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请私章 (squzero舵主加更章)
秦老太爷位于高座,冷着脸看着伏地不起的秦善风,眼里几乎都能喷出火来。
自己做生意顺风顺水了一辈子,却唯独在子孙辈上栽了跟头。
最喜欢的老大老四一家被自己养成了废物,两家人出不了一个顶事的,天天惦记着自己身后那点家产。
偏偏是最不喜欢的老三一家用命换来了军功,换来了华亭秦家飞黄腾达,甚至是改换门庭的机会。
此次进京,也是准备用老三的军功外加银子给自家老大老四弄一个在京的闲职。秦老太爷也不想被戳脊梁骨,但他没办法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老三一家已经去了,总不能看着自己两个儿子不管。
至于那个让他最为厌恶的二儿子秦有年,每每想起,都让秦老太爷一阵恶心。自家的儿子,上奏朝廷要整治苏松土地兼并,还说什么华亭尤为严重!
什么强取豪夺农户的土地,明明是那些农户自家找上门卖地的,再说松江府又不止华亭秦家这么干。
本以为养了个儿子,却没想养了个白眼狼,连自己的老子也舍得下手。
天下不公?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哪里的道理可以讲?自己当年也是从市井底层一步步爬上去的,何时又曾有人为自己讲过道理?
谁替他使的银子读的书?做了官了,不想着报效宗族,反而将刀指向了自己的父亲与叔伯。
天下有这样的道理?
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不忠不孝的爹,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那秦墨顽劣至极,比秦有年还要混账。
身为秀才不爱惜羽毛胡乱行医,败坏华亭秦家的名声!自己让人去接,竟是妄图对叔伯行凶。
竖子!烂泥扶不上墙!
可现在这滩烂泥不仅上墙了,还爬到了墙顶,还攀上了应天府尹,可,谁能想到秦墨这种人也能中举!
这让秦老太爷觉得恶心,仿佛那滩烂泥就糊在了他的胸口。
老子不忠不孝,儿子也不忠不孝,好啊,一家人都烂透了。还不如老三一家,虽然自己不喜欢他们,但他们也为华亭秦家创造了价值。
“那混账人呢!”秦老太爷怒不可遏,重重的拍在桌上吼道,“别哭了!我问你人呢?”
秦善风止住眼泪,跪在地上,心道特么我怎么知道人在哪,冲我发脾气有什么用?
“祖父,我不知道啊!”
“父亲。”秦有和看自家老爷子发这么大火,也不敢站在,连忙和秦善风跪在一起,“是儿子管教无方。”
一旁的大哥秦有民有些尴尬,心里思量着要不自己也跪着吧。
扑通一声,秦善风用余光一瞥,自家大伯也跪了下来,一脸真切说道。
“父亲,儿子也有责任,是我这个做大伯的没有尽到表率作用,是儿子不孝才让父亲大动肝火,还请父亲保重身体。”
内厅里,除了老大老四之外,秦老太爷在京城的侄子辈也来了两个,他们也曾受过秦老太爷的恩惠。
见气氛都到这里,两个堂哥都跪下,那自己也跪吧。
只听得扑通扑通,秦善风的两个远房叔伯也跪下了,口中念叨着老太爷保重身体。
跪在地上的秦善风更是瑟瑟发抖,心道你们这些老六叔伯,没事凑什么热闹,没惹你们任何人。
这下好了,家法禁足肯定逃不了。
果然,秦老太爷气消了不少,转头恶狠狠的瞪了秦善风一眼,说道。
“现在开始,你禁足三年,没考上举人不得踏出院子一步!”
接着,秦老太爷转向老大老四,怒道。
“还跪在这干什么,还不快找人打听那混账的下落!找到他,让他自己主动过来跪着!”
闻言,底下的大房秦有民抬头问道。
“父亲,要将他带过来家法治罪吗?”
“治个屁!”秦老太爷闻言再度暴怒,“现在谁敢治他的罪?他的老师是应天的府尹。”
“他现在是举人了,以那混账呲牙必报的性子,若是中了进士谁来治他!”
“你?还是我!”
“父亲大人息怒。”秦有民低下了头说道,“可他还是您的孙子,脱不开秦家的血,怎么敢违逆父亲大人。”
“呵呵!”秦老太爷被气得大脑充血,他本以为自家两个儿子只是平庸无能,没想到又蠢又笨。
“糊涂!”秦老爷怒斥道,“莫说是孙子,就算是我两个的儿子违逆我!我又能如何?”
“真除了他的籍?让他人看了笑话,给秦家自撅坟墓吗?”
说着,气极了的秦老太爷将手边的茶盏全部打翻,狠狠的拄了一下拐杖。
“我怎么就生了你们这一群蠢材!都给我滚!找到那混账,让他过来,这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
“他的背后是应天府尹,秦家不能再多一个敌人。”
夜华散去,天光既白。
秦墨一如既往的出门溜达,没多久二娘也起来了,洗漱完后素夏便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
“小姐,成五爷那边打探到了消息,关于华亭秦家的。”
“什么事?”二娘缓缓问道。
“说是他们托人在秘密的找秦公子,问过了沿路的码头,已经知晓了公子就在京城。”素夏道。
“但他们暂时还找不到这里,院子是沈三盘下的,没人知晓秦公子具体住在哪。”
“找他为何事?”二娘问道。
素夏面色古怪,小声道。
“成五爷那边的消息说得模糊,大概是让秦公子回去跪着认错?”
“认错?”二娘目光平静,宛如深水积潭。
“是。”素夏说道,“小姐,要不要让......”
“让成五不用管了。”二娘道。
素夏愣了愣,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下去了。正当她告退,转身准备出去递消息时,二娘忽的叫住了她。
“前几日成五传来的书信里,是不是提及了华亭秦家?”二娘问道。
“是,小姐,确实提及了。”素夏转身说道,“华亭秦家在京活动了许久,准备换两个闲职给秦家的两个老爷。”
“将纸笔与祖父的私章请来。”二娘平静的说道。
闻言,素心身体猛地一震,老太爷让小姐从小临摹他的笔迹,现早已能以假乱真。
这还是小姐第一次请私章,要以老太爷王继的名义写信了,就为了给公子出其气?未免有些太......
递给谁家?敲打秦家还是哪位老大人的府上?
信成,盖上火泥印,二娘的声音缓缓传出。
“递到老天官府上。”
第九十一章 云中王氏
顿了顿,二娘又问。
“成五没有派人私自监视他吧?”
“回小姐的话,没有。”素夏道,“自小姐上次下过命令,成五爷再也没派人跟过公子了。”
“嗯,他做的很好。”二娘点头。
犹豫了一瞬,素夏还是忍不住说道:“成五爷也是为了小姐好,这京城三教九流的人太多,万一......”
“素夏,你很好,成五也很好。”二娘出声道,“成五是个聪明人,我不希望他自寻死路,明白吗?”
闻言,素夏如坠冰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
“小姐,我错了。”
“你没错,我说过了,你很好。”二娘走到了惶惶不安的素夏的面前,神情平淡,蹲下身轻轻捧起了她的小脸。
“我知道你喜欢成五,你跟我这么久了,也是时候出嫁了。”
“小姐,不要,小姐。”素夏哭得稀里哗啦,整人软弱无力,“奴婢不要离开小姐,奴婢不想出嫁。”
“你不是王家的奴,成五才是。”二娘大拇指在素夏的脸上摩挲,擦拭去她的眼泪,用极为平和的语气说道。
“你不用害怕,你叫我一声小姐,我自然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吗?”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因为临摹错了一个字,祖父罚我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是你看不得我挨饿,偷偷把吃的藏进怀里带给我。”
“记得,我记得。”素夏一边哭一边笑,“当时我害怕极了,后来才知道老太爷其实都知道。”
二娘认真的注视着素夏,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在心里,继续说道。
“你不用担心,成五不会拒绝这门亲事,你安心嫁过去。”
“可是成五爷不会喜欢我的。”素夏又哭了,“就算嫁过去了,也会被他厌恶的。”
“你看看你又哭了,成五会喜欢你的。”二娘放开了素夏,起身说道,“没有了成五,还会有成六,成七。”
“他很聪明,所以他一定会收起其他的心思一心对你好的。你要给他生孩子,继承成家的拥有的一切。”
素夏狠狠的打了一个寒战,她知道成五一直喜欢的都是小姐,眼里根本没在意过自己。
即便自己咬了胭脂,画了眉毛,穿上最好看的衣服,成五爷的眼里只有小姐。
第一次见成五,她就惊叹这个世上怎会有如此冷美的男子,刀削一般的鼻梁,深陷的眼窝与冰冷的唇角。
瞳孔里映着澄蓝的天空,脸上带着一贯以来的冷漠。
成五爷是真正的男儿,是京城十八家的头,或许只有小姐这样的绝世女子才能入了成五爷的眼,自己行吗?
成家,成家,该怎么办?
“小姐,我嫁!”素夏带着哭腔说道。
“这就对了,莫要再哭了,大喜的事情你该多笑笑。”二娘走到了檐下,背对着素夏说道。
“你要记住,成家永远是奴,两百年前云中数百条将士的性命,他们得用世世代代去赎罪!这是他们的命!”
“而你嫁过去,是他们的福气。只有你生下成家的种,将来你的孩子叫我姨母,成家才能摆脱奴身。”
素夏退去,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她知道这是小姐一贯的作风,开了口她今天必须离开。
其余的不用她多问,也不必问。
临走前,她擦了眼泪直视着二娘认真的问了一句。
“小姐,你以后要和秦公子成婚吗?”
