多了些做作。
“这位章兄请了,我与章同关系不错,此次我们比斗也是缘分,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请多原谅。”
唐枫客气开口,本是想着照顾章同情面,可没成想,对方却根本不领情。
“住嘴!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和我章家相识,二哥如今圈禁在家,就是因为你们这帮小人。”
“好巧让我遇到了你,就让我好好教教你,什么是上下尊卑!”
说罢,竟已要动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份好工作,当孙子和生孩子
“师傅,要不我给你换个徒弟?”看着涨红了脸的于师傅,唐枫笑着开口,同时挤眉弄眼示意老六快走。
事情还要往前说起。
在打败章期之后,随后几场比斗如期举行,不过在确定自己可以进入内门之后,唐枫也开始放松下来。
最后在所谓的加赛中直接弃权。
虽说自己早就得罪了王通他们几人,但自己这种没有派别的散人,非是必要情况,并不需要去赚那些虚名。
另外那位试图感应自己的筑基修士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周边,能减少出手次数就减少吧。
哪怕就算他弃赛一场,最终排名也是稳稳排在了第三位。
倒是那位衣连英居然险之又险的排在了第十二位,堪堪挂在了末尾,这倒让唐枫有些欣慰。
此事终了,灵阳宗各殿司的实权人物共同出席,宣布了此次外门大比的结果,也随之宣告了这场盛世的结束。
至于后续真正关乎内门弟子待遇的内门大比,只涉及灵阳宗内部之人了,不再会对外展示。
饶是如此,也足以让这些好事者兴奋了。
可像唐枫这种不爱交际之人,只想熬到那冗长难耐的感言结束。无视了这些同门师兄弟的吹捧和奉承,只在不起眼的地方装作一只石像。
最终,在一片展望未来,再造辉煌的光明畅想后,他强忍困意终于等到了这场闭幕式的结束。
此时已至入夜,可人群却不曾入睡。随着场地屏障的撤去,无数围观者终于等到了机会与这些新晋内门弟子接触,今夜注定无眠。
整个场地瞬间人声鼎沸,哪还有什么夜晚的安静,一切都仿佛早集一般热闹。
以此比喻,倒也合理,毕竟大多数人的确是来做生意的。
除了少部分真心痴迷于内门弟子的做派,外貌,气质想来结交认识的。
剩余的人则不太一样,他们眼里闪耀着的光芒叫作**。
而他们的主要目标,则是这些内门弟子中的散人和落榜的强大外门弟子。
前者多是一些小商铺或是产业的东主,他们在灵阳宗这皇城底下做生意,自然需要有个靠山。
而这些散人出身的内门弟子,相对还处于权力的起步阶段,眼下正是投资的好时候。
哪怕只是混个脸熟,以后也算是多了一条可能的选择,为此他们的老脸上大多绽放出了菊花般灿烂的笑容。
以一句老话来形容,就是什么不要脸的话他们都敢说啊。
有说上穷碧落下黄泉,才让我与你相见的,也有说此生绵绵终需断,没有你就吃不下饭的。
无数的溢美之词简直超乎唐枫想象。
他亲眼看见两个内门弟子,原先还算得上谦逊有礼。却在一通吹嘘夸赞后,表情逐渐放肆,最后被一群人架往酒楼喝酒耍戏去了。
不同于这一帮人,后者就显得低调有脸一些。他们是一些家族中的管家客卿,目的也很简单。
招人!
“这位少侠/女侠,虽然你没进入内门,但经过我们的观察,你修行刻苦,如今在寻常人中也是上游。不如这样,你来当我们家谁谁的儿子/女儿吧。”
这话听着像是骂人,但被这样搭讪的修士,脸上大多会露出惊奇乃至欣喜的表情。
无他,这次的十二位内门弟子中,仅有四位是出身散修,这四个人里面还有两个是小家族破落后才沦为的散修。
换言之,内门弟子已经与家族修士划上约等号。
这让家族修士这个身份的含金量大大提升,甚至在他们眼里并不比内门弟子低多少。
如果他们愿意,双方合拍。就可以签订一份契约,自此化去原来的姓名,托身入这个家族的某位长辈名下,也算成了家族的一份子。
在他们看来这份当儿子当女儿的活计,非但没有侮辱的意思,甚至很多人上赶着要来做孙子辈。
所以不得不说,有的时候人真不愧为万灵之长。论起局势判断,大局意识和生存能力绝对冠绝一切生物。
作为内门弟子中的散修,实力强劲的单身修士,没有家族羁绊,没有爱人,没有子女这样的三无修士。
唐枫自然也成了许多人眼中的香饽饽。
光是商铺东主的酒宴邀约,他就收到了二十多份,而家族的邀请,他也收到了四份。
好消息是这些家族成员一到场,那些小商铺的店主什么的立马知难而退。
坏消息是这些家族成员为了争抢自己,也是分毫不让,甚至还现场谈起了条件。
此情此景,像极了某一年用工荒,那些人力资源企业老板的样子。
那一年,号称没有任何一个劳力能走出那条街。
招不到人,那些老板眼睛都绿了,为了一个工人甚至能打的头破血流。
当然工钱就涨了一点。
这一场争抢最终以唐枫婉拒了一名万姓管家提出的优厚条件作为结局。
这位管家许诺他,只要他愿意,可以只娶三位引气五层以下的万家女子,而且这5年内只要生出五位以上的子嗣。
“我最起码要两位数啊,少了我回去肯定会被活剐了。”
“我也得要九个。”
“我七个。”
在一番争抢后,万管家十分骄傲的走到了唐枫面前,说出了具体条件。
这随后的附加条件,说实话,唐枫心动了那么一下。
如果再说一点实话,心动了几下。
这种外来修士的主要任务,就是替家族开枝散叶。
相比较普通的引气六七层修士,唐枫这样的引气高阶,外加身体年轻,自然条件也要好上不少。
至少可以选择的配偶修为都不算差,容貌也出众。
只是这种种猪一样的工作性质,还是让他对此敬谢不敏。
而且在他坚定拒绝后,那几位管事幽怨的眼神也是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就这样,躲过一片狂蜂浪蝶的勾引,唐枫险之又险的守住了自己的贞操。
他疲倦的回到自己的石屋,在休息了一整晚,恢复了精神后。
他打算去探望下于师傅,关于元气他有了一点新思路,也许可以根治好那元气紊乱的伤势。
然后他就再度见证了师傅和老六之间的父慈子孝。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合字法的应用
大致的情况无非就是,老六正往于师傅的药里面加了一种所谓的圣水,只不过这圣水的出处,似乎是某种牛属妖兽。
“师傅,你听我解释,这是古恒河国的圣水,最是能够疏通气穴,你快喝了吧。”
“屁!别以为不知道,这特么是流白牛的尿,这药味都盖不住尿骚味。”
“赶紧给我滚出去!别在你师兄面前丢人!”
在唐枫的安抚和暗示下,老六一溜烟跑了出去,于师傅这才稍稍缓过气来。
唐枫见状连忙重新倒出一碗药,恭敬地递到于师傅面前,伺候着他喝了下去。
药汤刚一入肚,这气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唐枫又仔细帮他将嘴角流出的药汤擦干净,这才帮忙轻声开解道。
“师傅,小六毕竟才十多岁的人,有些不着调也正常,何必生这么大气。”
于师傅却只是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道:“他不晓得我,你还不懂我吗?我并没有怪他,只是他马上就是个大人了,一直这么不着调早晚会吃亏。”
“在家被自己人骂,总好过以后被外人打啊。”
唐枫将药碗一收,安慰道:“这是哪里话,以后等您好了,就把他按在地火前面,每天盯着他,看他还怎么惹事。”
“哈哈哈。”于师傅似乎看到了唐枫描述的画面,大笑两声,转瞬语气又低落下来。
“好不了了,老费头都和我说了,我现在双手面前能动已是奇迹,以后多半就得瘫在这床上了。”
说着他又尝试抬起手臂,努力了几次,却只能勉强晃动手腕。反倒是身边的几案,被他这时晃动之下,差点倒翻在了地上。
唐枫赶忙伸出脚,一顶将几案稳住,双手将上面的东西都牢牢按住。
“费大夫,有说该怎么治疗吗?”
“还能怎么样,无非就是服用灵药,试图打通淤塞的元气经络,这段日子他头发也白不少,算是唯一有意思的事情了。”
“那会不会是灵药不够好?如果需要我这边……”
唐枫正想继续开口,却是看到于师傅竖起右掌连连摆手。
“不用,你也是锻造师,应该知道决定东西好坏,最关键的还是材料。”
“我现在就是一块废铁,炼不成法器难道要怪火不够旺,锤子不够硬?”
他说的轻松,可眼神中的萧索之意却是瞒不过唐枫。
“师傅,我走了这么久,你不好奇我去了哪里,遇到些什么事吗?”
“看你修为连连突破,想来是有了奇遇,怎么有事要和我这个老头说?”
唐枫入门时只有引气五层的修为,如今却已达到引气八层。元气修行,越往后越慢,要说对这个弟子不好奇,那是假的。
可身为师长,越是这样,越是要爱护自己的后辈弟子。
如果遇到机缘就心生觊觎,对弟子的控制之心多过关切,那不是师徒,而是牛羊和牧人。
就像他刚刚训斥老六一样,责怪至于更多的是对自己以后无力管教他,而感到困恼和难过。
眼下唐枫乐得分享,那他自然愿意听一段年轻人的冒险,并且会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
不过预料中的故事并没有开始,反倒是唐枫走到他面前,紧盯着他的双眼,认真问道:“师傅,你信任我吗?”
