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以睡姿起誓
傅钦南睁开眼,神色带着惫意和困意,他微微撇头,看了一眼还在嘀嘀咕咕的玉迟聆。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半起身将她的手从他的身上放回在她自己身上,谁知此刻,玉迟聆迷迷糊糊醒了,清眸缓缓睁开,映入眼帘的本应该是宋戚乐的脸庞。
.....怎么是傅钦南!!!
玉迟聆心中一惊,圆圆的眼睛倏然睁大,想要连忙起身离开,却起得太猛,一转身就跌下了床榻,疼得她一张小脸瞬间皱在一起。
就连傅钦南想拉也拉不住。
本就受伤的脚踝,一滚下床更是摔得老疼,玉迟聆坐在地上,捂着脚,抬眼看着傅钦南,甚至错愕地揉了揉眼睛,才磕磕巴巴开口:“不是这....昨天.....是傅师哥.....”
傅钦南一脸淡然,听着她说,坐在床边,微微整顿自己的服饰。
而玉迟聆低眸看着自己的脚踝,脑子开始回忆昨晚,心里满是一种喝醉后断片的感觉。
“难道从敷药开始就是傅师哥,宋宋根本没来.....”
玉迟聆心里念叨,也不自觉说出声。
“不然呢?”傅钦南在她面前蹲下,起手就是在玉迟聆脑门轻轻敲了一下,以作责备。
他将她带回床上坐着,玉迟聆揉着脑门,瞧着傅钦南,说:“傅师哥大可给我敷完药,便离开的。”
傅钦南垂眸,又给玉迟聆再次敷上药膏:“也不知是谁抓住我不放的,叫我如何离开?”
“我本想着待你睡着,便起身离开。谁知某人睡姿极丑,手脚并用环住我,别说脱身离开,就连安稳睡着也是难事。”
玉迟聆瞧着他说,清清淡淡俊俏的容颜上,透着一眼便能察觉的憔悴感,顿时她心里一股悔疚感,油然而生。
“我为你上药,你却强人所难。”傅钦南抬眸对上玉迟聆的眼睛,“玉迟聆,要不要同你说说,昨晚你是如何对我上下其手,不让我离开,也不让我入睡的?”
“不....不用了。”玉迟聆连忙上手,捂住他的唇。
玉迟聆又见他低眸看着自己的手,她便迅速将手撤回来,乖巧说:“对不住,傅师哥,是我错了。”
“以后可改?”
“改改改,可对天发誓,我一定改。”
“那便发誓。上有苍穹,下有黄土,除了我之外,你不得让任何男子见到你极丑的睡姿,以此为誓。”
傅钦南面上淡漠如清烟,毫不在意般的模样,心里却是泛起坏水。
果真玉迟聆想也没想,乖乖竖指,跟着他念道:“上有苍穹,下有黄土,除了傅师哥之外,我不得让任何男子见到自己极丑的睡姿,以此为誓。”
等到她心里再默念一道,才觉不对劲。
“诶,为何除了傅师哥之外?又为何是以睡姿起誓?”她看向傅钦南,清丽娇纯的脸上,满是呆呆愣愣的小模样,甚是可爱。
傅钦南瞧她这般反应,倏尔一笑,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连一双墨瞳透着柔柔波光,溢满了笑意。
“逗你的。”
他又抬起手来,轻轻敲在她的脑门。
玉迟聆见他笑得极为好看,反而目不转睛,就连抬手捂住脑门的动作都迟缓了不少。
说完,傅钦南便起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宋戚乐推门进来了。
“聆聆,我刚刚看到傅二走过去了,他一大早就来给你上药来了?”她边说着,就在坐在了桌旁,倒了一杯水喝,满意一笑,“这个傅二,倒还蛮贴心的嘛。”
宋戚乐说什么,玉迟聆已经听不进去了,这一早上的,受到的惊吓太多,她实在是难以消化。
于是玉迟聆双腿一蹬,摊开手,倒在床上,小声嘀咕道。
“何止贴心,都贴身了呢.....”
“嗯?”宋戚乐没听清,“什么身?”
玉迟聆笑笑,起身说:“没什么,是身体好多了,好多了。”
要是宋戚乐知晓了她强留了傅钦南一宿,怕是天下皆知,难以收场,混乱不堪,山河将乱。
主舵舱。
顾还一进来,便见褚悯坐在小凳上,支着手睡着正香,原本该披在他身上的斗篷,已经松解开来,垂落于地。
第一百零六章 可是我们没钱
顾还摇摇头叹气,将斗篷给褚悯盖好,动作轻柔,怕吵醒了他。
但褚悯还是醒了,朦胧睁开眼,只见一袭白衣的顾还在跟前。
褚悯揉揉眼睛,开口道:“咦?是天亮了,还是本少还在梦里?怎会一睁眼便能见到阿还....”
他浑身酸痛,睡得不好,一起身还踉踉跄跄,站都站不稳,干脆直接靠在顾还肩膀上。
“褚悯?”顾还连忙接住他,扶着他去内舱的躺椅坐下,“躺下睡觉。”
“好。”
褚悯言听计从躺下,却拽着顾还的衣袖不肯撒手。
顾还也是一阵无奈,眉头微蹙,费了一番劲才将衣袖脱离褚悯之手。
云起云落,风澜玉带,忽而日过,于至阆城。
“师尊!”
船身推波,还未靠岸,玉迟聆便站在甲板上朝着欧阳阴晴招手。
一身紫衣的欧阳阴晴独身立足于码头,双目注视着大船靠岸,手中羽扇轻摇,浅笑着点头。
靠岸,下船,相聚。
“哎呀,不愧是本尊的大弟子,竟与闻苏剑如此有缘。”欧阳阴晴虽说没有一同前往,却对于所发生之事都是明明白白的,他甚为满意拍拍顾还的肩膀,“仙师遗剑,甚好甚好。阿还日后勤加练习,必定大有作为。”
顾还闻之,抱剑叩首,言道:“不负师尊教诲。得闻苏剑,是顾还幸之。”
在一旁的褚悯见此,忍不住开口了。
“师尊啊,什么时候给我也整一把灵器呗。大师哥如今得闻苏,傅二哥也有连霄剑,宋戚乐即继家传之箭,就差我和阿玉了。”
“叫师姐。”宋戚乐剜了一眼褚悯。
“我不,就不。”
宋戚乐直直白了他一眼:“再说悯爷,你瞧着倒是与任何灵器毫无缘分呢。”
出自百年兵器锻造家族宋氏,宋戚乐一言,并非空口白话。
有些人,即使手无寸铁,也能强大到令人畏惧,任何兵器在他们手里,只不过锦上添花。
“有缘无缘,你说了不算。”褚悯叉着腰,反而像个讨要玩物的小孩儿。
“好了好了。”欧阳阴晴打断他们,转眼看向玉迟聆,“褚悯莫急,这次先让着师妹先寻灵器。近日本尊已经打听好了,那灵器再适合迟聆不过了。”
阿玉乃是褚悯唯一一个师妹,师妹先寻,自然是没问题。
玉迟聆闻之,心里别说多期待了,眼巴巴等着师尊下文。
欧阳阴晴摇扇,侧步看向江心一座大楼。
“明夜便是琼琳大厦的千宝宴,我们要竞买下的宝器,便是有‘开天辟谷’之名称的残刀无盈。”
说着,欧阳阴晴声音小了不少。
“但是.....咱们没钱呐。”
他们五个皆没听清,心有疑惑。
宋戚乐先开口一问:“师尊,接下来是不是就要去那琼琳大厦?那就走吧。”
说完,她就要起步离开。
“且慢。”欧阳阴晴叫住她,一拍合扇,“千宝宴连开七晚,每晚两个时辰,我们最后一日去便可。现下需要找一人,第七日带他与我们一同前往。”
“阿还和钦南、褚悯一起先去拜访那位前辈,左衣巷,北二坊,第四家莫庄,莫长生前辈。”
“本尊和迟聆稍后便到。戚乐呢,五日内需得前往并进入一个名‘箫娘公馆’的地方,那里管着所有竞拍的宝贝。”
说完,欧阳阴晴同时也从衣袖里拿出了一些拜帖和阆城地略图分别给了他们。
事出突然,顾还接过拜帖,总觉哪里不对劲。
来不及多想,下一秒褚悯便勾肩搭背,拽着顾还和傅钦南就往左衣巷方向而去。
“师尊,为何我们要晚到片刻?”玉迟聆瞧着三位少年郎走远的背影,不解道,“我们反正也要去莫庄,怎不一起?”
“看着像是将他们三人支开了来......”
宋戚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于此,欧阳阴晴也不再遮掩了,摊开手一展灵力,掌心便凭空出现一卷轴书。
第一百零七章 接私活
见此物,玉迟聆和宋戚乐几乎是异口同声。
“决书?”
书以未决之外派斩妖伏鬼众事,各大仙门和宗派皆会将决书按照难易等级,分派给门中弟子去执行。
但似乎又没这么简单。
当欧阳阴晴展开决书来,赫然见到上面的高价报酬,玉迟聆和宋戚乐都明白了。
宋戚乐眼睛都瞪大了:“这么多钱,这是黑决书啊.....”
“师尊,你接私活呀?”玉迟聆抬眼,小心翼翼看向师尊。
“这是为师从黑市淘来的,也是不得已之举。”欧阳阴晴也是一脸无奈,将决书收好,“若是被你们大师哥发现.....”
玉迟聆和宋戚乐一听,相视一眼。
“大师哥要是知晓了,定是这般。”
说着,她们俩沉下脸,叉着腰,满容严肃道:“师尊,万万不可!”
欧阳阴晴见之点头,对于她们的演技颇为赞赏,接而扶额,为了自己这群小徒弟,自己真是劳心劳力。
另一边,三位少年郎手里都拿着地略图。
除了顾还一门心思,专注又认真在看图,其余两人在打开地略图之后,皆沉默了。
傅钦南原本淡漠的容颜上,泛着出乎意料的神色。
褚悯愣了愣,随之勾唇一笑,只觉事情有意思极了。
不过....