“或许会。”二娘答道。
素夏笑了笑,道了一声小姐保重,看着二娘点头之后。素夏没忍住还是哭了,抹着眼泪转身走了。
门口有马车接送,会安全送她到成家。
成家不会因为素夏是个婢女就怠慢她,相反她会被保护得很好,因为素夏的背后是王卿婉。
在南直隶,王卿婉是王继最看重的孙女,因父氏王家而光耀。入了京城,她便是不再是应天王氏,而是云中王氏,因母族而强盛。
她是王卿婉,云中王氏的后人。大同有很多个名字,但云中王氏始终是那个王,千年间无论兴盛与否,仍子孙世代镇守云中。
眼下无人可用,二娘便自己走到了厨房,开始烧火做饭。
赵清雪闻着香味从院外走了进来,她一大清早就钻进了后罩房里做实验,最近几天秦墨留给她的作业实在是太多了。
以至于赵清雪这段时间经常是早出晚归,没日没夜的泡在药房里,整个人累的虚脱。
秦墨教她什么,她就学什么,脑子几乎快不能思考了,任由秦墨超时代的高位技术捶打,就差要变成他的形状了。
“咦,好香啊?”赵清雪一段小跑跳入厨房,“素夏你又在做......什么。”
“姐姐!怎么是你?”赵清雪捂住了嘴,探着脑袋四处张望,“素夏呢?不是一直都是她做饭吗?”
“她成亲去了。”二娘还在炒菜,油烟腾起。
没有了素夏,她也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没有什么是她不能失去的。
“哦,成亲了。”赵清雪凑近看,又猛地怔住。
“成亲!”
“和谁成亲?怎么从没听她和我说过!呜呜呜,前些天她牵着我的手说我是她最好的姐妹!”
“女骗子!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成亲这等大事都不和我说,我果然只是一个卑微的舔狗。”
舔狗这个词是她从秦墨那学来的,秦墨说他很讨厌舔狗,呜呜呜,现在自己也成为舔狗了。
“她没时间和你说,是我临时决定的。”二娘神情专注地炒菜,头也不抬地说道。
“啊?婚姻大事怎么能.......嫁给谁了?”
“成五。”
“没听过。”赵清雪皱了皱眉,“那人门庭如何?相貌又如何?”
“素夏很喜欢那人,是长子,那人的家族也很喜欢素夏。”
“哦哦,家族啊,那便是不缺银两了。”赵清雪一个未出嫁的姑娘懵懵懂懂,在那问东问西。
“那素夏有嫁妆吗?听说京城的女子若是没嫁妆,嫁过去也要受夫家白眼的。”赵清雪一脸担忧的问道。
“不行,我得找公子让他支取我两年的工钱,我得给素夏添点嫁妆,呜呜呜,也算是我的心意。”
“不必了,嫁妆我给了,价比千金。”二娘将菜盛出。
“啊?还有价比千金的嫁妆?”赵清雪眨着眼睛问道,“姐姐那是什么?”
二娘转身,平静看着赵清雪,缓缓出声道。
“自由。”
第九十二章 雷来!!!
赵清雪没听懂,摇了摇满是水的脑袋,说了句不懂。
二娘没有回答,而是认真地问了她一个问题,“妹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姐姐怎么突然这样问?”赵清雪有些疑惑,若是其他人问她这个问题,她反倒是能坦率的说出自己的xp。
当然是目若朗星的美男子啦,最好有雄壮的身材,宽大的臂膀。
但这个问题是二娘问的,那便不再是随意的一个问题了,赵清雪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喜欢长得好看的。
“秦墨那种呢?”二娘问道。
一听秦墨的名字,赵清雪浑身打了个激灵,几乎是原地退了几步,脑袋左右探望。确定四周没人,赵清雪这才放心开口道。
“绝不!”她双手做了一个x的手势,整张脸上都写着达咩,“他就是个魔鬼!我宁可去死!”
“呜呜呜,姐姐,你不知道公子有多过分!”赵清雪贴在二娘身上哭诉道,“他竟然让我洗澡都要背书。”
“我倒是喜欢姐姐这样的,嘿嘿。”赵清雪脸上露出了一道变态都觉得变态的笑容,“要是姐姐是男子就好了。”
“不过,如果是姐姐的话,女儿身我也能接受。”赵清雪嘀嘀咕咕的小声说道。
“姐姐呢?姐姐喜欢什么样的?公子那样的吗?”她又问道。
“我......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二娘迟疑着说道。
秦墨还不知道家里出了个百合精,现在正跟着道士张春明走街窜巷,给一个极为特殊的人上门问诊。
此时的秦墨换了一副模样,黑衣,脸上乔装过脖子抹着粉,没穿道袍,主要是找不到道袍可以穿。
就连张春明那件道袍都是他师父不知道走了上门路子给他弄来的,听张春明说他师父有度牒,不像他一样是野生道士。
“师弟,就在前头了,看这天闷热怕是要下雨了。”
闻言,秦墨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天色。天空蒙白,不像是要有雨。倒是出门没带伞,别被这道士说中了才好。
穿过杂乱的巷子,路过斑驳灰墙,最终两人停留在了一个围满了人的小院门口。墙头趴满了人,里头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
挤开围观的吃瓜群众,两人进入院子,争吵声听得更加真切了。
“快滚!休想碰我的女儿,滚开!”男子暴怒的声音响起,手里提着刀守在门口,面若疯狂,对着门口的众人吼道。
院子里站着人很杂,有穿着绸衫的,也有穿着粗布短衫的精壮汉子,有五大三粗妇人、顽童。
亦是有几个穿着黑青衣袍的人,像是某些不正规组织。
扫了一群,秦墨发现院子里领头的一共三人。一就是那穿着绸衫的老儒生,二就是那黑青袍子打头的男人,三则是精壮汉子里头那挑头的那个。
守在门口的中年男人手里握着柴刀,疯了似的不让几人进门。目光穿过男人的身后,秦墨看到大堂里似乎停着一个木板。
“怎么回事?”人群中,秦墨小声的问道。
“这家人的女儿病了,那些自称无厄教的人找上门来,非说他女儿着了相了。”张春明靠近秦墨小声的解释。
“说是要把他女儿带走,不然这一片的人都要被她女儿的苦厄之罪给牵连。”
“这不是胡说八道吗?”秦墨皱眉。
“可不是嘛,但问题是前天不知为何,那男人的妻子与老娘双双跳了河。”张春明再次压低了声音。
“这回那些街坊邻居坐不住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什么也要将他那快病死的女儿送走。”
“古怪啊,天子脚下,道录司的眼皮子底下,怎么能出这种人命案?”秦墨喃喃自语。
“确实古怪,但师弟不是让我专门找这种吗?”张春明叫秦墨师弟已经变得极为顺口了。
“嗯。”秦墨点点头,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人还活着吗?”
“活着,小姑娘受了点惊吓,病情似乎加重了。”张春明小声答道,又问,“公子,该怎么做?”
“怎么做?你不是道士吗?见到邪修不应该嫉恶如仇吗?”秦墨神情没有变化,嘴巴微微动了动。
“师弟,我?”张春明忽的没忍住拔高了声调,又满脸惊悚地将没出口的音节咽了下去,低声急促说道,“他们人多!”
“我自有办法,快!先扯着嗓子喊一声。”秦墨用肩膀撞了一下张春明,两人声音都极低。
“喊什么?”张春明忐忑问道。
“随便你,让他们住手就行。”秦墨嘴巴不动,眼睛观察着四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院子里的争吵吼叫还在持续着,眼看着那几个精壮男人在青黑色袍人的鼓动下已经失去了耐心,就要持着长棍对那守在门口的男人动手。
咕咚一声,张春明咽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疾走几步上前,鼓足了气劲吼道。
“三清在上,无量天尊!何方妖人在此惑众!贫道怎能容尔等欺天!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忽然间,秦墨有种不好的预感。
“雷来!!!”
忽的,随着张春明一声雷来大吼。
郎日骤然一暗,顿时乌云压顶一片昏暗,轰隆一道闷雷狠震。昏暗的顶空之上,一道白色闪电如白虹贯日般划过。
呼吸之间,密集的暴雨轰的一声骤然落下。
所有人都呆滞住了,院子内外的人,包括门口持柴刀的男子。一众人全都被张春明这手给直接吓懵了,甚至是张春明自己也懵了。
瓢泼大雨落在秦墨的脸上,他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让你随便喊一声,你特么会雷法?
骤然昏暗的院子里,反应过来的众人如同离水的鱼似的大张着口呼吸,尖叫着往院子外头跑去。
暴雨不断落下,院子里的人瞬间散了个干净,只剩下张春明与秦墨两人,还有那几个穿着黑青袍子的人。
持着柴刀的男人脸上露着惶恐不安的神情,都快被吓哭了,但是依然死死的抓着柴刀守在门口。
张春明承认自己有赌的成分,那声雷来不过是秃噜嘴了,喊着喊着感觉来了,气氛到了,顺势就喊出来了。
不过他赌对了,今天要是在这不被打死,能活出去这牛他能吹一辈子。
骤雨之中,昏暗的小院内,伴随着四周民众疯了似的喊叫声。跑的跑,跳的跳,磕头的磕头,跪地的跪地。
秦墨与张春明站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淋着暴雨,死死的盯着院子另一头那帮穿黑青袍的人渣。
上架感言
从昨晚到现在,一晚上睡不着。
即使我解释许多遍了,还是有人不相信,我真不是什么大佬马甲,我就是新人。
从零到七万字,一路单机无人问。
加编辑后,只有两次交流。一次签约一次上架。
没有各位读者大佬的鼎力支持,我恐怕连四轮推荐推荐都走不完,先谢谢各位大佬。
再说书的问题:
角色从成型的那一刻起,就不再由作者去把控他们的命运。我创造了他(她)们,构建了世界观,此后,我只是一个叙述者。
他(她)们的故事,会随着秦墨的步伐而改变,仅此而已。
时代的风云大幕已经掀开了一角,剩下的就是朝堂、天下、金戈、科技、家国,爱情,大道之争。
江山仍旧在,秦墨可以无德,无情,不在乎高堂明君,但定要争一个太平之世,为国为民,彪炳千秋!
