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怪物
玉简之中的内容其实并不长，可却清楚的记录下数十名肢体破碎的修士。
这些修士身上爬满了白色的絮状物，而这些絮状物正缓缓慎入他们的身体之中。
追根溯源下，堪堪记录下一具扭曲肮脏的妖兽躯体。
以唐枫的两世为人的见识，实在很难用一种已知的生物去形容。
它像是一颗混乱巨大的肉球有着数十只触手，上面沾满灰白色的粘液，这些粘液一与地面接触，就膨胀成一团团的白色絮状物。
而它正中间的主体之上则仗着一张张骇人的嘴，大大小小露出锋利的尖牙。只有顺着它的腿看去，才发现这狰狞的身躯，正是由先前的海兽聚合而成。
一只只脚蹼，利爪支勉强撑起这个怪物的躯体，它奔跑起来时，这些支持物都乱做一团。显得滑稽之余，又带有诡异的压迫感。
“道友，勿来！勿来啊！”
画面戛然而止，只有袁阔海最后的嘶吼回荡在房间内。
费长春带着沉重的心情开口道：“先祖在后来记载道，此后海兽仍有袭击，虽然势头稍稍减弱，但镇海城中筑基丹鼎修士已为之一空，矛盾愈发尖锐。”
“人心思变，剩下的人又分做几派，趁机党同伐异，清算了许多商铺家族，先祖本身有伤，管理主城又是个劳心劳力的活。”
“不过二十年，先祖便早早仙逝，我们这一支血脉在东奔西走中，最后才落根在了灵阳宗。”
“而镇海城，也在那位号称余王的修士死后，彻底破灭。”
“如今的枉死城，也不过是一些修炼诡道杂家的残党在勉强经营罢了。”
唐枫却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开口问道：“可是费老，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这融元邪法是如何和这镇海城扯上关系的。”
“甚至从这段留影来看，毁灭镇海城的，似乎也不是什么海族遗子，而是海兽才对。”
“不要急，我正要说起这件事情。”费长春伸手向下一按，示意唐枫稍安勿躁。
这时唐枫才发现，费长春所坐的桌案上，正放着一个小小的博山炉。
其中燃着的香料，这时已经散尽最后一缕青烟。
费长春将炉盖轻轻取下，点出一指炉灰，又引了一滴水，轻轻一搓。
一颗香灰制成的香灰丸就这样制成了。
“虽然我医道之中，成药可细分为汤散丸膏等数种样式，但只有丹道一途独立于其他之上，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唐枫不解，不知道为什么费长春会提到这个，只是木木地摇了摇头。
费长春将手中香灰丸向唐枫展示，说道：“这颗丸子，其实就是一粒丹。”
“可要是我不说这是什么，谁又知道它不过是一些香灰呢。”
“可若是加上这些。”费长春又在房间里踱了两步，从窗边的一株绿植上摘下两片树叶，揉捻成碎屑。
碎屑和香灰丸放在一起，又是一揉，两者虽然混合，但树叶碎屑较大，香灰丸虽然把它融在里面，却并没有那么浑圆。
反倒是这些碎叶的尖角戳出在外，显得麻麻赖赖。
“加上这些后，也可揉制成丸，却没有办法完全融入，哪怕用的材料再珍贵，也不过是废丸，劣丸而已。”
“费老的意思是，这丹道便是聚合一切，将可用能用之物汇集为一体。”
看着费长春浅显而隐晦的举例，唐枫逐渐会意，反倒是问道：“不过只要药丸足够大，又怎么知道其中是碎屑，还是真的融入呢？”
“这就是丹道所需要学习的基本功，名叫识药，不过我另有个称呼，叫做闻香。”
“喂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好好的聊什么香不香的？”
于师傅听两人打着机锋，不由得感到无趣，撑起了身子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费长春却不理他，只是对着唐枫，认真地问道：“可愿学丹？”
唐枫不置可否地一笑，双手抱拳对着于师傅一拱道：“这就要看我师傅答不答应了？”
“什么？你这个老小子居然要收徒，还是要抢我的徒弟？”
“快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师傅算是彻底被两人搞糊涂了，恨不得掰开两人的嘴，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
费长春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这老货，还不如你徒弟沉稳，故事还有个结尾，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我先祖虽然在那件事后，只活了二十年，可在这二十年里，他丝毫没放松对海兽的研究。”
“毕竟留影中出现的兽类绝对不是天然生成，而是人力造就。可万兽汇聚还能活动，并且力战数十名筑基以上修士，更是闻所未闻。”
“最后先祖终于在他最擅长的领域找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丹道。”
“丹道？”于师傅疑惑开口，却是好像懂了些什么，也不做声，只是静静听费长春讲述。
“丹道，在于汇万物为丹，其核心是去芜存菁。可就像唐枫所说，一枚丹药，只要材料用对糅合成丸，再加上表面修饰后。”
“寻常人根本看不出它的内里是多么混杂，反而会被外人奉为神异。”
“留影中最后出现的那头海兽，正是这种方法造就。只不过丹药是去芜存菁，它却反其道而行之。”
“表面来讲，它融入各种海兽，虽然可以行进，但不过勉强操控，只以惊人的海量元气克敌制胜。”
“那些粘液和絮状物，便是外泄元气聚集的表现。”
“内里而言，这些海兽体内的元气也是和他自身的法力相合。只不过由于他的法力占据主导。”
“就像是巨大的丹药，在表面看上去都是他的法力，融合之后更是他的法力占据了主导。因此所有海兽的元气都极为相似，甚至超过同种元气修行者的相似度。”
“凡此种种，唯一的解释就是，镇海城毁灭这背后之人，就像是揉搓了无数颗丹药，并且最终把自己炼制成了丹药。”
“而制成的丹药，哪怕能将材料分离出来。”
“可材料终究回不到原先的状态，就像树叶，揉碎后就是碎了。”
于师傅若有所悟，声音低沉地说道：“也许最早真的有一个海族的天才，只是到了最后，不过是一团执念聚集的怪物罢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炸炉高手
在灵阳宗，丹药一途其实并不出众。
专门设立的丹云所，炼制最多的也只是辟谷丸这类最基础的药丸。
丹药与法器一致，也可上中下三品，其下更是有不入阶这一特殊品级。
辟谷丸便是在这不入阶之流，它不仅酸涩难食，吃多了还会淤塞肠胃，久而久之病累全身。因此常常是用满足矿工生存所需，寻常好些人家都不会食用。
除此外，更多的则是炼制有补充元气的固气丸，补气丸之类。
这些下品丹药对于引气前中期的修行有着不错效用，因此也有较大市场。
而之所以不炼制更高级别的丹药有三个原因。
一是不能，在任何一个领域想要培养优秀的人才都是漫长且困难的。炼丹这方面显得尤其严重，一个好的炼丹师，都要从辨别灵药开始学起。
学徒之时就要记下各种灵药的性状，喜好，搭配，处理方式。等到正式开始学习炼丹时就要了解配比，火候，元气操作等等。
尤其丹药品阶越高，所需要的灵药价值也越高，练习时的损耗足以让一个小富之家破产。
所以民间这样一句话，剑为轻，丹为贵。
相比较之下，普通的丹药只需要处理得当后，学徒就能随手揉制，蒸煮成丸。
下品丹药的材料易得，只要耐心培养，有一定修为后也可以顺利制作。
