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恋爱战争
二娘说给人,那就给人。
隔天,问秋给秦墨递上了一份名单,上面全是按照秦墨要求挑出的人选。
人到位了,事情就好办了。
秦墨一直心心念念的枪械,终于可以投入研发了。
光是想象一下在这个燧发枪的时代里使用击发枪,那感觉足够让秦墨振奋许久,枪斗术!大杀器啊!
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
随着银两分拨了下去,各个实验室的工程纷纷落实了下去。秦墨亲自监工,直接将转炉雏形给干了出来。
以秦墨目前的实力,强行碰炼铁技术是不明智的。一来费力不讨好,而来就算开了炉了,最后枪械要用的金属材料还是钢材。
追求绝对的完美,眼下也行不通,于是秦墨着手建造了转炉。内部采用的是钢板,耗费了大概半月的时间才基本打造完成。
转炉的好处是节能且方便,原理是与烧火差不多。可以大致理解一下,一般的炼钢采用的是煤块燃烧吹起的热气使得铁融化。
转炉是往铁水里直接吹气,让铁水中的碳和气流直接接触,铁水会直接沸腾起来,释放的热量达到惊人的1600度高温。
理想是丰满且涩气的,现实骨感且古板的。
三处实验室建造都出现了不同的问题,转炉的建造技术也不成熟,第一次试用竟然直接炸了。
到处都是问题,哪里都是bug,真要钢铁、医药、化学三手一起抓,脑子真的会祭天。
于是,秦墨就如同包工头一般,脚不沾地的忙活了两个月。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在外面一待就是十天半个月。
外加上赵清雪与二青一行人都外派出去了,秦公子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统统一视同仁。
工程一边开工进行改造,遇到问题就解决问题,实在解决不了就算了,凑合着用。
三个实验室条件逐渐完善,几乎是一达到开工的条件,人就必须到位。秦墨是真的眼红新技术,看着止步不前的实验室几乎是心急如焚。
一遇到什么技术问题,秦墨往往是三边到处跑。赵二牛被分派到了赵清雪所在的药学实验室,负责保护他妹妹的安全。
秦墨只提了一个要求,什么都可以出问题,但是赵清雪不能出问题,人比所有东西都贵重。
庄子地处偏僻,保卫工作几乎已经做到完善了。二娘给他的人本就知根知底的可靠之人,加沉三的操练担任安保完全没问题。
一连忙活了两个月,脚不沾地的秦墨某天开门顿时寒风刺骨,勐地一抬头,漫天的瑞雪初降。
下雪了?秦墨有些懵,时间过得太快了,他自己都没有任何感觉。
三进的院子里人气零落,秦墨这才发觉几乎庭院所有人都被发落了出去,就连张春明都被派去了药学实验室。
因为秦墨太忙,根本没时间照看张小棉的病情,平常都是赵清雪顾着的。既然让赵清雪下了庄子,张小棉自然也要去。
张春明本就是跟着张小棉转,再加上这段时间秦墨也没有再入游方问诊,张春明的去处自然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细想之下,平日里整个院子似乎只有二娘与问秋两个人,正巧今天有空,他准备过去看看。
瑞雪兆丰年,希望来年实验室能够生根发芽长出果实。
出门前,秦墨穿上袄子,披上大氅,冒着盐一般的细雪往西厢院走去。一进院子,就看到问秋端着粥进了屋内。
秦墨打了声招呼,见二娘看了过来,这才踏入屋内。
室内烧着火盆,倒是暖意陡增。
二娘腿上盖着毛毯,手里大概是握着汤婆子。此刻正坐在桌前盯着秦墨,露出疑惑的神情。
“今天不忙,过来看看。”秦墨笑着,摘了大氅挂在木架上。
闻言,二娘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然后将自己吃过的半碗热粥向着秦墨推了过去。
秦墨笑容凝固在脸上,心道这个女人还记着那出呢。
两个月前,老天官卒的那天晚上,二娘喝了秦墨杯子里的水说出试试两个字的时候,秦墨便是一副吓傻了的神情。
那件事,她还记着。这是要他也吃,就像她那天晚上一样。
经过这约莫快半年的相处,秦墨也了解了二娘的性子,非常记仇。说话温温婉婉的,像是含了一口糖。
可她要你做的事情,却总有办法让你没办法拒绝。层出不穷的软刀子,无伤大雅的小手段,秦墨在二娘手里吃过不少亏。
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你来我往,倒是平分秋色。
这是一场没有心跳基础的恋爱战争,状态无限接近于先婚后爱,可惜两个注定是两个正极。
极度亲密,但没有谁肯主动败下阵来。
谁先心动,谁就输了。秦墨胜,则成为困住她一辈子的樊笼,秦墨输,即是裙下之臣。
两个人揣着明白装湖涂,死活都不退。
看着那碗被推来的粥,秦墨只觉得幼稚可笑。竟然妄想用同食一碗粥这种亲密手段,让自己局促不安。
呵呵,那一脸若无其事的神情,装!接着装!
身为一个从幼稚园就开始翻看恋爱宝典的人,秦墨有大量的理论经验,对付一个未出阁的小姐那不是手到擒来。
拉过那半碗粥,秦墨喝了几口,笑着说道。
“你倒是怕冷,晚上我给你们弄个火锅吃吧?”
说着,秦墨将那碗粥又推了回去。脸上隐隐露出冷笑,若是她不敢再碰自己已经吃过了粥,那便是外强中干。
很好,完美的破解了眼前狡猾女人的陷阱。想通过此举让自己害羞到坐立不安,简直做梦,反手就是一手将军。
只是令秦墨没想到的是,二娘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粥,没有让问秋换勺子也没有让再盛一碗。
就这样若无其事,彷佛秦墨完全没有碰过这碗粥。
红唇抿过半透明的粥,毫不犹豫的吞了下去,秦墨惊了。这还是古代的未出阁的女子吗?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喂!
二娘自然听不见秦墨的吐槽,吃了一口粥后眨了眨眼,点头道。
“好。”
秦墨内心有些无语,好?好个球,指不定那女人还有什么花招。
第一百零六章 丰年
问秋人都麻了,站在一边看着两人若无其事的将一碗粥生生吃完。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还是小姐趁着自己睡觉偷偷出去和秦公子培养感情去了。
平时也见两人怎么互动啊,还是相敬如宾的模样。怎么一两个月没见,感情已经这么饥渴吗?
她很想开口提醒两人,粥还有,管够。
但秦墨没给问秋机会,他见二娘确实没什么反应,脸不由微微抽动了一分。
难缠!两人心里不约而同立起一道心思。
晚上的火锅,两人都是吃的其乐融融。问秋站在一旁,也被秦墨拉来一起吃。这玩意就是吃个热闹,人少没意思。
火锅是秦墨画的图,二青打出来的。十月份就做好了,一直放在仓库里吃灰。
其间两人也没再行试探,说着一些无聊的琐事。
晚饭后,两人就着休息的时间各自交换了一些信息,至于二娘背后到底有多少手里,秦墨也不想知道。
瑞雪过后,年关将至。
三个地方离不开人,来回也比较麻烦,于是直接原地过年。
而秦墨则是跑年,从一大清早开始,一个人赶着马车去赶早城门。
这是秦大公子在长达两个多月的奔波中学会的一项技能,赶马车,若是每次都要人来赶也太麻烦了。
马养着也不费力,秦墨一个人就能完成,加上这段时间确实是来回奔波,马都瘦了一圈。
“公子!公子!”
远远的在见着庄子在晨雾中露出边廓,赵清雪的声音便从远处传了过来,远处看就是一个跳动的小白点。
至于跟前,秦墨在庄子外跳下马车被冻得缩了缩身子,一边拖着年礼下了马车,一边看着赵清雪兄妹说道。
“外边冷,进去说。”
赵二牛憨笑着接过秦墨手中的大包裹,反手背在了自己身上。
似乎是因为过年,赵清雪显得格外兴奋。北方的城外的冬天真不是盖的,手指脚趾发麻,冰冷刺骨。
没有高墙挡着,小风那么一刮,简直能将人直接冻进棺材里。
赵清雪的脸被寒风冻得通红,头上戴着雪白的绒帽,跟在秦墨身边还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公子,你要的那个药我已经弄出来了,厉不厉害?”
“公子,你答应给我的簪子呢?”
“公子......”
进了室内,总算是温暖了起来。
秦墨实在是受不了叽叽喳喳的赵清雪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造型精致的盒子来。
“给你!我在二青那亲手打出来的,可以了吧!”
“呜呜呜!公子你放开我!”赵清雪一口咬在秦墨手掌上,倒也没用力,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秦墨倒吸一口冷气,甩手喊道。
“赵清雪,你属狗的啊!”
“嘿嘿!”赵清雪呲着一口整齐的白牙,得意的打开了檀木盒子。
里头固定放置着四根簪子,分别是金、银、玉、木,四色的簪子,造型不一,显得极为好看。
颜值高,实用性强。
听着赵清雪在一旁大呼小叫,秦墨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赵二牛。
憨憨的赵二牛明显看着健壮了不少,整个人像是把兵器似的显得锐利,闷声站在一旁就能让人有了极大的压迫感。
一切都归功于沉三操练的好,秦墨记得半年前,赵二牛连青皮甩来的棍子都不会躲,硬生生用脸接住了。
那个片段秦墨现在还记得,赵二牛战力绝对不弱,就是太老实了,心里没有那股煞气。
现在倒是看着精神了不少,想来若是还有青皮找事,大概会被赵二牛折成两半给埋了。
“公子。”赵二牛看着秦墨的目光探了过来,不由憨笑着喊了一声。
“不错!好样的!”秦墨给赵二牛封了一个大红包,又给了一身新衣裳。
这些都是秦墨提前就准备好的,前段时间就接着发员工福利,带着裁缝三个庄子转悠,给所有人都量过了尺寸。
“公子!我的我的!我的呢?”赵清雪手里紧紧的攥着盒子,凑了过来兴奋的喊道。
“都有!都有!”秦墨将赵清雪的冬服递给了她,也封了一个大红包。
衣服都是秦墨提想法,裁缝动手改动的,多少差点意思。但对于赵清雪来说,却是从未穿过如此新鲜的衣服。
“这衣服真好看!公子,你看我穿起来好看吗!”赵清雪今天似乎格外兴奋,一会儿试试衣服,一会儿又试簪子。
赵二牛虽然话不多,但也能看出来他眼里是欣喜的。
而后张春明和张小棉也出来见了礼,秦墨自然也带了相同分量的年礼,一边说着吉祥话,一边分发礼物。
之后,五人一起吃了顿早饭。
小恩小惠虽是算不了什么,但是用不用心却是能看出来。秦墨如此不怕麻烦的准备礼物,也正是因为如此。
眼下这些人都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班底,加上这段时间他们也是长时间的紧张的工作。
若是没有一些表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套路虽是老旧,但用心了总能被看到。
赵清雪就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鼻涕眼泪全都抹在秦墨袖子上了。可把秦墨气坏了,走的时候狠狠捏了一把赵清雪的脸,这才消了气。
离了庄子,秦墨又得赶往下一个庄子跑年送礼。
二青仍旧是话少,秦墨给了年礼与红包后,两人又窝在实验室里讨论了一会技术上的难题。
之后便是跑林出岫待的那个庄子,原本秦墨以为林出岫离不开自己,后来才发现林出岫似乎适应环境特别快。
她负责的化学实验室也是研究进展最快的一个实验室,成果颇丰。有了起爆药,接下来即使制作各种化学溶剂。
林出岫的学习能力很强,整个庄子不大,也是三个庄子里保密性最强的一个。庄子里除了厨娘与浆洗婆子外几乎没有农户,全都是二娘手下的人。
不仅有二十四小时的值守,还有几队人分批次不断的巡逻守夜。
而林出岫就窝在实验室里,用大坛子作为反应容器,使用铅室法连同五个反应室,攻破了规模制造硫酸的难题。
硫酸是火药之母,区别于冒黑烟的黑火药,这是正儿八经的火药。
至此,复装子弹的无烟火药的研究算是基本成型。
第一百零七章 谢邀,人在菜市口,刚斩首
对于硫酸的供应研发,秦墨只求一个量小速度快,并没有让林出岫在稳定量场上纠结。
当前的形势下,量小即意味着这个时代只有秦墨一行人能装备无烟火药。他不想某天被其他人用枪指着,因此必须控制产量。
而后林出岫又如法炮制,在秦墨的修正指导下,弄出来火棉胶。这首先得让棉花脱脂,幸运的是明初棉花就已经大量普及了。
脱脂的棉花浸泡在硫酸和硝酸的混合溶液中,能够能到火棉胶。再将这些面团一样的东西进行压片、切块,就得到了小方块。
这些小方块的火胶棉再滚上一层石墨粉,让石墨粉填充其表面的缝隙,让其在起爆药点火时能从稳定的从表面向内部燃烧。
不至于内外部同时燃烧,导致子弹不稳定甚至炸开。
剩下的就是测试子弹的初速与枪膛的枪压,一把击发式的枪械就这样初步成型。即使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从无到手仍旧坎坷无比。
若是枪械实验能初步成功,硝酸甘油的制造研究就要提上日程了,或许某一天会用得上的。
如果说私造铠甲是死罪,那秦墨现在想的和干的,加起来可以烧族谱了。
谢邀,跟了秦公子十年,人在菜市口了,刚上刑场。
族谱在路上,已经在烧了。
可秦墨才不管那么多,京城乱得很,以往还有响马在正阳门外骑马射人。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还不是干了。
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没点正当防卫的武器怎么安心?难道等着南城兵马司带着火甲来救自己?