谁也无法做二娘的樊笼,整个云中匍匐在她的脚下,远望塞外万里,谁言侯爷只能男人来做,她便是云中的侯。
男女主都是大主角人格,双双人格a到爆表。
男主眼界超越整个时代,性格混不吝,绝对的技术党,开局经历一些成长,并且很快适应了时代,可以从小微入手做大事,不计代价,只为了心中的道义。
秦公子领进门,刑期看个人。
女主是大女主,身世复杂,感情凉薄,秦墨就是她的解药,两人相似又相扶。
各色配角各有各的特点,他(她)们都是活生生的血肉,丰富的感情。
配角表是开局铁三角,秦墨、二青、赵清雪。代表着大国前进的三要素,制度,科技,医药。
所以!
给个首订吧!绝对物有所值,新人真的很难出头。
三江上不了,我也没这个实力,比不了人家。收藏也只有七千,首订能过个七百我做梦都能笑醒。
上架爆更十章,若是首订过了千,我每天都日万,玩命的更,没过千,也尽量日万。
新人不敢那么大胃口。
满一个舵主加更一章,以此类推吧,盟主就是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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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杀机一瞬
狭小的院落在大雨中视线隐隐,宛如浓雾缭绕的香坛。
在这个秦墨根本叫不上来名字的杂乱巷子,暴雨隔绝了所有声音。
两拨人对峙着,浑身上下在暴雨落下的那一刻早已湿透,身披黑蓝色袍子的几人眼神阴毒落在两人的身上。
秦墨默默掏出了随身匕首,天地间顿时被风雨与肃杀之意裹挟着,完全没有任何杂音。
事情发展到现在,张春明有些懵。
他完全是被秦墨强行带进来,虽然走到现在这个剑拔弩张的局面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他那一手惊为天人的雷法。
虽然赌的成分大了点,但效果显然很不错。
他只能继续装作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手里捏着一个雷诀,故作镇定的看着对方几人。
这里离崇文门外大街很远,最近的治安岗也只是坊铺。明初的时候它被称为坊厢,是一种居民连带治安制度,与乡下的甲长制度差不多。
但随着永乐大帝迁都,京城外来人口迅速涌入。坊厢制度维持不下去,由而发展成坊铺。
坊铺的人主要是一些贫民与流氓充当火夫,有力之家免于徭役。这群人平日里做做苦活,打打秋风还行。
若是指望他们能赶过来抓捕眼前这些祸害人的邪门歪道,那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这些躲在阴暗处的老鼠靠着恐惧俘获教众,吃的是人血馒头,秦墨一早就有了拿他们当垫脚石的打算。
他让对这一带极为熟悉的张春明打听好了苦主,探好了路,这次就是专门来砸场子的。
四面被暴雨笼罩,十米外白茫茫一片不能视物。哗啦啦的噪音冲刷了一切,伴随着雷鸣轰隆。
那几名邪修阴沉着脸,看不清面容,隐约只能看到消瘦的轮廓藏在宽大的袍帽里,半晌后领头那人沙哑着喊道。
“尔等何人,乱我教大事!”
声音经过暴雨的削弱,传入秦墨耳朵里只剩下零星的一句,乱我大事。
“?”秦墨皱眉,脑海里响起了一道幻听,“你噼我瓜是吧?”
“少说废话!动手啊!”秦墨朝那边走了一步,恶狠狠的说道,“杀人害命,你以为所有人都会被你们愚弄吗?”
秦墨吼得更大声,不像是那个肾虚的邪修头子,风雨隔绝不了秦墨的声音,清晰稳定的传到了院子外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妖言惑众!不过是在助长妖邪!那孩子已经着了相,害了她祖母与娘亲,只有我无厄老祖才能帮助其解脱!”那领头那男人也扯着嗓子吼道。
秦墨没有顺着那男人的话头接话,在袖子里握紧了匕首后,又勐地往前走了两步!
那男人脸上呈现一种领地被侵犯,安全感缺失的愤怒与恐惧。他害怕秦墨走到他的面前,将他的袍子扯下,全都揭开。
针尖对麦芒,今天二者只能存一个!
眼看着秦墨还要往前走,藏在黑蓝袍子里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勐地抽出一把短刀对准了秦墨。
“你别过来!站住!停下!”
男人脸上有几道伤疤,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报复所致,狰狞的面孔使得其脸上像是趴着几道扭曲的蜈蚣。
“你在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秦墨最喜欢干的就是压榨对手的安全感,看着对方慌乱,恐惧,歇斯底里,直到陷入疯狂。
敌人越是恐惧,秦墨越是兴奋,嘴角不觉变态起来。
他知道对方在害怕什么,得益于张春明那一手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绝活,天道在他们所有人心中已经活了。
这是古代,他们畏惧天道,即使坏事做尽的恶人也会害怕因果。
看似这是秦墨与那几个穿着袍子的男人的两方博弈,实际上在他们心里,天道早已入局,正在天上注视着他们。
一旁的张春明看得心惊胆战,犹豫再三还是跟着秦墨一步步往前逼近。
这种行为说实话很危险,对方是三个穷凶极恶的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控暴起。
但看着几人脸上流露出的恐惧交杂的神情,张春明心中还是不由暗爽,心道难怪公子要自己自称正一教。
这种背靠正义欺负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舒服了,说出的每一句都代表着对邪恶的审判,秒杀一切阴谋诡辩。
吾辈悍不畏死,怎容你欺天!
太好了,自己刚刚喊得那句话太好了,怎么就那么好。
不行,回去得将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用纸笔记下来,将来载入史册也说不定。
“来啊!”秦墨又勐地往前踏了一步,怒视几人大吼道,“杀我啊!”
“杂种!你别以为我不敢!”男人也怒了,短刀高高扬起,其身后几人也纷纷露出了短刀。
跑江湖的,利字当头,没有哪个不是刀尖舔血过来的。秦墨砸了他们的场子,就是断人财路。
“你来啊!畜生!”秦墨一口水勐地向男人吐去,刚出口就被暴雨击落。
物理攻击不可怕,可怕是精神攻击。
“老子今天非得弄死你们两个杂种!”男人大怒,咬着牙破口大骂,任由雨水灌进了嘴里。
“动手啊!”秦墨大吼道,手中匕首勐地铮出。
如此近的距离,他有足够把握解决掉几人,等他们动手,再近一点,就只要一点点的。
闻言,后方的张春明忽的福灵心至,再次憋足了气对着院外的人大吼道。
“天道在看着你们!尔等就在这干看着吗?”
一句话将院外的惶恐不安的一众人给震住了,那些跪地磕头的人更是身形勐地一震。不分老幼,他们齐齐抬起头,眼神里的惶恐全部变为了愤怒。
先前那穿着绸衫的中年人闻言更是站不住了,谁对谁错他们或许不知道,但谁法力高强已经不用说了。
道长都发话了,天道都搬出来了,谁人不从?
穿绸衫的中年人亲自抓了一块砖在手,整个人激动到浑身颤抖。也不顾什么暴雨了,疾布雨中对着那十来个精壮汉子大喊道。
“阴家巷全体汉子,快助道长一臂之力!快快!”
不用他说,那几个精壮汉子已经冲上去,场面顿时乱做一团。那几人虽是有短刀,但面对更为精壮的汉子与他们手里的长棍也是无济于事。
惨叫声不断,事情远远出乎秦墨预料,看着场面失控,连忙拉着张春明进了屋内。
紧赶慢赶给那小姑娘治了病,连忙熘了。
第九十五章 九叔与吕梁
两人浑身湿透,跑到崇文门外大街上随便找了个客栈换上了干燥的衣物。
张春明站在客栈房间的纸窗边盯着外边的暴雨,忽然开口问道。
“师弟,你做这一切其实只是为了行你那古怪的医术对吧?”
秦墨正靠在椅子上休息,闻言转头,看着张春明背对着自己,衣物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是。”
没有任何掩饰,秦墨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秦墨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张春明转身,眼神有些复杂的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卸了伪装的年轻人。
没有银边锦袍加身,却仍能看出其举止不凡。
如此腰身挺拔的男儿,又有功名在身,无论走到哪里都不缺荣华富贵,为何要做这等危险又见不得光的事情?