他们二人相视一眼,接又纷纷看向顾还的背影。
“....应该再过一条街便到左衣巷。”顾还转身抬眼,刚好对上他们的试探般的目光,“怎么了吗?”
傅钦南合上地略图:“没。”
随后他给褚悯使了个眼神,褚悯瞧见,便知晓其中意思。
“没事啊,本少就是觉得自己的地略图画得不够细致,看不清楚,不用了不用了,拿着麻烦。”说着,褚悯将自己的地略图塞给了一旁的傅钦南。
转而他又凑到顾还身边:“我要和大师兄看一本。”
顾还闻之,俊容微微沉之,将自己的地略图给了褚悯,伸手就要去拿傅钦南手中多的一张地略图。
“那你看我的,我看你的,何须共看一本。”
见此,褚悯连忙拽住顾还的手:“那个......”
“到底怎么了?”顾还皱起眉。
“是本少的问题.....”褚悯双手牢牢握住顾还的手,一脸毫无遮掩的模样,“本少不认识字呀,总不可能指望傅二哥来教我吧?”
说着,褚悯和顾还皆看向傅钦南。
好在傅钦南极其配合,他微微撇首,手持地略图背在身后,漠然道;“你太吵,我懒得。”
见此,顾还将手挣扎出来,扫了一眼褚悯那真挚的模样,只好妥协。
“既是如此,那便共看吧。”
顾还说完走在前面,褚悯笑笑紧紧跟上,则傅钦南走在最后,心中还在感叹师尊接私活此举,真不像是一代仙宗能做出来的事情。
在修真界,签下黑决书,乃为之大忌。
一个时辰之后,居然是在褚悯的直觉下找到了莫庄,顾还方向感失衡,路痴一个。
傅钦南的心思,也不在地略图上。
三人不过站在莫庄大门外,就能闻到浓烈的药草香味。
他们对莫长生此人皆无深知,唯一所知,便是师尊在拜帖上是以拜访金城一鹤楼莫长老而为称。
结果,未等他们敲门请示,莫庄的大门便被人打开了来,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条山径和马车。
前来接待他们的是莫庄的采女,垂盘髻,独云簪,素裙面纱,是莫庄里打理药草之女工,庄子里这样的采女有上百位。
“见过三位公子,我带各位公子去顶宅,还请公子们上马车。”
“这是.....”褚悯瞧着四周,微微挑眉,“有一座山的庄子?”
傅钦南和顾还也是没有意料到,进了大门,竟然还要乘坐马车去宅子。
采女听了,面纱下浅笑:“公子说笑了,这里不仅仅只有一座山,一共有三座青山,三角而布,宅于顶中。”
如此夸张,却让人不得不信。
足足半时辰,双匹快马,才至于半山腰。
突然,缰绳一拉,马车被逼停了。
他们下车询问:“怎么了吗?”
“抱歉,三位公子,怕是要在此处稍等。”采女回应着,“前面有黑熊过徙,还是莫要扰了它们才好,遇见这样的意外,是常事。”
“黑....黑熊。”
褚悯听着就发怵,更别说看一眼,动身如一溜烟般迅速,他转身就回到了马车角落里待着。
傅钦南被他一惊,不由疑惑:“悯爷这是?”
“我只知他怕熊、狼如此尖牙毛皮之兽,但未闻缘由,就由他待在车里吧。话说这里可真是偌大,清山远径道,幽幽绿衣丛。”
顾还说道。
第一百零八章 三位夫妾
这时,不远处有两名背着药娄的采女走来,瞧见了马车旁的两位公子,便暗暗比划着手势议论起来,口齿怪音。
但傅钦南和顾还都被她们吸引过去,侧首望之。
就连车里的褚悯,也掀开帘幔,不禁问道:“她们在说什么?”
“她们是聋哑采女,进庄子不久,兴许规矩还未记全,怎能见到客人们便如此议论。望诸位公子见谅。”
接待他们的采女说道。
“无妨。”顾还淡笑,摇摇头。
解读她们的手语,傅钦南不由出口磕碜:“她们....在....说.....”
“你会手语啊?”褚悯把脑袋支棱出来,一脸自信说道,“是在说本少帅吧?”
顾还扶额,无言相对。
则傅钦南继续说:“她们在说,多年在外游玩的秦家女地主前几日回了城,今日携内宅三位夫妾来拜访莫庄,一见其容,果真比比俊朗,风度翩翩。”
“一妻多夫?哪三位夫妾?在哪儿?怎得一个风度俊朗?”褚悯环眼四顾。
顾还微微挑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只见傅钦南再次开口。
“伯夫白衣,德才兼备,风度清华。仲夫蓝衣,冷漠孤傲,体弱多病。季夫墨衣,嚣张跋扈,恃宠而骄。”
话音一落,三位少年郎皆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黑熊进了深林后,采女便过来说道;“公子们请上车吧,前路已通,可启程了。”
褚悯低眉瞧着自己一袭黑衣,神色思索。
“师尊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们?”
“不如再看看拜帖,是否漏掉了什么信息。”傅钦南同顾还说。
顾还点点头,拿出拜帖,将里里外外探了个遍。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傅钦南无意瞧见放置在一边装拜帖地空盒子,上面刻着简单的蝶纹,精通阵法的他,试探性将蝶纹疑作阵法,掌心相对之而灵力解,顿时蝶纹泛起流流紫光,映照在他们三人面前,是师尊的虚灵之态。
“是这样的,你们想必还没到莫庄内宅,接私活这件事,你们得细细听为师给你们解释啊......”
接私活?!
顾还一听,顿时激动,好在傅钦南和褚悯出手拦住了大师哥。
驾驶马车的采女听见里面动静,不禁一问:“公子们还好吗?”
“无事,正常行驶即可。”傅钦南同她回道。
褚悯拽着顾还的手臂,悄声劝道:“阿还,你先听师尊说嘛.....眼下即将到顶宅,这私活反正都接下了,我们总要明白事情原委,即便中途打道回府,放弃完成决书,也不是不可,对不对?”
“对,先听为师说。”欧阳阴晴的虚灵也见机行事,开口附和道。
顾还虽然没有出言反对,但心里是一万个不接受,被劝说下,他也只好先听为罢。
“莫长生,曾是金陵一鹤楼的仙宗莫长老,善于制药炼丹,多年来救济天下,潜心修炼多年,三百年前便已经飞升。如今莫仙师隐居人间,久居莫庄,开山种水,培育草药万苗,常常善施百姓,从不外出。”
“但有时草药供不应求,故而莫仙师便想租下城中的大庄子,于是逐一请来庄主们商议。”
“可偏偏一旦有外人进到莫庄,莫庄便怪事不断,似有妖邪作祟,常常将客人们连夜吓走,租庄一事搁置许久。”
“为师与莫仙师曾有过几面之缘,故而接下他的决书,不单单是为了报酬,还有私心。这次为师让迟聆假作秦家女地主,可靠消息得知,秦家娘子的内宅中真有三位郎君,故而这三位郎君便交给你们扮之。”
“妖邪狡诈,无处不在,故而假扮之事就连莫仙师也不知道,所以你们好好演,别让为师失望。若遇异况,切勿莽撞。”
说完,欧阳阴晴的虚灵渐渐散去,空中虚无。
可就在此刻,马车即停,采女唤道;“公子们下车吧,我们到顶宅了。”
“既然如此,那边走吧,见机行事。”顾还说着,丛褚悯怀里抽出自己的手臂,先行下了马车。
傅钦南依旧淡漠处之,微微点头,跟着下车。
“走走走。”褚悯笑着下车,还不假狂言,“看本少给他们表演一个真正的嚣张跋扈,恃宠而骄。”
另一边,宋戚乐已经上船去往琼琳大厦的路上了。
则欧阳阴晴带着玉迟聆进了秦家别苑,有事请教秦家娘子,让玉迟聆和秦娘子学学民间小娘子的举止起落。
就在欧阳阴晴以虚灵之态与傅钦南他们三人说清原委后,秦娘子便带着梳妆打扮好的玉迟聆走了进来,欧阳阴晴见之,心中十分满意。
第一百零九章 从来不承认自己体弱多病的
不同于习武之人常年一身轻装束衣,披发长靴。
玉迟聆盘发挽髻,钗玉流苏墨发间,额间青丝微微扬起,拂过的是一张上过妆的如花小娇娘。
一身大袖梅色,精绣华服,银丝长裙,腰带也从从前的细软丝带变成了镶了珠边金叶的宽绅,玉佩银饰于腰际垂落裙摆,裙摆之下,穿着的是一双灵动小巧的绣花鞋。
“道长,你家小徒弟真是好看,穿上我的裙裳,更是锦上添花。”
秦家娘子笑着说着。
欧阳阴晴摇扇谢道:“还是秦娘子手巧啊。”
他们两人自顾自说着,一旁的玉迟聆正与自己脚上的绣花鞋作斗争,她穿不惯绣花鞋,今日也是头一次,走起来摇摇晃晃,好生为难。
秦娘子说过,步步要轻小柔稳,大家闺秀,姿态为首要,马虎不得。
玉迟聆虽然记在心里,但下一刻,一脚跨出,精准踩中裙摆,一个迎面倒地,摔了个腚朝天。
她小脸贴着地面,挤出声儿来:“师尊,救我....”
如此动静,欧阳阴晴和秦娘子皆不禁一惊回望。
秦娘子:“她如此这般,当真能去莫庄?”
欧阳阴晴叹了口气:“死马当活马医吧。”
莫庄。
采女将三位少年郎带到大堂:“公子们稍作休息,我去请庄主过来。”
“有劳。”
他们环顾四周后,纷纷坐下喝茶。
褚悯看见玉盘里的糕点,便顺手拿起来咬了一大口,还没下肚,顷刻就被他皱眉吐了出来。
“这糕点好难吃,这么苦.....”