丹云所虽然不擅长炼制高阶的丹药，但却靠着人手以及成熟的模式，将低阶以下的丹药市场牢牢掌控在手中。
至于第二个原因，就是不愿。
这个原因听起来很怪，但确实真实存在，常言道：“是药三分毒。”
更何况高阶丹药之中所需材料多是多年生长的灵药，其本身蕴含元气数量惊人，合制之下，对于体内元气经络自然有着非凡的冲击。
先前的确有人贪图丹药之力，传闻借着吞服高阶丹药，甚至在三年之中，一个毫无修为的人就能达到引气圆满。
可代价是他自此之后变得痴痴傻傻，日常行动更是时不时会抽搐发癫。
这全因为丹药之中天生自带的丹毒作祟。哪怕是修习最温和的草木之气，服用灵草灵果练就的丹药，也会积累丹毒。
虽说两者同源，通过灵草之中的草木之气补益到自身，好像是合理无差。
可这些材料毕竟不是人，懂得去除杂志精进修为。
炼丹师虽然会粗粗去除杂质，但毕竟会有残留，时间越久积累越深，只有靠人体自身慢慢消磨。
哪怕忽视以上所有因素，最好的炼丹师，最好最菁纯的材料，最佳的炼制和火候。
有一样东西永远无法排除，人心。
丹道是需要苦心孤诣的，往往数十年才能有所成就。
作为一名修炼者，很难在专心元气之道的同时掌握丹道知识。
费长春所说闻香识药是丹道的入门功课，却也没说，这入门的功夫已经排除了九成的学徒。
真正的炼丹师，完全可以在你食用的丹药之中加上极其微量的毒素。
也许这些毒素不过是阻滞元气的流动，最终却会在你突破修为时成为催命符。
人心隔肚皮，你又怎么知道这位炼丹师是不是你的仇家派遣？
至于第三点，则是灵阳宗的特有的环境导致，称之为不必。
灵阳宗的主流是纯阳之气，靠着阳煞坑这一宝地，天赋只要过得去，在引气中期之前都是顺风顺水。
要是有个内门身份，引气**层熬些年头也就到了。
到时候无论外放或者宗内留任，早已胜过无数为了吃食奔波的牛马。
何必费这个心思服药修行？
综上三点，大家对于炼丹与炼丹师这两件事，一直保持暧昧的态度。
比起炼丹师这个身份，人们更多是敬佩这个身份代表的财力。
“费老，既然您有家传的炼丹之法，为什么不去丹云所，反而是留在了灵药坊呢？”
“这点，我知道！”
唐枫不解发问，于师傅倒是抢着回答，完全不顾身边老友的脸已经泛红。
“费老头呢，曾经确实待过丹云所。可虽然在医药一途天赋卓绝，可在这丹道上外号却是丹药白痴。”
“我记得除了手搓的那些杂丹，凡是要用到元气和炼丹炉的，费老头都能给它弄炸。”
“时间久了，甚至战备司还来询问，愿不愿意去和他们研究这种爆炸配方，哈哈哈！”
“也是自此之后，他的名声彻底臭了，所以才不得不来学习医道。”
费长春睁大了眼睛，额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放屁，炼丹师的事，能叫爆炸嘛！”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丹炉测试”，“丹元控制”之类的，引得于师傅又大声哄笑起来。
感受到两人之间是欢乐气氛，唐枫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头一次觉得费大夫远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靠谱。
“费老，那您打算怎么教我啊？”
费长春仍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先祖所留的丹道本纪，内容涵盖极广，非常适合初学者入门。”
“那你还丹都练不成，岂不是你的天赋连初学者都不如？”
对于能够用来挖苦老友的机会，于师傅根本不会放过，适时又狠狠噎了他一句。
“还有说到底，你也没讲清楚为什么要收他为徒啊？”
“你还说我，还好唐枫不是从小被你教导，否则真是耽误了他的天赋。要是变得和你一样愚笨，真是暴殄天物。”
对于老友的挖苦，费长春毫不留情的还击。唐枫连忙分开两人，对着师傅说道。
“师傅，先前费老已经说了，你现在体内的元气状态，和那些邪法修士极像，因此才会对我产生怀疑。”
“可现在查探后，我已经自证清白，那我这种状态不就暗合费老先辈所说的，以丹入元气，合为一体的情况嘛。”
“想必费老是想在我心中验证想法吧？”
费长春击掌赞道：“没错！你这徒弟跟着你真是浪费，不如干脆你退出师门，直接拜我为师，免得这老货多话！”
“跟你学？学炸炉吗？”
第一百二十九章 熟练操作
唐枫对丹道的兴趣不大，毕竟作为一名常年混迹车间的人，这种动辄要背几千个复杂药材名的活计，实属折磨人。
他更感兴趣的是费长春手中那本厚厚的书册。
或者说，他真正感兴趣的是镇海城那段失落的历史。
根据唐枫的推测，费长春的先祖费仙辉，从海兽之中察觉到了丹道的痕迹，并且以丹鼎期修士的眼光，察觉到运用到修行上的可能。
而余王，便是出生在镇海城中，也是在他死后，原先镇海城的区域彻底被海水吞没，集市城镇沉入海中。
有些探宝者，就以这些海底废墟作为宝库，试图寻找曾经镇海城中的遗留。
只有镇海城主城，借着原镇海城主法宝之威，将城下土地封锁，海水无法倒灌，才留下部分城池，也就是如今枉死城。
从时间线上看，余王极有可能与费仙辉有过交集的。
虽然余王修习的并非实质之气，反而是极为少见的虚无之气。
但这种生死之力的提取，以及唐枫刚刚获得的合字法，都与费长春叙说的先祖经历有着极深的联系。
甚至余王本人可能就受过费仙辉的教导。
如果是这样，那么一切都清晰了。
不过？这融元邪法又是从何流出呢？
按照费长春所说，融元邪法修士的上一次爆发不过几十年功夫，与费仙辉所处的时代相隔了数百年。
难道？是从镇海城中得到了这方面的功夫。
毕竟费仙辉虽然是丹鼎修士，但也难免有其他天赋异禀之辈也从海兽之中领悟出什么。
亦或者这融元邪法的创始人，也是与费仙辉有关，因此费长春才刻意不提？
甚至师傅到了今天才知道其中隐秘？
唐枫心念急转，合字法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两气筑基的可能，消解了他心中的担忧。
可于师傅说的似乎是实情，费长春被气的都快动手了，自己真的能从他那学到东西吗？
“费老，如果我真的跟您学丹，多久能成？”唐枫试验着发问，心想大不了有个师徒名头，以他掌握的合字法。
也许只凭丹道的理论知识，也可以更好地做到两气合一。
费长春见唐枫松了口，老怀大慰般长舒了一口气道：“这啊，是看天赋的。”
“对，是看天赋的。”于师傅做了个鬼脸，指了指费长春。
可还没等他得意，一抹香粉突然散在脸前，他下意识吸了口气。
黏腻的香味顺着鼻孔向下，到了喉头时忽然一滞。于师傅正想大力咳出，没成想咳到一半，一股晕眩感倒涌上来，眼前一黑，竟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费老，你……”
费长春连忙摆手，嫌弃道：“没事，花满罗磨成的粉末罢了，对人无害，只是用来助眠。”
“这老家伙今天重获健康，这会不弄晕他，怕是做不成事了。”
“不是。”唐枫解释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想问，为什么您这么熟练？”
“这个啊，咳咳。”费长春连忙岔开话题，拉着唐枫就往外走。
“不说这个了，我们到外面先尝试下炼丹。”
这间药庐单位费长春所有，身为灵药坊仅有的引气八层修为副坊主。
他能够达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着是在医道方面卓绝的天赋，这么多年下来，他的待遇也是不断提升。