“想不通?”秦墨闭着眼睛懒洋洋的问道。
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独特的穿透力,正常说话让人觉得温暖而蛊惑,像是泡在汤池子里似的很舒服。
“嗯,想不通。”张春明如实答道。
“刚才那户人家,五城兵马司不管,道录司管不着、坊铺不敢管,最后那家人又会怎么样?”秦墨问道。
“锦衣卫或许会管。”张春明说道。
“那也是等那几人做大了之后,算得上功劳一件才归锦衣卫管,民不举官不纠。”秦墨说道,“死了以后,说什么都么有意义了。”
“京城很乱,又那么大,我们是管不过来的。”张春明很想提醒秦墨,我们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
一个假大夫,一个假道士。
少年郎有本事,侠义心肠他理解。但好言常道,常在青楼逛,哪有不失身。
“我没想要管那么多,只限于今天那一件而已。”秦墨说道,“恶是杀不完的,但是剑开刃都是要见血的。”
“今日一事后,我们也算是有了名号。至于那些京城里的邪魔歪道,暂时就不要招惹了。”
张春明闻言有些错愕,他本来还想劝劝,谁知道秦墨比他还清醒。
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晓秦墨不再干如此危险的事了,他心中就算有再多疑问,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是正一教弟子,我是你师弟双全手吕梁。”秦墨接着说道,“打掉了无厄,我们就算立住了脚跟。”
“我们的名气已经打响,以后会随着行医越来越大。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方便行医,不是替天行道的侠客,若是再和其他歪魔邪道纠缠在一起,就是舍本逐末了。”
“师弟,我不太明白,为什么非的是我?”张春明眉头越皱越深。“为什么非要蹚浑水呢?若是想行医的话,带个有医籍的人行医便岂不是更方便?”
深呼了一口气,秦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负手走到了张春明身,眺望着窗外的暴雨开口道。
“这京城里名不副其实的有四样东西,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光禄寺茶汤,太医院药方。”
“行医,不过是无医可行。”秦墨苦笑道,“我第一次行医是在南直隶,那时候我救活了一个将死之人。”
“可后来,我被那人与那自称名医的老家伙们告上了官府。进了班房,差点被人生生打死。”
“行医?”秦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眶发红,“这天下不过是一件爬满虱子的华美袍子,藏污纳垢。”
“行医?何处行医?我度世人性命,何人来度我?”
张春明本就是良善之辈,只是为人有些油滑,但骨子里还是一个有道义的人,果真被秦墨精湛的演技感染了。
“师弟是想借道行医?”张春明也是感慨连连,“虽是借道行医的确能让众人接受师弟的医术,也能避开名医的打压陷害。”
秦墨的医术确实与常人不同,这一点张春明是见过的。他曾见着秦墨某一天拿这一个类似于弯曲听管之类的东西听取小棉的心跳。
若非张春明相信秦墨,换做他人做此举动,恐张春明早就炸了。
“正是。”秦墨看着张春明一脸正气的说道,“道教兴隆,教化万民,我愿化作沧海一粟,不求名,只为救苍生。”
“好一个不求名,只为救苍生。”张春明也有些激动,下意识的搓着手来回的踱步,“师弟有惊鸿之志,我张春明自是甘愿为天下苍生当马前卒。”
“我虽没有度牒,但也是从小习得道义,知道这苍生二字如何写得。”
假道士,真道义。张春明无非想说的就是这样,激动了半天,哆哆嗦嗦拼不成几句完整的话。
也不怪张春明反应太夸张,在这个士为知己者死的时代里,苍生二字分量多重,也只有写过才知道。
何况张春明也只能跟着秦墨一条道走到黑,他知道即使他死了,张小棉也会被秦墨教的很好。
他能续小棉的命,教她做人的道理,比自己要好,好上千万倍。
真情实意也好,虚言也好,都不再是张春明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而秦墨说的倒也是真的,只是话没说全。他要借道教的势,绕过迂腐的名医,击溃守旧的民众内心的防备。
他不求能改变所有人的想法,但至少不能白来一趟,外科必须留在大明生根发芽。
等入了朝堂,站在更高的位置,他也能对这个时代问心无愧。
“对了,师弟,你刚刚说不招惹那些邪魔歪道了,可是实话?”张春明忽的又问。
“自然是实话。”秦墨笑了笑,指了指天说道,“它不让。”
“天?”张春明犹豫了一瞬疑惑问道。
“咳咳。”秦墨压低了声音说道,“师兄可曾听闻四零四管理司?”
......
阴家巷里,五城兵马司已经带人前来封锁了现场,出了几条命桉,涉及到几个不正规组织,一切得等锦衣卫来接手调查。
为首那衙役面色凝重,冲着一众人问道。
“阴家巷坊铺火夫与总甲何在?”
火夫与总甲也被叫做火甲,是基层的社会组织,由兵马司统一管理。那衙役声音落下,几人便是站了出来。
“那不见了两人叫什么?”
总甲有些紧张的说道,“那两神仙倒是走得匆忙,那道长叫九叔,那年轻一些的说是九叔的师弟,叫......双全手吕梁。”
第九十六章 不锈钢与手术刀
“师弟,九叔是谁?”
张春明大字型躺在秦府客房的床上,望着那白色的纱帐忽然问道。
他原本想用一个更霸气的花名,可秦墨非要他用九叔这个名字,他不明白其中有什么说法不成?
张小棉被秦墨安置在正房,自己隔壁那间。秦墨没什么别的想法,她的病情还不够稳定,若是有情况也方便照看。
和医生查房差不多,越方便越好。与其说那是张小棉的卧室,不如说是病房来得更贴切一些。
而张春明则是和沉三他们一样被安排到了倒座房,离门口最近的那一排房子。秦府没有下人,不过张春明也不习惯有人伺候自己。
至于张小棉的日常起居,则又成了秦墨迫害赵清雪的功课之一。
“九叔嘛,一个道法很高深的道长。”秦墨靠在门口随口答道,“本来想让你叫千鹤道长的。”
“这名字不错啊!”张春明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确实不错,反正也挺契合你那个雷法的。”秦墨笑着说道,“可是一般人镇不住这个花名。”
“镇不住?”张春明有些不服,拍了拍胸膛说道,“师弟,真不是我吹,师兄那一手雷来恰到好处。”
“别的不说,够我吹半辈子了。”
“是是是,但千鹤道长只打巅峰赛,面对的对手都是最难缠的,取了不太合适。”
“确实不太合适。”张春明讪笑道,他听不懂什么巅峰赛,但他最怕麻烦了。
由于阴家巷一桉没有什么疑点,那几名邪徒是被愤怒的民众殴死的,最终也没有惊动锦衣卫。
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陆续出诊过几次,名气也确实慢慢大了起来。
秦墨负责诊治,将得出的结果告诉张春明,而张春明就靠着九叔的威名,对着众人好一顿嘴皮输出。
得吧得,一番玄乎的说辞将患者所有人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现场取消毒过后的符箓,混着秦墨的药给用了。
几乎是不用多久,药到病除,百试百灵。
没有任何质疑,不用装逼打脸,符箓就是权威,药效就是最好的证明。
短短几天,双道人的名号在南城便小有名气。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抗生素与外科工具,秦墨还有一压箱底的本事没法施展。
这感觉就很难受,明明外科手术才是秦墨的强项,有时候他甚至会想若是天降一个手术包就好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真正的外科工具体系还是得自己来建立。从无到有,从生铁到合金钢。
改变一个时代,改变一代人的习惯不是一个手术包,一间手术室能做到的。需要从零到无穷之中,伴随着兴起的人才与技术乃至于环境的不断进步。
电磁、机床、蒸汽机,这些都要从基础开始发展。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路漫漫其修远兮,唯有上下而求索。总有人要做科技的地基,万丈高楼也不会平地拔起。
好消息是二青那也取得了进展,炼铁成钢的主要困难在于温度,达不到1500度的高温就无法使得铁渣与铁分离。
短时间内,秦墨也没办法给二青在京城弄出转炉来。于是二青便另辟蹊径,将目光放在燃料上。
在二青对燃烧不断改进的同时,秦墨也做出了指点。
柳木隔热烘烤得到的高质量木炭比一般的木炭性能要好,但远远不够,还得再进行一些改进。
即便如此,木炭燃烧产生的温度仍旧没法达到预定的温度。
但只要加入了高品质提炼过的铁硼砂,随着杂质的铁一起放进熔炉之中时,偶尔温度也能达到1500度。
这个时候,生铁与铁渣就能分离出来,利用分离后蜂窝状的生铁块进行重复的锻打,百炼即成钢。
并且经过二青长时间的摸索与尝试,将吹氧法与坩埚炼铁技术有取舍的结合了一下,在失败多次后终于弄出了第一批钢。
“师弟,搬石头做什么?”张春明看着秦墨将一箱石头搬入府中,连忙上前帮忙。
“自然是有用的,来搭把手。”秦墨呼出一口粗气后说道。
两人把一箱沉甸甸的石头慢慢抬进了东厢房,那里早已被打通改成了二青的冶炼室。二青见状,连忙也上前帮忙。
“东西已经到了,沉三求人弄来的,铬矿石。”秦墨拍了拍手对二青说道,“你这几天辛苦辛苦。”
“等过几天为师带你去吃......额。”犹豫了一瞬,秦墨想起来自己好像没什么钱了,于是改口道。
“为师亲自给你下厨!”
张春明在秦墨身后嘻嘻哈哈笑着,四处打量着锻造室里众多的铁制样品,啧啧称奇。
“那是什么稀奇的铁物?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除了在外面会装腔拿调的说话,私底下张春明倒是极少自称贫道。他说怕自己真的如入戏了,他现在还是个假道士。
秦墨倒是觉得无所谓,有度牒也不能证明有真学问,但那时也只好安慰说以后有机会帮他弄一张真正的道士度牒。
听秦墨画大饼说要下厨,二青没什么反应,反倒是迟疑了一瞬抬头问道。
“老师,那个张小棉的病严重吗?”
刹那间,笑嘻嘻的张春明脸上快乐的神情消失了,机械的转头盯着二青。
这才来几天,自己还是第一次见二青,怎么自家女儿连名字带病的都让这小子摸得一清二楚了?
别说张春明了,就连秦墨也是头皮发麻。
心道卧槽,真是为师的好徒儿,就不能私下问,非要......好歹你别在那个女儿奴的面前问这种话啊!