他抱怨着。
这时,莫长生走了进来,正巧闻见此言,于是开口言道:“不愧是传闻中秦娘子最喜爱的季夫,当真是恃宠而骄,极为挑剔。”
泼墨衣袂,月白浅纱竹纹生,挽袖步来,象牙头冠,眉眼俊若,年岁不过三十有几,一身素净却不失仙贵,只不过那一头如瀑泻下来的白发,平添沧桑经年之感。
他坐下后,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欢迎光临莫庄,本人莫长生。”
“见过前辈。”
他们起身致礼。
随后,顾还将拜帖递给莫长生,莫长生看了一番之后,再次开口:“算着时辰,欧阳道长和秦娘子也快到了。桌上皆放着伏苓膏,你们可以尝尝,就像季夫说的那般入口极苦,但化口回甘,别有一番滋味。”
傅钦南拿起一块尝尝,入口苦到蹙眉,但忍一忍,化开后果真甘甜不少。
“听说仲夫体弱多病,伏苓糕最好还是少吃。”
莫长生瞧见一说。
傅钦南闻之抬眼,对上他的目光,一时之间忘了自己的仲夫的角色,下意识竟然驳道:“谁体弱多病了。”
莫长生一愣。
“咳咳....”顾还见此,刻意咳了两声,只为提醒傅钦南。
好在褚悯机灵,连忙开口打圆场。
“哈哈哈哈,仲夫就是这样的,好面子不肯输,从来不承认自己体弱多病的。”
这下傅钦南总算是想起自己仲夫的角色,于是缓缓靠着椅背,抬袖扶额,故作难受的模样。
他还弱弱声道:“吃了果真不适,多谢莫前辈提醒了。”
“不适?”莫长生好生一副热心肠,“有缘你遇见我了,我来为你把把脉。”
傅钦南一惊。
顾还和褚悯连忙起身,正要去拦住莫长生。
就在这时,采女前来禀报:“庄主,秦娘子的马车到了,欧阳道长驰马而来,即刻便到。”
“好,快快迎接。”
莫长生挥袖吩咐下去,转首看向傅钦南,又道:“仲夫要是特别难受,我可先为你把脉,用不了多少时间。”
“不用了...吧。”傅钦南连连后退。
褚悯见机插身而入,挡在莫长生和傅钦南之间,他同莫前辈说道:“仲夫这病我最是了解了,待他见到家中娘子,自然病就好了不少。”
“对,向来如此,莫前辈见怪莫怪。”顾还也前来说道,不忘将傅钦南往门口推了推,转头说,“仲夫,娘子已到,不先去迎接吗?”
“噢,好。”
傅钦南应下,便前去大门口候着。
不一会儿,只见一辆马车缓缓而来,玉迟聆揭开帘帏,探出头来,脸上挂着浅笑,对四周新奇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倏尔她回首远眸,便瞧见了立身在门檐下的傅钦南,目光相撞,遥遥一望。
马车上的帘坠随着轻晃,玉迟聆更是支出近半个身子,如花儿般笑着朝傅钦南挥手。
此情此景,怎能不叫他痴楞,头一次见她上妆打扮竟这般模样,稚嫩透着俏媚,清丽动人,宛如离画美人,直教人分不清是眉是叶,是眼是蕊,是睫是蝶翼,是红唇,还是春雨挂珠的幽梅。
等到傅钦南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停了,马凳也安置在侧。
玉迟聆掀开前帘,弯腰踏出绣花鞋,一身华服款款玉落。
傅钦南朝她伸出手,她玉指柔柔握住,另一手仔细拽起裙摆,踩下马凳,似乎绣花鞋偏偏要和玉迟聆过不去,下一步她再次踩住了一侧裙摆,顿时往前一倾......
她一把连忙拽上傅钦南的臂袖,双脚还在马凳上,身子就已经跌进了他的怀中。
他惊诧低眉瞧她,只见一副雕花耳坠下勾勒出她漂亮的肩颈轮廓,光滑洁白如镜玉,服饰看似宽大,却恰巧裁出娇娇小小的曼妙身姿。
呼吸慢半拍,心跳紧张到要窒息。
玉迟聆也是一惊抬眸,即刻便要起身,却面对层层裙衣,一时略显无措。
而下一秒,傅钦南伸手环住她,抱她而起,其盈盈小腰,宛如一捧温软在手心,他辗步旋身,她裙纱起落,眨眼间,便稳稳落在地面上。
于此,他松开她的腰,她松开他的衣袖。
“走吧,他们皆在大堂等我们。”傅钦南搀着她,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夫人。”
玉迟聆本就觉得别扭,一听他说夫人二字回荡在耳畔,更是别扭又害羞,不由撇首,拂面咳了两声。
第一百一十章 大家闺秀
他们走进大堂,莫长生赶忙笑着迎接。
“欢迎秦娘子,在下莫庄莫长生。”
一旁的顾还和褚悯,见到玉迟聆这般华贵装扮,皆不禁一愣。
褚悯同顾还说起悄悄话:“这么漂亮的阿玉竟是本少唯一的师妹,可真够值得炫耀的。”
“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师妹,你省省吧。”顾还白了他一眼。
见到莫长生,玉迟聆也笑道,回之以礼:“莫前辈医术高明,救济天下,乃是民间崇拜的大英雄,今日有缘见之,也是不枉此生了。”
她袖中攥着字条,上面皆是师尊写的话术,照着秦娘子的语气说话,定不会出错。
“哈哈哈哈,秦娘子果真如传闻般耿直,那些不过虚名,无需记挂。莫要站着了,快快请坐。”莫长生大笑,后谦虚摇摇头,连忙邀她入座。
玉迟聆刚坐下,师尊便下马丛大门进来了。
一袭紫衣飞扬,摇扇而来,他踏进大堂,瞧着莫长生,一脸责怪模样:“好你个莫长生,竟然不来门口接一接本尊。”
莫长生淡定抿了一口茶,转眼瞧他。
“欧阳道长真是好大的架子,我没来接你,你不还是来了?”
“要是没有这报酬.....”欧阳阴晴转身坐下,关扇拍手,微微仰首,“本尊才不来呢。”
莫长生笑意含眼:“还好我有钱呀。哦对了,今日另有贵客,秦家娘子和三位公子。想必欧阳道长应该认识了吧?”
“自然识得。道长已经和我说过贵宅之诸多怪事,若是没有道长携我一道前来莫庄,我怕是不敢进的,”玉迟聆乖乖背出台词,加上神情使然,惟妙惟肖般,果真如一活脱脱的秦家娘子。
提到怪事,莫长生的脸上多了几分愁苦,眼见天色不早,他再次开口。
“如此便好,天色欲晚,大家也一路幸苦。我已唤人将诸位客房备好,可安心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继续商议。”
晚霞日落,金灿灿的夕阳照在莫宅的园林中,显得格外好看。
“四处院子看过了,暂时没什么异样。”
顾还从廊庭穿身而过,至于园林中心,与褚悯和玉迟聆相汇。
褚悯抱起胳膊:“嗯,我去过瞭望台瞧过,也没见三座山有什么异样。”
“我刚悄悄去过莫前辈的住处和炼丹室、制药房,同你们一样,也没有什么异样。”
玉迟聆说着,心里只觉,若是此处真有鬼魅妖邪,以自己的玄霖咒定能早早感知到,但若一丝也不曾察觉,那么定是没有妖鬼之气。
除非,有人刻意而藏之。
顾还环顾着四周,淡然道:“既然如此,就等钦南给莫宅布下阵法后,同师尊一起商量此事。”
“师尊怕是还在和那莫前辈喝酒叙旧。”褚悯望向远处一处重亭,转眼被一只忽如而来的蜻蜓吸引了目光,跟其转身,只见蜻蜓落在了玉迟聆发髻步摇上,“看来连蜻蜓都被阿玉的美丽吸引过来了。”
“啊?”
玉迟聆一愣,见褚悯指着自己头上,她努力抬眼往上瞧,却也不见蜻蜓身影,反倒是将其吓飞了。
“也是,小五常常和师哥们来往,大大咧咧的,只瞧你是个小孩了。如今捯饬一番,倒是大家闺秀般玲珑模样了,是个大姑娘了。”
顾还笑着说道。
玉迟聆转目仰首,俏皮驳道:“果然是穿了花裙子才算好看,那平时的小五就不好看了?”
“当然不是了....”顾还摇摇头。
“那师哥们说的,到底是裙子好看,还是小五好看?”
玉迟聆说着,还转了两圈,裙子绽开来,真当犹如一朵春日繁花一般动人。
“当然是小五好看了。”
“对,本少唯一的小师妹,定是天下最好看的。”
褚悯紧跟着顾还说,双手叉腰,一脸骄傲。
玉迟聆一听,笑着打趣:“好在宋宋不在此地,要是被她听见了,肯定跟悯爷打起来。”
“宋戚乐要是在.....本少照样说,她打不过我的。”
褚悯十分自信,话音一落,肚子却叫了起来。
玉迟聆和顾还见此,皆望向褚悯,只见他瘪嘴挑眉,随即问道:“你们不饿吗?”
既然问了,玉迟聆便打圈般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倒是有点饿了。”
顾还顿时被他俩逗笑,摇摇头转身,往厨房的方向:“那我去给你们做些吃的。”
大师哥要做吃的。
玉迟聆和褚悯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拦住他!
“我刚才瞧见湖边过桥有个秋千椅,阿玉去那边玩玩,等师哥们给你带吃的来,我一定拼尽全力拦住大师哥,放心吧。”褚悯同玉迟聆说完后,连忙跟上顾还,“阿还呀,师尊不是不让你进厨房的嘛.....”
玉迟聆愣愣点头,似乎听到大师哥要去做吃的,一时都给吓得回不过神来了。
作罢,也就去秋千椅浅玩一下吧,不就是个秋千椅嘛。
她看似淡然,走过湖上小桥后,瞧见那秋千椅,玉迟聆眼睛都在放光,怕是天上的星星也没那么亮过。
“好是好玩,就是一个人玩没什么意思。”一小会儿,玉迟聆便不摇了,静静坐在秋千椅上,看着月上梢头,自言道,“要是宋宋在就好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在我心中
这时,有人从她后方而来,双手握住垂挂秋千椅的绳索。
“我滴个娘啊.....!”玉迟聆忽而见秋千椅自己竟然动了起来,一时之间,差点吓得掉地上去,好在背后那人立即俯身,出手揽住她的肩膀,不然玉迟聆定是摔得腚朝月了。
玉迟聆连忙伸手抱紧了一侧的绳索,蹙眉撇头一瞧,一张清冷俊朗的容貌就在自己眼前。
“哇,傅师哥,你是想吓死我吗?”