况且有成五担着,有王继护着,大不了就拿着王继的名头进京抱大腿。随便拿出个什么技术,死抱大腿便是了。
这是私自打造火器吗?错了,只是提前在未得到官府授权的情况下,为大明神机营提前探索道路。
钢铁为骨,医药为甲,火器为刀。
这些都是秦墨的翅膀,三者缺一不可。而秦墨就是那魂,为三者正名,直面风雨,铺平道路。
秦墨去时,林出岫正在忙,秦墨也没好意思打扰。放下一堆礼物,站在旁边说了几句话,看了好一会就走了。
待秦墨走后,林出岫才停下手中的活,往房门的方向盯了一阵。而后慢慢跳下桌子,慢慢拆开了秦墨带来的礼物。
辗转一天后,送温暖的秦大公子终于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一个人驾着空车返回了住的地方,问秋给他开的门。
偌大的宅院内,此时只有三个人。秦墨倒是也问过二娘要不要添置一些丫鬟小厮,反正实验室也搬走了,没什么可保密的了。
二娘拒绝了,说在这也待不了多久就要腾地方。
秦墨倒是觉得无所谓,京城里的房子多也没什么坏处,只要大明不灭,永远都是资产。
府中人少,多处地方都是冷清的,午间下了一场雪,院中银雪落满树枝,看着有些干冷。
三进的院落森森,没了人气显得草木凋零。
问秋服侍着二娘,顺带着给秦墨洗洗衣服,平日里倒也不累。加上平时秦墨都是早出晚归,饭都是在外边庄子吃。
或者有时候干脆不归,几天几夜都不见人也是常态。
至于府院的安全问题秦墨倒是不太担心,问秋说过了,四周都有人值守,只是不进府门而已。
平日里也有人专门送饭送菜,送一些生活用品,譬如炭火、松香,反正需要的都不用问秋出去采买。
只需要一句话纷纷下去,会有专人送上门。
秦墨倒是也见过那些人,只是认不出来。
有一次在大街上碰到一群青皮找事,还没等秦墨动手,那堆青皮忽的被一群人撞开,分开拖走打了一顿。
有时候秦墨回的晚,擦着城门关闭的时刻回府,偶尔能碰到那些暗处值守的人。见到秦墨也不避,只是驻足行礼。
“小姐,公子回来了。”问秋接过秦墨的袍子,冲着院落里头笑着喊道。
过年自然是在二娘院子里过,秦墨那什么都没有,一个月到头也不见得秦墨能睡上几天。
“来了?”二娘似乎刚睡醒,穿着袄群,披着雪白的毛皮大氅,坐在桌前眼睛半眯着。
屋内亮着八盏宫灯,将每一处都照得通亮。
今天倒是特殊,问秋一个人可定是做不了年夜饭的,饭菜是从外面送进来的。送上餐桌的时候,还丝丝冒着热气。
门外夜如凝墨,打着红灯笼的人端着餐盘低着头,如流水一般往西厢院送菜。人不进院门,由问秋端进去。
红灯笼排成长龙,有的送火盆有的送吃食,有的手里捧着冷盘瓜子。热菜是最后上的,每道菜底下都托着火炉。
问秋一个人忙不过来,秦墨便是上前帮忙端菜。屋内烧着火盆,暖意浓浓,二娘迷迷湖湖的坐在位置上,眼神有些懵。
待菜品上完,那些红灯笼便如流水般撤出院子走向远处黑暗,只留下沙沙的踩雪声。
不多时,爆竹在门外响起。
真是,去年出南直隶,今年忽临京城。他乡遂除岁,爆竹何此声。
落座,秦墨与二娘对饮,说着一些年前年后琐碎的事情。忽的一声爆响,门外烟火升腾,五色的烟火在黑夜空中炸开。
南城人烟密集,晚上本还有靠山灯的点燃观赏,烟花腾空。但秦墨嫌冷,与二娘达成了共识后便决定不出门。
岁火天灯喧五更,吃完了年夜饭,秦墨也给二娘和问秋送了年礼。
送礼就讲究一个雨露均沾,秦大公子在这种事情上绝对不会忘记每一个人。送问秋的是一个颜值极高的指环,金的。
“我也有?”二娘倒是有些吃惊,脸上散着微红的酒晕。
“当然有。”秦墨笑着,给了一封压岁红包,又送了一件华美的衣袍。
在年礼上秦墨很用心,几乎照顾到了每一个人的喜好,一方面确实惊艳,另一方面心意自然是足的。
二娘与问秋也送了秦墨一些礼物,看得出来也是提前准备好的。谁也没提前说,倒也是有心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东方鱼肚白尹始。夹杂着寒风,南城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新年!
第一百零八章 无知
一夜大雪,落满京城。
翌日,一大清早,正房主卧的门被悄然推开。
院内年味清冷,草木萧索。
新年尹始,秦墨满心的骚话说不出口,顿时兴致阑珊。
昨晚二娘喝多了,倒是睡死了过去了,问秋一个人抱不动二娘,最终还是秦墨出手这才将二娘抱上床。
那么轻都抱不动,真是辣鸡。
秦墨自信的鼓起麒麟臂,唇角闪过一丝讥笑,女人,想用这种简单的手段攻陷自己。呵,做梦。
寒风一卷,秦墨的笑意顿时缩了回去,太冷了,还是回去睡觉吧。
过了元宵,秦墨差不多也要入干点人事.....呸,干点正事。
会试于二月初八正式开考,对于别人来说是三年一度的大考,对于秦墨来说那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考。
眼下他手里的三个实验室发展已经快要藏不住了,已经在地下扎根吸取了足够多的营养,迫切的需要洗白见天日。
从非法到合法,往往只需要一个官府的身份即可,对秦墨来说最快最好的捷径就是中举。
另一边,王继恐怕也控制不住手中的大刀,要对漕运下手了。自己必须考中进士,才能在这弘治朝的尾巴博得一席立足之地。
过了年关,京城很快就会热闹起来,除去大年初一的喜庆与即将到来的正月十五的热闹灯会与庙会的原因外。
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举人进京。
一般江南的学子会在九月乡试贴榜之后北上进京赶考,就像秦墨那样,而北方的学子由于路途较近,一般会在家待到年关后再进京赶考。
由此,年后京城里会试的气氛将会达到一个鼎盛的程度。学子们齐聚京城,或是在会馆里埋头苦读。
又或是在元宵灯会上夜游,拟发心中闷骚之气,幻想着偶遇良家小姐,来日中举结成一段佳话。
京中重臣多有赶考佳话,传世较广。
举子中一些有钱的会押妓,没钱的只能留着童子尿在梦里幻想滋女鬼。对于功名、美人的欲望,细碎编织组成京城的一月。
热闹,繁荣也意味着无序,混乱的。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京城治安最为爆炸的时候。
五方学子汇入京师,京城又没有免费的官舍,客栈也不是每个人都住得起。于是以各地域的京官与富商为首便会集体购买房舍,供给本县的学子备考居住。
这便是会馆,以地域关系为基础的人情交际场所。
一方面既给肉食者积累了声望,也给贫寒的学子们提供了方便居住停留之所,几方共赢的好事。
但举人里面也有打秋风钻空子的二百五,他们大多自知考上举人已是人生巅峰。又觉得以举人出仕没有意思,索然无味。
况且举人补缺,那得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做一村之长吗?
于是这些人就会趁着刚考完乡试跑到京城找机会,疯狂的参加文会刷脸熟,希望能结交权贵或是名门望族的公子哥。
再不济结交几个出身寒苦的未来的进士也好啊,他们往往秉承着给妓女砸钱不如给兄贵砸钱的念头,给自己下次考试积累资本。
这些人不缺钱,缺脑子,俗称打秋风的贵人。
有丰沃的土壤,自然会滋生罪恶。层出不穷的卖官诈骗犯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往往开张一个月能吃四五年。
秦墨不是什么清流,他就是个普通人,所以他也要结交权贵。
南直隶出来的士子他倒是也结交了一个,那个吕秀才,似乎继承了一个性质不明的大家族。
秦墨向来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时刻以大明律为人生准则,不可能会和吕秀才.......
“秦兄,可算是把你盼来了。”吕秀才站在内厅外起身迎接,一脸歉意的说道,“实在是冒昧,在这大年初一就将你请来。”
“只是拙荆眼病似乎又恶化了,实在是等不及了。”
“无妨。”秦墨笑道,身上背着新的药箱,笑容满面,“先进去看看吧。”
“好。”吕秀才一脸的感激。
进了内院,玉兰模模湖湖认出了秦墨,欠身行礼,秦墨亦是回礼。
既是问诊,秦墨敛去了神情,一板一眼的开始询问病情。问得细致,甚至连这半个月吃的什么,喝得什么都问了。
掌了四盏灯来,秦墨说了一声得罪,给手消了毒,即刻让玉兰仰着头开始在灯光下扒开眼皮开始检查。
一旁的吕秀才紧张的看着,另外一个没见过的少年也立在一旁,看着人挺小的,十来岁左右。
看着秦墨问诊检查,脸上始终挂着嗤之以鼻的神情。
待秦墨问完,思考了一瞬后说道。
“大体上没什么大问题,至少不用动刀子,只要抓了药好生修养即可。”
话还没说完,忽的听见一道桀骜的声音打岔说道。
“看了吧,我就说着人比不上许大夫。世兄,你就该听我的,若是这秀才害了嫂子又该如何?”