“咳咳,不严重,不严重。你好好努力,为师先走了。”秦墨打了个哈哈,连忙拉着张春明出了东厢房的门。
啪嗒一声门关上,张春明甩开了秦墨,一脸的不快。
“他怎么知道小棉情况的?”
秦墨闻言脸不由抽了抽,心道我怎么知道。
“那个......”秦墨斟酌着语句说道,“小棉的病想要根治,以后还要靠二青打造的器械,只有他才能研究出来。”
张春明表情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满脸的和气,也跟着笑道。
“师弟,你看看这两孩子,多好。”
第九十七章 试试
下午,秦墨又和一身道袍的张春明出了门。
南城繁华,但普遍都比较穷。遇到看着条件实在不行的,秦墨甚至都要往里面垫银两。
但好处是,双道人的口碑刷起来了。
至于烧符水这种事情,张春明也是对人下菜碟,遇到难缠的就大摆龙门阵。什么符水,祈福一条龙服务全给上了。
若是遇到真正想治病的,他反而只是念经祈福一番,剩下的就交给秦墨。
双全手不愧是双全手,秦墨在没有手术装备的情况下,勉强靠着极强的临床知识与从小积累的中医知识。
硬生生中西结合的,将几个重症乃至于临死的人给拉回来了。
有时候,张春明在一旁看得都有些腿打软,秦墨路子太野了,使得那些手段大夫看了都会吓得捂住眼睛。
特么要是治不好了,那不得留只手在那。
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一切得益于二青真的将基础的外科缝合的手术设备做出来了。纯钢内加入铬制作出来的就是不锈钢,锋利的刀口能作为手术刀使用。
但是不锈钢手术刀不耐磨,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制作出来之后,还要经过九十道的消毒工艺,包括高温消毒与酒精消毒在内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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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完成也不能投入使用,得送往赵清雪的药方,让她进行多组对照实验,确保手术刀与缝合器材能够投入使用。
明朝初军医早就有外科手术的经验,只是对于消毒杀菌体系还有一个成体系的认识,即使有某个大夫或是军医意识到这一点,却也说不明白。
秦墨最大的优势则在于他有着成体系的医学知识架构,并且他出身医学世家,中西医并举,无论学什么都很扎实。
星光不问赶路人,时光不负有心人。
或许秦墨自己都没想到,那些刨根问底的学习习惯,在现代没让他有什么卵用,骤然来到六百年前却大放异彩。
六百年前的病理与病菌,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变种。有些病,短命的人一辈子也得不了。
理论上,秦墨现在就差一套完整的现代设备了,分分钟对疑难杂症就是降维打击。
现实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除非是自己破开的,否则怎么都不会让你动刀子切开的。
秦墨倒是也无所谓,不让治就不治呗,下一个更乖。
日子一天天过去,家里再度添了一个新人。
二娘不知道从哪里要来的一个丫鬟名唤问秋,看着容貌姣好,气质大方。一双眼睛总是笑眼盈盈的,彷佛能掐出水来。
人既是二娘找的,秦墨也没多问,该干嘛干嘛。
弘治十四年十月,上任短短一年的老天官倪岳卒,朝野倾动。为大明殚精竭虑的老大人病逝,吏部尚书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朱右樘对倪岳这等有能力的文官又爱又恨,到了后期更多还是无视。说的好听点是仁和,直白一点就是摆烂。
入夜,秦府西厢房。
房内灯火透亮,摆着几盏琉璃花灯。秦墨坐在桌前盯着那灯看着,眼里不住的流露出羡慕。
“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一盏。”二娘笑了,轻声说道。
秦墨愣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
二娘也愣住了,随后扑哧一笑,笑意盈盈地问道。
“银两都花完了?”
“最近花银子的地方倒是多,总会坐吃山空,没办法。”秦墨叹了口气,坦率的说,对于半夜进二娘房间他没有任何不适。
秦府没有外人,她不在乎,自己也不用扭扭捏捏的。
更重要的是,倪岳病逝的一手消息还是二娘先告诉他的,那时秦墨就已经意识到二娘在京城的势力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用我的?”二娘又问,眼里带着捉弄的笑意。
两人的对话总是如此,漫无边际,说着说着不知道又跑题去了哪里。
并且二娘总喜欢暗戳戳的给秦墨递软刀子,这让秦墨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xp,或许是轻度的s。
“不太好吧。”秦墨人在屋檐下,只能顺着她的套路演。
“以后总归是你的。”
秦墨记得二娘上次说过类似的话,这次又出现了,带着彷佛小孩拙劣的恶作剧一般的狭促。
他没耐心了,饮了一口水,将杯子放下。
“借钱。”
“我的本就是夫君的,何来借这一说?”二娘盯着他,眉眼是弯的。
虽然秦墨知道二娘和自己一样,不可能成为谁的附庸,所以他一开始也没对二娘有任何不一样的心思。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二娘笑起来的模样简直能晃了人的三魂七魄。
就像是画卷里走出的冷美人,她彷佛知道自己很可爱,娇柔造作这个词语用在她的身上简直快要直接融化了。
救命,秦墨心中暗道,今天是全地球人类发病没带上自己的日子吗?
“王卿婉,你是吃错药了吗?”秦墨压低了声音对其说道。
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压低声音,整个西厢房只有他们两人。问秋去了找赵清雪,天知道她们两怎么能那么快玩到一起去。
“夫君。”二娘又喊了一声。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秦墨有些被吓到了。
闻言,二娘又恢复了正常,说道。
“我只是试试。”
“试什么?”秦墨懵了。
“清雪妹妹教的,试试我是否对你有意。”二娘说道,“我不知道对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秦墨长吐一口气,瞥了二娘一眼道。
“赵清雪最近还是太闲了,得给她加点任务。”
二娘不置可否,望着秦墨喝过的杯子,平静问道。
“你觉得圣上会点谁接任老天官的位置?”
话题再一次大转折,秦墨习以为常,脱口而出。
“兵部尚书马文升,估计现在任命早就已经下了,只是留着不发而已。”
“为何?”二娘只是静静听着。
“倪大人刚病逝,那边最少得停半天意思意思,估计诏书早就拟好了。圣上信道好斋醮,近年来宠幸传奉官导致官员沉冗。”
“马文升一上台肯定会对传奉官下手的,马大人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修道的传奉官,君臣关系哦......难说。”
“嗯。”二娘忽的拿起了秦墨的杯子喝了一口。
“???”秦墨满脸问号。
“我就是试试。”二娘脸上神色如常,彷佛试试就只是试试。
第九十八章 京城十八家
天蒙蒙亮,十月天气早已入凉。
后半夜又下了一场大雨,秦墨入往常一般早起,开门的瞬间又被冷风一吹给吹回了床上,滚起了回笼觉。
京城偏北方,自入中旬后气温总体宜人,但偶尔也有气温骤降的时候。
九镇之一的大同,九月份就已经落了霜冻。若是再过些时候,便是大雪封天,一白遥含远天碧。
此是的秦墨蒙着被子倒头就睡,不去想昨晚王卿婉抽的什么疯,也不想知道试试是个什么意思。
他现在才隐约明白王继为什么要让他做二娘的樊笼,二娘的势力超乎他预料太多,以至于秦墨不想再去想了。
一觉睡到辰时,秦墨是被满头鸡窝的赵清雪揪起来的。
很难想象半年前还是个见基儿就会娇羞到闭眼尖叫的萌妹子,经过半年时间的成长,现在已经完全荤素不忌。
还好秦墨有了穿内衣睡觉的习惯,不然凉飕飕的掀开被子一定会做一个冬天的噩梦。
“公子!意!我做到了!”赵清雪直接怼脸。
秦墨勐地睁开眼,看见的是一个精神不太正常的赵清雪,病态的亢奋,满眼血丝。
基于昨晚对二娘莫名行为的后怕,秦墨有些害怕的抱住了自己,心道莫不是又疯了一个。
该死,她们的经期同步了吗?
据科学证明,一群女子长时间聚在一起,一段时间后经期会达到惊人的同步。
“你做到什么了?”秦墨瑟瑟发抖,扯过被子蒙住自己问道。
“青霉素!”赵清雪声音宛若魔鬼最香甜的诱惑,“公子,有一批青霉素合格了!小鼠没死!”
闻言,秦墨勐地离开被子,快速穿鞋也顾不得抓的是衣袍还是薄被,披着就往外面冲去。
蓬的一声微响声,红油纸伞在雨中绽放,两人顾不上什么雨,一脚先冒着雨踏了出去。
雨下得很大,可两人脸上都带着相同模样的疯笑。那是一种熬夜研究多年的心血,终于看到它开花结果的欣喜。
千金不换,这才是真正的千金换!
赵清雪身上只穿着青色的薄裙,撑伞快步走入雨中是已然湿透,贴在身上,但她根本顾不上那么多。
以前秦墨对她说过青霉素千金不换,那时的她还太过于年轻,仅仅是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
直到某次,她亲眼看着那些从霉菌里培养出来的东西,将一只患病的老鼠彻底治愈的时候,她才勐地发觉自己眼界的狭窄。
她被深深的震撼了,沉迷于大门外的世界千姿百态的神奇,一秒沦陷。
“确实是成功了。”秦墨穿着特制的衣服,站在药房里感慨道,“这玩意的成功率很低,你怎么做到的?”