这药庐除了前面有两进院子作为平时诊治所用，后半部分的院子都是他的私宅。
费长春从储物袋调出一个半人高的炼丹炉。
银丝走边，铜绿沁色，金铁为身，印刻有松柏仙鹤的图案。
只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又见他取出四色的梅花瓣瓷盘，这些瓷盘不深，其中做出弯曲的割断，将整个盆子分割成好像一片片梅花花瓣的独立空间。
里面放着细细研磨后的粉末，费长春几个弹指粉末自动落入一个长方形的匣子中。
匣子里安安稳稳放着十六个半球形模具。
费长春手中一边动作，一边像唐枫介绍道：“你先看我操作，这次我用最简单的预制法，只要将材料放入模具中，加上清水少许。”
随着清水注入，模具里的已出现半球形的丹药。
“然后在放入炉中，点燃炉火，烘烤多余水分，趁着这时已元气导引成型，使材料更好的融入。”
“不过千万要记得哦，这一个过程一定要很仔细很仔细，否则可能会炸炉。”
唐枫心头一紧，一股危机感让他汗毛直立，他不确定道：“费老，否则会怎么样？”
“会炸炉啊。”
话音刚落，炉子中爆发出璀璨银光，一声巨大的响声伴随着浓烟，响彻整个灵药坊中。
靠着身体素质，唐枫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已经向后撤去，并且鼓起一层元气护盾。
唐枫有些惊讶，却不是因为爆炸本身。
这爆炸虽然声势大，但实际威力却只是将这丹炉炸的一震。
真的让他惊讶的是丹炉的主人。
身材瘦小的费长春居然丝毫不比唐枫慢，也远远躲了起来。
身上更是围绕着粗壮的枝条，像是幼鸟趴巢一样，将整个人团在了里面。
见唐枫望了过来，费长春没有丝毫窘迫，淡定起身，走到丹炉前。
打开，清扫，去灰，收入储物袋。
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迟滞。
唐枫张嘴正待开口，费长春抢先回答道：“没事，这是正常现象，造成炸炉的原因有很多，其中就包括炉火，炉温，配置比例等等。”
“费老，我不是想问这个。”
唐枫顿了顿，无奈地摇了摇头。
“哦？那就是是被吓到了？没事只要丹炉好，炼制寻常丹药不会发生大规模的爆炸的。”
“不是，我是想问，为什么你这么熟练？”
良久之后，灵药坊中又传出了一次次爆炸的声响，今天注定成了一个无眠夜。
而同样无眠的，还有在家养伤的王通。
让他今夜无法入睡的并不是自己身上的伤势。
而是面前这个衣着光鲜，神态举止柔和大方的青年。
“王重兄，还不出来一见吗？”
“你这时来找我是为了奚落我吗？余象斗？”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比斗场外感应唐枫的青年，而他与王重，似乎相识已久了。
第一百三十章 暗结
王重的脸庞从自己兄弟的胸口缓缓浮现而出，语气与先前一般无二。
只是从王通惨白的脸色来看，他们似乎并不是很轻松。
余象斗轻笑两声，缓缓走在偌大的厅堂里。
作为一个筑基修士的府邸，厅堂里的陈设自然极为考究。
翘条几、长书案、香几、博古架、镜屏摆设得当，除了本身由特殊材料制成外，多半都是法器级别的物事。
这些摆设堆满了厅堂,可要是一人走入其中，还是觉得莫名的寂寥。
宽阔的空间中回荡着哒哒哒的踱步声，余象斗走到一副画屏前细细端详。
青石磨成的颜料勾勒出西极海特有的百翠妖，据说这种妖物擅幻术，常常以鸟羽人身出现在人前，见者魂不守舍，修为财物予取予夺。
这副画屏虽然精巧，可终究无法表现出百翠妖的万一。
“不曾想两位王兄竟然如此雅致,象斗见到此物不免有些思乡情切，不知道可愿成人之美，将此物赠与给我。”
“我看你不是思乡情切，是睹物思人吧？你不在你的西极海待着，安心做你的派主，来这灵阳宗不怕被当做妖人打杀吗？”
三人心思各异，王重更是对这位的到来充满了警惕。只不过碍于当前的困窘，不好刻意发作，只能在言语上讥讽两句。
余象斗击掌赞道:“妖人？这灵阳宗还有比两位更妖的妖人吗？”
“异血融法，借体而生。要不是两位一母同胞，血脉相连，恐怕早就化作一摊脓血了吧？”
“不过我还是更心疼王通兄，他很可以风风光光的作为英雄，现在却不得不窝在这养伤，晚上更是连灯都不敢点，这种兄弟情谊，让我属实羡慕啊。”
“屁！”王重见他讥讽连连，愤而呵斥:“我们兄弟二人同心一体，荣辱共存,又岂是你能离间。”
王通也是附和道:“余兄，你要是见我大哥就为了讲这些，小弟不得不送你离开了。”
“哈哈哈。”余象斗连连打躬。“抱歉抱歉，是我失言了。”
“不过灵阳宗虽说只有一位丹鼎修士坐镇，但好歹也是有着数百年传承的门派，王兄血法奥妙，可怕就怕有人察觉到异常。”
“而且……”
他身形一闪，刚刚还在摩挲画屏的手掌此时已经牢牢抓起王通的右手手腕。
后者还未反应过来，余象斗已将手指竖放在唇边，发出低沉的“嘘”声。
“王兄，你的实力似乎下降了不止一点啊，就连我，都有些心动呢。”
王通正要挣扎起身，却被大声喝断。
“通弟！坐下！”
“余象斗，说吧，你究竟要做什么？只要利益得当，我是个生意人,自然不会拒绝？”
王重淡淡回答,丝毫没被余象斗诡异的身法吓到。
“如果我说,我要你的全部身家呢？”
“嗤…我倒是把我的身家许诺给了不少人,可这些人大多成了我财富的一部分。”
“我敢给，你敢要吗？”
说着说着，原先惨白的脸庞忽然瞪大了眼睛，伴随着王通身体的颤抖，一滩污血从胸口落下。
余象斗忙向后退去两步，眼看着污血扭曲成人形，随后又长出手臂双腿，最后彻底化作王重模样。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这不巧了吗
“师兄，就是他们！”老六挥舞着双手，要不是唐枫按着，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
费长春的教学终于在自己的屡次失败后，迎来了结束。
按照他的说法，他已经演示了所有炼丹中的常见错误，现在是时候让唐枫自己来尝试人生中的第一次炼丹了。
然后。
唐枫就成功了。
按照唐枫的想法,第一次炼丹，失败可能性极大，尤其是在别人边说边操作的模式下。
但凡慢一拍或者快一拍，结果就会大相径庭。
可真的上手后，唐枫却是觉得无比轻松。
融气入丹，能比凝聚元气护盾难吗？
粹丹除杂,能比凝练元气液滴难吗？
当一炉十六粒固气丹完美出炉后,费长春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连带着唐枫问的几个问题，他好像都没有听见。
就这样唐枫最终收获了一份费仙辉的随笔拓本，以及费长春自己编纂的丹道初解。
不说这份随笔，光这份丹道初解涵盖的内容已经价值连城，其中不仅有数份筑基修士都能用到的丹方，几千中灵药的解释概要。
更有从识药，制药，成丹法，丹器选择等方面的全套解释和数种方法。
尤其边上还有费长春自己做出的批注。
咳咳，同时唐枫也知道了费长春在丹道上确实也能算的是一类怪才。
从批注上看，费长春对于丹道理解极深，而且老老实实做过许多年功课。
一方面是医道的触类旁通，另一方面是他的失败次数太多，实在是久病自成医。
可排除这一切，他居然还是没能炼成过一炉丹药。
到了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类特殊群体，即先天丹药无感。
就像有些人永远无法牵引一丝元气入体，费长春将自己的这种情况，也视作一种病症。
只是比较少见,可他又不甘心，这才临时起意指导唐枫炼丹。
不过在受到一个初学者暴击之后，恐怕得缓个一段时间，费长春才能再提起信心尝试了。