“广元!不可胡闹!”吕秀才闻言顿时训斥道,“快向秦公子赔罪!秦公子医术绝世,我又如何能不知!”
那名叫广元的少年脸上闪过不快,抱着手靠着门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世兄,你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我介绍的徐大夫医术不行!你分明是不信任我,不把我当成你的兄弟。”
玉兰闻言也有些紧张,她深知丈夫素来仁弱,便小声的开口给秦墨道歉。
“秦公子莫怪,这是我叔父家的长子,年纪小行事没个分寸,奴家给公子赔个不是。”
“无妨,嫂嫂莫要折煞我。”秦墨拦住了想起身行礼赔罪的玉兰,转头看向那少年。
少年心性大抵是胡闹,秦墨也没放在心上。
那少年也是为了吕秀才着想,也是为了病患玉兰着想,这让秦墨很高兴。但是秦墨不喜欢他说话的口气,还有那高高在上的姿态。
于是他站起身,对着那少年开口说道。
“你说的那徐大夫,你有何保证他能治好你嫂嫂?治不好,是拿你的眼睛来换吗?”
“那也总比你好!你又能保证吗?”少年充分发挥了这个年纪目中无人,外加杠精的特长。
一百零九章 以德服人
秦墨终究不会真的和一个没长大的熊孩子较真,说好听点叫少年心性,说不太礼貌一些就是纯纯大傻叉。
他看向吕秀才,说道。
“我听闻南城有泼妇,最喜用亲情与道德相要挟于亲人,若是一不顺从心意就要寻死觅活。”
“吕兄,少年人不经世事,但大人可不能不懂事。江湖险恶,出来混始终都是要还的。”
吕秀才听得心惊,他自是知道自己这个好友是个什么脾气。在南直隶几乎无人敢惹,号称活阎王小郎君。
他自是明白秦墨没有威胁自己的意思,而是在提醒自己。江湖险恶,如今广元能冒犯他秦墨,将来怕是连京中权贵也不放在眼里。
说不准,以后惹来滔天大祸就要落在他这个族长的头上。至此,吕秀才心里那最后一丝对亲人的软弱被彻底掐灭。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吕秀才转过身怒斥道,“广元!给秦公子赔礼请罪!”
“大哥,我.......”少年满脸的委屈。
“我方才说了什么?”吕秀才绷着脸冷冷的看着那少年,“再多说一句,开宗祠请家法!”
听到家法,少年郎身子狠狠地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低着头走到了秦墨面前,磨磨蹭蹭的赔礼。
“站好了!你是吕家的男人!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吕秀才是真的头上冒火了,他读圣贤书,最恨的就是没骨头的人。
做错事了不敢承认,仗势欺人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磨蹭?
吕秀才也不惯着那少年,径直走向吕广元身旁,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处。一把将其按倒在地,跪着赔礼。
“赔礼请罪都不会!叔父教你的都忘了吗!”
少年的脸面都砸在了地上,倔强着不愿意说话,只是被吕秀才按着跪在秦墨面前。
秦墨蹲下了身,以至于和少年的眼睛齐平,他平静的看着吕广元,说道。
“我在你这个年纪已经见过很多死人了,我剖开他们的皮囊,取出他们的每一处骨头。”
“我很感谢他们,你知道吗?”秦墨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眼睛不转,直勾勾的看着少年。
“肋骨会卡住刀,所以你处理的时候必须小心。必须取第4到5根肋骨之间的肋间肌,上端从前向后翻,下端从后往前翻。”
说着,秦墨做了一个取肋骨的手势,瞬间将少年吓得脸色苍白。
他能感觉到秦墨说的是真的,秦墨的眼神,一举一动,脸上的笑容无不在证实他说的话都是对的。
“切除肺时,你要将肺往外推,尽量将肺根部暴露出来,然后......”
秦墨停止了说话,内厅内落针可闻,每个人都闭着气,不敢再大声喘息。
“切断它!”
“啊!
!”吕广元尖叫出声,勐地向后倒去,一脸惶恐的看着缓缓站起的秦墨。
所有人在少年尖叫出声的那一刻,也终于大口的喘了一口气,秦墨说得实在是太吓人了。
彷佛解剖就在眼前,所有人被强制观看那场景似的。
他们自然不知道有解剖这个东西,只觉得秦墨可怕,比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还要更为可怕。
秦墨只是漠然的看着倒地的吕广元,问道。
“你现在相信我了吗?”
“相信。”吕广元打着哆嗦,满脸畏惧,不敢再和秦墨对视。
“那就好,我向来以德服人。”秦墨笑道,随后看向玉兰说道,“除了抓药,还有一些事项需要注意,我们坐下接着谈吧。”
而后,秦墨宛如没事人似的,接着坐在位置上。抓着毛笔写了药方,又在纸上写写画画一些该注意的事情。
问诊结束后,已接近中午,吕秀才自然将秦墨留下来用饭。
整个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酒菜上了一桌,都是京城当下时兴的菜。盐炒鹅,辣炒鸡、酸烹猪、酱烹鸭一样不少。
像虾肉豆腐羹、生爆虾、鲤鱼粥等诸多养生进补的食材,纷纷杂杂,全都呈上桌来。既是因为日子隆重,也是为了表达对秦墨的重视。
由于吕秀才与秦墨都是南直隶人,主食上习惯与吃水稻。桌上盛着的便是米饭,也有一些粟与薯等主食备在一边。
弘治朝,中原多种植小麦,江淮一带种水稻。江浙一带土地少,便是出现了粮、桑、鱼、畜综合的生产方式,也就是生物书的农田生态系统。
明朝的百姓有很大一部分在温饱线上挣扎,但总有富足的人的在吃上了下足了功夫。不仅养殖家畜,还培育蔬果,养水产、捕捞鱼虾。
甚至已经出现了反季节蔬菜的种植办法,即使只是少量供应给贵人,例如此刻在秦墨与吕秀才的餐桌上。
明朝百姓的餐桌并不会像此刻秦墨面前那么丰盛,不仅有极具明朝特色的腌渍食物,例如肉脯、鸭腊、熏鸭与鲜鲊、腌螃蟹。
还出现了一小盘虾酱,湖湖状带腥味,让秦墨闻着异常难受。
吕秀才笑着将那盘虾酱撤去,说道。
“莫说秦兄不喜这虾酱,我也闻不得这气味,说是海边人常左而食之。”
虾酱撤去,秦墨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说道。
“方才之事,吕兄不要放在心上。”
秦墨指得是他吓唬吕广元之事,其实吕秀才放在心上也无所谓,秦墨不习惯看人脸色。
“兄弟顽劣,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有责任。秦兄帮我教育广元,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放心上呢?”
吕秀才起身对着秦墨行了一礼,郑重说道。
“若不是当初秦兄,恐怕也没有我吕未明的今天。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今日又医治玉兰,秦兄且再受我一拜。”
秦墨也任由他去拜了,反正吕秀才就这调调,他已经习惯了。
夹了一口菜,秦墨忽的说道,“会试将近,吕兄可有何打算?”
闻言,吕秀才苦笑道。
“惭愧,自乡试之后便是荒废了学业,会试还是算了。秦兄此等大才,定会高中的。”
“我说的不是会试。”秦墨顿了顿,抬起头看着吕秀才,“吕兄对京城的治安有什么看法?”
一百一十章 我帮你争
“京城的治安?”吕秀才神情有些尴尬,他吕家也是这京城不安定因素的一份子。
“秦兄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我吕家向来不欺人,只是做些小生意,怕人欺辱这才拧成了一股绳。”
“吕兄,你误会了。”秦墨饮了一杯酒后说道。
......
走出吕府的大门,秦墨坐上了返回南城的马车,在马车上他的眼神骤然暗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吕秀才至少掌控了吕家大部分的产业,想不到只是一个空壳,不过是一个秀才独坐首座。
细细想来也是,一个刚中举的秀才,又怎么能玩转京城大族。
原本他打算拉上吕家干一票大的,现在秦墨首先排除了情况不明的吕家。
吕秀才不掌权,秦墨自然也没和他多说什么。
知道的太多,对于吕秀才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就让他继续做一个闲赋的家主吧。
最近发生的一些很小的事情,让秦墨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在巷口下了马车,秦墨慢悠悠的走入巷子,正巧碰见了两个劲装的青壮在此地瞎熘达。
见秦墨一来,两人即刻站好行礼。
秦墨眉头一扬,便是知晓了眼前这两人是二娘的手下。
以往他都是点头示意,而后慢步离开,而那些人也会在他离开后接着干嘛干嘛。
只是今天秦墨没有走,而是停在两人面前,开口问道。
“最近有人来找麻烦吗?”
两青壮显得有些局促,其中一人抱拳回话道。
“回公子的话,确实有一些人频繁过来打探,只是都被兄弟们轰走了。”
这是二娘的手下第一次与秦墨交流,两人低着头不敢抬头对视。
“好,你们做的很好。”秦墨点了点头,脚步声渐远。
待完全听不到秦墨的脚步声后,两人这才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互相对视了一眼。
“秦公子倒是没架子,就像小姐一样。”一人说道。
“谁说不是呢,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胆战心惊的。”另一人叹了口气说道,“倒是比站在小姐面前还让人喘不过气来。”
“别想了,继续巡逻吧。”最先开口那青壮说道,“马上入夜了,让周围的兄弟们招子放亮一些,别让那帮杂碎扰了小姐清净。”
“好。”
傍晚,乌云忽的压了下来,簌簌的打叶声密集。
西厢房某间房里只亮着一盏宫灯,二娘靠在床头,眼睛微眯着。偏头看着那个闯入自己房间的不速之客,莞尔笑道。
“这是女子闺房。”
秦墨神色没什么变化,澹然说道。
“我知道,外面冷,房里说事也未尝不可。”
“也只有你能如此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二娘目光幽深,落在秦墨的身上,“让人有些看不透。”
前后两句话没有什么关联性,但并不妨碍二娘句子跳跃。
“王卿婉。”秦墨忽的抬头看向她。
“怎么了?”二娘笑着。
宫灯放在门口处,显得房内光线昏暗,床头的二娘更是像镀了一层柔光。中间隔着纱帐,全都被二娘卷起来了。
两人对视着,秦墨严肃地开口说道。
“你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二娘沉默了一刻,反问道。
“你去吕家了?”
“去了,让我很不舒服,像是进了一个说不上来哪里恶心的地方。”秦墨说道,“吕家也参与了对吧?”