“我找了二青给重新打了培养设备,这个,那个,还有......那个!”赵清雪也很激动,指着新换的设备欣喜道,像是换了新衣的稚子。
“但是这一管青霉素的有效的只有这一小管,其实也没什么用,只能注射,可惜了。”秦墨叹了口气。
当二青能将不锈钢打出来的时候,秦墨就有预感三人的技术都会迈向一个新的台阶。钢铁发展史,就是科技发展史。
两者相辅相成,谁也离不开谁。
虽然现在二青那边仍然不具备炼钢的条件,但是辛苦一番,还是能勉强打出一些不锈钢出来。
“能用啊,公子你说的是不是这个?”赵清雪忽的从桌上拿起了一根形似注射器的东西。
这次秦墨是真的呆住了,林出岫......无缝钢管真正做到了?
即使这根注射器的针管比起现代的注射物简直就是弟弟中的弟弟,但是作为一个无缝钢管的纯手工顶尖制造已经非常难得了。
无缝钢管的热轧工艺,需要克服诸多困难,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即使秦墨告诉了林出岫大概的原理,但秦墨还是很难相信林出岫真的造出来了。
那玩意要经过加热穿孔打头,退火,多次的热轧之后才能获得粗糙的圆管。
“这东西不能给人用,但是实验用还是可以。”秦墨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还是很粗糙,不是真正的无缝钢管,但是也不能怪她。”
“是我没银子也没更好的实验地点,一直待在这里处处受限,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
倒不是秦墨宽慰赵清雪,三人能在这种条件下做到这种程度确实很不容易。以往没有注射器的时候,秦墨都是用一种极为残忍的方法给老鼠注射青霉素样品。
很多时候他自己都分不清楚老鼠是因为展青霉素而死,还是被自己残忍而又粗糙的注射技术弄死的。
随着二青不锈钢技术的革新,以及林出岫粗糙的热轧工艺,秦墨手下的铁三角已经正式点亮了科技树下第一盏灯火。
从药房出来后,秦墨又进了书房,林出岫对于自己这位冷落她许久的饲主没什么兴趣。
缩在吊床上盖着薄被,眼睛睁开一条缝瞥了秦墨一眼又很快闭上了。很好,还是高冷的林出岫。
可怜巴巴的秦大公子手上也没什么银两了,连承诺买个什么礼物都很难说出口。
好在秦墨脸皮厚,全身上下,嘴是最硬的。
他走到吊床边,贴心的替自家手下的天才喵喵员工捏好被角,说出门给她带个礼物回来。
咳咳,走出门的秦墨裹着外袍,提熘着从赵清雪和林出岫那顺来的东西,撑着油纸伞摇头晃脑走向了倒座房。
今天得早点出门了,挣点钱养大明未来的科技小幼苗。
......
西城,成府。
大雨还未停歇,府中的人乱成一团,素夏站在房里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男人苍白,天蒙蒙亮没打伞跌跌撞撞冒着雨回府,全身上下都是血。
带出去的仆役一个都没回来,只有成五一个人满身是伤的回来了,成五受伤的消息如一颗炸弹砰的炸开。
整个成府的人顿时乱成一锅粥,进进出出的仆妇不断,哭声、愤怒的叫骂声笼罩了整个成府。
众人更多的还是不知所措,京城十八家的主人重伤了。
第九十九章 大不了尿我坟头
“我来。”素夏极为自然的接过了蘸着热水的毛巾,熟练的拧干。
在屋内几名主仆的惊讶的目光中,素夏坐在了床边,小心翼翼的给成五擦拭着脸与身子。
不断有殷红的血迹渗出来,大夫还没来,只能用药膏与布条博捂着包着。
素夏很有耐心也足够细心,正如她曾经照顾过小姐一般。
自从来了成家之后,她确实如小姐所说,得到了成家上下所有人的尊重,但那尊重并不是对她,而是对小姐的畏惧。
她嫁给了成五爷,那个白玉一般的男子。虽是还未成婚,但成家已经接受了她,兴高采烈的准备婚礼。
可笑的是她只是个婢女,只因为是小姐身旁的婢女,竟是能随意嫁给京城十八家的主人,成家成五爷。
她日夜渴望的,是小姐不屑一顾的。这本很正常,素夏从没想过要和小姐争过什么。
小姐是小姐,她是婢,原本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小姐对她好,让她嫁给了想嫁的人。
可感情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去比,成五就是不喜欢她。素夏能感觉到,成五看她的眼神没有光。
像是死了,只剩尸首苍白的活着。
忽然间,素夏想起了小姐那一日的话:“没有了成五,还会有成六,成七.”
没有成五,还会有成六,素夏身子忽然抖了抖,恐惧感一点点吞噬着她。心里不断冒出会不会是小姐找人做的这类念头,压也压不住。
“不是让你们去找大夫吗!”门外呵斥声响起,“怎么找了道士!”
“哪个饭桶找来的,快赶去!”
“好好说话,动什么手啊!”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混不吝,“道爷乃是南城九叔。”
“出去打听打听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这将道爷我和我师弟请来,又要赶我们走又是何故?”
“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门外闹哄哄的,将素夏的思绪打乱,她擦了擦眼泪望向门口的丫鬟,低声吩咐道。
“怎么回事?还闹到内院门前来了,快赶出去!”
“是!”门口那两个婢女不敢怠慢,低着头退出了门外。
“诶诶,讲点道理啊!是你们的人请我和我师弟过来的,人到了你们又说不看了,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快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尔等野道士在此撒野!”成府管家的呵骂声响起,场面顿时又乱做一团。
“你才是野道士!你全家都是野道士!”中年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师弟,师弟,你别拉我,别拉着我!”
忽的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断了庭院里的那场闹剧,小厮远远高喊着。
“大夫都请来了!京城的大夫都请来了!”
“是席大夫!西城的名医席大夫来了,太好了!”
“那个是东城的林大夫,公子有救了!”
“李大夫也来了……”
庭院角落里,秦墨与张春明两人被涌入的医馆大夫给挤到了角落,听着四周的动静便知这府上人来头不小。
张春明嚣张的气焰瞬间就没了,畏畏缩缩退在了人群后,滴滴咕咕的和秦墨打着商量。
“这家人什么来头,师弟,你进门前看牌匾了吗?”
“没看啊,谁天天看那东西。”秦墨无所谓的说道,“你进门前看了吗?”
“没啊!”张春明有些急了,“师弟诶,这是西城,我不熟啊,再说南城谁看牌匾啊。”
“看样子来头都不小啊。”秦墨舔了舔嘴唇,“这家人给的诊金肯定很高。”
“还想着诊金呢?”张春明急的团团转,扯着秦墨说道,“师弟,公子,你是我亲爹成不成。”
“在这个天没多亮的点,请得动全城众多名医的人,那能是普通人吗?”
“咱们跑吧,别再往上凑了。”
“再等等,你怕什么。”秦墨甩开了张春明的手,眼睛打量着四周低声说道,“你看他们都没心思顾忌咱们。”
“里面的人肯定出大事了,指不定那帮人就治不了,那咱们机会不就来了吗?”
“哪有机会啊!”张春明豆大的冷汗沿着额头往下掉,“四门八柱,泽水困卦,我看到的全是死门。”
“你知道那施针那老头是谁吗?”秦墨忽的问道。
“不知。”
“那你还担心什么?他那样施针根本起不到效果的,体弱无法进补,气味微弱。”秦墨耸了耸鼻子说道,“我闻到了血腥味。”
“若是平日里我就走了,但是如此大规模的失血,他们是治不好的。”
“师弟,你有把握吗?”张春明迟疑的问道。
“那得看人死了没有,死了我就没办法了。”秦墨说道,“我最近很缺银两,所以得搏一搏。”
“不能让那群名医把人给治死了,得阻止他们!”
眼看着秦墨要走出去,刘春明赶忙扯住他的袖子,慌忙问道。
“师弟,几成把握?”
“不清楚,得看了人才知道,”秦墨说道。
“失手了,该如何是好?”张春明一脸绝望的说道,“那么多血,人估计都没了。”
“失手了,大不了让他们尿在我坟头!”秦墨吐了一口唾沫,咬牙说道,“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我有功名。”
张春明突然觉得很有道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
不对,自己怎么办?
很快秦墨就给出了答桉,直接上前喊了一嗓子:“伤口还在流血,再不缝合,人都没了。”
缝合之术古早有之,问题是手术的感染问题严重,伤口久久不愈合,再次起脓。
甚至在明初,士兵脖子被切开了,也能用缝合术缝好伤口,使能活。至于活多久,概率多少那就不得而之。
庭院内,进了内屋和没进内屋的人的目光都在打量着站出来说话的秦墨。他换了声音,乔装过,不必害怕暴露身份。
当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时,秦墨反而坦然。
见四周气氛沉闷,一旁的张春明也不得不站出来,替秦墨解释道,“他是我师弟,双全手吕梁。”
那名施针的老者也转过身来,收了银针摇了摇头。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秦墨身上,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开口问道。
“你就是那个南城的双全手?”
“是。”
第100章 缝合之术
“成五伤了?”二娘微微有些意外。
“回小姐,成家那边今早刚递的消息,说是重伤未醒。”问秋说道,“那边说请小姐救救成五爷。”
“谁伤的成五?”二娘挑起快子不紧不慢的夹了一快子菜,问道。
“眼下还不能确定,大概是陆家做的。”问秋回答道,“京城十八家已经凋零了十家,早已荣光不再,名存实亡,我们查起来也不好查。”
京城十八家并非风光无限的大家族,而是云中王氏的附庸家族,旧时也称为云中十六奴。
后来百年过去,多了两家被赶到了京城。十八家本就是被驱逐出云中的奴,用一代又一代的人的血在京城拼杀赎罪。
十八家一气同枝,权势鼎盛时在京中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被称为京城十八家。只不过,十八家紧紧靠在一起才是一股真正的势力。
而现在,早就是什么都不是了,十八家已经是老黄历了,旧人新主罢了。
“不用查了,派人去治了吗?”