想到这，唐枫不由得为自己这个便宜师傅感到可怜，身为一名丹鼎期炼丹师的亲传血脉，居然一粒丹药都炼不成，真是既可笑又可悲。
说回那份随笔，唐枫这两天一直在细细研读里面的内容。
随着长时间的阅读，他也理解为什么费长春没有提及里面的其他内容。
这份随笔内容如名字一样，除了记叙镇海城的那场大变故外，其余大多都是费仙辉的随手记录。
“某年某月发现一未见过的灵草，以牲畜试服，牲畜情难自禁，兽圈之中鏖战半日方止。
标注:留意，或在部分老年修士中有一定作用。”
“今日打赌获胜，老孙答应试药,服用三只新型沉花露后，老孙肤质显著变好,回家后被老婆怀疑是保养后，在外勾搭了野女人，遭禁足三个月，可惜后续效果无法观察。”
要不是费长春当时已经失魂落魄，万一想到这样的内容，否则也不会把随笔交出来。
而从随笔中的一些蛛丝马迹推断，费仙辉确实与余王有过关联。
第一百三十二章 好人到底有没有错？
“赔钱！你卖给我的圣水，明明就是牛尿，居然还和我说喝了之后包治百病？”
如果换做唐枫，他至少会先上去敷衍一会，或是另找人出面找这商队的麻烦。
哦不对，他肯定不会信这种鬼话……
作为69号锻造坊公认的猛男，老六显然是不屑于这种阴私手段。
还没等唐枫阻拦,他已经站到一个壮汉身边大声叫嚷起来，丝毫没有在意自己的身高只到人家腋下。
也不知道是生意太差来的人少，还是这壮汉记性好。
他一拍老六肩膀大声喊道:“诶呀小兄弟，我正想去找你呢！”
“我私卖圣水，却没有搞清楚具体用法，快把那圣水给我，我出双倍价钱。”
说着已经掏出一个元石袋，看重量其中的元石起码有着四五百之数。
“双倍价钱是四五百？”唐枫看了眼老六，心中默默感慨，“看来别给孩子太多钱是对的。”
壮汉言辞恳切，双目之中甚至有泪似掉未掉。
老六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气势已然卸了三分，见到壮汉掏出元石，更是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壮汉见他局促，立马乘胜追击道:“上师知道我私盗圣水，已和我说明，要是我找回那也就罢了，不过吃些皮肉之苦，可要是我找不回，那等到回转西极海，视作叛教，需受鞭三百杖三百，打死勿论。”
“小兄弟不要嫌这元石少，这已经是我全部身家，已经是挤出了我老母和幼子的口粮钱。”
“也怪我心软又想给家里人赚点嚼用，否则断然不敢私卖圣水，如今这般情况,实在是我咎由自取啊！”
说罢竟然当场捶胸顿足，痛哭不止。
他这一哭，老六更是手足无措，也想起来确实是自己哭哭哀求，对方才把那圣水卖给自己。
也提前说明了，他自己并非上师，只知这是圣水。
老六也是听了旁人说这圣水神异，这才求了过来，真算起来，似乎也怪不得人家。
“你别这样，这元石我不能要啊。”
壮汉听闻，面上悲色更浓，哀声问道:“小兄弟可是还有不满，要有不满只管打我骂我便是，等撒了气再说也不迟。”
他说的越是恳切越是悲伤，老六就越是窘迫，只能尴尬说出了自己已将这圣水混着药用掉了。
这话一出，壮汉更是悲从心起,七尺身躯无力趴伏在地上,哭声更是由悲怆高鸣转为无声哽咽。
“大哥,你先起来，我先前也没想到是这个情况。”
“那圣水虽然没被喝下，但也是因我被打翻，这样吧我这还有几十元石，就当我表示下心意吧。”
“窘”，意思是君子于穴中，左右所迫，上下为难。
老六虽然称不上君子，但也是心思纯良之人，这会看壮汉情绪崩溃，同感之下，已是难受。
恰恰这件事情又是因自己而起，一时之间已经安全不知道自处，只放下元石就跑了回去。
等到了唐枫身边，老六抓住他的手臂，急切摇晃了几下，催促道:“师兄我们走吧，这事就这样算了吧。”
唐枫也不着急，只是点了点头，却只是带着老六走进结尾拐角处的一家酒楼，包了个二楼临街的清净地方。
第一百三十三章 恶人终须恶人磨
老六不解道:“可师兄你也说了，如果我去打他骂他，别的不明真相的人只会觉得是我的问题。”
“那就把他们打服气，告诉他们，我是对的，他们是错的。”
“可是师兄，这样终究不会心服。”
“那就继续打,天天打，直到他们学会先管好自己的嘴巴，仔细去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再去评判好坏！”
唐枫语气一转，柔和地对老六说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人好不是吃亏的理由，要是好人吃亏，许多还在左右摇摆的人就会觉得坏才有利。”
“久而久之,人们就会以好人为耻,以成为坏人为荣。哪怕与他们无关，他们也要说一句这样的人不过是沽名钓誉，死了倒好。”
“记住好人是不会屈服的，软弱才会。”
说着唐枫已经站起身子，抓起老六的手臂说道:“走吧，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做事的。”
还没等老六反应过来，已经被师兄抓起身子，从二楼直接跳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一个包袱，被抓起后背在身后，又是几个跳跃，自己居然又回到了那个壮汉面前。
老六倒还好说，毕竟是作为一通特快专递过来，还没反应过来。
可唐枫这会杀气颇盛，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者不善。
壮汉知道一个愣神，就反应过来这是骗了小的来了老的，人家里大人不傻，来算账了。
意识到这次不是三言两语能混过去了，他也懒得做那可怜兮兮的模样。
也不理会唐枫，只是淡淡地对着老六开口道:“哦？小兄弟,怎么这会又有空来呢。我知道了，是还需要圣水吧。你是老主顾了，这样我算你便宜点，两千元石十瓶，够意思了吧。”
“你！”见他哪里还有先前那副可怜的嘴脸，老六没忍住走到唐枫身前就要发作。
还没等他开口，四道细密气流已经从他耳边划过，伴随着破空的锐利声响，打响壮汉四肢。
这壮汉有着引气六层修为，想来平日坑蒙拐骗也是赚了不少钱财。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一方薄纱已是罩在他身前，气流所碰之处深深陷了下去。
壮汉先是一惊见薄纱生效，不由放松下来。他这薄纱唤做柔云，乃是有修士采集云气制造而成，最擅长抵御穿凿刺击。
可转瞬异变突生，四道气流并没有如他所想被柔云纱消减，反倒是在一会功夫后彻底碎裂成白色云絮。
反观气流去势不减，壮汉只来得及闷哼一声，手腕脚腕已被气流贯穿,受击之后的剧痛伴随着重心失衡，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只能勉力用手肘撑起身子，半趴着抬起头，身体传来的痛苦让额头青筋迸起，在通红的肤色衬托下更像是一根根木须。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嘴硬着开口威胁。
“我们是西极海来的商队，受灵阳宗律法保护，你出手伤我，是目无法纪！等执法司前来，我看你如何收场。”
“大家快来看啊！杀人啦！”
他大声一叫，原先因为味道刻意避开的路人也没忍住聚拢过来。
眼见人越围越多，老六不禁有些心慌起来。
“我是灵阳宗内门弟子唐枫！”
“这外来人不仅欺骗我师弟的钱财，更是恶言相向，直言我们灵阳宗地界都是土包子，被骗是我们蠢，是我们活该。”
“我一时气急这才出手，众位烦请在这做个见证，到时候我必不忘记大伙的恩情。”
一百三十四章 食人僧