闻之,傅钦南连忙警惕往周围看了几眼,做出噤声的动作:“小心,注意身份,可别被发现了。”
“咳咳....”玉迟聆也不由得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往傅钦南耳边靠了靠,悄悄道,“这么小声,应当没问题了吧?”
小声是小声了,可她的暖暖鼻息散开在他的耳根,惹得一番酥麻发烫。
傅钦南不由侧首看她,只见玉迟聆也抬眸瞧他,双双目光犹如电石火光般相撞,冷冷夜风四起,吹不走根深蒂固的炙热,这两个人就连呼吸都不自主放慢。
仿佛是下意识,玉迟聆颤动着羽睫,秋眸划过傅钦南漠然似柔的眉眼、冷峻直挺的鼻梁、如刻如雕的下颚线,最后目光定格在他好看的唇上,却瞧之唇色皆无,略显惨白。
玉迟聆不动声色往后挪了挪,不由咽了一口唾沫,小声出声问道:“傅...傅师哥的唇怎么如此苍白,莫不是生病了?”
“这是覆了一层糖霜。”傅钦南低眸瞧之,“师尊说我看着不像是体弱多病的仲夫,于是便用糖霜装扮装扮,总归是像了些。”
“原来是糖霜啊。”
她眉眼好奇,伸出手指往傅钦南唇上沾了点,放进自己口中一尝。
“是甜的。”玉迟聆惊喜笑道,下一秒,肚子就开始叫起来了。
这下是真的饿了,她摸了摸肚子。
傅钦南见她这般单纯之举,反倒是惹得自己心中一团烈火,肆意狂烧,寸草不生,于是他连忙起身欲离开,生怕浓浓夜色遮不住红透的耳尖。
玉迟聆见此,也跟着起身:“傅师哥这就走了?大师哥他们待会儿会带吃的来,可能就快来了。”
“不吃了。”傅钦南踏上湖桥,转身看向桥下的她,似乎想起什么,随即清清淡淡的声线响起,“对了,今天的你特别好看。”
月遮半,涟水散,晚风阵起,丝容不现。
玉迟聆愣了愣,话不知觉便问出口:“怎么突然夸我好看?”
“来时路上遇见顾师哥了,他说要是瞧见你,定要说你好看。”
傅钦南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觉她眸中星光略有黯淡。
“啊,原来是这样,谢谢傅师哥了。”玉迟聆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就像是石子堆满了喉咙,上不去下不来,难受得紧。
而下一秒,他的声音再次荡起。
“在我心中。”傅钦南顿了顿,背身而立,微微撇首,月光朦胧勾勒着他棱骨分明的侧脸,“无论怎样,你都很好看。”
玉迟聆一听愣住了,他的一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过了好几遍,不知觉勾起唇角乐了,再次抬头,傅钦南早已离开了。
......
明月下,重亭上,故人对酒。
莫长生放下酒杯,和欧阳阴晴说着:“之前给你的药,可还吃着?”
“吃是吃了,不见成效。”欧阳阴晴抬首望月,神情怅然,“这人活久了,记性果真不好,以前的事情说忘就忘。”
“怎么会没有成效呢,你不是已经记起唐却了吗?”
欧阳阴晴揉了揉眉心:“只有些许片段,大部分都是他在唤本尊....一声声师尊叫着。”
“也是不知道,以前你是怎么把脑子摔着了,失忆就失忆嘛,还浪费我的仙丹。”莫长生摇摇头,叹了口气,“过几日,新丹药出炉了,再给你试试,要是真想不起来,以后啊少来找我。”
“你拿本尊试药?当药罐子呢?”
“不吃?”
“本尊吃。”
见欧阳阴晴妥协,莫长生不禁笑了笑,小酌一口,又听见他问:“净说本尊之事,你就没什么要说的?比如于娘子......”
没等此话说完,莫长生便沉容抬手,示意欧阳阴晴别说了。
沉默良久,莫长生黯然神伤,缓缓开口。
“百年亡妻,何必再提。”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黑衣人
江风阵阵,宋戚乐站在甲板上,只见四周灯火阑珊,热闹非凡。
“啊,不用自己驶船就是一身轻松呐。”她伸了个懒腰,朝着主舵舱唤道,“船家,咱们还有多久到箫娘公馆啊?”
“后半夜即到,宋娘子不妨休息片刻!”
“好,有劳船家了。”
说完,宋戚乐便回到船舱,准备沐浴休憩。
转眼间,她瞧见屏风后的冰墩子,不由勾起坏笑,走过去顺手拿了根狼毫,刷刷两下就在纪沉骁的脸上又添了几笔,更甚滑稽。
“嗯....更丑了。”宋戚乐说着往冰墩子上敲了敲,“他不会在里面冻死了吧?咦....晦气,找个机会给他丢进江里去,免得给本小姐添累赘。”
话音一落,她将笔一扔,转身解衣。
而殊不知此刻那被冰封的纪沉骁,竟然悄悄低眉转眸,不敢直视。
至始至终,纪沉骁都没有被完全冰封,在千冰戟袭来一刻,他迅速施展灵力包裹全身,即便冰封,他也能有空间去内化寒冰而破之。
只不过千冰戟并非普通寒冰,纪沉骁也是多费了些时日,才让冰封之身产生裂痕。
她赤裸沐浴,他身陷寒冰,不得不直面而对,中间仅有一屏轻纱,一时之间不知目光何措。
这时,船底突然传来微微异样。
纪沉骁立马沉眸,浑身蓄满灵力,寒冰裂缝渐渐延展,顷刻间,碎冰散落一地,他破之而出。
就连屏风都被其碎冰砸出个打洞来。
“哇!”宋戚乐被吓一跳,透过屏风之洞,只见纪沉骁慌忙转过身,随即抬手撕下帷幔一条,遮住眼,系在脑后。
下一秒,纪沉骁便绕过屏风走进来,握住宋戚乐的手腕,将她从浴池一把拉起,为之披穿上红衣轻纱,轻功一带,双双至于甲板之上。
同时刹那间,几十个黑衣人持剑破开船底而上,浴桶都被一分两半!
船舱里,他们不见其人,纷纷赶到甲板上,围住宋戚乐和纪沉骁两人。
宋戚乐红颜挑眉:“什么情况?你居然复活了?他们又是谁?杀你还是杀我?”
“管他杀谁。”纪沉骁转手,掌心唤来佩剑,持剑冲去,“杀了他们便对了。”
见此,宋戚乐紧了紧腰带,挽起袖子准备打架。
可是那些黑衣人皆绕开了她,直直朝着纪沉骁而去,顿时宋戚乐叉腰,靠在桅杆上。
“想来不是冲我来的。”
于是宋戚乐待着看戏,只见纪沉骁朝着身前的黑衣人横剑剜喉,动作干净利落,一身黑衣在夜色中极其飒爽帅气,随即他反身抬脚将身后的黑衣人踹到了她的脚边。
江风一吹,扬起宋戚乐的红裙,谁料那倒地在脚边的黑衣人竟然一瞥裙下光景。
气得宋戚乐抬脚,狠狠往他胸口踹了两脚。
“让你看....让你看....”她蹲下来,竖起两根手指,猛戳黑衣人的双眼,疼的其满地打滚。
不一会儿,宋戚乐便没听见打斗的动静了,她起身转身,只见地上遍地躺尸,纪沉骁持剑立在中心,满手鲜血,滴滴哒哒砸在甲板上。
她本以为,只是打赢便可,并非横尸遍地。
纪沉骁撤回佩剑,伸手扯下遮眼的布条,转眸看向一旁的宋戚乐。
宋戚乐满眼警惕,眯起眼睛,心里念道,他该不会要灭口吧?
谁知下一秒,纪沉骁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刺红之血犹如瀑布般染满下颚和颈喉,随即‘哐’的一声就倒了下去。
“这什么情况?”宋戚乐瞧着,过去一探究竟,她蹲在他身边,探纪沉骁还有气之后,转手捡起那帷幔撕下的布条,指腹摩挲,“这么薄,莫不是能看见的吧?”
说着她将布条挡在眼前,果真看的一清二楚,敢情这是个幌子。
“吼,居然能看见!纪沉骁,你好算计,就死在这吧!”
宋戚乐想起他将自己从浴池里拽起的那一幕,她就气愤又心塞,一把将布条摔在他的脸上,起身转步就要走。
结果纪沉骁竟然伸手拽住了她的红裙一角,不让她走。
“救....我。”
“不救!”
宋戚乐欲扯回裙角,没想到他攥得紧,于是她干脆用力撕开裙摆,弃了那一角,随之转身离开。
......
莫庄。
一连三日已过,玉迟聆几人一直观察着莫宅,偏偏什么怪事也没有发生。
旁晚,他们吃过晚膳后,坐于凉亭喝茶。
“再不来只小鬼,本少都要闲死了。”褚悯玩着杯盏,抱怨道。
顾还夺过他手中杯盏:“无妖邪鬼祟便是安定,偏你处处想着不太平。”
褚悯无力反驳,侧身低咳嗽了几声。
玉迟聆瞧他,不禁一问:“悯爷脸色不太好,生病了?”
“小风寒小风寒。”褚悯笑笑,拍拍胸脯,“问题不大。”
顾还淡淡扫了一眼,没有作声。
这时,傅钦南突然蹙眉发话:“结界有异动了,在西边密林。”
第一百一十三章 怕你摔死
“那便出发。”顾还随即起身。
“好,大师哥带着他们先去查看,我去禀告师尊,随后就到。”
说完,傅钦南便转身去找欧阳阴晴。
西边密林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一炷香后,顾还带着褚悯、玉迟聆踏进了眼前密林。
玉迟聆瞧着四周,树靠树,叶倚叶,棵棵高耸入云,薄雾寮寮,出声问道;“这边一直都没什么采女吗?一路而来,便很少看到采女的踪迹了,步至于此,更是一个采女也没看见。”
“好像是一直没有采女.....”褚悯也瞧着奇怪。
突然,他身后灌丛一阵颤动,褚悯一惊转身,步子放缓,过去一探究竟。
顾还见之,还没来得及唤他切勿轻举妄动,只见下一秒,一只大黑熊从灌草跃出,顿时张牙咧嘴,高举熊爪,嘶吼之声震得密林落叶纷纷!