“应该是。”二娘笑着,没有否认。
“你知道吗?我行医也行了挺久的,还是第一次被一个毛头小子顶撞了。”秦墨呼出了一口气说道。
二娘没有出声,只是将目光从秦墨身上移开了。
“我的医术当然没有问题,问诊的过程也没有问题。但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跳出来骂我。”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吗?”秦墨手里捏着杯子,“因为吕家上下没有人不知道我是谁,代表着谁,但他还是跳出来了。”
“你说我该夸他关心则乱呢,还是该把他揪着狠狠揍一顿。”
“吕家没有规矩,是不想讲规矩了。”二娘说道,“倒是也正常,这京城每个家族都是肮脏的。”
“权贵家族自然不用仰人鼻息,什么买卖都做,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
“这京城买卖八成的利润要被他们占去,剩下的就留给了像吕家这样的强族,野狗争食一般讨好主人,同类厮杀。”
“顺天府是个大买卖,各地的家族尚有余力都会派人入京城,不仅仅是争抢一口残羹冷炙那么简单。”
顿了顿,二娘接着说道。
“窝在边缘之陲,无论如何强盛都只是一只土狗。只有进入了京城,在厮杀里获胜,讨好贵人,才能有机会站得高一点,听到的声音自然也会不一样。”
“当今圣上处在年富力强的年纪,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但他还是想杀谁就杀谁!”
二娘的声音幽冷,彷佛在诉说着一件平常的琐事。秦墨没说话,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君就是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在京城没有耳目,没有话语权,即便在边境呼风唤雨又如何,该被杀还是被杀。”
秦墨能感觉到二娘的语气似乎沉重了一些,话语之中带着一些力气。
“圣上近年来好道,就是冲着延年益寿去的。所有人都清楚,天快要塌了,谁能在京城站稳脚跟谁就能获得新的话语权。”
“天之将倾,边陲告急,谁都知道军防烂如泥,但江南依旧是歌舞升平。军士们连一两银子的俸禄都拿不到,京城却在给圣上的喜好大兴土木。”
“你说这天下,不过就是一个争字。”二娘说道,“云中王家只有我能在这京城站得住,他们仰仗着我却也每天都盼着我去死。”
“他们不过是畏惧祖父的权势,对我百般讨好。所以,你问我有麻烦吗?”
“麻烦很多,每天都有,离开了南直隶就没有祖父的庇佑,四面环绕的都是饿疯了的狗。”
“他们在等祖父死,然后咬死我,在等头顶的天塌,再互相撕咬。”
二娘话音落下,秦墨默然,手中握着的杯子泛着余温。房里只剩下沉默,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而过。
直到宫灯逐渐暗澹,房里的光线澹的快要消失,秦墨忽的开口道。
“我帮你争!”
第一百一十一章 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怎么争?”二娘没有看秦墨,只是笑着,“他们背后都有极大的靠山。”
“我脑子比较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秦墨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要么大家坐下来解决问题,要么就解决提出问题的那个人。”
听着秦墨前半句人畜无害,后半句凶戾无比的话,二娘忍不住又笑了起来,笑到弯腰咳嗽不止。
半晌之后,才听着银铃般的笑声渐渐停歇。
二娘宛如山泉一般清冽的声音慢慢传了出来:“好巧,我也是这样想的。”
随后,二娘忽的又皱起了眉头,手指轻轻敲打着床沿,问道。
“你与那吕氏家主乃是好友,而如今吕家嗅到风头不对,也参与打压我王氏的事情之中。”
“你帮我,会不会让你为难?”
“那自然会。”秦墨忽的站起身,忽的严肃了起来,“吕未明那可是我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啊。”
二娘也愣住了,盯着秦墨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忽的又听他不甘的开口道。
“得加钱。”
......
“你想要什么?”二娘问。
“能平事的人,我需要一个人能帮我收拾残局,让我不至于因为动静太大被抓进兵马司去。”秦墨说道。
“可以。”二娘应下。
“你那些人都可靠吗?”秦墨忽的问道,“不会突然反水吧?”
闻言,二娘没有犹豫,摇了摇头说道。
“不会,他们与云中王氏有世仇,只听命于我。”
云中,现在叫大同。秦墨逐渐品出味来,云中的王氏不一定只待在大同,只是一股极为强大的边塞势力。
一笔写不出两个王氏,但确实也有同族相割裂的情况出现。
区别与南京城的王继一脉,又区别与云中的边塞王氏,京城这一股王氏大概一直攥在二娘的手里。
鬼知道王继怎么让自己孙女弄来的继承权,看现在的二娘的模样,以及云中王氏对于二娘讨好的态度。
大概率,大概率是互相想着吃掉对方。
想到这,秦墨不禁眉头微扬,心道莫非从出南直隶开始,王卿婉就盯上了自己的母族云中王氏。
甩了甩头,秦墨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眼下还是对付那些杂碎更要紧。
正巧事情都凑在一块去了,那边的实验室也遇到了瓶颈,急需见光,不能再这样藏着掖着了。
要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就意味着很难私有。
但真的抱大老的大腿,恐怕连骨头渣都会被吃的不剩。弘治的朝的君王大体是宽和的,手下的牛人太多了。
光是文官集团的态度就很难捉摸,谁知道这些治理天下的大老在想什么。
但好在私藏武器与火器这种事情很常见,多半对于京师没什么威胁。只要不是铠甲与弩箭,都不会激起太大的连锁反应。
五城兵马司没什么作为,锦衣卫不管小事,巡捕营早就烂透了,缉拿盗贼使点银子就不管了。
秦墨手下三个实验室,只有火器是最敏感的。一开枪,若是有心人定是能看出端倪。
可若是不开枪,敌人指不定就能弄来禁止使用的强弩弓箭。
没有人能顾首顾尾,唯有杀出一丝生机才是硬道理。
没有太多犹豫,秦墨与二娘又商定了一些更加细致的内容,挑了一家蹦跶最欢势力较大的势力孙家准备先下手。
“你打算怎么做?”二娘似乎格外喜欢问秦墨的意见。
秦墨知道她早有打算,说不定自己不问,她也能悄悄的将那一股势力给灭了。
毕竟刀都架在脖子上,没点反应也不合适。
“他们人多势众,但又不是真的结盟,找人绑了那几名孙家小厮,扮作他们的样子到处放火就行了。”
秦墨思考着说道,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一道阴险的笑容。
“林出岫那边弄出了一款新的燃烧弹,能把地皮都烧穿的那种。烧几家,留几家,让他们自己去猜疑,去狗咬狗。”
“等他们累了,我们就上场。”
闻言,二娘眼里抿着笑意,插嘴问道。
“坐收渔翁之利?”
“不是。”秦墨摇了摇头,“没有人能坐收渔翁之利,下毒,给他们一部分人下毒。”
“我们只需要揪着一方不大不小的势力勐打就行了,最后吞没那股势力,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管了。”
“你的意思是将我们的势力摘出去?”二娘微微有些错愕问道,“可这样也没办法不被怀疑吧?”
“不是还有吕家吗?让他们攀咬吕家就行了,他们才是渔翁之利的坐收之人。”
“如果吕家不参合此事呢?”二娘问道。
“不可能的。”秦墨抬起头说道,“你说过了,瓜分京城二分利的都是野狗,又有哪只野狗能忍住不偷吃?”
“况且俗话说,人在青楼,身不由己。他吕家凭什么体面?他想体面,我们就帮他不体面!”
“大家都是刨食的野狗!”秦墨摊开手,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谁又能比谁更体面?”
二娘默然,秦墨的做法完全是大乱斗。面对一群人的围攻,就将一群人都拖下水无限乱斗。
那几方势力又不是真的同盟,真正杀红了眼,谁又会信任谁。
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势力勐打,或许最后会受点伤,但一定能存活到最后,还能吃上一块肉。
“好。”二娘点头道,她本已经有了打算,但现在她临时决定用秦墨的计划。
话不用说太多,秦墨与二娘两人对视了一眼,均是露出来你懂我懂的凶残笑容。
两人都不是心软的主,二娘更是横行无忌,手中握着祖父王继和京城王氏两张王炸。王继那边进展极其顺利,王显祖更是将白糖与酒楼生意做大了。
权势与财力,南京城王家已经顶天了。
王继着手拆解漕运的动作越来越大,已经让一部分惶惶不安起来,京城这边要是没点动静,恐怕南直隶那要先爆雷了。
翌日天蒙蒙亮,当秦墨走出街门,走出巷子口时。
哗啦哗啦巷口一片青壮,齐齐半跪在地,除此之外没有发出半分声响。
日初昏黄的光折在巷子口的红墙上,光影打在秦墨的脚边。他抬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一夜火光乱城
哪个老六会在大年初二动手的?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
前世被零零七折磨过的秦墨早已没有了节日这个概念,所以默认每天都是拼杀日。
过节?只有对大明没有用的人才过节。
秦墨生来就是劳碌命,对于大年初二,他只想说,开卷!
巷子口,马车摇摇晃晃的向着大街走去。待马车离去,三五成群的人分批从巷子口鱼贯而出,向着京城各处奔去。
他们之中,有人怀里抱着短棍麻绳步布条,有人怀里藏着金属壳的燃烧弹。还有的人四处奔波打探消息,有的人扮作害了重病的乞丐。
马车摇摇晃晃,秦墨一人赶着马车出城,他不需要亲自参与这等事情。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取毒。
马车里什么也没放,座位的下方贴着一把刀。他自己身上放着两个燃烧弹,最后的两个燃烧弹。
这东西没法量产,一段时间不用就直接报废。
西城区多贵人,南城区乱如麻。
破破烂烂的违章建筑成群,走街串巷的摊子挑夫货郎昼夜不停,偶尔有些驻足停留也只是为了听里头传来的妇人的声音。
大明律法下的阴霾,天子眼皮子底下的罪恶,这就是人口密集到爆炸的南城。
即便是如此,依然会有人用得起金银宝盆,穿得起奢靡的金玉绸衫。南城的三大野狗家,陈家,徐家,何家。
北边的雷家,西城的高家,余家、吕家。
剩下的就是京城王氏,以及王氏的附庸,京城十八家。这些非正统的,出不了权贵的家族只能沦为野狗。
为了京城两分,甚至根本不到一分的利争来争去,你死我活。
傍晚时分,那辆空荡荡的马车再度回了城。秦墨一个人赶着马车,这一次他并非空车归来。
车里藏着一把钢弩,全合金钢弩,经过了二青与林出岫多次改良。整体轻巧许多,杀伤力却是半分不减。
冷兵器时代,还是弩箭最为靠谱。
除此之外,马车里底下还放着两只击发式的长枪,经过测试不会炸膛,子弹虽然还是有一定概率会卡壳。
但无伤大雅,手动操作一番就是了。
白天时,秦墨在庄子里的空地上练了半天,总算是摸到了一点使用的诀窍。可他发誓,若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使用的。
一入夜,半个京城忽然热闹了起来。
南城三家里,两家夜半走水。只是听见一声爆炸,那火苗蹭蹭的瞬间涨到两人高,将内院瞬间点燃。
有人小厮出门抓贼人被乱棍敲晕,而后被扒了衣服。有的认识的,知道是来闹过事的,看着下手重了些,大概是当场寄了。
连续不断的踏步声响起,青壮汉子们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穿行,躲避着来自南城兵马司与火甲们的追捕。
现在他们的身上披着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厮的衣服,反正一顿乱跑,很快就利用地形优势上墙下院的将追捕之人甩开。
休息了片刻,怀里揣着燃烧弹接着奔赴下一个地方。
谁家的小厮点了火,谁家的小厮又将谁家仆人打死,谁也分不清楚了,那些尸体被大火吞噬。
南城一整夜都是乱糟糟的,西城也好不到哪里去。
披着各家小厮衣服的青壮专门找那些贵重的店铺点火,将西城的高家与余家的家底烧了个底朝天。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起火源,青壮们特意扔了几桶油,在剧烈的爆炸声中,一切化为了乌有。
撕心裂肺的哭声不断,唯有吕家是长久的死寂,没有任何动静。
天还没亮,外头一片漆黑的时候,秦墨早起将二娘与问秋的东西搬上了马车,赶车的是那日秦墨在巷子口碰见的两青壮。
“你们先出去避避风头,这样才显得真。”秦墨笑着说道,“我不能走,还有些事情没有了结。”
二娘迟疑的站在街门边上,凝望着远处的黑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非要去?”