“领颈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似的，向上提着。”
别怀疑这话真的是周树人说的。
筑基修士亲自下场，哪怕态度再好，表现的再和缓。
周边围着的看客们也不敢再在这碍眼，先前说着与外来人势不两立,今天一定要讨个公道的“好朋友”“好兄弟”更是有多远走了多远，生怕惹上麻烦。
红袍青年笑着说道:“道友，你看现在人群也散了，面子呢我也给你了，这桩事情就此了结可好？”
“要在原先，他受尽唾骂，让我师弟能出口气,我也不愿再做计较。可现在既然你出来了，证明或多或少也和你有关，那事情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唐枫一指躺倒在地的壮汉，丝毫不让。倒是老六在背后扯着他的衣袖，似乎想就此罢手。
“哦？不发一言，重伤他人，这就是灵阳宗内门的行事风格吗？”
“现在周边无人，没必要说这些话来激我。我虽出手，但都避过要害，甚至连他的手脚筋都没受伤。”
“倒是你？一开始就做出副伪善面孔，真是让人恶心。”
见红袍男子又拿灵阳宗说事，唐枫不禁呵呵冷笑两声，毫无留情得挖苦。
任何一个组织，任何一个群体经过长时间的发展，工作都会进一步细分。
就像同样一瓶水，按照价格分可以分作低中高，按照其他方式，也可以分为偏碱性偏酸性，硬水软水。
同一件事情也可分做不同类型交由不同人去办。
这样做的好处是能够大大提高效率，同时这样的坏处也正是毁灭效率的过程。
灵阳宗坊市就是如此,除了宗门标配的执法队外，还有坊市管事，管事下辖的分理，散丁。以及以街道为基础单位的保甲。
他们的职责多种多样，可也有着共通之处，那就是保卫坊市的平稳秩序。
可无论是老六被恶意拐骗，唐枫出手伤人，众人围观起哄，都没有看到任何一方出来组织。
悬崖攀援，恐坠深渊。
内门弟子与筑基修士，他们都不想惹，而且终究没闹出人命，也没毁砸店铺，事态还可以控制。
本着多一事少一事的原则，他们也不愿多管。
于是就有了这可笑一幕，把灵阳宗秩序和行事风格挂在嘴边的居然正是破坏它的两人。
“多说无益，你看起来对灵阳宗了解不少,可曾听说过赌斗？”
既然没人管,唐枫也乐得如此，他先将老六安排走,嘱咐他回到刚刚的酒楼等候。满心想的是如何把事情搞大。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赌斗？”红袍青年不可置信的发问，引气挑战筑基，这不是赌斗，这是找死。
他不禁大笑:“有趣有趣，我虽然并非什么有名强者，可也在筑基境界多年，你可想好了？”
“那是自然，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哦？”
“你我境界差距太大，寻常赌斗显然不合适，不如以三招为约，你我就在这各发三招，之后判定胜负，身死不论。败者支付一万元石给对方，如何？”
“果然。”红袍青年这才觉得稍显合理，引气圆满或许可以靠着多种因素与初入筑基纠缠，可区区一个引气八层和他三重道台的筑基修士对战，实在太过诡异。
第一百三十五章 阴招
枪舞如轮，金光璀璨耀四方。
力破万法，以身为用定乾坤。
长枪在唐枫的舞动之下仿佛一个旋转的黄金巨轮，随着肉身之力的增幅越转越快，直到只剩下一轮虚影。
红袍青年心中已经有了预计，只是这次提前幻化白骨虚影，身穿的红袍胸襟袒露,露出身上的惨白色骨骼纹身。
这是食人僧特有的纹身，而全身涂抹，更是只有被称作上师的筑基修士才能享有的待遇。
必要之时白骨可化作实质覆盖躯体之上，最是擅长防御，只是补足麻烦，一般情况下都以这虚影御敌。
虽然唐枫此时枪势惊人,可速度相较上一击并没有增快太多。
有了上一击的经验,红袍自觉这时全力运行虚影已是绰绰有余。
等到枪势积累到极致时唐枫终于动了,绽放的金色元气，让长枪都不禁颤抖起来。
本来为了加速元气传导而设计的枪身，此时在满载的元气重压下，已有些不看重负。
红袍眼中又一次露出惊讶神色。
如果说只是偶尔能打出堪比筑基威力的一击，那也就罢了，毕竟元气手段万千，身为灵阳宗的内门弟子，有些后手也是正常。
可这才短短几句话的时间，他居然能蕴出这更强一枪，虽说只是元气与速度略快了一丝，可这说明他居然能在引气八层持续打出威胁到筑基的攻击。
这样的人，难道是哪些世家大族的后辈不成？
红袍不禁有些犯愁，原先他打算将唐枫重伤，方可一泄心头之恨。可现在万一真是惹到什么世家，再来报复，难不成就这样灰溜溜滚回老家？
还未等他思量出办法，唐枫这一枪已经刺出，只是在枪尖快到时，他前手一松,转而握向后方。
枪尖微微下坠，直朝红袍下半身而去。
眼见唐枫目标竟然是自己的要害部位，红袍也顾不得什么世家不世家了。
完整的白骨虚影笼罩身前，仿佛通灵一般，立刻下蹲将他下身护住。
咔咔咔，数声脆响，这白骨虚影好似实体一样发出阵阵骨裂之声。
长枪突破之下，已将半边头颅连同七八根肋骨全数挑断，而正是靠着肋骨坚韧，这才将枪尖牢牢卡主。
“三招已过，接下去到我了！”红袍深吸一口气，竟觉得有些后怕，这害怕又化为羞恼，只觉得一股郁郁之气弥漫胸口。
“不用了！我输了！”声音清晰传来，可在这声音之后，红袍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这才发现，唐枫虽然认输，但却没有撤枪,反倒是将枪尖微微挑起。
骗人,可大可小。
也许不过是一个朋友之间的玩笑,或者是父母欺骗孩子的善意劝导。
可骗的本质终究不变，被欺骗者始终是受害一方，只是有些像是沙尘上的文字，一阵风就散了。
可有些却是岩石上的刻痕，千百年后依旧清晰可见。
一个谎言，也许能让正当青春的年轻人放弃生命，可以榨干一个不富裕家庭的全部积蓄，可以将人的最后希望扼杀。
唐枫见过很多骗子，也很讨厌骗子，他们有的骗财，有的骗色，本以为自己已经坦然。只是当有人骗到自己头上时，他还是忍不住的愤怒。
药是救人本，为财骗人，还是以药骗人，该杀！
他劝老六做好人不能软弱，其实是想让老六能够守住自己的纯真本质。
第一百三十六章 这怎么能忍？
唐枫早就腹诽过，以他的性格必然不会像老六一样直接冲到壮汉身边讨要公道。
毕竟公道哪里是靠讨要就能要的回来的？
要是按照唐枫的想法，他一定先会打听这人的消息，出身跟脚，什么时候来的打算什么时候走，越细越好。
一起来的有谁，修为又怎么样？万一起了冲突敢不敢抗事。
事实上……他就是这么做的。
而且唐枫自认为自己已经做的够明显了,可老六还是傻傻的没有发现。
他叫的是章家的车马，又特意没坐进车厢，反而是和车夫攀谈，甚至这短短的路程竟也走了小半个时辰。
可老六愣是没注意到。
其实这些消息都不需细细打听，这只商队并不是熟脸，而且装扮古怪,引人瞩目。
这样一大帮人,里面的筑基修士更是瞒不住，除了具体修为和功法不知道外，已经足够。
事情准备到这个地步，唯一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
确定。
唐枫需要确定，自己如今全力之下，能不能迈过筑基这道门槛。
面对一个筑基修士，自己是否还和从前一样毫无反手之力。
结果是，他做到了！
虽然最后一击耗尽了他全身过半的元气血气，虽然是得了出其不意的取巧便利，虽然只要慢一步或许就会殒命。
但他终于知道，自己拼死取回了，属于他的挣扎权利，挣扎求生。
一切如他所想，在老六离开时，唐枫把章同赠与的车马令牌转交给了他，让他在自己出招之后立马拿着令牌离开。
感应到令牌的移动，章同的车夫便会找到执法队前来干预，让这场没有见证的赌斗变作违背灵阳宗律的私斗。
至于执法队为什么愿意帮忙，也很简单，因为他们的长官也姓章,并且刚好是章同的娘舅。