如此猛兽,褚悯见之愣住,瞪大了眼睛,脚下一软,脑袋一晕,随即便昏厥在草地上。
“褚悯!”他唤他,箭步向他而去。
玉迟聆走得太偏,只听见猛兽嘶吼和大师哥的声音,于是她便想转身原路返回,却不知自己越走越偏,加上薄雾绵绵,玉迟聆更加找不回之前的路了。
“大师哥!悯爷!”她边走边唤道。
没有回应,她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片刻后,落足于一片空旷之地,旋身四顾,能看到几只漂浮的魂魄。
她们长发长裙,面无表情撞着树,眼中无神,漫无目的样子像是普通的鬼魂,被困在了丧命之地,出不去罢了。
“但是。”玉迟聆本来就要放下警惕,却一时蹙眉,只觉怪异,自己嘀咕着,“普通鬼魂是没有化实体之能力,怎会一个劲撞树?”
除非,她们非怨即恶,且擅长掩人耳目!
倏尔,玉迟聆猛地转身,只见那些长发女鬼瞬间满眼猩红,凌乱的头发四张,乌色的裂纹由嘴角蔓延到耳根和锁骨,尖声嘶吼张开嘴,只见獠獠尖牙,不见舌根,衣惊恐骇人的姿态冲着自己而来。
快到来不及眨眼。
就在玉迟聆准备先避开,再进攻之际,突如其来一只手挡在她面前。
“?”玉迟聆一愣,侧眸一瞥。
见他手腕指间有狼纹铁饰,其掌心迅速散出黑雾,顷刻魔气便覆盖住这片空旷之地,魔灵化作铁链,牢牢将女鬼们的脖颈拴住,迫其纷纷下跪。
他立在她身后,嘴角勾起豺狼般的笑意,俯身凑到玉迟聆耳边,嘲讽说:“玄霖咒,也不会用了吗?”
“穆戈?”玉迟聆转身,连连后退了好几步,一见眼前之人一身胡布腾衣和皮裘,那铜色面具挂在他的腰际,“你怎么在这里?”
“想知道?那跟我走啊。”
说着,穆戈不屑冷笑,悠悠戴上他的面具,腕手用力扯住锁链,带着连连惨叫的女鬼们转身便往深处走。
玉迟聆站在原地,没有动,心里在思量,该不该去。
穆戈放缓了脚步,微微侧首勾唇,大声又道:“要是害怕,可千万别来。”
“哼....”玉迟聆转身背着他,笑了笑,“激将法,对我没有一点用。”
但下一秒,她还是再次转身,瞧着穆戈的身影,巴巴地跟过去了。
穿过云雾,四周顿时犹如灭烛般,漆黑死寂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玉迟聆忍不住伸手往四周摸索,粗糙干燥的石壁,莫不是一条山洞隧道?
穆戈是不是回望,伸手想去牵她,但刚一碰到,就被她缩了回去。
“你抓我手干什么?”
“怕你摔死。”
一听,玉迟聆顿时黑脸,不再搭理他。
不过十几步之后,便见前方光亮,也能听到犹如万千恶鬼嘶吼的惊骇咆哮。
玉迟聆压眉一猜,心道:莫不是.....那个地方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抱头蹲下
“果然是...”出了隧洞,玉迟聆见眼前血日红山,万鬼群舞的光景,只叹直觉真准,“炉山,乱葬岗。”
世人皆是如此形容炉山,道它,如似千万个乱葬岗般,集白骨烂肉于一座之恶鬼熔炉。
“阆城炉山,乃乱葬岗之源,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个地方。”穆戈一边说着,一边展手运起魔灵,将抓住的女鬼们纷纷释放。
他们走进炉山山径,周围青青幽幽的鬼火丛生,大片的枯木笼罩着头顶,干蹶的蔓藤阴森森地倒挂在狰狞的枝干上,脚下的泥泞倒映着红日,抬眼却是黑月,此地无风,却四散令人窒息的茫茫纸钱,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喊声,似乎下一秒踏入的,便是自己的棺椁。
玉迟聆走在他身后,跨过血色小水坑,污渍染上绣花鞋,一身华服的限制下,两人的距离逐渐拉开。
“自然是知道有这个地方。只是,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莫宅?莫长生前辈也会来这里吗?你在这里又是做什么?难不成莫宅的怪事皆是炉山鬼怪所致吗?”
她巴巴说着,一连好几个问题,惹得穆戈心生不爽,转头回身,打断她:“我得多长几张嘴,才能回答完你这么多问题?”
“既然我跟你过来了,自然是要问清楚了。”
玉迟聆停下脚步不走了,抱着胳膊,盯着穆戈。
穆戈挑了挑英气的眉梢,眸中意味不明:“凭什么你问我就要回答呢?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呢?”
“你要啥?”玉迟聆微微蹙眉,莫名涌上一种上当的感觉。
他笑笑,露出的虎牙犹如吸血的獠牙,阴森森的瘆人,玉迟聆只见顷刻之间,穆戈挥袖施法,薄唇缓启。
“要你的命。”
眨眼间,两侧幽林传出铺天盖地的尸鬼嘶吼声,震得枯木颤上几分,周围的空气犹如寒霜,顿时万千的走尸恶鬼冲着玉迟聆而来!
皆皆烂肉连着发黑的骨头,缺手失足,张牙舞爪又满目狰狞,其速度之快,穿木碎叶。
“有病....”她左瞧右顾,松开裙摆的手已经暗暗攥拳,娥眉拧成一团,脑海飞速旋转着任何能够活命的方法。
穆戈瞧着玉迟聆,犹如坐在戏台下的看客,悠然恣意,脸上带着没有一丝温度的浅笑。
直到那些走尸恶鬼们纷纷伸出利爪,即将触碰到玉迟聆就可以将她撕成碎片的前一秒,玉迟聆转眸看向穆戈,露出一脸‘你真可笑’的表情,随后她扭了扭手脚,双手叉腰,随意中带着自信。
穆戈被她看着心里疑惑,一头雾水。
只见玉迟聆双手抱头,然后蹲下....
抱....抱头?!蹲下?!
她不仅仅没打算反击,也没打算躲避!
穆戈明之,蹙起眉头,迅速挥手再次施法,魔灵四起,黑雾肆意狂寮,万千的铁链突然纷纷破土拔地而起,精准擒住每一只冲向玉迟聆的走尸恶鬼。
“想死想疯了!”他朝着玉迟聆箭步而去,低声咒骂。
如狼似虎的戾眸一抬,穆戈瞧见最靠近玉迟聆的一只恶鬼竟然正在拼命挣脱铁链,张牙舞爪的癫狂,恶鬼只想狠狠往玉迟聆的脖子上咬一口。
穆戈加快了步伐,几乎是同时,他立身于玉迟聆身前之际,那恶鬼一双尖爪正好掰碎铁链,冲着玉迟聆就去!
如此,他便干脆猛地一把捏碎那双尖爪,零零落落的碎块还没掉在地上,只见穆戈换手出拳,将恶鬼整个下颌至耳根直接打没了,乌黑的血顿时淅淅沥沥如雨而下。
玉迟聆一双秋眸看着他,充满了惊愕。
谁知下一秒,穆戈突然皱眉,攥住了胸口,体内传来强烈的刺痛感。
那些被禁锢的恶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操控之力正在减弱,一时之间,它们皆开始暴动起来,癫狂般撕扯着铁链,暗暗生出裂纹。
见此,玉迟聆心中直道不妙,提裙起身,转头就想往回开溜。
结果穆戈一把拽上玉迟聆的手腕,就往炉山深处狂奔。
“什么意思!”玉迟聆挣开他的手,一脸错愕提着裙子,三步一回头,十分想往回走,可见接二连三追来的恶鬼走尸,她又不得不跟着他,“不该往回跑吗!?”
“废什么话,跑就对了!”
“不行了不行了,这裙子太不轻便了,我不跑了。你跑你的,别管我。”玉迟聆摇摇手腕,渐渐放慢了步伐。
第一百一十五章 羡慕你
只要等穆戈走远了,玉迟聆就可以摆脱伪装,大展身手,身后这些恶鬼走尸对于她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谁知道穆戈转头扫她一身穿着,接着蹙眉冷言:“华而不实!”
说着,他一个箭步过去,将玉迟聆的裙子撕下一截,露出了脚脖子和脏兮兮的绣花鞋。
吓得玉迟聆心尖一凉,心中哭叹,此裙很贵的。
“你以为你的命就这么不值钱?给我跑。”穆戈恶狠狠剜了一眼玉迟聆。
玉迟聆看了看自己的裙子,又看了看穆戈的背影,脸上尬笑着,心里已经破口大骂了:我真是谢谢你,一个劲儿往炉山深处跑的到底是谁啊!想死的到底是谁啊!!你一个人逃跑不好么?干嘛非要拉我一起!
佼佼体格,不一会儿,两人便逃出了深林,踏入一片半山腰的平地,再往深处而去,便是乱葬岗的尸坑之地了。
玉迟聆驻步回眸,听着赶来的走尸恶鬼的嘶吼声逐渐逼近,再找到其他出口之前,务必想个法子先将这些走尸恶鬼们拖延住......
侧目四顾,转眼玉迟聆依次落身在最近几棵枯树边上,折腕蓄力于掌心,一一落在那些枯树树干之上,功法即收,五六七八棵的枯树也纷纷抽根卧倒在地,如此的路障,兴许能挡住走尸恶鬼几分。
穆戈坐在地上,还是捂住胸口,抬眸看着玉迟聆所为,满容冷戾凶狠,一双眉犹如两把剑竖在额心:“你这是?”
“用脉冲之力击倒枯木,挡住它们啊。”玉迟聆抱着胳膊,低眉瞧他。
他却不懂:“脉冲之力?”