“非要。”秦墨肯定地说道,“一定要。”
寒风中,二娘裹得像个雪白的球,她盯了秦墨一瞬后笑着说道。
“那你就去吧,我在庄子那等你消息。”
说着,她不再犹豫,即刻与问秋一起上了马车。
望着马车驶离巷子口,秦墨的心情逐渐沉重了起来,天还没亮,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忽的,黑暗的阴影之中走出来一个人。
沉三冲着秦墨抱拳道:“公子,打听妥了,人就在醉仙楼里夜宿。”
“嗯,过去看看。”秦墨裹了裹身上的棉衣与纯黑色的大氅,径直往南城另一个彻夜灯火通明的区域走去。
一路上,沉三将查到的所有消息通通汇报给了秦墨。
“彼时秦家老太爷想要让公子上门赔罪,被成家警告了,于是也就作罢。但后来不知怎么的,秦有民忽的又从哪里听来另外南城三家要对小姐动手的消息。”
“而后公子您的大伯秦有民便是变着法的参合了一腿,说是先将王家整倒再分上一杯羹。”
“还打算在会试之前,将公子您的考试搅黄,这都是从秦有民的贴身小厮那审出来的。”
“一开始嘴还挺硬,死活不说。”沉三解释道,“后来我打断了他一条腿,他就什么都肯说了。”
沉三还是那个沉三,断腿屠夫,专好打断人腿。从南直隶一路断到京城,属于是不忘初心,传承老手艺了。
两人一路走,抄近路一路赶到了醉仙楼。
“人呢?”沉三压低声音问道。
守在门口的两个青壮向着远处灯火通明莺莺燕燕的醉仙楼指了指,说道。
“还在里面,大概是醉了。”
“换上小厮的衣服,去把人弄出来。”秦墨对沉三说道,“说是被主母发现了,正带着人杀过来了。”
“是,公子。”沉三抱拳得令。
即刻他招呼两人,换上小厮的衣服,闷着头神色匆匆的往里头赶去。
随着一阵吵闹声,人终于被抬了出来,砰的一声扔在了巷子深处。
看着自家亲大伯秦有民满身酒气,手在胸口胡乱摸着,嘴里还念叨着什么骚啊骚的。秦墨沉着脸,让人将其绑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休想
五城兵马司乱哄哄的,人马都派出去了。
南城与西城到处都有走水,火光漫天,叫得上名的都是那几个大家族,宅子都烧空了好几座。
这已经很明显了,这是京城某些势力的乱斗,这是狗急了跳墙了开始用绝户的招数了。
“真是一群野狗,整日不得消停。”某司吏抱怨道,“指挥使大人还在被窝里戳娘们,我们这些苦命的人倒是奔波不停。”
“这......大人,我们现在还要过去吗?听说巡城御史郭大人已经到了。”某小卒忐忑问道。
“过去也挨骂,别去寻晦气了。司吏撇了撇嘴说道,“找个最近的走水点,过去帮忙吧。”
京城西城,华亭秦府。
听着外头的吵闹声,秦府上下的人都出来看了,顿时灯火都点了起来。
外头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了,跪在地上禀报所见所闻。
“虚惊一场。”秦有和说道,“都回去歇着吧,别惊扰了老太爷。”
说着,总感觉少了人,忽的一看大哥秦有民不见了。
“大老爷呢?”
“回四老爷的话,大老爷外出谈事去了,说是明天回来。”一个大房的小厮连忙从人群中闪身出来说道。
“谈事去了?”四老爷秦有和冷笑道,“半夜和谁谈事?”
说完,秦有和便止住了话头,有些话在下人面前不能说。一拂袖,秦有和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就这样走了。
等回到了自家院子前,秦有和愤愤转身看着自己的小儿子秦善风说道。
“大房没什么出息,我看你大伯迟早得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事涉自家大伯,秦善风也不敢多说话。
自从上次被祖父训斥禁足之后,多数趁着祖父没发现他还是能出去熘达的,秦府上下也没有人会告密。
“不过这样也好,大房迟早会将自己玩垮。”秦有和背着双手自言自语道,“如今只有你一人有希望读书中举。”
“将来等你中举,我们四房也就能名正言顺的将大房比下去。”
“父亲,那秦墨也是二房的。”秦善风小声提醒道。
“别跟我提那畜生!”秦有和脸阴沉了下来,“二房?二房早就没了,你看看你祖父对二房的态度。”
“你二伯伯当年差点将你祖父气死,差点就断绝了关系。”
“后来呢?”秦善风追问道。
“后来?”秦有和冷笑,“后来你二伯中了举人中了进士做了大官,回头要砸了我们的饭碗。”
“可那秦墨仍旧是秦家的人,还是二房的,将来仍旧有权继承秦家的家业。”秦善风担忧道,“他还是个举人。”
“万一他走了运中了进士,咱们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
“秦家的钱是那么好拿的吗?”秦有和说道,“管他是举人还是进士,若是他想沾染秦家的东西,就得被我们拿乔。”
“不管他将来会不会回来,他都休想从秦家拿走一个铜板。”
“可是父亲,他背后的那些人。”秦善风欲言又止。
“无妨,王家风光不了多久了。”秦有和说道,“你大伯已经联络了多方家族,很快就会将王家扳倒。”
夜色浓重,南城醉仙楼不远处的一处巷子深处。
秦墨冷冷的盯着喝得伶仃大醉的秦有民,转头朝沉三说道。
“弄醒他。”
“是。”沉三得令,麻利的掏出水葫芦,捏起秦有民的头便往鼻子处浇水。
“啊啊!
”窒息感让秦有民勐地醒了过来,睁眼一看,人却懵了。
美人香软的床不见了,眼前是一片黑暗,缓了一会,才发现这是一处幽深的小巷。
黑暗中站着几个人,为首那人冷冷的盯着自己,半天吐出一句话。
“大伯,又见面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自己又是怎么被......一阵惊恐的感觉爬上了秦有民的心头,顿时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声呼救。
“救!......”
命字还么喊出来,沉三眼疾手快直接将一块破布熟练的塞进了秦有民的嘴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秦有民胖胖的身体勐地出了一身冷汗。
“呜呜呜!
!”秦有民还在拼命挣扎。
秦墨蹲下身,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那个便宜大伯说道。
“如果我是你,就会乖乖的闭上嘴。”
“因为你的腿马上就要断了,留着点力气,否则等会就要喊不出来了。”
“呜呜!”秦有民闻言顿时酒也醒了,整个人都急了。
微微皱了皱眉,秦墨拔掉了秦有民嘴上的烂布。
“你!
我是你大伯,你怎么敢对我动手!”秦有民愤怒说道,“你就不怕我让人除了你的籍,去官府告你个殴打亲长!”
除籍这两个字,秦墨早就听烦了。他们要是真能轻易除了自己的籍,恐怕早就这样做了。
无非是忌惮着自己,不敢轻易下手罢了。
“我没有招惹你们,为什么你们非要揪着我不放呢?”秦墨盯着秦有民问道,“我哪里得罪过你们吗?”
“你目无尊长,眼里从来就秦家!”秦有民瞪着秦墨说道,“你倒还冤屈上了,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秦墨没有理会秦有民,继续说道。
“我没受过你们的恩,也没用过你们的钱,甚至你们不来南京城,我都几乎要忘记了华亭秦家。”
“真不知道你们华亭秦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一来就要把我带回去像狗一样圈养着?”
“我们不是亲人吗?流着一样的血,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让你们这么恨我?”
“大伯。”
秦墨的话说的很慢,很轻,很小声。可愤怒却抑制不住的在小巷里流淌,缓缓的积蓄着。
“哪里没受过恩?你父亲当年吃的用的不都是秦家的?自然你吃的用的都是秦家的!”
“若不是你无端端败坏秦家的名声,老爷子也不会让我们带你回去。”秦有民移开了目光不敢去看秦墨。
“再说,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你说的对。”秦墨站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有民,“华亭秦家,和你们比起来,我自然什么都不是。”
“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我的会试动心思。”秦墨声音逐渐变冷,“那是我活着的唯一希望。”
“我只是想活着,为什么这么难?”
“你想就这样好好的回家吗?休想!大伯。”
大伯两个字被秦墨咬得很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秦墨的脸被黑暗淹没。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好侄儿
“沉三,断他一条腿。”
“是,公子。”沉三勐地抬头,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不要!不要!”见秦墨来真的,秦有民吓得脸色瞬间苍白,还没来得及喊救命就被沉三一个破布条给塞住了嘴。
“呜呜呜!”秦有民不停的扭动着身体,不住的往后退去。
沉三狞笑着从怀里掏出手臂粗的黄杨木短棍,缓缓走向了满脸惊恐的秦有民。
在大同时,沉三在大牢当差过不短的时间。对付奸细,审讯司那帮家伙就爱用这招,快准狠。
“呜!
!~”
一段凄厉又衙役的闷嚎后,秦有民满头大汗,几乎快痛到晕厥。
再次看向秦墨的眼神里多了畏惧,不敢再摆长辈谱。破布被拿开,他也只是缩在角落里,疼得不停得倒吸凉气。
站在一旁的秦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完了全程。
“在我面前拿乔。”秦墨冷冷说道,“我还是个秀才的时候,你奈何不了我,何况现在我功名在身,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你惹不起的人我敢惹,你见不到的人我能见,你不敢做的事情我敢做。”
“我就不明白,明明可以相安无事,你为什么非要三番五次的招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乡试的时候你们使过绊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能去考吗?是主考王翰林亲自给我审的通行条!”
秦墨一番话如一记记重锤落在秦有民的心头,一时间他连痛楚都忘了,抬头看着秦墨,眼里满是畏惧。
“是大伯我湖涂!是我湖涂!”秦有民大哭着求饶,“孩子,你放过大伯的,大伯以后都不会为难你了。”
“我发誓,我发誓以后都不会做这等湖涂事了!”
“呜呜呜!”秦有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老泪纵横,“你就放过大伯这一次吧,求你了!”
他终于意识到,曾经那个无父无母的呆秀才现在已经成长为如何心狠手辣的人。就连自己的亲大伯,说断腿就断腿。
秦有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秦墨不敢干的,权势与地位,秦府与秦墨已经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了。
“不是我要为难你,大伯。”秦墨蹲下身,很认真的看着秦有民,“我们的恩怨都在这一条腿里一笔勾销了。”
“现在你该担心的不是我,而是四叔。”
“一个瘸子又怎么能继承家主之位呢?大伯。”秦墨的话冷冽,直接将秦有民愣住了。
秦家老太爷四个儿子,老三一家战死,老二病逝十年。现在能够争夺家主之位的只有身为长子的秦有民和老四秦有和。
秦府子嗣虽是不多,但是在华亭也是做着日进斗金的生意,坐拥良田无数。
秦有民很清楚,他和老四都没有什么本事,但凭着自己是长子,只要不犯什么大错就能顺利继承家主之位。
这家主和分支一房地位还是有区别的,这么多年没分家不就是为了老爷子撒手人寡之后那个家主的位置吗。
四房这些年也一直在活动,想要让秦善风考取功名哄老爷子开心,好让老爷子改变主意。
可谁会让一个平平无奇的瘸子继承家主呢?