看着他锐利而认真的眼神,于师傅只犹豫了一会功夫。
“嗯。”简单一字,却有千斤重。
唐枫展颜一笑道:“师傅,言语终究太苍白,还是亲身来感受一下吧。”
他双手紧握于师傅两侧手腕,有了先前在刘某身上的经验,传导生之力的过程已经驾轻就熟。
只是这一次,难就难在,他所需要做的并不是驱逐异物。
相反他是要让阻滞的元气经络重新舒展,这就需要他将于师傅周身全部跑通。
生之力刚一入体,于师傅就感觉到两臂酥麻起来,这种难以描述的瘙痒,非但没让他感到难受,反而是让他欣喜不已。
他又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臂。
可还没等他欣喜,他就看见唐枫紧闭双目似乎正面对着十分棘手的情况。
于师傅只能按下自己兴奋的情绪,努力尝试感知身体的其余部分。
事实上,唐枫确实有些头疼,生之力的效果完全符合他的预期,刚刚入体就成功打通两臂。
问题的根源却也来自这显著的效果。
死之力的本质是断去元气感应,在身体内形成一片死域。
相反的生之力,则可以激发身体活性,使得元气传导加快,同时激发元气活性。
而这些沉寂的元气经络,被唤醒之后,却开始对生之力产生了自发的贪欲。
自己引导进去的生之力,居然还没深入,就被瓜分一空。
最关键的是,这些日子师傅饮用的灵药,已化作一个个元气团堆积在他体内。
这时经络被激活,正在疯狂吞噬其中元气,明明只是手臂一块区域,却成了战场。
“不行,虽然完全可以靠增加生之力打破这种桎梏,但这全身不知道还存在多少淤塞之地,时间久了,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变故。”
短短一会,随着元气的吸收,师傅的手臂已经开始泛起浅浅光芒,这是元气过剩的表现。
元气虽然补益身体,但任何东西超过所需,都会变成毒药。
唐枫缓缓将生之力抽离,只留下一丝,而这一丝生之力,却不着急探往身体深处。
反倒是卡在手腕之处,勾引着那些元气。
等到那些元气到了生之力旁,反被生之力裹挟了过去。
这招不是别的,正是刚刚获得的“合”字法。
将生之力与师傅自身元气相结合,化作一种特殊的组合态。
变化,唐枫再一次认识到元气的多变,并非只提现在状态的变化。
如同肉身之中的血气化作的生死两力,元气是繁杂的。
同样,合字法的传承,证明了元气相合的可能。
那么,以自己的生之力牵引元气,再次混合出这种独特的力量。
这力量沿着双手经络不断攀升,所过之处没有一丝阻碍。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唐枫已耗去全身大半的力气,至于结果。
于师傅,站起来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好用的圣水
“师傅,我这种手段不知道是否长时有效,你还是先躺下休息吧。”
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于师傅,唐枫表示有点慌。
这几十岁的人了,万一这时一个不当心,自己的好心不成了祸害?
这种元气之间的纠合,唐枫也是第一次尝试,虽然成功贯通了全身脉络,但他也不知道在这丝力量消磨之后,情形会不会急转之下。
于师傅却完全没有这丝顾虑,久病初愈,外加长久瘫痪终于能站起身子,他这时的兴奋根本抑制不住。
哪怕元气运行仍有些奇怪,但身体各处确实能自由活动,也能清晰感受元气运行。
要知道自己可是被老友宣告终生难愈了啊,如今却重获新生。
听到唐枫的劝告,他不禁讪讪一笑。
“哈哈,让你看笑话了哈哈哈!我实在太开心了,不行,我得去叫老费头过来看看!这老家伙以前天天吹嘘自己的医术如何如何,现在看他还有什么脸自称神医。”
眼见师傅就要闯出去,唐枫连忙将他又按回竹榻上。
“得得得,师傅你不就是想让费老丢丢人嘛,不用亲自去,我有办法啊。”
唐枫极其熟练的将边上的薄纱罩衫盖在于师傅身上,双手将他扎扎实实按住。
“您啊,就在这好好等着,装作仍旧有病的样子。我去请费老过来,到时候我来问您的病情如何了,他一定会说您病情严重,无法自由活动,这时候……”
于师傅双眼放出光亮,似乎认定这是耍弄老友的极好法子。
“对,到时您突然站起来,必定能吓他一跳。”
“这不比自己去告诉他显得离奇突然,您要是就这么去见他,费老一定会说,是因为自己医术和多日的药材照料,这才厚积薄发,不就少了意外感?”
“对对!”于师傅连连点头忍不住击掌称赞道:“一定要等他说什么药石难医,此生无望这些屁话的时候,我再站起来好好戏弄他。”
唐枫看着眼前这个兴奋的老小孩,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其实费老照顾的极其用心,只是缺了一丝引导的关键。在打破阻滞之后,费老的那些灵药,给唐枫省下了极大的力气,这才使得后续进行的如此顺畅。
不过他们两个老顽童这种调笑戏弄也是常态,就随了师傅的心思吧。
唐枫再次嘱咐于师傅好好休息后,这才起身离开。
“所以您,好好躺着吧。”
“行了!快点啊,我已经忍不住看到老费头那吃瘪的表情了,哈哈哈。”
唐枫心里暗暗想着,果然这老人就像小孩都得哄着来。
正想着,等唐枫走到门口时,嗯?原来真的还有小孩在这。
老六虽说有个老字,但实际才十二岁。十二岁,在这个世界已经可以当做半个大人了,但在唐枫前世大概左右还脱不开一个“熊”字。
在锻造坊当学徒的经历,让他壮的像个小牛犊。可终究年纪在那,身子还没完全长开,身高也就堪堪蹭到唐枫肚子那。
“怎么?觉得自己受委屈了?”
唐枫见他眼眶泛红好像刚刚哭过,忍不住调笑起来。
老六却是摇了摇头,带着哭腔解释道:“唐枫师兄,我不是觉得委屈,是替师傅难过。”
“哦?这是为什么?话说你那圣水是从哪来的?”唐枫假装不知道师傅情形,像个怪叔叔一样诱导着老六。
“师傅没和你说吗?费老说师傅站不起来了,所以让我们经常来开导他,免得精气神都泄了。”他眼睛又泛出了泪花,紧接着说道。
“所以我才会去帮师傅找药,那瓶圣水就是极西之地的商队带来的。”
“对了?!师傅有喝吗?要是过了时辰,等到圣水凉了,效力就没有了。”
唐枫心里暗暗吐槽:“所以果然是牛尿吗?喝的时候还要趁热?”
嘴上却是说道:“没,师傅脾气多犟你还不知道吗?”
“那师傅必然是生我气了,所以才赌气不喝。”
老六忽有些丧气。那极西商队之中,除了当地雇佣的修士外,剩下的都是全身涂抹白骨图画的僧侣,据说还有食用尸体的习俗。
他们信奉湿婆罗延神,日常讲究苦修,除了必要的交易和饮食,行事极其排外。
自己还是做了很长时间的思想工作,才敢去买下这瓶圣水。
“不过,师傅倒是和我说了许多关于你的话,不知道你想不想听呢?”
唐枫见他失落,又刻意卖起了关子。老六年纪还小,哪看的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早已着急追问。
“想听想听,师兄你快说。”
唐枫却不着急,好好摆了摆师兄长辈的谱子。吊足了他的胃口,只等得老六抓耳挠腮,这才说道。
“师傅说,他这么多徒弟最担心的还是你。你年龄小还不懂事,有些时候他虽然生气,但从来不会怪你。”
“甚至现在他瘫倒在了床上,也没有真的生你的气,只是担心以后没办法再护住你了。”
“毕竟他再多也不过是会骂你两句,可要是以后你真得罪了外面的人,被骂被打都还是小事,到时候他才真的是难过。”
看着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的老六,唐枫柔声嘱咐道。
“你也快是个大人了,答应师兄,以后不要再让师傅担心了好吗?”
“好!好!师兄,呜呜呜。”
“我是师傅从小养大的,以前他养我,以后我来养他,待会我就去认错!”
说着老六扑到了唐枫肚子上大哭,唐枫努力克制了想把他推开的想法,只让他放肆哭出声。
“怎么回事?我还没死呢?”
于师傅被这哭声惊扰,忍不住从屋里走了出来,正看见老六抱着唐枫在那猛擦鼻涕眼泪。
“师傅!”
老六看着稳稳当当站在眼前的师傅,眼泪立马一收,转而陷入深深的震惊之中。
他看了看唐枫,又看了看于师傅,来来回回好几次。
忽的他好像想明白了什么,脸上的惊讶表情慢慢变作惊喜。
“我就知道那圣水有用!师傅,您全喝了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邪法
当唐枫和费长春回到这里时,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于师傅按照先前的剧本,正面色惨白虚弱无力地躺倒在竹榻上。
见到费长春进来,他先是假装咳嗽了两声,微微抬起右手招呼道:“老费,来了啊。”
费长春没好气地答道:“这是我的医庐,我不回这能去哪?”
“还有?这是怎么回事?”
他伸手一指,唐枫顺着所指方向看去,老六正老老实实跪在那,只是他抬起头后,唐枫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不见天日的锻造工作让他的皮肤有种不健康的白,但地火的熏烤又让他皮肤干燥,透着不健康的暗红。
只是这一切不过是个背景板,所有人第一眼就会被他的红鼻子吸引过去。
从鼻尖到鼻梁,整个鼻子都显出一种灿烂的红色。
通红的鼻子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透明,正对着阳光时,更是有了一种薄如蝉翼的质感。
“费老,是我自己摔的。”说着老六心虚的看了眼于师傅。
“摔能摔成这样?来我给你两百元石,你再摔一次。”费长春显然不信,他这话虽是说老六,却是紧盯着于师傅。
“说吧,你又在闹什么脾气?”