玉迟聆深深叹了口气,说服自己的嘴巴,给穆戈解释解释。
“这招脉冲之力,就是仙宗之门净苍阙的独家功法。我作为玉家二小姐,自然是从小习得,熟练于心。危急关头,自然得用上。”
“哼,看着是挺厉害的。”
穆戈听着,撤回目光,双眸眼波晦暗,沉沉不知有何心思。
“那必须的,你要是想学,应该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净苍阙授受弟子的功法都很厉害的,你要是离开兵人府,就可以来我们净苍阙呀!”玉迟聆肯定点点头,坐在他旁边,掌指挡在唇边,暗戳戳又说,“报我名字,可以给你走后门。”
“谁稀罕。”穆戈撇过头,接着就是一阵咳嗽,嘴角泛起血色。
见此,玉迟聆表面上一头雾水的模样,但心里却明了得很,穆戈此刻这般,必定是玄霖咒的反噬。
穆戈眉心皱起,抬起手背,将唇边的血色敷衍擦去,随即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里面有药,拿了一颗塞嘴里。
难不成,这便是可以治疗玄霖咒的秘药?
玉迟聆心里暗道。
“怎么?”他起身抬眸,瞧见她痴痴盯着药盒,“你也想吃药?”
“不啊,好奇罢了。你突然招来那么多恶鬼走尸,又突然吐血,又突然吃药后便缓解了不少,自然是好奇。”
玉迟聆说着,接着拍拍胸口,假作蹙起娥眉,咳嗽两声,再次开口。
“哎呀,兴许是炉山邪魔之气太浓烈,我顿时觉得自己胸口沉闷,好生难受。既然你的药那么管用,给我吃一个?”
穆戈笑了笑,看不出是信了还是没信,看着她说:“好奇心这么重,很容易死掉的。”
“你别说,我自小命硬。”玉迟聆骄傲道,对着他摊开了手掌。
出乎意料的是,穆戈勾勾唇,就将那药盒放在了玉迟聆手上。
玉迟聆挑眉,惊诧看着他,只见穆戈狼眉戾目中柔柔几分,启唇而道:“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
如今,穆戈已经完全相信玉迟聆对于秘山派地宫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他羡慕她拥有忘记的权利,他羡慕她拥有生活的权力,他羡慕她有归宿,有明日,有同伴。
“羡....羡慕我?”
玉迟聆瞪大了眼睛,瞧着穆戈,看不明白他的意图,只能在心里猜想。
怎么回事?药盒直接给我就算了,还说羡慕我?欲擒故纵,还是.....以退为进?指不定下一秒他就会把我推进尸坑里去,看着我被恶鬼咬死?
穆戈不理睬玉迟聆的反应,而是伸手为她指了一条路:“接近尸坑的西边有条隐秘的小径,走到尽头有一条隧道,出去就是莫庄了。你只管去,这些恶鬼走尸我来收拾。”
“对了,那盒药是蛇药,短时间大幅度提升灵力罢了,反噬极大,最好别吃。拿给你这药,是想让你从莫长生的丹药中下手,他可不简单,别被他骗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吓晕的后果
闻之,玉迟聆低眸看了一眼手中药盒,随即揣好在身,再次抬眼,只见穆戈血色上眸,挥袖施法,以一股压倒性的浓烈魔气冲向那些狂啸而来的恶鬼走尸。
结局可想而知,那些恶鬼走尸会死得很惨。
想着,玉迟聆不禁摇摇头,然后转身就走。
向着隧道而去,穆戈的那番话,玉迟聆琢磨了一路.....莫宅闹鬼之事,若是莫长生自己搞出来的古怪,那么为什么要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让师尊接下决书,让我们皆到这莫宅中来?
待到玉迟聆出了炉山,穆戈这边已经是满地尸块,触目惊骇。
“咳咳咳!”力量尽数散去,他双膝跪倒在地,猛然咳嗽,乌红的鲜血犹如掀翻的墨砚,滴滴挂挂不肯断,不过眨眼间,膝下积血一片。
这时,从幽色中现身一少年,十五六岁,双眸却灰暗阴沉,俊俏的眉眼,偏瘦的颌面,高挺有度的鼻梁下是仿佛雕刻般的微笑。
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滩透明的黑水,时而泛着亮光,时而沉之深骇。
他开口走来:“哎呀哎呀,国师大人,这小孩儿这般,当真不会死吗?”
“放心,死不了。”晏语堂紧随着在那少年身后而来,看着穆戈毫无担忧之意,反而是常事一般目光,略带失望。
“真是可怜.....”
少年抱膝蹲下,伸出用白布条缠住指尖的手指,想去戳戳奄奄一息的穆戈,却被晏语堂抬袖拦住:“别碰,脏得很。”
他笑笑,便收手起身,附近转悠。
随后,晏语堂给穆戈服下一颗红色丹药,将他抗在肩上。
虽能听见动静,但穆戈没有任何力气睁眼,化在体内的红丹正和筋脉中失控的玄霖之力对抗,蹙起眉头,喃喃低语。
“六六姐,你说过....要带阿穆一起走的.....”
晏语堂起身后,看向不远处停留的少年,问道:“不走吗?”
“我想随便走走,国师大人。”少年回顾晏语堂,一双眼眸看穿他的心思,微笑又道,“这次只是散步漫游,绝不会像上次一样,扮作乌若去古枫岛参加贤云大会,也不会出现在欧阳阴晴眼前。”
晏语堂沉默半晌,遂转身离开,留下一句。
“最好如此,唐晚明。”
被允肯之后,唐却戴起披风连帽,帽檐下的阴影覆在满是笑意的脸上,歪歪头,背起双手,朝着炉山深处慢慢走去。
......
莫庄,西边密林中。
玉迟聆三人没出发多久,傅钦南和师尊皆策马赶来,进林一看,顾还的身旁有好大一只黑熊奄奄一息躺在地上,转眼一旁,曾经自诩天下霸主的褚悯也奄奄一息躺在一边。
欧阳阴晴走到褚悯身边,一番探查:“阿还,是出什么事了?遇上妖邪恶鬼了?褚悯这么会这般?”
“没有师尊,他是被黑熊吓晕的。”顾还回手收起灵力,闻苏剑归置于腰际,“不用管他。”
“那玉迟聆呢?”
傅钦南一眼扫过去,偏偏不见她的身影。
顾还望向前方;“小五先于我们几步,应该在前面不远。我用闻苏剑前去探寻了一番,不曾探到有妖邪恶鬼之息,想必小五转转,自该回来的。”
闻之,傅钦南点点头,他所掌握的结界也没有探到妖邪恶鬼之息,所以她极不可能遇到危险,但可恶的是,傅钦南的脚却比脑子快一步,三步作两步,绕过‘躺尸’的褚悯,朝着前方而去。
直到脑子反应过来,傅钦南才出言同身后的他们解释道。
“她不识路的,我去寻她。”
顾还想拦没拦住,转身又被师尊唤住。
“褚悯有些不对劲,身体虚弱得不像是普通的晕厥之症。”欧阳阴晴双指置于褚悯腕脉,虽然不懂医术,但却能探悉到他的脉络走向极为紊乱,耽搁久了,恐有断筋碎脉、武功尽失、落下残疾的后果!
顾还皱眉,蹲在褚悯身边瞧他,惊道:“怎么会......”
黑熊对他的打击,竟如此之大。
“速速将他带回莫宅,请莫宗师为之医治。一定要快!顾还。”欧阳阴晴十分严肃说着,扶起褚悯交给顾还,随后起身看向密林深处,“结界异动之事先放一放,本尊去看看附近到底有什么古怪,再顺路将迟聆和钦南带回来。”
“好,师尊。”
顾还背起褚悯,朝着林子外离开,双人策马冲向莫宅。
......
出了隧道,玉迟聆只觉眼前密林略显陌生:“难不成换个隧道出来,就不再是原来那座山了?”
她四处环顾,往前没走几步,便远远瞧见左下坡的灌木丛旁泛着一簇小小的火光。
有人!?
玉迟聆隐藏起自己的灵息,悄悄朝着那火光靠近,直到能看到一个姑娘,她才连忙躲在树后,仔细瞧着灌木旁的动静。
那姑娘跪坐在地上,面前的铁盆里纸钱纷纷燃起,化成黑尘灰屑,星星点点簇火直上。
看她服饰,应是庄子里的采女,不过她在此处祭奠何人?玉迟聆看着眼里,心里暗道。
“山山姐,阿湘来看你了。”丁湘双眼泛红,将一张张纸钱放入铁盆簇火之中,声音哽咽,“山山姐,你在下面一定要好好的,愿你早日轮回,重返人间,一生平安喜乐。”
山山姐?祭奠姐姐吗?
玉迟聆心里想着,却不知有好大一只蜘蛛悄然爬上她的手臂,察觉瘙痒,想随意挠挠,却一巴掌摸上了那大蜘蛛,顿时玉迟聆僵住了身体,哭丧着一张脸,不敢出声。
这手感......
她木顿侧首,只见手臂上的大蜘蛛也看着自己。
“救命啊.....!”玉迟聆猛地来回抡胳膊,皱起小脸尖叫,一个不留神就滚下了山坡,吃了满嘴的草,但她还是不敢面对大蜘蛛,口齿不清还在嘀嘀咕咕,“救....命....呐。”
丁湘被她吓得跌坐在地上,见到来者是个人后便悻悻凑过去,问:“秦....秦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蜘蛛...”玉迟聆匍匐在地上,抬眼看向丁湘,满眼水汪汪。
闻之,丁湘捡起一根落枝,在铁盆里过过火,遂将缠住玉迟聆的大蜘蛛赶跑,然后她扶起玉迟聆。
玉迟聆摸摸胳膊,还有些心有余悸。
第一百一十七章 偷用通灵术
“多谢姑娘了。”
“秦娘子客气,叫我阿湘即可,天气温热,林子中的虫兽自然就多了,小事罢了,不必多谢。只是,这么晚了,秦娘子怎么会在这里?”