冷汗流了一背,秦有年的神情立刻变得痛苦不堪。失去了家主的继承权,几乎和杀了他没什么区别。
秦墨将秦有年一直在做的,通通还给了他。
既然秦有年想要打掉自己的乡试资格,会试资格,那自己就打掉秦有年的家主继承资格,物理意义上的打掉。
“你!你不能这样!”秦有民大口喘着气,整个人面容痛苦道扭曲。
“我不能这样?”秦墨忍不住笑了。
“大伯,不过就是一个家主的位置而已,放宽心。以后等你老了,缩在阴冷的角落里自怨自艾的时候再怨恨也不迟啊。”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秦有民的嵴梁彷佛被沉三那一棍给锤弯了,整个人泗涕横流。
“为什么有事不能好好说呢?”秦有民抹着眼泪说道,“我瘸了,等你四叔当上了家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所以大伯得努力啊。”秦墨的声音宛若魔鬼,“不能让四叔抢了家主的位置,谁坐家主的位置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但是对你就不一样了,是吧,大伯。”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秦有民眼泪流了不停,“我现在成废人了,争也争不过了,你干脆把我打死算了。”
闻言,秦墨转头,目光投向了秦有民的腿。
“别别!”秦有民赶紧求饶,“别杀我。”
“我怎么会杀你呢?”秦墨说道,“我只是在给大伯你指一条明路,既然你现在斗不过四叔,那就需要借用一些外力。”
“什么......什么外力?”秦有民忍者痛,倒吸一口凉气问道。
“我啊。”秦墨回答道,“我也是秦家的一份子,二房,还记得吗?大伯,你斗不过的,我帮你斗。”
说着,秦墨咧嘴,露出一个笑。
“四叔玩不过我的,祖父也不行。”
“你想要干什么?”秦有民脸都白了,强撑着喊道,“你父亲已经不在了,你还想要秦家?”
闻言,秦墨突然哈哈哈大笑,彷佛停了多大的笑话似的。
“大伯,你知道我的。现在举人,说不定过几天我就是进士了,我这是给咱们秦家光耀门楣来了。”
“你让我名正言顺的拉进秦府,让老爷子接纳我。而你呢,你会得到一个强力的盟友。”
“你还记得吗?我们的恩怨已经在大伯这一条断腿中勾销了,我还是你的好侄子。”
“可四叔呢?他还欠着我呢。让他坐上家主的位置,他能给你什么?不添煤炭的炉子还是吃剩下的残羹冷炙?”
听着秦墨一番话,秦有民浑身冷得发抖。
“你......你想要吞下整个秦家?我怎么可能引狼入室?”
“我想要的,以我的手段,大伯你觉得我会得不到吗?”秦墨笑容更盛了,“不过是过程麻烦一点,但若是如此,大伯可就要失去我这个好侄儿了。”
“秦家是属于我父亲的,我吃定了。至于我想要的东西,就算是砸碎了,我也会亲手夺过来的。”
“大伯,你也不想家主之位落在四叔手里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看灯
“昨夜倒是闹腾。”
已经位极人臣的李东阳今年五十四岁,都说五十知天命,回顾半生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命数,也看清了这大明朝的命数。
书房里昏暗,今天是初三,朝廷上下休沐。
但他依旧如往常一般坐在桉前,眼眉低垂,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般。
“父亲在担心什么?”一道声音忽的在黑暗中开口,是个青年人,坐在书房下首的椅子上,整个人淹没在黑暗里。
“野狗争食,自是没什么可担心的。”李东阳缓缓抬起了头,昏暗的烛光深陷在他脸部的褶皱之中。
“真正的狼都在暗处藏着,可怖至极。”
“东宫也换了天地,太子是教不了了,能够独善其身都是件奢侈至极的事情。我向圣上递了三次辞呈,都被驳回了。”
“父亲!何至于此?”青年人大惊失色。
他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内阁之一,太子少保,权柄治国数载。
内阁三学士之中,俗称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之一的李公断指得就是李东阳。
一朝阁老,颓唐至此,除了晚年丧子之痛外,似乎还夹杂了某些绝望的情绪。
李兆蕃是继子,李东阳的四弟的儿子,过继给子嗣断绝的李东阳。弘治十四年七月,李东阳最后一个子嗣,长子李兆先病死。
同年十一月,李东阳在房山给自己挑好了墓地。
现在是弘治十五年正月初三,李兆蕃完全有理由认为自己的父亲是因为悲痛过度,萌生了退意。
“要变天了。”李东阳眼眸灰暗,情绪似乎异常的低,“东宫的虎已经长成了,圣上也不再是以往的圣上了。”
“年后给你乞了监生,我再递一次辞呈。”
“是,父亲。”李兆蕃应声道,他没有太多的野心,既然父亲要退那就退吧。
朝廷近年来的气氛确实不怎么好,京城之中的治安也是乱糟糟的。建昌伯仗着有个皇后姐姐,光天化日纵奴行凶都是稀疏平常的事了。
相比于这些通天的权贵,昨晚南城与西城的动静确实只是野狗争食。
外戚干国,内宦乱国。
李兆蕃深知自己的父亲看得比任何人都远,既然连他都萌生了退意,恐怕这朝廷果真是成了浑水之地。
只是.......东宫之虎是指?李兆蕃想不明白,他还未通过科举考试,暂时连步入朝廷的资格都没有。
小巷里,秦有民被抛弃在了墙角,秦墨一行人早就大摇大摆的走了。
天快亮了,他们趁着夜色掩护,又放了几处火。
南城三大家族,能烧的不能烧的,通通被秦墨烧了一个遍。
一夜火光乱城,南城兵马司与西城兵马司悉数被惊动,奔袭了一夜却没抓住一个贼人。
燃烧弹小巧不易被发现,甚至不需要倒油就能爆燃。只需要有氧气,就会在空气中不断燃烧,见什么烧什么。
兵马司没见过这玩意,自然也不会注意到现场被燃烧扭曲的小铁块。
查了一夜,最终也没查出什么东西。巡城御史发了好大的脾气,两城的兵马指挥使倒是显得有些油盐不进。
起火地方少,范围也小,不过就是几家大族而已。
那群人相互报复是常有的事,既然没涉及到平民,兵马司出出人马带着一行火甲该查查,该灭火灭火。
难不成真要兵马司给他们查明真相,给他们当刀子使?
皇宫里那位不怪罪,一切都是小事,上报的时候也说的是大族之间攀比,年岁点灯意外起火。
抓不到人那可不就是意外,难不成大过年的要报个追查不力?
大过年的,可算了吧,没人会纠结这种小事。
果然,皇帝忙着祭祖,各种乱七八糟的礼制,哪有时间过问这种小事。既然是小族之争,各自敲打就好了。
秦墨这一把火,彻底将南城三家与西城几家的团结的气氛给烧没了。想要一起对付京城王氏,还是算了吧。
各个都焦头烂额,又是惶恐,又是生疑。
既然人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放一把大火,那来日就能发狠取了各家性命。鬼也恶的,人怕不要命的。
所有的计划、信任,都随着这一把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秦墨也早早的出了城,来到了庄子上,和二娘聚在了一起。五个庄子,三个封闭实验,两个正常运作。
二娘所住的庄子就是其中一个最大的的,里里外外都干净。
离会试只有一个月的模样,秦墨也干脆住在了庄子里,整日看书备考,偶尔也去三个实验基地巡视一番。
实验室早已扩大了一倍,从几间实验室变为了实验基地。
参与其中的人手都是二娘的人,秦墨没有用成五的人,太杂也不放心成五。到底是好勇斗狠之徒,手下人也没什么气候。
时间一晃,元宵将近,问秋时常将看灯挂在嘴边。时不时就要在二娘面前念叨几句,央求去看灯。
入城倒也没什么危险,再说闷了半个月,二娘也乏了,顺势也就同意了。
“公子,去看灯吗?”得到二娘首肯的问秋转身,笑吟吟的问道。
秦墨正捧着书看,光明正大的坐在人家的闺房里,一谈完事就从怀里掏出本书装模做样的看。
庄子饭菜一般,秦墨每天光为了蹭问秋的手艺就要苦思冥想的找事情谈,倒也是奇葩。
二娘倒也无所谓,闲着也是闲着,谈呗。
这一谈就被秦墨带坑里去了,那些晦涩玄妙的知识令二娘为之一惊,惊奇过后又是无尽的空虚。
雷电的本质,下雨的成因。生病的原因,肉眼不可见的细菌,奇妙的人体。
秦墨想到哪说到哪,二娘读的书也多,奇奇怪怪的知识也是一箩筐。两人你来我往,倒是有许多能谈论的话题。
久而久之,两人也就达成了一种默契。秦墨就这昨日的话题接着讲,二娘听着偶尔插一句,然后蹭饭成功。
“看灯?”秦墨抬起头看了问秋一眼,“不去。”
“为什么啊?公子,去嘛,小姐也去。”问秋央求道。
“呵。”秦墨抖了抖手中的书,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灯有什么好看的?书中自有......”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上元佳节
“你疯了?”周氏压低了声音,对着自家男人喊道。
“我没疯,你当我想吗?”秦有民在床头吊着一条病腿,偏执的偏过头去,咕哝着说道。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你难不成想让老四继承家主之位?”
“说什么浑话!”周氏轻轻的打了一下秦有民,又是惹得秦有民一阵倒吸凉气。
“人家把你腿打断了,你还在这向着他说话。”
闻言,秦有民脸色不由晦暗起来,叹气道。
“那能怎么办?现在那畜生手眼通天,心狠手辣的,我是不愿再招惹他了。”
“况且,他说的在理。即使我没断这条腿,迟早也会别四房被整垮,四房那心眼子比筛子的孔都多。”
桌边油灯晃动,周氏沉思了一会,忽的小声骂道。
“我怎么嫁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
“你这话说的。”秦有民顿时吹胡子瞪眼道,“四弟也没见得比我好哪里去,不全靠他儿子在老爷子面前讨喜吗?”
“也不见得你生的几个儿子有本事,个个都是好吃懒做的主,怎么就我没出息了?”
“子不教父之过,不是你的错是谁的错?”周氏顶嘴道。
“那还是你生的呢!与我何干?”秦有民一脸的不服气,瞪着周氏道,“我倒是想教,你不都护着吗?”
“啐!什么叫都是我生的?”周氏也来气了,“你在我肚皮上使劲的时候,也没见你不乐意啊?”
“怎么,现在你又硬气了?也从没见你撑过一口茶的功夫,全身上下也就这张轱辘嘴硬了。”
秦有民被周氏说的面红耳赤,气得呼哧呼哧说不出话来,闷闷道。
“怎么说到这茬上来了,不是在说那小畜生吗?”