费长春看着自己的老友,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还没等于师傅感动,就听他接着说道。
“唉,唐枫来找我,说你要我赶紧过来,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
“老肥头!你这叹气是什么意思?盼着我早点死是吗?”
听着费长春话语中的淡淡失落,于师傅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甚至想现在就站起来上演全武行。
好在唐枫接话道:“诶,师傅,你不是有话要和费大夫讲吗?”
“哼!看见他我就来气。”
“算了,老费,我就是想让你来和唐枫讲讲,我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想到老费头待会吃惊的表情,于师傅连忙收敛了情绪,依照原先的想法,诱使费长春说出如今的情况。
“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来的时候我已经和唐枫说过了,他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了。”
费长春皱了皱眉头,疑惑地看了看两师徒,不晓得他们在唱什么双簧。
“咳咳!师傅,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吗?真的不是别的吗?”
唐枫又一次救场,连带着开始挤眉弄眼,疯狂暗示。
于师傅会意,这几个月他瘫在榻上,对于面部表情的把控已经炉火纯青。
至于唐枫,练体的境界能让他熟练掌握面部的每一寸肌肉,做些表情动作更不在话下。
唐枫故意往前走出一步,侧身挡在费长春面前,开始了诡异的面部加密通话。
唐枫:大哥,你想个好点的借口啊。
于师傅:这已经是我能想到最好的了,鬼知道他已经和你说过了。
唐枫:那怎么办?
于师傅:别怕我有办法,对了,快让老六滚出去,别在这坏了事。
唐枫:清楚明白。
费长春眼见唐枫挡在了他前面,却一句话都不说心里正有些奇怪,回头却瞥见老六正抬头盯着两人。
木生滋养,以启万物。他修习的莘莘之气并不擅长争斗,相反长于养生和治疗。
因此哪怕同岁,费长春的身体状态远远比于师傅要好。
这也是为什么他以前的外号是老肥头,现在却是身材匀称,四肢矫健。
都得益于元气对身体的补益,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出色的视力。
他有一对视力极佳的眸子,这使得他能够从老六瞳孔的倒影之中,成功看到了两人的精彩表演。
看着老友认真的努嘴挤眉,费长春不由得的感到一阵恶寒。
太恶心了。
“你们师徒挤眉弄眼的到底想干吗?”他实在忍不住,开口打断道。
忽的他瞥见了边上盛满的药碗,语气不善道:“我知道了,于小谦,你皮又痒了是吧?你知道为了熬这些,我去求了多少药铺才凑够灵药吗?”
“我可告诉你,想不喝药,没门。找谁都没用。”
说着他强行挤开唐枫,伸手将药碗一拿,就要伸手掰开于师傅的嘴巴,将药全部灌进去。
“给我趁热喝!”
这套动作又快又准,唐枫都没能反应过来,已经被挤到了一边。
“等下,那碗药!”
“费大夫使不得!”
“老费!不要!”见自己即将晚节不保,于师傅也顾不得什么惊喜惊吓了,他连忙撑起身子,用手一挡。
药碗应声而落,已有些温凉的汤汁都撒在了老六头上。
“卧槽!谦儿,你好了?!”
一个已经被宣判瘫痪的人,当他生龙活虎的按住自己的手大声嘶吼时,作为医师,一切的过激反应都显得那么合理。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虽然替老友感到高兴,但这件事情还需要细细问清。
“咦,这什么味道?”正打算问时,费长春似乎闻到了一股刺激鼻子一抽,转头看了过来。
味道的来源居然来自自己调配的药汤时,他忍不住蘸了一点残汤闻了起来。
“没错啊,巨阳花,破穿草,生生不截疼,咦,这一味是?”
多年的医者经验让他敏锐察觉出这多出的一味药,只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老朋友为了康复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谦?你喝多久了?这可是流白牛的尿啊。”
震惊之余,他又有些惊讶,医者总是对药物充满好奇。
这流白牛是极西之地一教派的圣物,其尿液也被奉为圣水,据说有治病强身等百十种功效。
不过费长春后来专门研究过,发现除了去热拔湿的功效,这圣水一无是处。
而如果只是为了去热,完全可以用普通牲畜的尿液作为辅材,甚至许多灵药效果更好。
因此费长春对这种包治百病的说法嗤之以鼻,可现在好友分明站了起来。
自己的药方没有做过改动,唯一的解释就是老友早就开始偷偷服用这种圣水。
“放屁!我才没有,是唐枫治好了我,你这庸医果然水平不行。”
“哦?”费长春一皱眉头,抓起于师傅的手腕就开始感应其中脉络。
莘莘之气快速感应,的确在没有阻滞,只是这种感觉怎么隐隐有些异常。
随着感应的愈发深入,费长春的表情从不解变作惊讶,到了最后却是一脸冷漠。
他转身挡在于师傅身前,冷冷开口:“你是从哪学来的这融元邪法?”
第一百一十八章 融元
“邪法?老费你在说什么,唐枫怎么会修炼有邪法。”
见自己的弟子平白无故被污蔑,于师傅恼怒的想要将费长春推到一边,却发现怎么推都推不动。
哪怕再不擅长争斗,费长春好歹也是引气八层的修士,这会挡在于师傅身前,显然已是动了真格。
见到老朋友竟然动了拼命的心思,于师傅也顾不得震惊,赶紧对唐枫喊道。
“唐枫,你快说自己根本不知道什么邪法,否则这老家伙真的会动手的。”
唐枫也是无奈,他根本不知道所谓的邪法是什么,更不知道费长春为什么一想到邪法二字,就会表露出如此极端的情绪。
左右是长辈,唐枫也只好耐心解释起来。
“费老,我入宗也有几年,师傅收我为徒时也知道我背景清白,别说是邪法,我连左道旁门都没有接触过。”
他言辞诚恳,但费长春却是不吃这套,只冷笑两声道:“哼,邪法修士最擅长的就是隐没在寻常修士之间。更是可以模拟部分元气特性,你这说法,还不足以证明。”
见他丝毫不松口,唐枫也是皱起了眉头。
“那不知道费老,是有什么凭据说我修炼有邪法呢?”
“我所使用的元气大家都有目共睹,甚至昨天还在大比之上显露过修为。费老,你不会认为宗门内的筑基长老找不出我这么个邪法修士吧?”
“是啊。”于师傅也帮腔道:“如果修炼有邪法,虽可以模仿他人元气,但筑基修士灵觉敏锐。又怎么会放任邪派修士在眼皮子底下溜走?”
费长春却是没有理会这套说辞,转而自傲地说道。
“别人我不知道,可在这灵药坊的一亩三分地中,论起元气疏络,我费长春虽说无法和坊主相比,却也自认在他人之上。”
“也许气息可以隐瞒,手段可以遮盖,但眼下你师傅的元气状态,分明是用来融元邪法!于老头你要是不信,我这就去请坊主前来定夺。”
说罢,费长春就作势要走,于师傅连忙从后将其牢牢抱住,口中连声喊道。
“使不得,使不得,凡事有因必有果,现在我们师徒两人都在这,大可以说个明白。可要是这邪法修士的名头传了出去,唐枫这辈子就毁了。”
“师傅,不必如此,我自信我没有做过,又哪会怕别人的流言。”
见师傅在这种时候还在担心自己的前途,唐枫不由得心中感动。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师傅的手臂,将他从费大夫身上拉开。
“费大夫,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但你是师傅的朋友,我尊重你的选择。”
“只是有一点,如果你伤了我师傅,我唐枫今后必定让你灵药坊再也无法安生。”
似是老友的多年情谊触动了费长春,他看了看刚刚痊愈的于师傅,不由得长叹一声。
问道:“你真的不知道融元邪法?”
唐枫认真答道:“不知,甚至在今天之前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好,既然这样我就信你一回,但于老头身体的情况,我要一五一十地问个清楚。”
费长春索性一坐,看着唐枫古井不波的眼睛,打算问个水落石出。
唐枫点了点头道:“可以,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有个问题要问您。”
“究竟什么是融元邪法?”
费长春也不搭话,只是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融元邪法,只是其中一个名字罢了,其他光我知道的就有化元功,心意气合合功,阴阳磨等等。”
“不过无论它叫什么,最本质的特点只在一个字,融!”
“这种元气的源头,早就不知道如何追溯。”
“只知道,凡是修习这种邪法的修士,都得先从前辈手中获得一份融元气。自此之后就可以用自己体内原有的元气去同化他人。最终达到化他人元气为己用的目的。”
“靠着将同类作为资粮,这些修士的修为提升往往极快。”
说到这费长春若有若无的瞟了眼唐枫,后者却只是一声不吭的站在那倾听。
“可引导他们入门的修士却不会说,修习融元气的时间越久,对于外界元气的感应就会越差。直到最后日常消耗的元气,也只能通过吞噬他人元气来补足。
“那时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同类相食的僵尸吸血鬼罢了。”
“而我就曾亲自收治过修习融元气的修士,到了最后,他们疯狂撕扯自己的身体,只为了平抑那种畸形的渴望。”
“在他们眼里早就没了亲朋好友,也没了什么伦理道德,有的只是可以吞食的元气。”
“我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吗?”
虽然于师傅之前早已听说过这融元邪法的传闻,但这时听费长春讲的如同身临其境,他不禁汗毛立起,连忙开口问道。
“你的意思是唐枫修炼有这种融元气。”
费长春却是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哎呀,你说又不说,是还是不是,快给句痛快话!”
于师傅不禁着急,双手连连抱拳击掌。
“不是他?是你。”
“我?”