“有心赏月,无意走失,这莫庄药山果真是大。”
说着,玉迟聆摇摇头,叹起气来。
丁湘看着她一身又脏又破,单纯同情道:“秦娘子一路....定是好不容易。”
“咳咳....好在我坚强,没有放弃,这才遇到一处火光,于是我盼着过来寻来,没想到竟被蜘蛛袭击了。“玉迟聆顺着丁湘的话说,再歪头瞧着她的身后铁盆,“阿湘姑娘也真为情义中人,夜深时刻,也不忘祭奠亲人。”
月色冷清,丁湘沉默半晌,转身跪坐原地,火光簇簇映照着侧容,双眸中的落寞由然可见。
玉迟聆也坐在她身旁,捡起地上散落的纸钱,放进铁盆里。
“虞山山是我堂姐,两年前我们家乡被洗劫后,便流落来了阆城,好在莫庄主收留我们这些无依无靠之人进庄,不然我和山山姐都会被人牙子卖去青楼。莫庄主待我们极好,不仅住食无忧,还有劳换金,若是另有其他志向,还可以离开莫庄。所以,庄子里的采女都是受了莫庄主的恩惠,皆当他为再生父母,心生膜拜。”
这么一听,这个莫宗师妥妥一大好人呐.....玉迟聆心里想着。
丁湘瞧着火光,顿了顿,继续道:“可莫庄主对于山山姐青睐有加,山山姐也倾心于他,两人常会,采女间流言蜚语自然多了起来,都说山山姐攀附莫庄主。于是,山山姐一年前夜里,受不住打击,便自毁性命,纵身一跃跳进了熔炉塔。”
她说着,声音渐渐哽咽。
“对不住,秦娘子,我生性内向孤僻,这些话也是头一次跟别人谈起。阿湘自作主张,给您添麻烦了。”
玉迟聆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有些事倾述出来,心里会好受一点,我还得谢谢你的信任,同我说这些。”
“秦娘子人真好,可惜山山姐再也回不来了,要是山山姐在,定要让秦娘子认识认识的。”丁湘垂下脑袋,眼泪大滴大滴掉在裙裳上。
“你别难过.....”玉迟聆一时不知说什么,转念一想,对着丁湘一问,“阿湘,你身上可有你堂姐的遗物?”
“遗物.....有,有的,山山姐常戴雕木簪子,我都是随身携带的。”
丁湘说着,连忙满身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
她开始着急,开始在草地上翻找:“奇怪,怎么会不见了?!”
“不着急,我同你一起找。”玉迟聆四处翻找,在不远处拾起一个手帕,里面包裹的正是一根雕木簪子。
“多谢秦娘子。”丁湘过来拿起簪子,一脸欢喜,“是它,是山山姐的簪子。”
簪子不过是普通的木雕纹路,倒是这个手帕略有古怪,丝绣纹路走势,颇有几分像符咒,总觉在莫宅哪处见过.....
难道是错觉吗?玉迟聆皱眉凝目,要把手帕看穿了。
丁湘见她这般,满心疑惑,也不忘将木簪递给玉迟聆。
“秦娘子不是要看山山姐的遗物吗?怎么看起了手帕?”
“没什么,有些好奇。”玉迟聆将手帕摊在地上,木簪放上去,展手施法,欲以通灵之术,召来虞山山之魂,但她还是不禁问道,“这手帕,有什么由来吗?”
丁湘想了想,才恍然大悟回道:“这手帕,是莫庄主送于山山姐的。”
莫前辈送的手帕.....想起来了,是莫宅的炼丹室,檐上的灯笼便有和手帕上一样的纹理。
可就在此刻,一阵阴冷之风猛地袭来,手帕和木簪皆发出青幽的光亮,悬浮于空,就连铁盆里的簇火也在眨眼睛变成阴阴青焰,纸钱漫天扬起,紧接而来,是一股强烈的恶鬼之气将玉迟聆弹开!
侧目而去,丁湘已经被这股冲击之力逼倒在地,晕厥过去。
“阿湘!”玉迟聆想去扶起她,却被突如其来的迷雾围住,朦朦胧胧之中,她能看见一只歇斯底里的恶灵女鬼正要拼命从木簪里出来。
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从玉迟聆的身后绕来,猛然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际往后一带,惊得玉迟聆瞪大了双眸,自己就像被猎人拎住后脖颈的小野兔,稳稳地落入他广阔硬朗的胸怀。
“是尸瘴,有毒。”
清冷的声线,玉迟聆一听,就知道是傅钦南。
傅钦南转身松开她,将万清丹放在她手心,玉迟聆连忙服下,随后拍拍他就要起步离开:“傅师哥,那个恶鬼你先对付一下,我去寻寻阿湘。”
“好胆量,敢背着本尊用通灵术!”可还没等玉迟聆转身走两步,欧阳阴晴阴沉着脸,迎面而来。
师尊怎么也来了!天呐.....完了。
玉迟聆收回即将要踏出的步子,悻悻后退,躲在傅钦南身后,扯起他的衣袖挡住自己半张脸,虚心看着师尊的反应。
见此,欧阳阴晴一甩衣袖:“日后再修理你。”
随后,他转身下坡,一展满身紫色灵力仙力,顷刻间,灭散尸瘴之气,就在欧阳阴晴伸手正要将那嘶吼的女鬼制伏之际,似有一股能媲比之力硬生生将那女鬼压回木簪里,青幽之光即散,木簪落地。
“何方神圣?”欧阳阴晴眯起眼睛,他能察觉此地不仅仅只有刚刚那么一个女鬼。
此时,那手帕上的纹路透出一阵光线,仿佛有照应般,同莫宅炼丹室灯笼上的纹路皆泛起一阵亮光,眨眼间,一个身着素华、长相温婉可人的女子之阴魂出现在众人眼前。
灰白透明的灵身,可见她是普通的魂魄,并非恶鬼冤魂。
女子幽幽回身,看向欧阳阴晴,遂低眉浅笑作礼,红唇轻启。
“好久不见,欧阳道长。”
“好久不见,于娘子。”
心中虽惊,他亦回道。
于姗姗,莫长生之亡妻,欧阳阴晴沉沉眼眸,心中暗道。
虞山山,那就是阿湘的堂姐?玉迟聆巴眨着眼睛,心里不禁猜想。
普通鬼魂竟能压制怨念幽深的恶鬼?什么来头?傅钦南盯着看,满腹疑惑。
即便他们各怀心思,可下一秒,于姗姗之魂便消散,化在夜色中。
第一百一十八章 换一个师尊
丁湘醒来后,见一时之间竟然多了这么多人,顾不上从玉迟聆手中拿走木簪,慌慌张张便离开了。
见事情平息,欧阳阴晴转身就要收拾玉迟聆,好在玉迟聆眼疾手快,连忙躲在傅钦南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挣扎般解释说:“我就是看阿湘祭奠她堂姐,觉得可怜,就想着用通灵术召来其魂,让她们堂姐妹见上一见。”
“胡说,于娘子生前乃贵门于府独女,其父母并无姊妹,何来堂妹?”欧阳阴晴斥责道。
“贵门独女?!”玉迟聆一脸不可置信,“可....可是阿湘说,她和堂姐虞山山皆是家乡遇难后,到阆城避难的流民呀。”
“行了,想必事情还另有古怪,先跟你傅师哥回去,本尊再去周围看看。”
欧阳阴晴挥挥衣袖,一身紫衣往山林深处而去。
“哦...”玉迟聆撅起嘴,小脸委屈着。
傅钦南见她裙纱破损,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系在身上,握住她的手腕起步:“好了,走吧。”
“师尊一看就是不相信我嘛.....傅师哥,你可信我所言为真?那个虞山山真的是阿湘的堂姐,并非是什么贵门独女。”
“我信。”傅钦南几乎是毫不犹豫。
玉迟聆一愣,停下脚步,仰首质问:“这么快回答?为何信我?”
“那你又为何信丁湘?”傅钦南侧眸淡然看着她。
“那是因为阿湘心中干净,眸中纯净,她愿意信我,将堂姐一事告诉我,言语真挚诚实,我自然信她。”
“那你信我,我自然信你。”傅钦南握住她的手腕不禁紧了一分,回身继续牵着她离开,又道,“只要是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信。”
说者有意,听者无心,月色之下,皆是云淡风轻。
她笑了笑,乖乖跟着傅钦南出了密林,上了马,回莫宅去。
一路上,玉迟聆同他说了炉山一事,也从傅钦南口中得知了悯爷被熊吓得半死之事。
莫宅大门。
“我没将炉山之事告诉师尊,师尊会不会有事儿啊?”
玉迟聆下了马,才恍然想起这茬。
傅钦南从她手里拿过缰绳,挑了挑眉,淡言回道:“放心吧,若是师尊出事,我们便可以换个师尊。”
“哈哈哈哈,如此甚好。”玉迟聆一下被他逗笑,不断赞道。
......
那边,唐却在炉山转悠了半晌,随后踏着玉迟聆走过的小径,通过隧道出了炉山。
他驻步停望,覆手空中,触及结界后,幽幽泛起起伏的光亮。
这是莫长生设下隐蔽炉山的结界,里面的人能看到密林,而密林中人却看不到进入炉山的隧道,只能瞧见一堵岩崖墙面。
“有意思。”唐却嘴角含笑,自言道。
就在他打算转身回去,抬眸却见一人紫袍飞纱落身于眼前,正是欧阳阴晴。
欧阳阴晴抚上眼前的岩崖墙面,心中虽有疑惑,却不曾瞧见破绽,而他不知的是,与他对掌相视的结界之内,正是唐晚明。
“哎呀....”唐却目不转睛看着欧阳阴晴,笑容阴沉,“好久不见,我的好师尊。”
不知为何,欧阳阴晴忽然脑中刺痛,皱眉闭目一刹那,顿时脑海中有万般残碎的记忆快速闪过,有好多声音在耳边环绕着:“师尊.....师尊.....”
“师尊!你为何不救我!”
欧阳阴晴捂着耳朵,伴随着脑海一声少年的嘶吼,他猛然睁眼,额角细汗。
他依旧什么没有想起来,看着眼前虚无,只觉浑身的无力感沉重得要命,扶着墙站起身来,脚步略显摇晃,转身离开了。
而在结界里的唐却,真真切切看完了眼前一幕,缓缓落下抚在结界上的手,神情痴楞,顿了顿开口:“师尊,你忘了谁?”