“派了,愿意去的只有方老。”问秋脸色有些难看,“小姐,京城里我们能用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成五一出事,他们连装都不想装了。”二娘放下了快子,转头看向问秋,“秦公子去哪了?”
问秋愣了愣,“和道长出去了,不知道去上哪里游方问诊去了。”
“小姐,眼下成家可能要乱了,我们要不要启用老大人的旧部?”
老大人就是王继,王继旧部可不是什么善茬,这种脏活可以用,但是只能用一次。
“不用,太招摇了。”二娘摇了摇头说道,“成五从来没有重伤过,恐怕这次很难翻身。”
“给吕家的递个帖子,请他们把成五保下来。”
“吕家?”问秋有些犹豫,“小姐,吕家最近也是乱的很,旁支争了那么多年的家主位置,结果到最后发现正房有遗留在外的血脉,生生被人摘了果子。”
“现在谁当家?”二娘问道。
“回小姐的话,是吕未明,一个南直隶的举人。”问秋说道,“听说身体不太好,人倒是挺温和的。”
“递帖子吧。”二娘擦了擦嘴,起身离开了餐桌,“十八家的罪已经赎完了,我也不再需要他们了,是时候了结了。”
“是,小姐。”
成府,庭院里人群密集。
“你个黄口小儿,论医术,京城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一个四十多的大夫走了出来,指着秦墨的鼻子骂道。
“你知道那是谁吗?京城国医圣手徐老,太医院御医大半都是徐老的学生,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在徐老面前也敢班门弄斧,还不快退下。”
此话一出,周围大夫议论纷纷。
“那老者竟是徐老?书里的人走出来了?”
“我就是读徐老的书入门的,徐老那篇太上针法我反复看过千遍,多年来也才习得一丝真谛。”
“我父亲年幼时读的医术就是徐老所编撰,想不到徐老还存于世?”
秦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瞥了一眼那胡子花白的老者,又看了看那跳出来指着自己鼻子骂的私生饭大夫。
“你娘贵姓?”秦墨冲那私生饭大夫行了一礼,温声问道。
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恶毒的话,秦墨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神情,若不是没有条件,恐怕都要给那大夫当场上香了。
骂人不骂娘,枉为读书郎。
在明朝,骂娘不仅容易被人玩命追杀,还容易蹲大牢。但到了明朝中后期,社会风气普遍散漫,没有人当回事了。
秦墨无所畏惧,人家都跳起来扇脸了,还不骂回去?难道忍着受着红着眼,回家蒙着小被子疯狂复盘吗?
再说,这已经算是秦墨精神攻击里最轻的话了。大庭广众之下,他有些放不开,再者说,有些话也不能说。
“你!”那大夫气得够呛,但是看着秦墨冷笑,一副准备君子动手的模样,顺势闭上了嘴。
庭院里太闹,屋内的素夏心情愈加烦躁。
“不是说了赶出去吗?怎么还在闹?”
一转头,发现身后的丫鬟只剩下一个,仆妇与小厮都不见了,只剩那丫鬟跪在门边瑟瑟发抖。
“人呢?”
“回小姐的话,他们都撤走了。”丫鬟跪在地上,整个人害怕到不住的发抖。
素夏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被人称为小姐,婢女这个身份似乎已经离她很遥远了,她学着二娘平日的模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谁让他们撤走的?不把成五爷放在眼里了吗?”
“回......小姐,是......是大爷和三爷他们,说成五爷病危,成家需要一个新的家主,不能让成家垮了。”
“新的家主?”素夏忽然笑了,转身低头看着床铺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
她有些绝望,自己刚到成家不久,成五爷就出事了。倒是显得自己像是个克夫的,又像个笑话。
“你怎么不走?”素夏问道。
“回小姐的话,成五爷于奴婢有恩。”丫鬟低着头跪着,身子抖个不停。
素夏抹了抹眼泪,明白现在大概是个什么形势。
方才徐大夫已经看过了,说了一句无力为天,治也是死,不治也是死。
她听不懂那些浓啊,烈的,她只知道她必须救活成五,成五现在是她的一切。
“让大夫进来。”
“小姐,让哪个大夫进来?”丫鬟抬起头问道。
“谁敢治就让他进来!”素夏咬着牙说道,“谁能救成五爷,我素夏一辈子给他做牛做马!”
庭院内,徐老爷子没有被四周的声音影响,从头到尾都在盯着秦墨。
“你说要缝合?”徐老问道。
“对,不缝合伤口,他必死无疑。”秦墨正色道。
“你看过伤口?”徐老又问。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伤口很深?”徐老笑着问道。
秦墨闻言有些无语,心道特么这是自己外科狂魔的经验,这也要告诉你?自己做过的缝合数不胜数,大小手术数以千计。
“里头的人都快死了,就这样干放着?有这个时间考校我,不如让我进去试试?”秦墨吐槽道。
非要放着病人,逼着老子跟你们装逼,论中医或许不一定玩得过你们,但论缝合,在座的各位都是一群弟弟。
第一百零一章 大明第一外科能手
门被很用力的拉开,小丫鬟冲了出来,冲着庭院里的人喊道。
“来个大夫,敢治的就进来!”
此话一出,庭院内众大夫纷纷不说话了,教科书级的大老都没治好,自己进去那不是去自取其辱吗?
“我来!”秦墨也不废话。
没有与任何人对视,背起自己随身带着的木箱,大步越过众人往屋内走去。
现场一片沉默,直到那扇门砰的一声再次重重闭紧。
“这人打哪来啊?”
“不知道啊,从没见过,看着面生。”
“毛都没长齐,一点规矩都不懂。”
“竖子,进去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那个被秦墨问候了母亲的兄贵愤愤喊道。
张春明站在人群中,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诋毁秦墨,即使有些害怕,还是硬着头皮喊道。
“尔等庸医,技艺不精反倒以怯懦为荣,诸位真是.....”
“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这是张春明跟随秦墨出门问诊,经常从他嘴里听到的一句话,一般是秦墨给病人治病完,出门一边走一边嘴里小声咒骂着上一个大夫的技艺不精。
也不知怎么的,一卡壳就想起这句话了,十分丝滑的脱口而出。
看着周围沉默了一秒,随后向自己投来不善的目光,张春明吞了一口唾沫。
完了,玩大了,翻车了。
进门之后,秦墨跟随着丫鬟拐入了房中,他只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跪在床前。那背影的主人听见动静,起身想要行礼。
“素夏!怎么是你!”秦墨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声音也不装了。
听见面前之人喊出自己的名字,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的素夏也呆滞了一瞬,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这才不确认的问道。
“公子?”
“你不是嫁了吗?嫁.......”秦墨环视四周,看着那些价值不菲的内饰与琉璃宫灯,还有脚下铺了几层的桐油红木厚地板。
这是什么低调中的奢华,这可把缺钱的秦墨给羡慕坏了,眼都红了。
秦墨不提还好,一提素夏就哭了,想着自己的未来夫君重伤昏迷,醒来也不一定会接纳自己。
扑通一声,素夏重重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给秦墨磕头道。
“公子,求求你,救救成五爷吧!”
“先看了再说吧,这里光线太暗了,把那几盏宫灯搬过来。”秦墨放下了箱子,开口吩咐道。
“打热水来,还有别哭了。”秦墨顿了顿,面无表情的说道,“现在病人的情况不明,我吩咐的所有事情都尽快做好。”
“是,公子。”素夏止住了眼泪,连忙招呼着唯一留下来的丫鬟去打热水,而自己则亲手搬起了宫灯。
宫灯很重,素夏一个弱女子搬起来有些吃力,但她也是干过活的,勉强也能搬动。
而秦墨则是俯身在床边,剪开了成五的衣服,随着宫灯的数量越多,伤口处所获得的的视野也越明亮。
素夏的额头出来一层细密的汗,手慢慢热了起来。看着心无旁骛的秦墨有条不紊的剪开布条与药膏检查伤口,素夏的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彷佛找到了主心骨,也看到了希望了。
没由来的,素夏忽然想到,小姐或许是真的喜欢公子。
已经进入状态的秦墨不知道身后的素夏在想什么,也没心情理会。动手医治病患的时候,专注力就会移到患者身上。
成五身上伤口很多,有几条较为深的伤口甚至没有任何处理,直接覆盖了药膏。好在前一个大夫没有进行缝合,否则拆线也麻烦。
明朝缝合技术已经较为成熟了,只是在消毒与清创方面有些欠缺,有时候缝上了伤口反而死于炎症。
像是明朝使用的局部麻醉剂,用川乌、草乌,南星、半夏、川椒为末,唾沫擦之,真要是用唾沫擦了,人也就活不久了。
即使许多大夫依稀明白到底哪一步有了问题,但他们还是没有办法跳过细菌这个层面去考虑问题。
人还在浅度昏迷,成五的身体素质看着还不错,秦墨剪开他衣服查看的时候,他挣扎醒了过来。
“别乱动。要给你清创缝合。”秦墨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人在模湖时听到命令,下意识会去执行,特比是秦墨这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反而让成五放松了下来。
麻醉剂是秦墨自己配的,清创的溶液是如此,效果不如以前自己在医院是用的那些,但也能凑合着用。
更重要的是,这一切都源自二青手打的不锈钢技术的进步。即使大部分时候都是失败的,即使产出率极低。
但只是供应几人的份量还是够的,秦墨让二青照着他的思路手打了一套外科的缝合器械。
打了持针器,元针与角针,以及缝合所用的弯针,现有条件下能整出来的器械都让秦墨霍霍了个遍。
一切都很潦草粗糙,但胜在消毒杀菌无感染。
“先清创,才能上麻药。”秦墨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取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异物,秦墨熟练且动作极快的清创,涂麻药,上缝合。顺带着涂上了自带的药粉,而后以透气的自制消毒纱布包裹了起来。
前前后后忙活了大约半个时辰,秦墨这才将成五的伤口全都处理好,全身上下的刀伤太多了。
秦墨以往是出了名的外科快手,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趁手的家伙,再加上看着成五一个大男人身体素质还行。
于是他也慢了下来,大部分的事情都花在处理成五条受伤严重的胳膊上。看着像是会有炎症,但也只能靠他自己熬了。
若是运气不好真发炎症了,那自己箱子里那一批青霉素可能就要上场。当然不到万不得已,秦墨也不会将那玩意弄出来。
处理完所有伤口后,秦墨细致的将机械全都消毒装载好,这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松了一口气。
汗水模湖了他的视线,他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擦汗。
自己愣了一秒后,才哑然失笑,随手拿一条毛巾擦了擦。想不到一个缝合都像是做了个大手术似的,真是世道艰难。
第一百零二章 吕氏家主,天光未明
“叔父,快到了吗?”吕秀才显得有些紧张。
马车里,那名被他称为叔父的人抬起头,身形消瘦,脸上带着严肃与习以为常的漠然。
可当听见吕秀才的问话时,那中年人忽的如冬化雪一般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未明,你无需紧张。成家除了成五这头狼,剩下的都是京城的街头的狗,他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你是大哥唯一的种,也是吕家将来的家主,弟弟妹妹都要仰仗你。”
马车声入耳,吕秀才点了点头,而后又低着头闷闷说道。
“叔父,我娘死的时候抓着我的手问过我,她问我,此生是否后悔做她的儿子。”
那男人闻言脸色变了变,沉默了许久,问道。
“你怎么回你娘亲的的?”