“毕竟我只感受了你体内的元气状态。”
“我所修的莘莘之气最是擅长感知生机,原先你虽然周身元气滞塞,但在药物滋补之下,生机其实并未散去。”
“而你现在的身体虽然行动无阻,但自己的元气却是丝毫不存,反而结成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元气形态。”
“众所周知,任何元气,无论杀伤还是治疗,只能停留,但绝不会与自身元气融合。”
“因为修士根本无法容纳第二种元气,要么被磨灭,要么被吞噬。”
“除了……”
费长春双眼一凝不再言语。
于师傅神情呆滞,有些不可置信的接到:“融元邪法。”
房间内的气氛突然有些沉默,一方面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另一方面则是自己最好的老友。
修炼邪法,这在正道之中是绝对无法宽恕的罪名。
可费长春的质问振振有词,自己的身体之中也确实只能感应到一种全新的元气。
难道…真的?
“唐枫,你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枉死
这事说来也容易,解释起来却难。
的确唐枫完全可以坦白自己的经历,可一是他们信不信,二是自己到底能不能说?
当今世界,早就没了练体修士的身影,自然也少有人知道,在练体五层境界时,可以做到心如烘炉,迸发出身体的血气之力。
而生死两力脱胎于身体之中,就更难以解释清楚。
倒不是不信任大家,只是元气手段丰富。他如今也不过窥探到其中一隅,万一有人能够抽取记忆之类,说多了反而是害人害己。
就像那个隐藏的筑基修士,至今仍让他惴惴不安。
“师傅,出于某些原因,有些事情我不能直说。”
“但我敢对天发誓,我从未有接触过任何一位邪法修士,更不会做对你有害的事情。”
他四指并拢,高举过头顶,随后又看向费长春,恳切说道:“费大夫,不知道我怎么做,才能让你信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配合你的一切行动。”
费长春看着唐枫真诚的双眼,又看到老友颓唐的表情,只得长叹一口气:“好吧。”
“放松心神,让我导引元气入体。”
“不要耍手段,我虽然不擅长争斗,但人体经络早就印在心中。要是有异常,我不会留手的。”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费长春的这个做法非常危险。
真正掌握融元邪法的修士,其融元的途径正是依靠元气接触。
更遑论在身体之中直接接触了。
哪怕他反应再快,只要被元气被融,想要逃脱可能几近为零,更别说是给对方造成损伤了。
他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能够在气势上压制住唐枫,能够投鼠忌器。
“算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嘛,谦啊,谦,这次可被你害惨了。”
元气入体,瞬间沉默空寂。
于师傅紧张的看着两人,费长春讲的句句在理,可唐枫也是进退有据。
自己很想从他们脸上看出些什么,可两人都是面无表情,只是冷静的看着对方。
费长春其实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冷静,相反他还有些紧张。
确实,唐枫修为也在引起八层,更是在不久前获得了外门大比第三的好成绩。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费长春都把他放在一个很高的位置。
可现在看来,这个位置似乎还低了不少。
元气入体,犹如泥牛入海,一下子就消失不见。
他正要抽身离开,却发现这种感觉与自己先前接触过的邪法修士并不相通。
这不是相融,是磨灭。
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自己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明明都是引气八层,他怎么会有这么丰富的元气。”
得益于灿金元液的积累以及唐枫本身拥有的各种天赋。
引气八层的他,现在全身的元气量恐怕已经和寻常引气圆满相同了。
而且,费大夫在试探他,他又何尝不是也在试探。
现在看来,费大夫并没有什么威胁。
“抱歉。”唐枫开口道歉,随之将体内的元气防御又放松了一丝。
费大夫只是嗯了一声,这次的元气导入顺利多了。
可这越感应,他就愈发惊讶。
唐枫的元气厚重浓郁,自己的元气穿行其中,好像在沼泽之中前进。
而身体之中,还藏着七道小小的漩涡,这一丝元气经过时差点被拉扯其中。
他小小年纪,到底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费大夫,没问题了吧?”
事到如今,费长春已经确定唐枫所修炼的元气与融元邪法无关了。
反倒是唐枫体内元气的纯度让他起了兴趣。
“为什么你体内元气能够达到如此高的纯度,你就是用元气救了你师傅吗?”
“不不不,虽然这元气纯度极高,但远不是可以影响到他人元气形态的程度。”
听到这番对话,于师傅哪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子确实没有任何问题。
高兴之余,他又有些愧疚。
自己先前确实有一丝信了费长春所说。
还在没有酿成大祸。
“得了得了,这不是因为我徒弟厉害嘛。”
“既然没事,那你不如讲讲现在到底什么个情况。”
确定唐枫无误后,费长春偏执的研究态度再次成为主导情绪。
他坐在那苦思冥想,却是怎么都想不通。
倒是唐枫对此也有了兴趣。
这融元邪法,虽然修行时需要吞噬他人元气,宛如吃人修炼。
不过有一点却是特别,那就是将自身与他人元气融为一体的过程。
这种方法与自己刚刚收货的“合字法”简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费大夫,既然无事,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要请教。听你之前所说,在这融元邪法的背后似乎还专门有个组织统领一切。难道灵阳宗未曾干预过?”
“正是因为干预过,我才知道这邪法的可怕。”
费长春心中也有着满肚子的疑问,却也知道急不得,既然唐枫所修并不是融元邪法,那不如从头说起。
“那一年,我不过引气四层,却因为天赋入了灵药堂作学徒。”
“你师傅这个不成器的家伙三天两头来找我治伤,应该对那段时候还有印象。”
“咳咳,讲重点。”感觉自己的黑料即将被抖出,于师傅赶忙开口干预道:“我只记得那段时间宗门法器需求剧增,每天都没有觉可以睡,这才三天两头烫伤扭伤。”
费长春也不理他,继续说道:“当时青田,雨露两处坊市中都有修士莫名失踪,宗门执法司后来发现十多具尸体。”
“这些尸体表面与常人无异,身上更是没有任何创口。”
“只是尸体内部就像被掏空了一样,经络萎缩,内脏都缩小了五成以上。”
“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融元法的受害者。”
“随后执法司终于找到了这群修士,甚至第一次交锋就吃了大亏。”
“这群修士悍不畏死,拼着受伤突击而来,甚至就为了在执法司成员身上咬上一口。”
费长春眼中流露出惊恐的情绪,似乎在回忆那段糟糕的经历。
“当时大家都觉得他们是被妖物迷惑了心智,可后来深挖才发现背后居然有着一个庞大的组织。”
“其中首脑通过散布融元邪法,以此控制了一帮修士,专门收集所需之物,甚至后来,在其他方式也找到了相连的组织。”
唐枫好奇道:“他们在收集什么?”
“我当时修为太低,没能知道这种核心机密,只知道这个组织的源头来自于枉死城。”
第一百二十章 元泱上界
枉死,无妄之灾也。
与这名字一样,这座城始终在遭遇无妄之灾。
从地质角度讲,最短的一个时间单位是十万年。
而金山界在这段最短的时间里都只占了很少的一部分。
这自然不是说金山界的形成,而是这个“金山界”这个名字,不过才千年而已。
大哉乾元,万物资始。
元气激荡,浩浩泱泱。
元泱上界,其历史已不可考,只是如今所辖小世界早已千千万万。
金山界也是其中之一。
每当发现一个新世界,都是极大的宝藏,永远会出乎众人意料。
只是每个世界的开发都是一件千秋难尽的事。
从发现世界坐标,测量小世界元气浓度构成,到架设阵法,平衡两界元气,直到最后的破界穿越,耗费的时间都以百年计数。
至于后续的迁移人口,驱逐土著,设立宗派更是需要慢工出细活。
金山界不过是个开发不足一千年的小界。在开发之初,灵阳宗等宗门要么还是不入流的小门小户,要么干脆还未立宗。
可早在那时,枉死城就已是金山界一等一的繁华之地。
当然,当时它还不叫枉死城。
镇海,镇压异域汪洋,锁拿周边。
镇海城并非一座城,而是一片接连千里的防御工事。
因为小世界元气浓度有着上限,同时受限于不知名的原因,上界之中的强者并不能跨界前来。
而无端闯入世界之中,自然会被土著所排斥。
为此元泱上界往往会发布极其优厚的悬赏,将小世界中的资源许诺出去,并在一定时间内,利益独有。
这些被吸引进入小世界的人,也就成了一代拓荒者。
只是这拓荒并非明面上这么简单。
元气之间的细微差别,往往就会要了人的性命,更不用说小世界中修士独有的手段,和特异的生物。
枉死城外,无尽海。海中无限,深海金。
不提这些拓荒者先驱遭遇的种种困难,时已过百年,他们终于在这无尽海边扎根成功,立下千里镇海城,并且成为金山界第一个榜上有名的宗派。
而随着特殊灵材深海金不断销往元泱界,许多不明所以的人,都开始以金山称呼这个新生的小世界。
并且开始传闻,这小世界中满是金山,又吸引了无数拓荒者前往。
这其中也有如今尊阳门主的先辈。
金山界,再次成为了元泱之中的一桩美谈。非但极快的给上界带来了利益,同时带来了极好的宣传作用。
既有了成效,元泱界自然是不吝赏赐,不仅承认镇海城所在地域完全归属他们,并且允诺千年之间不加收任何税收,允许镇海城独享各种灵材的利益。
当时镇海城风头一时无两,不仅彻底驱逐了近海的妖物,异族,更是向山林进军。
凡是击杀土著修士,能带回头皮,耳垂者,无论修为男女,一律奖赏元石五百。
随后又过了短短两百年,已有十数名丹鼎期修士坐镇城中,奠定方圆十万里的无上威视。
可有时候,事情往往都不会随了人意。
就当大家觉得镇海城也会成为独霸一界的一流势力时,一个酝酿了数百年的报复计划展开了。
那天号称万万之数的无尽海突然弥漫起了浓雾。哪怕是海床上闪耀灿烂蓝光的深水金,也无法穿透浓雾。
出海的船只隐没在了浓雾之中,本该生效的阵法在闪烁几次后,忽的陷入沉寂。
船上的船员上一刻还在畅想着这一趟的收获,想象着回到镇海城的酒馆里畅饮。
而他们再也没能回来,修为高者或许还能发出一两声惨叫,而低者却连个声息都来不及留下。
无穷的雾气不知道从何而来,在镇海城派出数艘巨舰统领的远洋队同样失踪后。
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一切并非是简单的天灾,而是一场灭顶之灾。
镇海城数位丹鼎修士同时出手,意图阻拦雾气蔓延,却发现这雾气并非简单的元气聚集。
真正带来无数杀戮的,是隐藏在雾气中的粉末大小的虫子。
一段过往旧事也在这时浮现在几位丹鼎修士的心中。
拓荒是艰难的,妖兽虽强,山林虽险,但靠着多种多样的法器,在有组织的拓荒者面前,这些无非就是耗时耗力。
山林之中有大妖盘踞,那我就绕行十座大山,不信绕不开。
再不济,我虽然正面打不过,那我就设陷阱,车轮战,骚扰战,我们虽然修为不行,但就是人多。
毕竟开荒哪有不死人的?