......
箫娘公馆。
几位婢女走过长廊,进了一处客居厢房之中。
“宋娘子,这是十娘派我们给纪少主带的吃食和药膳,十娘说得空便来探望。若没有其他事情,我们便先告退了。”婢女将食盒放在圆桌上,便转身闭门离开了。
此刻,厢房中有两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是纪沉骁,在圆桌旁大快朵颐吃饭的是宋戚乐。
纪沉骁听见动静,捂着胸口半起身,陌生的环境让他蹙起眉头,出声问道:“这是何处?”
“箫娘公馆啊。”宋戚乐顾着撸起袖子吃饭,看都不看他一眼,“那些刺客都把船家吓跑了,好在离箫娘公馆不远了。我干脆一把火烧了船,带着你跳海。然后我急中生智,拿了你的兵人府令牌,游去箫娘公馆喊救命,这才被箫十娘救起。厉害吧?”
“......”
纪沉骁一时无言以对,坐在床边正想起身,低眉一见衣袖至全身衣物焕然一新,肩上的伤口也包扎精细。
“你给我换的衣服?”
闻之,宋戚乐挑眉,放下手中鸡腿,敷衍擦了擦嘴,侧过身子面对纪沉骁,她曲肘支着脑袋,眯起美眸扫量着他,微微勾起玩味的嘴角,声线慵懒又挑拨:“对啊,不然呢?反正该看的都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
“你——!”纪沉骁气得胸口起伏过大,拉扯了伤口隐隐作痛。
“纪少主,何必动怒,可别气坏了身子呀。”宋戚乐见此,连忙赶上去,隐藏着坏笑,伸出双手就往纪沉骁眼睛上抹来抹去,但句句关切,“闭上眼睛,再好好休息吧.....”
“宋戚乐!你往我眼睛上抹了什么东西!?”
纪沉骁紧闭着眼睛,覆手盖上,只觉双眸灼烧炙火般难受,难以睁开,犹如烧红的烙铁狠狠盖在眼中。
宋戚乐摊着手站在一旁,笑着说;“辣椒油啊。”
“你疯了不成!”纪沉骁的眼眶不一会儿便辣红了,受到刺激而泪流不断。
“你吼什么。”宋戚乐抱着胳膊,一脸得意,“一点秘制的辣椒油而已,顶多让你暂时失明。你别大声嚎嚎了,积极配合我,在这箫娘公馆多待几日。事成之后,定给你解药。”
纪沉骁不肯搭话,他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火,希望也可以平息浑身的疼痛。
“纪少主,睡了这么久饿了吧?我扶你过去喝点药膳吧。”
说着,宋戚乐带着一脸不情愿的纪沉骁坐在圆桌旁,她给他将药膳递在在面前。
见他不动,宋戚乐又看了看寡淡的要命的那碗药膳,心里猜道:难不成是嫌弃药膳太苦太寡淡了?
而纪沉骁忌惮的是,她要给他吃的,到底是药,还是毒。
为了解决寡淡问题,宋戚乐干脆直接将辣椒油倒进药膳里,不由满意点了点头,拿过勺子塞在纪沉骁手里,催道:“这药膳现在看起来特别有食欲,纪少主,趁热吃。”
纪沉骁攥了攥勺柄,依旧不为所动。
他要保命。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来渡
“难道要我喂你吃?”宋戚乐见他不动,干脆就要直接上手从他手里拿回勺子,打算亲手喂他。
要是纪沉骁因为不吃药病死了,她怎么利用纪沉骁兵人府少主的身份,在箫娘公馆多待呢,所以这药膳必吃。
“不用了。”觉她欲以强喂,不如自己吃,纪沉骁攥回勺子,谨慎挖了半小勺的辣椒油和药膳,凑到嘴边,“我自己吃。”
“这才对嘛。”
宋戚乐托着脸,盯着他吃进去。
可她不知的是纪沉骁是个惧辣之人,混了辣椒油的药膳刚一碰到纪沉骁的舌尖,就猛然被他一口吐了出来,应激起身,跌跌撞撞地摸索,迫切想找口水喝。
就在宋戚乐反应过来他被辣着了的时候,箫十娘突然来访,叩响房门!
宋戚乐连忙拽住乱跑的纪沉骁,低声道:“来不及找水了,对不住了,纪少主。”
话音一落,她松开手,一个扫腿就把看不见的纪沉骁绊倒在地,与此同时,见没人开门的箫十娘担心出事,便自己推开了房门,只见那大名鼎鼎的兵人府少主纪沉骁倒在门口,因为辣而浑身颤抖,红了一圈的双眸还挂着泪珠,宛如一幅弱不禁风的模样。
面对自己跌坐在地上的事实,纪沉骁是一脸懵。
鸦雀无声之际,宋戚乐连忙过去扶起纪沉骁,可怜巴巴对着箫十娘哭诉:“箫娘子见谅,我家少主被人追杀,受了伤还坠了海,想必磕坏了脑袋,醒来后便看不见了,就连走路.....都不比以前利索了。”
“要是给箫娘子馆中添了麻烦,阿宋真是难辞其咎,不如阿宋这就带着少主离开吧......”宋戚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拉扯着纪沉骁的衣袖,句句动之以情,以退为进,再多说两句,她就要挤出眼泪来了,定要将悲惨遭遇演到极致。
只不过,这些悲惨都是纪沉骁一个人的。
他本想开口,却被宋戚乐余光瞧见,她竟悄悄在他腰上狠狠掐了一把,意不让他插嘴,纪沉骁只好闭嘴。
“不必不必,能救下纪少主,也是箫娘公馆的福气。”箫十娘和宋戚乐一起将纪沉骁扶起至床边坐下,随后她又道,“纪少主且好生在此处休息,随后我会唤馆中大夫为你诊治。我还有事,便先走一步。”
“多谢箫娘子。”
箫十娘走后没多久,大夫就到了,但不仅仅大夫来了,还不请自来了两位自称纪少主的暗卫,武方和武圆。
屏风之内,大夫正与纪沉骁诊治,屏风之外,宋戚乐正和两位暗卫对峙。
“还请宋娘子让开,今日我们必带少主回府。”
“不让,你们少主要是离了这里,定活不成。”
既一言不合,他们便拔剑,宋戚乐手无寸铁,但双手叉腰,丝毫不肯退步。
打不过是一回事,气势上不能输。
两两相逼的气势宛如两军相见,城墙火池,惊得大夫给纪沉骁把脉的手都颤颤巍巍的。
这般,纪沉骁只好忍着浑身的难受,开口阻拦:“别吵了,就在此处休养几日,见好便回府。”
闻之,宋戚乐仰起头,不屑看着武方和武圆。
他们习惯于顺从命令,既然少主下令,只好撤到一旁,即可回府之事作罢。
突然,纪沉骁身上出现大量红斑,犹如滚烫的热水浇过一般,大口喘着气的他顺手摸到大夫的药箱,就猛然往屏风一砸,惊得宋戚乐和暗卫连忙赶来。
宋戚乐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
“敢...敢问公子吃了什么,以食火集腹之症,应激了敏象、心燥、缺气、发汗的表现,重则脉络紊乱、五脏焚血、耗尽意识而死。”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心疼抱起自己的药箱。
“是辣椒.....少主竟吃了辣椒!”一旁的武圆连忙安抚纪沉骁,则武方横剑抵在宋戚乐脖颈前,大声质问道,“你怎敢让少主吃辣椒!你有命也赔不起!”
“不过就是一点辣椒油,也没见他咽下去,还能要人命不成?”
宋戚乐虽惧他剑刃,但也是仰首挺胸,毫不自知何有差错。
大夫出于职业毛病,听见问题,便不由出声回答她:“能要。对于辣椒敏感者,沾上一点就有可能穿肠破肚,故而因辣而亡的人,世上也有那么几例。”
一听,宋戚乐眉心一跳,心中惊叹:这么严重呐......
“哎呀,你别用剑对着我了,有对付我的精力,还不赶紧想想办法怎么救你家少主。”宋戚乐小心翼翼推开武方的剑刃,双拳插于腰间,一脸愁颜,对着大夫问道,“先生,你说的这么严重,可有法子?”
“我有记得带寒冰草熬制的冷露,容我找找....找找。”
大夫连忙打开药箱,一顿寻找。
就在众人万目以待之际,大夫竟然拿出了一个破碎的瓷瓶,里面的冷露皆已经流失殆尽了。
宋戚乐想起刚刚纪沉骁扔药箱的画面,不禁摇了摇头,叹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冷露没了,那怎么办呢?阿兄,少主气息越来越微弱了!”武圆转首,着急对着武方说道。
“冷露是由寒冰草熬制两个时辰后冷却所得。”说着,大夫连忙又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几片蓝紫色的叶子,“好在我带了寒冰草,只要熬制两个时辰....”
“哪里等得了两个时辰!?“
武方急得大吼。
见此,宋戚乐干脆直接拿起寒冰草:“还熬什么熬,直接给他吃不就对了。”
“不可!”大夫连忙拦住她。
“姑娘有所不知,寒冰草长于东海极地,延寒之性极大,直接食用恐有性命之忧。”大夫连忙解释,“正因如此,我才将之水煮熬制,将部分寒性过渡到水中,水成冷露,方能入口。”
“额,没太听懂,反正就是说,只要渡一渡这草的寒性,就可以治好纪沉骁了吧?”
宋戚乐皱起眉头,有些费力的理解。
好在大夫点了点头:“简而言之,应是如此。”
“那简单,我来渡便好了。”说着,宋戚乐就将寒冰草含在口中,不过片刻,她就觉得脑子都被这草冰麻木了。
冷得宋戚乐直打哆嗦,赶紧将寒冰草吐出来,推开武方、武圆,走到床边一把攥住纪沉骁的领子往前一带,攥手勾起他的下巴,她一脚威风飒飒踏在床沿边,俯身张唇而去,霸道盖住纪沉骁那发烫炙热的唇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