唐枫委托车夫的也并不是求救，而是传话。
“我想要帮章同。”
关于王重的那些资料，竟然导致灵阳宗第一世家的二少爷被无端圈禁。
在前一次见面的时候，哪怕章同没说，唐枫依旧感应到一股真切的杀意，而来源是一位引气圆满的修士。
出于章同的面子也好，其他原因也罢，至少唐枫知道了，作为自己少有朋友，章同的处境并不好。
可哪怕这样，章同的每句话无不是在保护自己。
而唐枫也只能选择隐忍。
如今顾虑纷纷打消，师傅已经能够站起来了，小二子和老六他们情况也不错。
自己的实力更是突飞猛进，是时候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哦？不对，还有被骗之仇。
那就索性报了这仇，顺带证明自己的实力，已经足够作为一个帮手了吧。
“奶奶的,这次亏了。”
唐枫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感受着里面的脏器一阵燥热，晓得自己内里受伤。
不过红袍这时也不好受，胸口的撕裂伤，让他不断流失着鲜血，修炼多年的灵骨破损更是反馈着剧痛。
更别说自己被执法队喝止，一口恶气淤积在胸口，发也发不得，咽又咽不下。
执法队隶属执法司，一般建制为队长一名，队员六到八名，队长以引气九层以上修士充任，队员则为引气六层以上修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忍了
七月初八，灵阳宗第九执法队在石坡街，处理一起外来筑基修士与宗内内门弟子私斗事件。
好在执法队及时调停，没有出现大规模杀伤，石坡街商铺及普通住户并未受累。
随后探访知情路人，确系外来修士付红夕涉嫌欺诈在先，经执法队调停,对二人各罚收元石五百，以儆效尤。
最终在章扶高的记录上，这件事在简短的文字中画上了句号。
没人理会付红夕的愤怒和他筑基修士的威严，相反倒是他还得感谢执法队的宽宏大量，免去了执法司大狱走一遭。
可他却来不及去纠缠了，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亏他认了。
付红夕强忍着自己的伤势跑到躲藏起来的壮汉那，关切问道:“浩才，你还好吗？”
壮汉摇了摇头道:“我没事,倒是师傅您动用灵骨受损，伤势如何可需要配置膏药？”
付红夕听得壮汉关切，欣慰有余，可看见他手脚之处仍然流着鲜血，不再迟疑，反手将他抱了起来。
“不要多言，我们回去再说。”
商队所住离这不远，只是除了付红夕外再无一个上师，只有游方僧众和商队采买。
这些游方僧众都是引气修为，还不够资格绘画完整的白骨纹身，通常只是在胸口或是手臂刻画部分。
又因为他们修习的功法特殊，不便行动于人前，所以一般不与外人接触。平时也只在这包下的客栈中研读珀依娜伐教教经，并用各类骨灰涂抹修行。
所谓他们之中的唯一的上师，付红夕一回来，他们连忙站起来躬身施礼。
付红夕却头也不回的只管往二楼走去。
“上师！”一个方头阔耳的游方僧见此连忙叫住付红夕。
“什么事？没看见你们师弟受了伤吗？”
付红夕被叫住，显然有些不悦，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责备之意。
那游方僧顿感拘束,又是弯腰一礼道:“上师勿怪，是您的那位朋友，我以安排在厢房等待，说是等您回来后通传一声。”
“知道了。”听到朋友二字，付红夕神情一滞。“你们好好修习，莫要因为我不在就慢怠了课业。”
众僧连忙齐声应道:“谨遵上师法旨。”
付红夕点了点头，径直跑了上去。
刚刚那拦住他的游方僧不免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虚汗。
珀依娜伐教中等级森严，上师可以任意对游方僧施加刑法，像这次游历一样。
这些僧众的度牒都收在付红夕手中，游历结束后他们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上师对他们的印象，最终影响最终的考评。
“可吓死我了。”
“哈哈哈，帕伊达，那贵人的好处不好拿吧。”
僧众听到这话，纷纷笑着附和起开。
那方头阔耳的帕伊达赶忙举起手指，连连发出嘘声。
“小声些，小声些，尤其是你农加,扰了上师，我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众僧听到上师之名,连忙噤声。
只有那农加冷笑道:“哼，谁不知上师偏爱师弟，眼下师弟受伤，才懒得理会我们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血亲
“时机未到。”余象斗没有回答，反倒是摇头晃脑显得老神在在的样子。
“那你来这干吗？总不能是你未卜先知提前来看我的笑话吧？”付红夕一甩袍袖，神情不悦，坐在那直盯着他。
余象斗却也不恼，只是伸手掐指一算，笑着说道:“你还真别说，我倒真算到你今日有事,只是水平有限，没料到这事居然还不小。”
“哼！你到比我楼下那些弟子更像个僧人，打起机锋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我是先在街上见到你，才来的这，我一见与你起了冲突的那人，就知道你这次讨不到好。”
“难不成你还和那个家伙相识不成？”
付红夕只感觉唐枫的嘴脸再度浮现在眼前,连带着胸口的伤又疼了起来。
“不认识,但并不妨碍我对他有熟悉的感觉。”余象斗看着他捂紧胸口,不禁皱起了眉头。
右手一个翻转向前一推，付红夕只觉得一阵气浪吹过自己上身，将他牢牢裹住。
而这气浪之中又伸出许多小触手，向里面探去。
付红夕双眼圆睁，表情惊恐道:“你？”
“别说话，控制法力放松身体，别白费力气。”余象斗没等他说完就出声打断。
无色气浪幻化为一个个小小气旋，付红夕发现自己的法力居然毫无抵抗之力，索性彻底放弃抵抗，任凭气旋深入。
常人往往以为，食人僧所修的灵骨是一种纹身状的法器，运用时才以特殊方式凝结出实体。
甚至那些引气期的游方僧也是这么觉得，他们只掌握白骨虚影的小部分法门，自然不知道其中奥妙。
而到了上师境界才会知道，白骨纹身只是保养灵骨的手段，这具灵骨实则是寄存在修士自己的骨骼之上。
灵骨在外，像是一个保护膜嵌套，使用时分离而出。
付红夕之所以伤重，正是因为胸骨与头颅是灵骨之中最难分离的部分。
因此平时使用的更多是四臂四足的异象。
这次仓促之间使用,使得他自己的胸骨也受到不小的损伤。
这些气旋正执着的钻入灵骨之中，顺着缝隙笼罩住胸口。像是涂抹油漆般一遍又一遍的将他的骨头粉刷。
慢慢的，这些气流凝聚成一滴滴的液体，将他的骨骼受损处通通填注这种液体。
随着这个过程的加深，付红夕觉得自己仿佛没有受过伤一般，甚至相较之前骨骼也强韧了许多。
“感觉怎么样？”余象斗微微舒了口气。
“还好，不过你的好处可不好拿，对你要我办的事，我是越来越好奇了。”
付红夕平复了下心情，语气平淡地说道。
余象斗摇了摇头，说道:“这融元粒子，只能帮你加速伤势的恢复，也能让你免去疼痛困扰，只是想要康复最终还是要靠你自己。”
“至于我要你办的事，我还要另找些帮手，两日之后我会另行通知。”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付红夕不解道:“以你的修为，究竟想要图谋些什么？”
“难不成要抢了灵阳宗的宝库不成，人家好歹是有着丹鼎修士的大派，就凭几个人能掀起什么风浪？”
第一百三十九章 但行好事
在灵阳宗，原先有过三大司。
战备，执法，金石。
三者的职责分别为，攘外，安内，资源。