要是逼急了,那就防火烧山,将周边全部烧成白地。
不管怎么样,办法总比困难多。
所以真正艰难的,是面对有组织的土著。
这些人大多以宗族血亲作为联系的纽带,盘踞成一个个大小势力。
虽然组织混乱,结构松散,但是却紧紧扎根在各处。
更要紧的是,他们是人,哪怕刚刚成年,也早就在一代代的教导中,成为熟悉当地环境的战士。
许多拓荒者可能只是生了个火,残留了一些烟尘灰烬,就被这一个个土著族群追上,成了他们成年礼的战绩。
该如何处理这些土著,成了拓荒者的首要问题。
一方建议是,争取合作,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元气特殊,有些修士专门修炼有元气交流的手段。
虽然不如语言来的全面,但简单的意思也是可以传达的。
大家终究都是人族,哪怕有着些微的差别,至少在妖兽面前利益是一致的。
只要在利益有了纠葛,就不愁无法合作。
而另一派则主张同化灭绝,不仅如此,应当尽量在内部同化对方,以元泱界更加先进的修炼理念,以及声色犬马,来诱惑一部分土著。
进而分化群体,在吸收一部分的同时,灭绝另一部分,最终达到消灭整个部族的目的。
而无尽海边曾经就有一个兴盛无比的大部族。
族中所有人都以海为姓,指海为家。
他们天生就对水属性元气极其敏感,在大海之中宛如凶猛的巨鲨。
无尽海的海水既可以饮用又可用于繁衍生息,滋养了一代又一代的海氏族人。
直到那队拓荒者的到来,彻底改变了一切。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财帛动人心
事情的起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一队有些实力的拓荒者又一次被山林之中的宗族驱逐。
他们流落到无尽海边,带着丰厚的元石,以及从元泱界中流出的法器作为礼品,谒见了海族的首脑人物。
海族虽然是一个氏族,但内部又细分成采珠,木疍,艇舟,猎渔等几个分支。
各个分支的首领共同议事,共同决策。
而拓荒者们的目的是希望能够在无尽海边设立据点,并且将自己与山林之中各个氏族的恩怨说的明明白白。
海族能在这无尽海定居,自然不是弱者,而且山林之中的其他氏族同样和他们屡次发生摩擦,拓荒者实力又弱了他们不止一筹。
加上元泱界精致的法器与切割整齐的元石,最终多数压倒少数,海族同意了这群拓荒者的请求。
只是采珠一族的首领对此始终不松口,直言引入外人这是取死之道。
采珠一族,顾名思义,他们是以采集腹足行走的蚌,壳,螺类为生,并且擅长深海取珠。
在长久的采集生活中,海族人对无尽海产生了依赖与无比的敬畏,并诞生了海神信仰。
而采珠一族,以供奉珍珠于海神之前的特殊仪式,先是成为祭祀海神的主导者,到后来更是成为海族之中海神殿的祭祀人选。
历任大祭司都由采珠一族首领担任,这一届也不例外。
感受到其余首领的排挤,采珠首领干脆率领一部分族人自封海神殿内,自此之后再也不参与议事。
再后来的故事,就有些无趣了。
各地的拓荒者在了解到这边有一块营地之后,迅速聚集起来,原先处于弱势的拓荒者小队慢慢成长的和海族实力相当。
双方开始进入既有竞争也有合作的发展模式,但总体还是保持着良好的交往,甚至有不少人迎娶了海族的女子。
靠着完善的组织和训练有素的队伍,拓荒者渐渐适应了周边的山林地形,也和一些海族修士协作打通了几条对外道路。
在海上,海族人丰富的航海经验,和拓荒者先进的舟船法器,指引着他们探索周边海岸,大大拓宽了势力范围。
甚至部分人产生了远航深海的念头。
在原先两种对待本土氏族的方式外,海族模式,这种合作共赢的方式,似乎开拓出了新思路。
虽然偶有摩擦,但总体一切向好,毕竟这金山界这么大,有的是资源和地盘,何必为了有限的地方打生打死。
只要能不停向外拓展,两方都巴不得能有更多的人来帮手。
连带着许多采珠一族的族人,也耐不住寂寞,参与到拓荒者小队之中。
他们的优势也很明显,木疍一族擅长辨别采集水中灵植,艇舟一族擅长制造船只,猎渔一族擅长捕猎鱼获。
而采珠一族则擅长在深海和远海游猎,本来好的珠子都产自深海,他们几乎都是活地图,随着加入,拓荒队在外海愈发得心应手。
事情的转机也正是发生在这个时候。
一种特殊的金属,在海中被开采出来。
这种金属有着钢铁般的硬度,表面却又像水一般不停流动,反射出的蔚蓝光芒,在深夜可以将鱼群都吸引过来。
深海金,这是海族人起的名字。
发现这种金属的拓荒小队却立马意识到它的不同寻常。
事实证明他们没错。
深海金强度并不出众,无法制成锋利的兵刃,海族人的法器锻造水平又低,因此往往只用作装饰。
事实上,也只有采珠一族的人才会冒险来取深海金,他们认为这是海神赠与的宝藏,也只有这种金属才配用来塑造海神像。
要不是因为这次远海之行没有收获,那个采珠族人,本想让同伴见识下美景,这才会带拓荒者来到这。
拓荒者们虽然修为不高,但毕竟出生元泱界,见识远比海族人丰富。
虽然强度不过关,但这深海金有一种得天独厚的特性,延展性。
深海金表面似水流,外面则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石膜。
在打碎这层石膜后,只要精确把握节奏和力度,它就能延展到原先长度的数倍。
如果再放入更加精密的仪器里,还能拉伸到发丝般粗细。
一块小小的深海金,就能变成数十米的细丝。
再加上那不错的元气传导能力,这种细丝完全可以充当许多精细阵法的传导核心。
这不是什么深海金,这是十几座元石矿啊。
等到样本被送回元泱,深海金的价值被肯定,金山界中的拓荒者瞬间沸腾了。
在重利之下,海族被分化成数派各自为战。拓荒者们一方面持续支援法器元石,让战事规模不断扩大。
另一方面则在关键时候,暗地里下黑手。
举族皆兵,数万人的海族萎缩到只剩几千人,诸位首领相继战死。
到了这个时候原先作为朋友的拓荒者也露出了爪牙,显露出真实的嘴脸。
最后,采珠首领开启海神殿密道,将部分族人送走,而他则与残余人等坚守海神殿。
可笑的是,这条密道早就被叛徒出卖,那部分出逃族人被埋伏下,又死了七七八八。
拓荒者们留下这条密道,一是为了防止采珠首领狗急跳墙,直接毁灭海神殿。
毕竟那几十米高的海神像可是通体由深海金铸造,而且纯度极高。
另一方面,许多深海金的矿点只有采珠一族知晓,万不得已,他们也不愿杀伤。
可惜采珠首领一开始就对拓荒者们没有好感,现在海族毁灭,更是不共戴天之仇。
他不仅没有接受投降的条件,反倒是激发了海神殿的护殿阵法。
而那阵法之中,赫然也是这粉尘大小的虫子。
可当时海神殿的阵法,这妖虫不过群聚时才能形成烟尘般的效果。
如今这无尽海上,遮掩大半海域的雾气中,这种妖虫却随处可见。
作为当时海族之战的参与者,这几位丹鼎期大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妖虫噬入人体的一幕幕场景。
以及最后,采珠首领在海神殿前癫狂地大喊。
“海神坠血,海族不存。此仇此冤,万世不休!”