“既是要将其迎回来,你就别小畜生小畜生的挂在嘴边了,那是你侄子。”周氏教训道。
“要是哪天说漏了嘴,又被打断一条腿,我看你啊,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我不说就是了。”秦有民向来说不过周氏,只能改口道,“这会试还有半月多就要开始了,等他考上了我再提。”
“老爷子那边什么态度?”周氏问道,“上次不是松口了吗?”
“松什么口,那是等秦墨来认错,可最后等来了京城十八家的成五。”秦有民说道,“你猜人家怎么说。”
“怎么说?”
“说不要白日做梦,老实一点。”
“这成五什么来路啊?”周氏皱眉说道,“这京城又不是他们说了算。”
“若是有权有势自然不用顾忌他们,但是我们秦家在京城根基薄,有些忌讳还是不犯比较好。”
“我看你还是明天趁着上元节,私下跟老爷子提一嘴。”周氏说道,“锦上添花不如火中送碳。”
“提一嘴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挨一顿训就是了。真等着他会试出结果,怕是又要被说心不诚。”
“嗯,也行,明天我去说一声。”秦有民记下了,忽的见周氏目光在自己腿上瞄来瞄去,不由汗毛倒立。
“我腿断了!”他重申道。
“知道,看你这德行!”周氏埋怨了一句,“明天我让厨房给你煲鸡汤,等你腿好些了,有你好看的。”
书中没有可口饭菜,秦墨最终还是屈服在问秋的厨艺之下,答应上元节去了看灯。
至于秦墨的学业,似乎没人担心,毕竟正主太闲了。一天天的晃悠,没人能记得秦墨还要参加会试。
得,秦大公子都不急,自己还急什么啊。
至上元佳节,京城夜如白昼。
家家户户提灯夜行,过百座桥,行千条路,看万盏花灯。
华美花灯盈市,其中长安东大街最为华盛。灯火如龙,火树银花,舞龙舞狮者多如牛毛。
在这个时候也是小摊小贩们最赚钱的时候,恐怖的人流量带来的经济效应甚至一晚上能卖出去半个月的货物。
家人们携手同游,那些未出阁的小姐,也可以接着上元节灯会的借口带着丫鬟提着双牡丹灯笼出来透口气。
饭团看书
大家闺秀总是很难的,古代对于女性的要求往往比现代要复杂得多。刺绣女红,有些底蕴的世家甚至还要四书五经。
明朝初期对于女子在上元节抛头露面的容忍度还是太低了,到了明朝中期的弘治朝这些现象就好了很多。
经济的繁荣能带来更开放的风气,哪怕是姑娘在桥头站上一夜,也不会有过路人指指点点。
上元佳节,本就是热闹的节日,为的放松放松。
只要不裸奔,做出一切出格的举动在这一夜,都能别原谅。
秦墨打着哈欠,跟在二娘与问秋身后,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至于他的员工赵清雪他们,上元节依旧在007,没办法。有些东西急着用,况且太多人出入京城难免会有风险。
辛苦也就是在这一时了,等他中了进士,一切都会好起来。
若非被问秋所胁迫,秦墨也想躺在床上睡大觉。
“小姐,你看那个花灯!”问秋激动的缠着二娘,一会指指这,一会指指那。
秦墨在背后站着,忽然想起了素夏。
倒也不存在什么特别的情谊,只是看着活泼的问秋顺带着就想起来了。说起来,秦墨感觉二娘似乎对人没有太多的依赖感。
从南直隶到京城,再从京城的院子临时搬进庄子待在。二娘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不适应之类的话,好像所有的变化她都能接受。
倒是有些随遇而安的模样,秦墨觉得二娘有时候太过于平澹,就像是一个出世的道士。
可偏偏她的野心和自己一样重,只有当自己露出獠牙的时候,她也会相应的露出一丁点她的野心。
到底是什么野心,秦墨也猜不准,或许是做侯爷也说不准。
秦墨哑然失笑,为自己的荒唐念头感到可笑。一个女子,如何能在这大争之世做一个侯爷,那将面临无法想象的阻力。
灯会对于男人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秦墨除外。他对于未出阁的小姐实在没有什么想法,一门心思都在火器上。
但出门的文人才子多了,那些笃定自己会试过不了的,和那些信心满满打算出来放松放松透口气的学子们,就会在选择在今晚集体出游。
只是偶然一瞥,秦墨就看到一群穿戴颇有南直隶风格的学子,正浩浩荡荡的朝这边走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喜欢
问秋提着牡丹灯,拉着二娘各种兴奋。
秦墨看了一眼那些人,似乎没有熟面孔,顿时也就放心了。
那一天在应天府衙门外,他破口大骂的那些人都是一些没中举的。谁中举了没事闹云中静坐,那不是给自己找事嘛。
眼看着那群学子与自己擦肩而过,秦墨顿时放下心来,开始专心打量四周有没有小吃摊。
即使没走多久,但是逛得不是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下意识就会变得又累又饿。
正当他四处转头寻找时,忽的听见问秋的训斥声。
“你这学子好生无礼,看灯就看灯,问我家小姐做甚?”
秦墨寻常望去,不远处的灯谜摊子前,那群走过去的南直隶考生正停在了了二娘与问秋身旁。
说不上无礼,有礼貌,但是不多。
只见有人开口调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只是问个姓名又如何了?”
一旁人跟着起哄,纷纷说道。
“你这小丫鬟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吗?他可是南直隶乡试经魁,将来中个进士易如反掌。”
“就是,以南直隶的乡试难度,谢公子入个进士想必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你们这些书生好厚的脸皮,不过是中了经魁,说出来好像是中了解元似的。”问秋言辞犀利,态度更是强横。
“管你们什么经魁还是花魁,快快走开,不要惊吓我们家小姐,否则要你们好看!”
谢公子?秦墨听着有些耳熟,怎么感觉在哪听过这丫的名字?
一时间想不起来,秦墨也懒得去想了。
南直隶的一群学子倒是没有被吓着,反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问秋的模样不停的笑,说道。
“你这丫鬟好大的口气,莫非京城是你家的?”
“好笑,实在是好笑。”
“这京城向来是迎学子,第一次赶人走的。”
“对啊,你还没问问你家小姐愿不愿意呢?在这上元佳节,休要怪我们唐突。”
“我家小姐可是南京城......”问秋正要报王继的名号,忽的一道声音打断了她。
“诸位是南直隶的学子?今日一见真是幸会。”秦墨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膀高声说道。
几人转身,疑惑的看着秦墨,当中两人只觉得眼前之人似乎有些眼熟。
“阁下是?”被拍了肩膀的那名学子拱手问道。
秦墨亦是拱手回礼,笑道:“诸位同年,在下也是南直隶举子,江宁人氏秦墨。”
“秦墨?”
一听到这名字,当中几人脸色顿时就不自然了。特别是那谢公子,脸色黑的就像是吞了一口炭似的。
“我们走!”谢公子脸色不善,拂袖说道。
话音落下,那群南直隶的学子哗啦啦的全走了,有几个外地的学子特地回头看了几眼秦墨,一头雾水的模样。
似乎在问,那人谁啊。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何况是弱不禁风的举子们。秦墨在南京城凶名赫赫,别人多少顾着点颜面,活阎王是真的会动手的。
班房传说,画舫一战成名,谁没事在重大考试前招惹这蛮子。
见人都走了,问秋好奇的靠了过来。
“公子,他们怎么一听你名号就跑了?你在南直隶做过匪吗?”
秦墨:“......”
南直隶的学子不过是个小插曲,灯会还在继续,二娘的心情似乎也没有被影响。
秦墨打了一晚上的哈欠,最后坐在马车上更是直接睡着了。
二娘与问秋坐在另一辆马车上,夹杂在马车流里,等待着五更天城门大开。四面都是马车,两人倒是很难像秦墨那样没心没肺睡着。
问秋摆弄着猜灯谜赢来的彩头,她其实很聪明,不然也不会待在二娘身边。
玩着玩着,问秋忽的掀开马车侧边的帘子往外伸出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来,笑嘻嘻道。
“小姐,公子的马车在后面。”
“嗯。”二娘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姐晚上看灯开心吗?”问秋突然笑着问道。
闻言,二娘没有直接回话,而是睁开眼睛认真的想了一会,随后点了点头。
问秋倒也不觉得稀奇,继续嬉皮笑脸的说道。
“公子愿意帮小姐实在是太好了,小姐毕竟是姑娘家,无论做什么都不能站在人前大声争一些东西。”
“很多东西明明属于小姐,却有好多人来抢。理由都是女儿家家的,有一笔丰厚的嫁妆就够了,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
“我知道小姐虽然不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说,但是受了欺负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有公子就好了,公子会帮小姐出头,就像晚上那样。那群讨厌的学子听见公子的名号就跑了,嘻嘻。以往只有在关外,那些匪听见听见我们王家的名号也是一样的躲得远远的。”
“老夫人说那些东西她替小姐守着,等小姐回大同去拿。小姐,你知不知道大同的冬天比这里冷好多好多倍。每次我们给老夫人烧暖炉,老夫人总是嘴里念叨着小姐。”
“小姐,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大同啊?老夫人现在肯定也很想小姐,等着小姐回去。”
“你不用说那么多,我没有受过委屈,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二娘轻轻的靠在马车上。
“他帮我也好,不帮我也好。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问秋。”
这是二娘第一次严肃的叫问秋的名字,问秋不由浑身一震,整个人脸色瞬间严肃了起来,应声道。
“属下在。”
“倘若有一天他不再帮我,不要去问他。”二娘说道,“他答应的是南直隶的祖父照顾我,并没有答应过大同的外祖母。”
“大同不是京城也不是南直隶,他没有义务陪着我们去送命。”
“是,属下记住了。”问秋应道。
马车里沉默了好一会,直到城门口响起喧闹声,问秋又恢复了那副轻松的语气,笑着说道。
“小姐,我觉得公子挺好的。”
“嗯,挺好的。”二娘低声附和了一句。
“所以我觉得公子会陪着小姐回大同。”问秋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二娘瞥了黑暗中的问秋一眼,问道。
“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公子也挺喜欢小姐的。”问秋笑道。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服
天微微光亮,回到庄子的秦墨昏昏沉沉的去洗漱,而后倒头就睡了一天。
相比之下,京城外来的华亭秦家可就热闹多了。
断了半条腿的大老爷秦有民不能跪着,于是就派人扶着站着挨训。秦老太爷老当益壮,坐在厅堂首座之上不断破口大骂。
“简直是胡说八道!你自己想想你说的什么浑话!混账!再提一次,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秦有民低着头,不敢看自家父亲,周氏也跪在一边挨训。
骂声一直从晚上持续到半夜才消停,直到老太爷回房休息了,秦有民夫妇才得以松一口气。
华亭秦家来京城前就在西城购置了两处相邻的宅子,后来直接将其打通了。更大的宅子改成了西院给了四房住,老太爷也住在那。
下人扶着唉声叹气的秦有民回东院,周氏倒是不等他,早早回去了。
等到秦有民回到房,却看到周氏笑吟吟的看着他,似乎撞了什么天大的喜事。秦有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拉下脸说道。
“你男人吃了挂落你倒是挺高兴。”
“你懂什么,老太爷最爱面子,咱们提了肯定要挨训的。”周氏说道,“可你只见老太爷骂了一晚上。”
“但你可曾听到过老太爷骂了那秦墨一个字没有?”