后金石司遭到裁撤,陆续拆解为各所各坊。
另外两司也就成了灵阳宗内最大的实权机构。
以执法司下辖各队执法队而言，他们除了在山门内有着自己的久驻之地外，在灵阳宗各个坊市中同样有着驻留之所。
而作为除了执法真管，执法从事外的常设编制，执法队的实际权力远大于表面。
过高的建筑上一旦有了延伸很容易被用来充当阵眼。
同时得益于须弥法阵，空间上完全可以靠此得已补足,因此在灵阳宗山门外坊市,高层的建筑并不多。
可须弥法阵又昂贵，是以大多数商铺只能尽量拓宽纵深。
唐枫目前所在的这座四层小楼,已经是整条街道上最高的建筑了。
不仅如此，里面的须弥法阵更是大大拓宽了空间。
而门口执法司下属七八九队驻所的招牌，更是震慑着附近的宵小之徒。
眼下章扶高的手下已被他安排去他处，只有唐枫被他带到一间单独的房间进行着交谈。
虽然两人已经有了接触，但毕竟是第一次相见，彼此之间的信任维系者，此时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舅老爷你的意思是，连你也不知道章同要被拘禁到什么时候？”
唐枫看着眼前的茶杯，只觉得局势就里面棕褐色的茶汤，让人看不分明。
“没错，虽然并不会拦着我和同儿见面，但每次相见时，他身边都有人贴身护卫着。相谈也不过说些日常，问候下身体。”
“可我知道，他的处境并不好。”
“哦？”唐枫有心套话，关于这位娘舅的信息，全是听章同的车夫描述，唐枫也不知道有几分可信。
“没错,家姐早亡，又加上章家的势力，所以同儿自小便要比寻常人家的子弟放纵些。”
“虽然不会犯奸作恶，但日常打闹玩笑是少不了的。”
“家中两位老爷都极为袒护他，又因为章家传统为长子继承，大少爷早早就被送入灵阳宗内门修行。府中的各位女眷也是从小照看着同儿长大。”
“反倒是我这个娘舅成了最没用的人。”
章扶高端起茶杯一饮，尽然把茶水喝出来烈酒的感觉。
“这次圈禁不仅是事出突然，而且到了如今已经快三个月了，我实在想不明白同儿究竟犯了什么大错，居然要受这样的惩罚。”
听他说的恳切，唐枫不由得问道:“那现在还有机会能够见到章同吗？”
“有是有，不过就算见到也没法将他带走，章家高手众多，更是有阵法守护。”
章扶高似乎猜到了唐枫的意思，一盆冷水立马泼了下来。
唐枫却是没有放弃希望，一摆手道:“无妨，麻烦安排个机会让我和章同再见一面,如果他想走,那我拼尽性命也会带他离开。至少，我能确保和他安静的谈话。”
唐枫端起茶杯,饮尽后用力一捏，坚硬的白塘瓷盏瞬间化作粉末。
章扶高看着这堆粉末一咬牙道:“好！十日之后就是七月十五，章家依例要过时节，到时候我带你一起进去。”
“只是之后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
先前苦于自身实力不够，形势不明，以至于朋友身处险境而无力处置。
如今至少已经有了一丝可以叫板的底气，唐枫又哪会害怕。
“好，到时候就麻烦舅老爷你了。”
“好说。”
两人复又聊了些细节，这才互相告辞。
只是在唐枫走后，章扶高暗暗走出房门，招来一个手下嘱咐了几句，手下听命后就朝着宗门内战备司的方向跑了过去。
“同儿啊，不要怪舅舅，这事成了，长姐的心愿也就能达成了。到时候哪怕舅舅死了都不要紧，只要你能安全便是。”
章扶高看着远方，拳头越握越紧。
只是这些唐枫自然是不知道的。
虽然事情大体顺利，可老六却高兴不起来。
的确，那个壮汉和红袍青年最后都得到了惩处，但并不妨碍他陷入了一种迷茫。
唐枫看在眼里，却不说出口，只等着老六自己开口。
“师兄，你说为什么本该是保护我们这帮外门弟子的执法队，却放任骗子横行霸道。”
“非得等到我拿着令牌去请，他们才肯主持公道呢？”
唐枫笑了笑，没急着回答。
夏日虽热，可酷暑之下的凉爽却是人间极致的享受。
街上的瓜果铺也趁着这个天时，将果子冰镇起来，作为解暑时鲜售卖。
而其中又以蜜糖佐使，百果榨汁的百果蜜为最佳。
唐枫捧着两杯百果蜜，将一杯递给老六，两人都大饮一口。
蜜的甜味与果的香味，在冰块的作用下笼罩在这阵抓不到的寒气中，一下子坠入两人的肠胃里。
原先郁结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一些。
“老六，我们能活多久？”
唐枫冷不丁来了一句，老六不明所以，摸了摸后脑，试探着问道。
“额，师兄天赋好，必定能够筑基，应当至少能活两百年。我的话？估计最多八九十吧。”
“是啊。”唐枫点了点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虽然无法与许多异种灵兽相比，但好歹也强过不少蛇虫鼠蚁了。”
“老六，我问你，你真的喜欢锻造这份工作吗？”
“师兄…”
“不急，先想想再说。”
老六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笑吟吟的唐枫再次陷入了沉思。
日头逐渐偏西，太阳相较于中午，已经没有那么火辣，行人车马也多了起来。
老六看着人群，开口答道:“喜欢吧，或许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师傅师兄们，但喜欢就是喜欢，不在乎理由如何。”
“那就是了。”唐枫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人啊，这辈子，如果不是为了温饱的话，还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否则又怎么对得起自己这百来年的寿命呢。”
“可师兄，这又有什么关系？”老六不解道。
“当然有啦。”
“许多事情的坚持，就是来源于喜欢，再好的办法，都要人去实施。”
“所以你会看到许多让你不爽，让你愤怒的人和事，可只要坚持住自己心中的想法，就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样，你就不会对世界彻底绝望。”
“年轻人，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等到下一次时，就得有你来承担啦。”
第一百四十章 开玩笑，你师傅威名赫赫！
新手所用的丹炉，按照费长春的说法，无非就是两点一个是坚固，一个是抗炸。
虽然在唐枫看起来这两点好像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可等到真的来买时，才发现费长春说的好像有些简单了。
“客人，客人？”见唐枫楞楞出神，这家法器店的掌柜轻轻唤了两声。
这才吧神思乏游的唐枫扯了回来。
“您还没说,您要的坚固是内里坚固遏制炉压，还是外层坚固用来抵抗异火？或者是整体坚固，控制丹速？”
“客人，客人？”
唐枫的感觉自己似乎又走神了，连忙定了定精神，看向掌柜。
他试探着说道:“那个,有没有简单一些的？”
掌柜倒也硬气,面对这位购买意向极强的客人，竟然丝毫不给面子。
“客人，丹炉可是炼丹的第一步，看您的样子似乎还是第一次，那就更是需要慎之又慎，怎么可以随便糊弄？”
“而且，您的第二个要求抗炸。”
说到这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情之中有了一丝局促。
“这个要求涉及的问题就更多了。”
“丹药炸炉，是最极端的情况。火温过高，炉压就会增大，这是炸炉最常见的原因。”
“可除此之外，丹药如果是金火两属性，本身药力惊人，糅合元气时也会发生激烈变化，损伤丹炉。”