他们的报复终于来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海潮
沿海区域,地势都不会太高。每到夏季暴雨飓风来袭,海水便会经过地下倒灌到陆地,形成海水洼地。
镇海城区域内多港口,除了深海金的生意外,日常的鱼获捕捞,近海养殖的灵植都已形成了较大规模。
可人终究长有双腿而非双鳍,为了守护沿海的居住之地,也为了控制好近海的灵植。
镇海城周边都修有大大小小的港口,并且建成了环状的防洪堤。
镇海城的守卫会固定驻扎在防洪堤上,同时检验出港的各艘船只,并收取费用。
这段时间由于浓雾的原因,早就没人敢出港了,大小船只都停泊在港内,连带着守卫也蔫吧了。
可很快他们就不得不提起了精神。
防洪堤的底部往往就地取材,只从临近山上取下大块的山石,然后修习诸如戊土元气的修士进行元气加固。
这些山石在处理过后已经达到下品法器的坚硬程度,链接成几十里的堤坝,又纹刻阵法,将城市与海洋隔绝。
可这天,守卫们忽然察觉到,似乎有梭利鱼群在冲击堤坝的底部。
这种鱼堪堪进入妖兽行列,但在深海之中,只能靠着自己强大的生殖力勉强生存。遇到稍强些的妖兽,它们就得汇聚成一个巨球来自保。
甚至许多人就靠着这个特性,进行捕捉。
在整个镇海城中,它都是最廉价的荤腥之一。
可鱼群这时的数量,却足以让人心惊。
堤坝上的混流阵法正在超负荷的运转,可激荡的水流虽然把鱼群一次次冲散,但这些智力低下的野兽却像发疯一样一次又一次聚集起来。
守卫们的长官由筑基修士担任,察觉到事态异常,连忙派人稳固阵法核心,不断填充元石,勉强将局势稳了下来。
随后挑选修为较高的守卫组成突击队,御使着小型艨艟,前去查探情况。
可艨艟刚刚行驶到堤坝外,无数的梭利鱼就从水中飞出,砸在船底上发出了一阵阵“哆哆”的声响。
好在这艘艨艟并非粗制滥造,而是镇海城的制式法器之一。
哪怕这些妖兽中偶有几只修为较高,也只能在船底留下浅浅的凿痕。
可这声音却越来越密集,饶是筑基修士听到也不由得心惊。
这些鱼群好像不是真的想袭击船只,反倒是在乱窜。
被阻拦后更是开始无意义的自杀冲击,背后没有高阶妖兽统领,守卫们很快就用捕网将这些鱼群捕捉起来。
可他们看着水面上浮起的鱼尸,却提不起丝毫的轻松。
蝼蚁尚且贪生,哪会有一心求死的生灵。
他不知道的是,这种诡异的袭击正发生在镇海城的各个区域里。
梭利鱼,土丁鱼,梅花水母,这些集群生存的被捕食者本来都生活在远海,现在都开始疯狂的涌向镇海城。
虽然这些生物弱小,稍大些城镇上的镇守力量就足以应对,可有些小镇的港口还是被彻底堵塞。
船只损坏无数,养殖场内的灵植更是被血水完全浸没。
正当人们还在疑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些海兽陷入疯狂的时候,笼罩海域数月的浓雾居然开始慢慢消散了。
可人们还没来得及欣喜,就看见浓雾散去的海面上是更多的尸体。
除了梭利鱼这些“食物”外,黑狼鱼,刀刺鲨这类相当于人类引气高阶的妖兽也赫然在其中。
在人们不知道的时候,这无尽海中已经开始陷入一场大灭绝中。
雾气散去越多,海兽的死伤就愈发让人心惊,直到雾气的消散停滞,事情答案终于揭晓。
无尽海有多大,人们并没有答案,有人说无尽海与西极海其实是相连的。
只是因为这片海太大,从来没人能从东向西跨越过去。
也有人说无尽海的就如这个名字一样,尽头是一条百万米的巨大瀑布,水从这头,流向另一头。
至于无尽海有多深同样是个谜,哪怕近海深处已有千米,更别说远海了。
无论是哪种说法,无尽海的隐秘都在等着人们探索。
镇海城的价值也在于此,为探索者提供一个稳定的后方。
无论你探索的目的是为了财富,为了修行,为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只要你在镇海城的酒馆喊一声,我有一艘船,缺几个船员。总能瞬间获得响应。
直到这一天,这种热情彻底瓦解。
迷雾的深处,无数的惨白海兽游弋而出。
它们寂静无声,一如身上散发出的灰白雾气。
这些雾气都由妖虫构成,盘踞在它们头顶,仿佛撑伞遮挡着阳光。
海兽庞大的身躯仅仅是划过水面,就能掀起一阵波浪。
可无论本体多大,它们都将身子探出海面,在它们的身躯上,攀附着无数中型海兽。
灰雾所过之处,跑的慢些的小型海兽,一下子就会被同化成灰白色。
只是大多数在扑腾两下后就变成死尸漂浮在海面上。
极少部分则在经历了一阵诡异的抽搐后,成为了这群灰白海兽的一员。
这时人们也终于明白,先前那些鱼群为什么会陷入癫狂。
是因为他们从远海被一路驱逐过来,为了求生不得不冲击港口。
人们试图阻拦这些海兽,为此不惜使用一切手段。
常规的枪刺,冰霜,锐金还没等打到海兽身体,就已经被灰白气雾溶解。
偶有一些可以突破进去,也被大型海兽堪比灵器的皮肤反弹。
只有筑基修士御使着灵器才能勉强造成杀伤。
可这些杀伤对于这些海兽大军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为了阻止这海兽大军,镇海城将夜晚点火用的桐油全部倒入海中,出动修习火属性元气的修士,将桐油点燃。
大海之上瞬间燃起烈焰,数百里之外都能看到火光。
大火将海水煮沸,海兽的尸体带着大海中的腥味,顺着风飘来,直让人作呕。
正想松口气时,人们却发现,这连绵的大火并没有能阻拦这些海兽分毫。
海兽所过之处,大火就会诡异的熄灭,就像是一把刷子,在大红色的墙面上刷过一道白漆。
而这种被动的抵抗终于在海兽到达防洪堤时结束啦。
第一百二十二章 活死兽
无尽海海域广阔,可直到雾气笼罩到镇海城时,城中的丹鼎修士还未能找到对手在何方。
灰虫好似无穷无尽,哪怕能够用火克制,但杀了一批还有一批。任何想要在浓雾中行驶的船只都会被无差别攻击。
镇海城赖以为生的深海金生意也被迫中断。
寻常那些采金队就会上赶着用性命填饱海兽的肚子。
镇海城只负责以低价收购,保证这些采金队能获得两倍左右的利润。
哪怕有着风险,哪怕处于这条贸易产线的底端位置,这生意依旧火爆。
可如今出海却成了十死无生的活计,自然就别指望有人乐意了。
起初关于海族人的那段历史并未传闻出来,几位丹鼎修士从以前海神殿下的密道开始细细探查。
这条密道开凿了已久,其本身是一条海底暗流,只是后来突然没了海水,这才被海族人发现。
在原有基础上加以拓宽,作为了海族最后逃生的手段。
镇海城建立后,非但没有把这条密道封死,反而依照这个思路,同样在地底仿造了许多地道,借以镶嵌法阵。
更是在海神殿的遗址上重新竖起一座海神雕像,同样供奉起了海神。
几位丹鼎修士就这样一路探查,可非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反倒是被茫茫多的灰虫袭击。
修为入丹鼎,九重道台化作金丹炉鼎,其中自生气息。
如此境界,只要在有元气的地方,修士就可以无穷无尽的使用元气手段。
无论何种元气被锁拿到自身的丹鼎之中,就可以化作自身法力。
筑基修士还有被引起期围杀的可能,但丹鼎期修士,想走想逃,只要化开一片元气,就可脱逃。
因此任何一位丹鼎修士都是可以镇压宗派数百年的存在,其中佼佼者,更是要以真人尊称。
镇海城十几位丹鼎修士,而其中留下记载的不过几个人。
也正是这几人的记叙,才让后人能够知道这段历史。
几位探查修士中,以袁阔海真人为首。
他本人是当年海族一战的参与者,当时修为已至引气圆满,如今多年修炼以来,更是步入了丹鼎中期。
成为了整个镇海城的头面人物。
探查结果不明,考虑到深入浓雾的隐患,他本来已经下令回归,却不曾想在这时遇到了袭击。
原先的密道出口,早就部下了重重阵法。
从最基础的元气流转,到隐秘,攻击,防御,不一而足。
更是常年有筑基修士带领两队满编的镇海城守卫驻留。
他们这次探查不过是消耗了一日功夫,等他们回来时,却看到了阵碎人亡。
无数妖虫汇聚成风暴,将天地笼罩其中,更是把密道入口牢牢封死。
袁阔海与其余几位修士原先只是为驻留修士的死感到愤怒。
几人愤而出手,多年相识让他们配合无间。
丹鼎期法力凝聚,效用更是惊天动地,几次出手,就有成片虫群被击杀。
原先密道藏在一座小岛下方的溶洞中,如今少了顾及。
短短时间内,几人竟然已经把小岛上突出的山峰丘陵全部削平,绿植也在火焰的灼烧下和虫尸一起化作燃料。
袁阔海甚至觉得这背后主导者终于出了一手昏招。
虽说灰虫凶恶,但引气修士修为只要高些,就可以凭借元气抵挡。
若是结阵,更可以据阵自守。
事实上,当时的镇海城完全可以将周边收缩,并且集中力量封闭几块区域。
借着阵法之力一步步向外推进,直到将虫灾控制。
但为了深海金的贸易,高层并未答应这个方案,并且宣称镇海城在整个金山界乃至元泱界的重要性。
更是鼓励修士出外猎杀妖虫,并且提高了深海金的收购价格。
直到如今局势彻底崩坏,袁阔海等人才不得不出海探查虫灾的根源。
事实也确实如此,只要他们全力出手,丹鼎修士对于这些灰尘大小的妖虫来说是致命的。
几人手段频出,击杀的妖虫已经远超亿万,堆积起来仿佛一座小山。
要是结果真的如此美好,就好了。
这句话写在袁阔海的绝笔之中。
妖虫的死亡,让他们放松了警惕,似乎只要借着强有力的手段就可以举手之间肃清一地。
而后的变化,却让袁阔海到死都难以忘怀。
妖虫的尸体之中缓缓飘出一丝丝的灰白气息。
这丝气息在本就渺小的妖虫身子中诞生,自然更加细小。
可在亿万妖虫之中汇聚,立马变成了一股巨潮,席卷冲向海中。
袁阔海这时才意识到,这次探查毫无进展的同时,也可以算的上是异常顺利。
这一路前来,居然没有一只海兽前来打扰他们。
海中少有立足之处,不像陆地妖兽可以占据一山一谷,领地分割明确。
这些海兽往往性情暴虐,实力强劲者在各个海域之间频繁流窜,袭击一切过往修士。
而且其中大部分智力堪忧,根本不懂得趋吉避凶,也不懂得观察修为强弱。
哪怕是丹鼎修士,也会遇到不怕死的引气小妖袭击。
可这一路,实在是太顺利了。
他们只顾着警惕妖虫汇聚,却没有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一点。
是啊,随着妖虫事件的发酵,已经很久没有听过海兽袭击的报告了。
灰白气息席卷,将小岛周边的海水尽数染成乳白色,更是蒸腾起一股热流,将海水煮沸翻滚。
一只只同样灰白色的妖物从海中探出头来。
其中数百米的妖物,饶是袁阔海见到都心惊胆战。
可妖物的蔓延却不曾停止,甚至在巨型妖物背后,还攀爬着无数只形态各异的小型妖物。
这些不同种属,不同类型的妖兽,居然极其和谐的汇聚在了一起。
没有冲突,没有捕食,只是死死盯着袁阔海等人。
“陈,林二位好友,多年从事妖物研究,无尽海中妖类虽多,但两人足以认出其中六七。”
“可此情此景却使得两位道友心中震撼,海中妖兽,尽数为引气高阶之上,数量何止千万。”
“而妖兽形体多为灰白无血色,大型妖物更是多有残缺,其后更是有无形体的气状妖物,化身各类妖兽形态,杀之似有不尽。”
“我等奋力拼杀,最终陈,林二位道友身死,王道友肢体被妖兽吐息所伤,毁去六成,亦死。费道友与我重伤,侥幸得生。”
“哀哉!”