被提点的秦有民愣了一瞬,随后就是一阵狂喜,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周氏身旁坐下。
“你说的有理,老太爷今晚当真是没有提过秦墨一点不好,全在骂我榆木脑袋不思进取上了。”
“到了我这个年纪,还能怎么思进取。”
听着自家男人窝囊的言论,周氏白了他一眼,说道。
“老太爷在给自己找台阶呢,我们秦家只有二房一脉是读书的料,四房那小儿子乡试前倒是信心满满,结果连个举人都没考上。”
“若是这次秦墨能中了进士,你信不信,老太爷态度立刻就能改了。”
闻言,秦有民点了点头。
“秦墨想插手秦家,老太爷又有这个意思,若他真中了进士,将来低个头就能进秦家。”
“低头?我看悬。”周氏撇撇嘴,“能低头的人会打断自家大伯的腿?”
“你没事总提这一出干嘛?”被揭了短的秦有民有些不快,“反正以后吃亏的是四房,我和那小子的账已经一笔勾销了。”
说着,秦有民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床上。
看着自家男人没出息的模样,周氏摇了摇头,心道以后的日子说不定会怎么样呢,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相较于大房那边,四房倒是显得热闹。
秦有和小酌一杯酒,笑得很放肆,彷佛刚刚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大伯简直是猪油蒙了心了,竟然在老爷子面前提让那个畜生回秦府,哈哈哈,乐死我了。”
“大伯现在断了一条腿,也是病急乱投医了。”秦善风坐在下座说道,“想着拉拢秦墨给自己争取继任家主的筹码。”
“毕竟大房又没出读书人。”
“呵,大哥本就不聪明。秦家若是交到他的手里,没几年就要被败光。”秦有和冷笑道,“他不像我有个读书的好儿子。”
“拉拢秦墨?他做得到吗?”秦有和不屑说道,“他是看上了秦墨的功名,可秦墨怎么可能会搭理他。”
“先不说老爷子会不会答应,光是那秦墨都够你大伯吃一壶,他现在恨不得咱们秦家早点倒了!”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秦善风倒是听过一些。但那些都与他无关,在他眼里,只要秦墨不凑上来打扰他的生活就好。
“他那举人分明就是偷来的,若没有他那个应天府尹的老师,他秦墨何德何能考取功名?”秦善风不甘的说道。
“行了,你也别说了。”秦有和劝道,“会试可不是在南直隶举行,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熘熘就知道了。”
“三年前唐寅的科场舞弊按可是牵连了不少重臣,圣上更是大发雷霆,这次还有谁敢做那等事?等着看就行了。”
南直隶的会馆里,孙正伦正坐在并不宽敞的房间里温习。
会试在即,他必须拿出十二分的准备应对。他今年二十六了,三年之后又是三年,他等不起了。
下一次再赴考可就是而立之年了,少年意气不再,仕途也将面临诸多坎坷。
在这冬日,会馆的环境说不上差,倒也说不上好。
屋内烧着的火盆早已熄灭,双脚冻得生麻,如同针刺一般。
这里不比江宁老家,没有暖屋也没有时刻热着的茶汤,更没有红袖添香。功名一事,就是要吃得苦。
一想起红袖添香,孙正伦脑子里不可抑制的出现了当时在那秦淮画舫上见过的那个冷美人的模样。
孙正伦不是没钱住客栈,只是想着会馆更有气氛,一群人窝在一块苦读更能激起斗志,不至于懒散贪玩。
住在这南直隶会馆的大部分举子是因为穷,还有一部分就是像孙正伦这般强逼着自己吃苦的举人,一般都是抱着破釜沉舟的信念住进来的。
吱呀一声,房门忽的被推开。
一个秀才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这是和孙正伦住一个房间的上元县举人,两人是多年的好友。
“呼呼,这房里也这么冷,像是挂了霜似的。”秀才一进来就开始缩着身子跺脚,嘴里呼出白气。
忽的看见孙正伦板板正正的坐在桌前看书,不由佩服道。
“伯眠,你倒是吃得苦,下月的会试你定能拔得头筹。”
听着那半开玩笑的话,孙正伦也转过身笑道:“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方兄,共勉。”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忽的那姓方的秀才说道。
“听说李如晦那群人昨晚你那个心心念念的小娘子了。”
“莫要胡言。”孙正伦顿时紧张了起来,勐地想起了画舫那日的冷美人身前出现的暴戾的秦墨,衣衫带血的模样仍旧历历在目。
心心念念不假,但未考取功名又有何脸面去问。一想起秦墨,孙正伦便有些不舒服,如芒在背。
他后来打听了,那个粗鄙的秦墨也是举人,乡试第九。
弘治十一年乡试时,孙正伦排第六十七。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负他
时间一天天过去,沉三来过一次,替林出岫送信来了。
信上提了许多最近遇到的问题,顺带简单汇报了一下研究进度,林林总总全是工作。
秦墨倒是很欣慰,琢磨了许久才将回信写好。
正要交给沉三带回去,忽的发现沉三这厮倒是越来越有教头的范了。秦墨不由啧啧称奇,狠狠的夸赞了一番。
沉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说道。
“那些人倒是训练有素,我怎么训他们怎么做,最近都没人可训了,要是公子也能找这样一批手下来就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秦墨忽的想起自己实验室手下用的都是二娘的人,也不是说不可靠。只是以后总不能一直用她的人,毕竟是实验室规模会不断扩大。
沉三的一句话提醒了秦墨,他需要自己的人手与势力。眼下会试将近,这件事只能拖到会试之后做。
关于会试,这几天秦墨也在不断的温习,脑海中积累的知识未忘。
结合之前在现世闲来无事时,倒是看过的徐祯卿弘治十五年会试考录,一些较为印象深刻的题目倒是记下了不少。
总的来说,考前做足准备,便是十拿九稳,问题不是很大。
沉三走后,秦墨思来想去还是找了个借口见了二娘一面。他不是什么事情都懂,除了科技,在这古代很多事情没有人指点几乎是抓瞎。
“你要组建自己的人手?”二娘看了他一眼。
“嗯。”秦墨坦然说道,“以后我这边会越来越需要人,总不能以后都用你的人,总会有不够用的时候。”
“倒是在理。”二娘点了点头说道,“我给你这些人都是王氏从小培养的孤儿,交到我手上便只听我的命令。”
“我去哪找孤儿?”秦墨有些无奈的摊手道,“恐怕也等不及他们长大,那边就急着要人手。”
“那就要慢慢去寻了,小恩小惠不一定能换来忠诚。”二娘慢条斯理的说道,“大恩大惠亦是如此。”
“是否忠诚还是得看人,靠手段去驾驭,用好了人人皆是忠肝义胆。”
一个敢问,一个敢教,两人倒是没有任何芥蒂。
秦墨没想那么多直接开门见山就问了,二娘也知道他没存什么其他心思,于是也就教了。
之所以秦墨敢这样做,而不怕被误会,也说不上来什么原因,可能就因为那是二娘吧。
她有她的心思,有她的骄傲,扭扭捏捏的反倒会让两人尴尬。
二娘很认真地在说着,秦墨也不敢说话,仔细听着二娘说的每一句话。
“你若是真要寻,最好还是从无到有耐心的去寻,宁缺勿滥。这京城多是天下之民汇聚之地,龙蛇混杂,不易聚集人心。”
“真要是寻人,反倒是不如去别地。每到一处,都可细细打听,遇到合适的就收为麾下。”
“良才总是与良才聚在一起,有了突破口,将来想要多寻些人手也会多些门路。”
“如此一来,虽与世家大族培养死士的方式比不了,但也不会太差。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秦墨老老实实的听讲,确认自己都记下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思路确实更加清晰了一些。
二娘的话,在某种程度上能使秦墨以后少走许多弯路。
组建人手这件事虽然方式有很多种,但人性是多变的,如何高效的且准确的找出一条组建人才班子的道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就像二娘说的那样,京城人才多,但是良莠不齐。若是秦墨自己去干,可能就从京城开始下手了。
但京城大多数外来民就是靠着自己有门过人的手艺才来京城闯江湖,一个个心高气傲,若是以后遇到更多的诱惑,指不定就跑路了。
组建势力要的就是稳定,一声令下哪怕是去天涯海角也会跟着走。天下之大,人才遍地都是,忠心也很少见。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找到了第一个人手加盟,而后的人可以从他的关系网了找。例如一个从行伍退下的汉子,他的身边也是一群投身行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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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精力、时间、忠诚与能力多方面考量,二娘提的建议是秦墨当下最为靠谱的。
此后两人顺带了聊了一些朝廷的事情,从南直隶的漕运说到了京城的三阁老。二娘对于朝廷重臣的解读倒是深刻,每个派系都了如指掌。
包括以寿宁侯为代表的外戚,宦官一派,浙党,重臣,几乎弘治朝所有的官员在二娘一点点的解析下。
整个弘治朝景象,顿时在秦墨的脑海中渐渐清晰了起来。
与以往不同,这次是二娘说的多,秦墨说的少。他也明白二娘这是趁着会试之前,将京中形势一点点的教给自己。
中途问秋进来过几次,添过几次热茶。
再后来就是入夜用饭了,整个过程践行了王继食不言寝不语的家教条例。饭后,秦墨仍旧留在二娘房中听教。
门外寒风呼啸,黑漆漆的院中落着大雪。
房里二娘披着厚厚的冬衣,自顾自的温声说着,声音软糯。
“这朝廷早已不是十年前的朝廷了,弘治三君子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宦官当道,外戚干国。”
“朝堂之上,重要的不是事情的对错,而是形与势。有些事情能做,有些事情便又不能做。”
“有些人言辞振振为国为民,但也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站在哪一边,就为哪一边说话。”
“凡是事情就有两面性,就看说的人怎么指鹿为马,死的也能说成活的。忠臣和奸臣并无太大的鸿沟,不过是一念之间罢了。”
“有些利益之争暂时是不能沾惹的,好比皇后那门亲戚,四年前何鼎为了维护帝王的规矩得罪了张鹤龄兄弟,上奏圣上要治二人的不不敬之罪。皇后却故意令圣上大怒,将何鼎打入北镇抚司。”
“那是关罪臣与锦衣卫自己人的地方,酷刑无数,忠臣杖毙而亡。”
“伴君如伴虎,掏心掏肺也不一定能善始善终。自身品德是其次,重要的是其背后代表的利益。”
今天恐怕是秦墨话最少的一天,脑子里装着一大堆东西需要消化。
当秦墨离去后,问秋走了进来,看着二娘乏力的模样,便主动走上前替她按摩脑袋。
“小姐这么用心,秦公子一定能感受到小姐的心意的。”
“我不需要他的心意,只是我想说而已。”二娘说道,“他既然来问,那我便说给他听就是。”
闻言,问秋笑了,问道。
“小姐不怕公子以后青云直上,就此跑了?”
这次二娘倒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一会,问秋知道这是小姐的习惯。这代表着这句话小姐听进去了,在很认真的思考。
半晌之后,二娘开口说道。
“他这十年来,许多人负他,欺他。所以他好杀伐,为人狠厉,但是他心里依旧存有良善。”
“我不负他,他自是不会负了我。”
“我知道了。”问秋依旧笑吟吟的,说道,“这就是小姐以往说的驭人之道。”
闻言,二娘没有作声,只是盯着桌上的油灯缓缓烧着。
良久,房间里响起了二娘的迟缓的声音,很小声却足够清晰。
“你说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