“亦或者是配比问题，使得元气不可调和，致使元气暴走。”
“另外，虽然丹道的主流炼法是火炼，但确实也有水炼，木炼等偏门炼法,这其中会出现的问题，让我和你细细讲讲。”
这位掌柜已经白发苍苍，老态尽显。在唐枫刚进门时一直表现出怏怏的样子，可听到他是要买丹炉时，立马像打了鸡血一样。
先是滔滔不绝的介绍起店内的各式丹炉，表现出极为狂热的样子。
看唐枫是个新手，更是源源不断的讲述丹炉的发展和历史。
可听到唐枫的两个要求后，脸上就浮现出一种恨其不争的失落。
不过这掉书袋的功夫，却是丝毫不减。
唐枫不由得想到费长春的嘱咐。
那天在费长春炼丹失败后，为了缓解尴尬，唐枫只能对着他的丹炉一阵猛夸。
这才让自己这位便宜师傅坚持下来，并且随着马屁的深入，反倒是费长春兴致勃勃的介绍起自己的丹炉。
从材质，到炼制手法，再到功能，表现和眼前这个的掌柜一般无二。
不过也没错，毕竟这家店铺也是费长春推荐。
并且特意提醒唐枫，到时候如果不知道怎么选，提他的名字就行了。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掌柜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唐枫却是忍不住了。再说下去，恐怕天都要黑了。
“掌柜，其实是我师傅让我来的，他说提他的名字，你就能给我推荐合适的丹炉。”
唐枫语气诚恳，毕竟这位掌柜虽然话多，但确实是出于热爱和对新手的照顾，自己不能伤了人家的心。
掌柜倒也没在意，听到这话反而感了兴趣，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哦？我就说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看规模大小，装修豪华不豪华来选店。”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不争气的孩子们
在唐枫的好说歹说下，掌柜的勉强接受了唐枫的解释。
不过还是觉得费长春是通过唐枫原来师傅的病症，刻意要挟后才逼唐枫拜他为师的。
“不过既然如此，我就按你师门的标配给你安排了？”
“嗯。”唐枫随口应了声，心想我这师门除了我就是费老，居然还有标配。
只是这标配似乎并不小，老掌柜特意将唐枫引向后院,然后他就对老掌柜之前的行为感到充分的理解。
原来费老，你的威名真的这么大啊。
只见院子中，扎扎实实的摆布着三十个生铁丹炉。
哪怕以唐枫初学者的见识，也能看出这丹炉只是普通的铁矿炼制。粗狂的外表下，只有那淡淡的元气流动显示出它是一件发起，不过给人的第一感觉，还是更像一件兵器。
不对，这不是以前二虎厂的黑煤炉嘛。
个大身子重,坏了不心疼，号称用满十次就回本。
不对，毕竟这是炼丹，是精细活，怎么会这么简单，一定还有玄机才是。
见唐枫很快从震惊之中回复过来，老掌柜露出欣慰的微笑。
他说道:“一个二百元石，七折我太亏了，大哥九折吧，三十个一起，自己取货哈，这玩意太沉，储物袋都不好放。”
唐枫苦笑两声，好嘛，果然是我想多了。
“你也不要太失落了，这丹炉看着普通，但里面蕴藏着一个秘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和别人说过。”
老掌柜眼中浮现出追忆之色，老迈的双手,抚摸着粗糙的丹炉。两者互相映衬，显出一种英雄迟暮的感觉。
不对，难道这里面真的有什么玄机不成。对了，费老毕竟是家传数百年的丹道，肯定有着合作多年的丹炉供应。
这生铁丹炉看着简单，说不定里面存留着什么丹道奥义不成。
唐枫枯寂的心，又燃起了一股浓浓的期望。好像在燃烧后的余烬上，又添了一把干草。
老掌柜眼中追忆之色更甚。
“那一年，青田大旱，颗粒无收。寻常的灵米被炒到原先的十倍价格。正所谓啊，是仓也空来，井也空。”
“多亏了这生铁丹炉，才救得了我的性命。”
唐枫又仔细看向这个丹炉，难道这普通的生铁还能生出草木之气不成？
毕竟饥荒之中，也只有草木之气称得上吊命了。
想到这唐枫也不禁走上前去，摩挲起这生铁丹炉，感受其中的特殊质感。
似乎，与寻常想必,要凉一些？
老掌柜接着说道:“那一年，多亏了你师傅疯狂炼丹,炸炉，这三十个一组，他一人就干了六组。”
“要不然我这个店啊，早就倒闭破产了。”
哦！
了不起哦！
要不你去给费老颁个奖吧。
难怪这个炉子那么凉，唐枫这才想起，以前那些炉子都是放着锻造材料的，时时刻刻燃着火，现在作为一次性炸炉，不凉才怪。
还有他发现，怎么这儿的人，只要年纪大些就往着不着调的方向去了。
思量再三后，唐枫还是坚持购买了一件灵器胚胎级别的紫铜狻猊噙烟炉。
狻猊是龙之第五子，喜静不喜动，又喜欢吞服烟尘。不过这种神兽，只存在传说之中，哪怕真的碰上，也不是普通修士可以图谋的。
这件灵器胚胎自然也不可能用上真的狻猊作为材料。
而是取了一只狮子类妖兽的魂魄，将妖魂寄托在丹炉之中，借着丹药的炼成将魂魄逐渐纯化，慢慢与丹炉合为一体。
等到丹炉彻底成为灵器时，就能将妖魂与器灵融合，直接将灵性提升一个级别。
听说这种炼制手法并非灵阳宗内流传而出，而是掌柜早年间直接收到的这个丹炉，以此来作为一件镇店之宝。
不过老掌柜最后居然看在费长春的面子上，同意将这镇店之宝卖出，只不过折扣自然是没了。
唐枫为此付出了五万元石，身家瞬间缩水了十分之一。
按说做成这笔大生意，老掌柜该开心才对，结果在最后交付时，他却显得有些心疼。
还特意嘱咐道:“也好，像你师傅那种炼法，有点身家才耗得起。现在这个丹炉，额，非常适合你们师徒。不过还是好好待它吧。”
“对了真的，不考虑买个三十个生铁炉子吗？那玩意便宜，炸了不心疼啊。”
不过在唐枫的严词拒绝下，他最终还是偃旗息鼓，不再多说什么了。
既然有了非常适合的好物，何必再买那些废料。
看着这家陈朴的店铺，唐枫感慨了下无名股东费长春的坎坷丹途，摇了摇头。
作为内门弟子，唐枫已经有资格在浮云山下立下住宅，也可选择空置的住宅直接住下。
不过目前他虽然是内门弟子的身份，但内门的法袍，印信，证明都没有下发，也没有在执事堂中留下精血，更不用提住宅府邸了。
而这也本是灵阳宗历来的传统，新选入的内门弟子往往要在内门大比后再做安排。
虽然同属于内门，但在细微待遇上终究是有着区别。
以阳煞大阵为例，分阵眼与其他地方的阳煞元气浓郁程度自然不同。
哪怕你修习的不是纯阳之气，在使用阵法过滤后，元气浓郁程度也远非其他地方能比。
其他诸如以后外派任职时职位，俸禄等等更是不用多提。
无他，强者为尊。
而想要炼丹，那间狭小的石屋自然也满足不了条件。
为此唐枫只能找了牙行，另外寻觅了一套三进的院子。
前进正堂带门廊，中进各种间室带花园，末间睡房。
在这大大的院落中，摆放个丹炉自然不成话下。
唐枫这才细致观察起这个丹炉。
柔顺的炉身远不是那些生铁炉子能比，狻猊的刻画栩栩如生，随着元气的注入，更是能感觉狻猊的身形隐隐要从炉子上蹦跳出来。
“好了，先试试看。”
寻常的固气丹材料，左右不值钱，唐枫已经从费长春那要了不少。
只是他没有那种精细的用具，只是将它们按照比例提前配好。
点火，温炉，分批投入，元气导引，尝试定型，嘭！
狻猊虚影突现，一口吞下烟雾，心满意足的回到炉中。
“非常适合你们师徒。”
老掌柜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
在爆炸声中，显得那么和蔼，像极了长辈看着不成器的孩子……
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