第一百二十三章 元婴
袁阔海含泪血书,至此尚未完结。
此战,镇海城损失三位丹鼎修士,重伤两位。
高层战力一下被去了三分之一。
这等大消息自然无法隐瞒,不出几日,镇海城区域内已传了开来。
更是有好事者开始发掘早年间海族人的历史,直言镇海城立城根基是海族人的血肉。
如今数百年已过,早些年逃离的海族人中已出了一位绝顶天才,这才掀起了复仇的大幕。
这种说法极有市场,镇海城各个区域瞬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由于高端战力一下受损,外加流言之下人心浮躁,镇海城不得不实行了极其严厉的高压政策,区域各个分城尽数关闭。
关于妖虫以及海中妖物的探查,也在这时不断推进开来。
这些妖虫寻常一两只几乎无害,聚集到百十只才会对修士产生一定的威胁。
它们的难缠之处更多是因为集群作战,动则成千上万,另一方面,这种小虫虽然所含元气极少,但数量多了之后,却可以影响修士与法器的元气流动。
譬如船舰,无论大小,主要都靠着自身材料的特性。或是轻灵小巧,或是庞大坚固,法阵则起辅助作用。
妖虫一旦附着在船体上就会侵蚀阵法,并且靠着死亡,堆积数量,直到彻底瘫痪整座船只。
这也是为什么,镇海城的舰队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浓雾中。
在镇海城,沉船失踪不过是拖欠赔偿的借口。大家都知道,远海之中,落水的后果无非就是被哪种妖物吃掉。
出海等于必死的观念也是在这时形成。
这就是在浓雾弥漫之初,大家对这种妖虫的印象。
而在袁阔海重伤后,人们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心中无可匹敌的丹鼎期修士,也会死。
那种灰白毫无生机的妖物,也开始屡次出现在镇海城所辖的近海区域。
哪怕身受重伤,作为少数的目击者,也作为与大批灰白海**手的幸存者,袁阔海不得不参与到海兽的研究之中。
这些海兽虽然分属不同族群,但显然是被妖虫体内的特殊元气控制。
这段时间海兽袭击的减少,也正是由于妖虫的泛滥,这些妖虫似乎早就在有计划的屠杀区域内的强大海兽,并且将他们的尸体积攒下来。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大型海兽的骨骼和表皮肌肉都有着不同程度的腐坏。
袁阔海等人在击杀大量妖虫后,妖虫体内的元气重新汇聚,又激活了这些尸体。
至于其中原理?
袁阔海所修的元气为金属性,筑基之后练就灼裂赤金法力,催动之后,能将一切阻挠之物的表面击裂,并且从中迸出灼热之气。
另外他修为是当时几人中最高的,自然充当了突击冲阵的角色。
海中妖兽,因为出生地的问题,与陆地妖兽大不相同。
如同阳煞坑中可以诞生阳煞妖物,陆地之上的妖物往往会聚集在对应的秘地福地。同样这些地方新生的妖兽,也会产生特有的属性变异。
而海中,最多的自然是海水,因此大多数海兽体内蕴含的是水属性元气。
除了少数底栖在海底火山,沟壑,或是深海矿脉之中,可能会带有其他属性元气,其余都是如此。
可袁阔海当时却明显感受到,本来对海兽效果显著的灼裂赤金法力,在击碎这些海兽身体时居然感到了一丝平常难有的迟滞。
而随着杀死的海兽越来越多,他惊奇的发现,这些海兽体内的元气极其相似。
原先的水属性元气,虽然大体相似,但却也可以细分出不少种类。
哪怕都是人族修士,两人修炼同一种元气,由于体质,时间等等原因,元气也难称相似。
可现在它们体内的元气居然几近相同,这根本不符合元气修行的常理。
为此袁阔海又特意与几位丹鼎修士一起出手,捕捉了从引气中期到筑基后期的十几头海兽。
在对这些海兽进行详尽的解剖后,一种无言的恐惧开始弥漫在这些丹鼎修士的心中。
袁阔海的猜想没错,这些苍白海兽,除了本身的形体和所含元气数量的多少外。
从元气性质层面上,他们基本不存在区别。
这意味着那个无羁的传言竟有可能是真的。
浓浓的迷雾背后,难道真的是一个绝世的天才不成。
要丹鼎期的法力无限,从来只是相对而言,这其中仍旧有着转换的过程。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丹鼎修士每日在那只做转换法力这一件事吧?
而要供给这样一只海兽大军,需要多少的法力,袁阔海不敢想象。
引气筑基,筑基成丹,丹……
丹化为婴,自此称为……
陆地神仙!
难道这个背后的人物竟然是一位元婴修士不成?
元婴意味着在法力的修炼之路上,已经踏入了一个质变的过程。
在这个阶段,丹鼎之中已将法力推到顶峰,从中诞生出与自身一般无二的神婴。
修成神婴后,修士的修行将步入一个新的层面。
在此之前,修士所修的根源,在于气。
法力也是元气纯化而来。
在此之后,修士所修的根源则变成了,念。
这种力量由神婴自主散发出来,拥有扭曲元气的力量。
元婴修士所在之处,无论是什么秘地宝地,最终都会化作他的道场。
周边的元气都会只为元婴修士服务,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将未达元婴之人排除在外。
画地为牢,尺有方寸。
自成世界,法可通神。
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有可能控制这般多的海兽。
可要真的是如此人物,蓄意报复的话,又何必耍这种小手段。
只需要一人前来,放出神婴,镇海城丹鼎修士再多,也不是敌手。
而在不久之后,镇海城的故事即将迎来终结,袁阔海最终所留也只剩下了这一份随笔。
无尽的海兽,从近海各处攀爬上岸,它们用着鳍,脚蹼,笨拙地在地面行进。
水元气的缺失,本应该让它们感到难受,但却在妖虫释放的灰色元气中,诡异而缓慢的前行。
它们从海里赶来,奔向自己未知的陆地,目的只有一个。
杀戮。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契机
几十米高的防洪堤在数百米的妖物眼中,不过就是一道土坝。
一个扫尾,就能在防洪堤上砸出深坑,土石的碎屑落下,海面上再度溅出浪花。
许多守卫还没来及反应,只看到一个数人高的巨大眼珠紧盯着自己。
海兽身上粘稠的液体糊住了墙体,散出阵阵白烟。
修士的攻击根本打不破这些大型妖兽的皮肤。
用来驱赶小型海兽的阵法,面对这些怪物根本更是起不到丝毫作用。
只有加护防御的大阵才能勉强抵挡一二,可大阵能挡住上方的攻击,却挡不住偷袭。
无数小型海兽从后背跃下,转而钻入海底。
海底硬化的岩石在它们的砸击之下,一点点碎开,使得整个防洪堤开始向外倾斜。
而堤坝内外本身存在的高度差在这时成了毁灭防线的关键一环。
随着海兽的不断攻击,防洪堤向前倒塌,激起无数的海水。
早就被海兽钻空的地底开始倒灌进海水,使得集市,城镇,港口都落入一片汪洋之中。
在打破外壳后,这些海兽展现出极高的组织素养。
大型海兽只负责破坏堤坝,将破坏范围扩大。
而小型海兽只负责破坏地底结构,哪怕被深埋地底也不足惜。
地势逐渐降低,海水倒灌越发严重,在一片片洼地之中,生长有四肢的蜥脚类妖兽连同体态适合在浅海活动的中型妖兽也开始破坏城镇,杀戮镇民。
镇海城几个月的高压管控下,人们的信息渠道早就闭塞起来。直到这个时候有些人才知道海兽来袭。
仓促之间,人们摔倒在洼地里,踩踏在刚刚携手的同伴身上。
有些人甚至趁着这个机会干起了不要本钱的买卖。
一时之间哭喊与哀嚎成了这个城镇唯一的声音。
而这些肉食的海兽在捕杀人群之后却不进食。
反倒是将食物摔到一旁,只顾着继续捕捉漏网之鱼。
这一日,镇海城陷落城镇三十七座,近海市场二十六座,其余损失无数。
最致命的是,区域之间的联系被彻底割裂。
可不用联系,人们也知道其他地方情况有多艰难。因为镇海城主城哪怕有着丹鼎期修士驻守,也没能守住外围的防洪堤。
只能靠着放弃部分辅城,来拓宽战略纵深。
城主运用自身法宝犁土封疆旗,在辅城铸就一面数百米高墙,并且亲自带领所有筑基以上修士主动出击。
在阵法上有着大师境界的修士赵长生,在高墙上布置下斥元阵法,消耗无数元石后,海兽一旦进入固定范围,就会承受无形重压。
体型越大,压力越强,每走一步压力便大一丝,直到最后被压倒在地。
可哪怕是这样,为了打退这波海兽,他们仍旧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十数名筑基修士殒命,丹鼎修士个个带上。
全力激发法宝和阵法,让城主与赵长生境界差点跌破丹鼎,险些当场昏死过去。
一日之间,局势已经崩坏至此。
又过几日后,各地陆续传来城破身死的消息。
各地只有有财力和武力的人才有机会在城破之时逃离,除了少数往内陆逃去,陆续逃荒至主城。
可一到主城,他们才发现,这里的形势并不好。
海域被封,靠海吃饭的主城中,各类商品的物价早就被哄抬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而且等他们入城之后才知道,他们再也没机会出城了。
在彻底解决这次海兽之灾前,任何人都不得出城。
强龙不压地头蛇,作为外来户,他们刚一进城就受到了排挤。
重压之下,坊市之间的管理早就变得混乱无比,被抛弃的辅城本就是众多民居所在。
眼下逃难者的激增,找一块落脚之地都困难。
这些逃难者往往几天之内就会面临一个抉择。
走也走不掉,元石却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待着无非就是等死。
而不想等死就只有一条选择。
加入镇海城的护卫队,成为其中一员。
随着主城全城上下被调动,镇海城开始广招守卫,并且将大批制式法器发放下去,在短短时间内,将守卫队规模扩充了数倍。
引气高阶以上都需要直面不断袭来的海兽,修为低者,则作为法阵和法器的操作组,作为能源运行起城中的一座座阵法。
主城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得益于卫队人数的增多,后续几波海兽的袭击都被成功击退。
在胜利的激励下,虽然城内生活依旧艰苦,但好歹能勉强维持。
终究是镇海城已经立城数百年,更有丹鼎修士镇压,大多数人们还是认为形势向好。
事情的转机往往是在人没有防备的时候。
无论是好是坏,往往只能被动接受。
逃难者的增加让人忽略了一件事。
海兽袭击大多是按照区域进行的,筑基期修士作为斥候,这是平时无法想象的奢侈行为。
而这些斥候带来的消息,大多是城镇被破,海兽不知所踪。
历次海兽袭击都是来自海中,这就让镇海城中人产生了一种错觉。
海兽都已经回到了海中。
可事实并非如此,无数的海兽在毁灭城镇之后,一反常理出牌,反而是从陆地绕圈迂回,如今已经盘踞在镇海城百里范围内。
高压之下,秘密反而是守不住的。
很快人们就知道,镇海城彻底成为了一座孤城。
海兽的数量却终究是个谜。
可至少不会有人天真的认为,无尽海中的海兽会比镇海城中的人少。
镇海城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混乱局势。
似乎已经彻底无法摆脱破城的命运,只是早晚问题。
袁阔海却是在这绝境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源源不断的海兽确实让他对心中猜想愈发笃信。
但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个办法的起源又不得不回到深海金身上。
凡是物体,其中的元气波动都有规律,就像袁阔海先前感受到海兽体内相似的元气。
深海金里的元气相似,为了勘探矿脉,有人通过用在奴隶身上的控气符得到了灵感。
先截留一丝深海金的气息,随后近些感应,就有机会发现区域内的深海金矿脉。
不过这种法子只适合元气强大的事务,在海中干扰大,效果并不好。
可现在却是一众丹鼎修士出手。
背后的人
找到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溯源
海兽气息尽数相同,只需要抓捕其中一只,就能提取其中元气。
在动用珍贵材料,以及数位锻造大师亲自操刀后,一件匣子状的灵器在期盼中诞生。
仓促的锻造,让它显得有些朴实无华,只有看到核心处那块纯洁无瑕的感灵晶时,才会意识到他的不凡。
硕大的感灵晶在经过雕琢后,外表上有着一百个棱面,可以清晰的反馈各个地方的元气。
代价则是耗费法力极高,四个丹鼎修士才能运转得当。
随着法力的注入,匣子的四壁展开,中间的感灵晶微微浮起。
四壁不断蔓延,形成一副镇海城周边的微缩地图,周边小型的山川,海湾都有着明显标识。
随着海兽元气注入,感灵晶的每一块棱面都折射出灰白色的光芒。
这些光芒被投射到地图上,标记出一个个红点。
其中元气总量越多,红点就越红越大。
其中有一颗更是红到发紫,像是瘟疫源头一般,联系起周边稍小的红点。
与袁阔海等人猜想的不错,这些海兽长时间蹲伏在陆地上,背后的操作者必然不会离的太远。
这背后主使者,正躲在主城北方两百里外的一座小镇。
这座小镇名叫豆幌。
镇民的主要营生是种植一种叫做海蚕豆的灵植。
这种灵植只喜欢阳光充沛的海域,等到成熟开花时,就会散发一种只对鱼虾生效的花粉。
花粉翠绿,盛开时会将整片海域染成翡翠般的碧色。
而在盛开后数天,海蚕豆就会快速结果。镇民们将其收割,取下豆子后,常常把豆叶摘下做成一个个幌子,悬挂在门口,意思是有豆在售。
这种奇景逐渐吸引了许多的游人,连带原先的镇名也被改做豆幌。
不过不久前,海兽已经攻破了这座城镇,无论是集市还是民居都已没入海水。
万万没想到这幕后主使者就躲在这。
无论是为了平稳民间的骚乱,还是镇海城高层之间的暗流,镇海城主都不得去打这一仗。
要不是多年积威,以及袁阔海等嫡系,有几位后来的丹鼎供奉,早就已经出逃了。
只是苦于海兽围城,一两人逃生希望渺茫罢了。
而且,能被感灵晶感应到,说明这幕后之人修为也不过是丹鼎之境。
倘若已入元婴,自成天地,神婴自发形成的场域足以屏蔽一切感应。
而且镇海城主曾隐晦但笃定表达过,这人必定不会是元婴境界。
事情就是如此,再烂的解决方法也好过没有。
在动员之后,一队由十名丹鼎修士,数十名筑基修士组成的征讨队诞生了。
以这队的配置,几乎已经是当时金山界中最强的队伍,更不用说数千引气高阶修士,不停的铺设阵法,将中小型的海兽死死拖住,不让它们干扰征讨队的行进。
故事说到这,天已垂暮,这个故事很长,就像费长春所握的书卷一样。
“费老,那最后呢?”
早已站起身的老六见他迟迟不语,连忙开口催问,毕竟这可比话本演义有趣多了。
唐枫却只是盯着费长春手中书卷的名字。
虽然费长春没有明说,但显然,他所知道的经历都来自于这本随笔,而随笔主人应当也与他有着莫大渊源。
“没了,故事就到这了,只是你们师傅体内的元气,像极了随笔之中描述的那样。”
费长春没好气的说道,又深深吸了两口气。
“该死,小六你快去把身上去洗了!我这房子都要被你熏透了。”
“没劲!”老六嘟囔着嘴,也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嘴里不依不饶的说道:“我觉得还是您的药味更难闻些。”
可一见费长春作势欲打,他赶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费长春追出数步,却早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费老,现在可以说了吧?”
唐枫看了眼躺着的于师傅,以师傅的性格,这种情况断然不会默不作声。
那么显然,两位老友达成了一种隐秘的默契。
默契的主角,自然是自己。
费长春笑了笑,拍了拍于师傅肩膀道:“你有个好徒弟啊。”
“废话,还不快说,过会该吃晚饭了。”
费长春再度拿起那本随笔,不理会老友的催促,缓缓说道:“你应该很好奇,我是从哪得来的这份随笔吧。”
“确实,虽然只是随笔,并非什么修行功法,但数百年到此,而且事关隐秘,也是弥足珍贵了。”
唐枫点了点头,静待答案揭晓。
“没错,若非家传,我也不会知晓这些,更不会参与几十年前针对邪法修士的行动。”
“我的先祖便是镇海城中丹鼎修士,也是刚刚故事中袁阔海前辈的好友,丹师费仙辉。”
“至于这本随笔,也是长辈亲传。”
心中想法得到印证,唐枫不禁微微颔首。
“既然如此,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费前辈的随笔中是否有记录?”
“有,也没有。”
“哦?”
“最后一战中,先祖由于不擅长争斗,且已经身受重伤,被留在镇海城中坐镇,之后的记录都非先祖目睹,而是袁阔海前辈所传。”
费长春悠悠长叹,似乎看到了那场不甘的结局。
袁阔海等人在镇海城主的带领下,起初极为顺利的接近了豆幌镇。
并且全力下斩杀海兽无算,每击杀一头巨型海兽,就有相关留影传到主城中,大大振奋了城中人心。
可形势却突然逆转,袁阔海等人先是没了音信,后来连那几千名引气高阶也没了生息。
等到费仙辉再次听到袁阔海的消息时,只有一把光芒暗淡的灵器飞剑。
这把飞剑是袁阔海多年法力喂养,早就灵性相同,从不离身。
而飞剑带回的只有一个留影玉简和一句话。
“道友,勿来!勿来啊!”
“究竟是什么竟能让十名丹鼎同时饮恨不成?”
“你想看看吗?”费长春元气引入随笔之中。
一枚小巧玉简和一把暗金飞剑从中飞出。
这随笔,竟然封存了部分空间。
费长春将玉简交到唐枫手中,这份深藏数百年的玉简再度播放出,这不为人知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