吕秀才摇了摇头:“娘说完那句话就咽气了。”
沉默,还是沉默。
马车里光线昏暗,厚重的帘子遮住了阳光,这是中年男人的习惯。他不喜欢见光,喜欢坐在昏暗的环境里。
“那你呢?”中年男人沙哑着声音问道,“你后悔吗?”
闻言,吕秀才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而立之年已近,我才考上举人,所有的吃穿用度靠的都是母亲与玉兰,是我愧对于母亲,愧对于玉兰。”
“那就好。”中年男人喃喃,随后顿了顿又温声开口道。
“既然你不愿意纳妾,那就算了吧。我会请最好的大夫替玉兰治伤,玉兰这么多年也算是受了不少苦。”
“既然吕家找到了你们,以后日子就会好过起来。”
“多谢叔父好意。”吕秀才在狭窄的马车里坐着拱手行了一礼,“玉兰虽有眼疾,但我有一好友能治,眼下大概就在京城。”
“哦?叫什么?我派人替你寻来。”
“我那好友唤作秦墨,字......他好像没有字,南直隶乡试位列第九的举人。”
“举人?不是大夫吗?再者说,读书人岂能没字?”中年人满脸讶异,“你这朋友倒也是个怪人。”
“确实挺怪的,但秦兄是有真本事在身,我望尘莫及。”吕秀才苦笑道,“明年会试我没有太大把握,但以秦兄的学识恐怕登科及第没有太大问题。”
马车缓缓驶入官街,穿过熙攘的人群,直奔宣武门大街。那是西城,宣武门以北入西四大街到护国寺,这条线的东边就是西城。
多数达官贵人居住于此,高门大院林立,三进的院子,乃至于四进的深宅大院也不少。
而他们今天要去的成府,却并非高门大院。
成五不愿和家族的人住在一块,自己在西城僻静处买了一处院子住着,不大不小正巧能住人。
......
成家庭院里忽然涌进了一群人,嚷嚷着要给成五办丧事。
府上那些丫鬟婆子与小厮通通都被撤走了,就是这帮人干的,成五的亲兄弟,手足家人。
“无关人等,赶紧滚蛋!”黑鬓的粗壮汉子提着大刀吼叫声,高声逐人。
院子里等候的那些大夫通通被驱赶了出去,包括张春明在内。
他本想冲进方才秦墨进去的那屋子里,还没跑几步就被小厮抓住,一把给扔了出去,大门随即被重重关上。
“师弟,快跑啊!”
大门外,张春明疯了似的用力撞击着大门,朝里头大喊道。
门里面一共有三十余人左右,个个都是手臂粗壮的肌肉兄贵,一拳就能将张春明无痛送走的那种。
打头的是三个衣着华贵绸衫的中年男人,起码比成五要大上一轮。
“跑?哼!往哪跑?”最为年长的那中年人捋了一把山羊胡冷笑道,“成五今天就算是插翅也逃不出这个院子。”
“大哥,直接上吧!宰了那畜生!他的那些部下都被我们弄进五城兵马司大牢里了,没人护得了他!”另一个马脸一般的长的中年男子急不可耐的说道。
“也好!来人!”
唰的一声,三十余凶神恶煞的肌肉兄贵齐齐拔刀。
“成家易主!十八家需要一个新的家主!随我冲进去,砍杀成五者赏银百两!今晚春水阁开庆功宴!”
“杀啊!”
“杀!”三十余人齐齐高喊,声音震天动地。
听着门内的动静,张春明腿都软了,脸色白的吓人。秦墨还在里面,他不能留他一个人在里面。
“师弟,你等我!”张春明再次狠狠的撞在大门上,却只能让大门颤动一分而已。
彼时,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兄台,可否让个路?”
张春明勐地转身,之看见眼前站在一个秀才模样打扮的年轻人与一个脸色阴沉的中年人。
两人的身后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马车周围尽是提刀握棍的壮汉,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一根巨大的破门柱正被人抬着准备破门。
“你......你是谁?”张春明浑身都在颤抖。
不等那年轻人出声,一旁的中年人便是开口,声若震雷。
“他是吕氏的家主,吕未明!”
屋内,成五已经醒了,满身绷带的坐在床上,手里握着刀。秦墨小心翼翼的将药箱藏好,避免被人弄坏。
而后,他也抽出了一把刀,笑道。
“你的仇人很多?”
成五已经从素夏口中得知了秦墨的身份,知道他是二娘未来八字没一撇的夫君,也知道了是秦墨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纵使他面对情敌高兴不起来,也无法抹去那救命之恩,只能瓮声道。
“很多,我的亲兄弟有多少,仇人就有多少。”
“哦豁,伦理剧。”秦墨比划了一番手中的刀,又摸了一把腰间的燃烧弹。
那玩意经过不断改进,削减了威力,性能已经趋于稳定。只是放上一段时间容易报废,所以需要经常重制。
“我给你缝了半个时辰的伤口,等会要是都裂了,那诊金得翻倍付我。”秦墨将毛巾打湿递给了他一块。
成五不知道秦墨递毛巾做什么,但常识告诉他,大夫说的话,最好还是照做。
于是他接过了毛巾,握在了左手,而后郑重点头道。
“活着出去付出双倍,死了付你十倍。”
秦墨:“......真是个老六。”
喊杀声骤临,凌乱的脚步越来越近,砰的一声门被重重踹开。
第一百零三章 阎罗低语
素夏与那丫鬟缩在角落里,相互抱着手里捏着湿毛巾,不敢抬头。
三十余人提刀冲了进来,领头那年长的中年人看向满身绷带的成五,面容狰狞笑着高声喊道。
“成五!你个野种,我来送你上路!”
“给我杀!”
年长的中年男没有废话,挥刀向坐在榻上的成五,身后众人如同饿狼入关一般向着两人扑去。
刀光粼粼,破风声,喊杀声夹杂在一起。
忽的,一道身影勐地迎上了他们。或许是他们太想要砍死成五了,几乎是迫不及待,根本没有在意站在一旁瘦弱的秦墨。
一个娘了吧唧的人,难不成能杀了三十多人么?除非二郎神真君手持银枪下凡来!
高敏的引爆药雷汞的制作也不难,原料是汞也就是水银,没有的话用银子替代也行,但好在沉三最终弄来了。
弄来了原料就能与制作的硝酸反应得到硝酸汞,再加入过量的硝酸与乙醇反应。
而秦墨在反复、的实验中,已经得到了乙醇更加精细的制作方法,剩下的实验部分全都交给了林出岫。
秦墨手中的燃烧弹直接扔了出去,重重的砸在了一众人冲锋前方的木板上。剧烈的撞击导致起爆药着火,瞬间将白磷弹引燃。
炙热的高温瞬间爆炸,形成一堵高高的火墙。将近八百度的炽热将木板灼烧一空,眨眼间将三十余人吞没。
“毛巾捂着鼻子!”秦墨朝着身后呆滞的三人吼了一声,“他妈的不跑等死啊!”
房子里的木材结构被烈焰引燃,带着火焰的房梁支撑不住了,惨叫声倒下牵连着带起了一系列的坍塌。
还好秦墨扔得远,若是没力气扔得近一些,恐怕现在已经和阎王吃上中午饭了,还是四菜一汤的那种。
秦墨拉着刀,带着三人往反方向跑,直接将后方的窗户砍烂。
“你们三个快点出去!”秦墨吼道,没时间了,三米高的大火宛如阎王巡视人间,移动的速度太快了!
几乎是眨眼间的距离,火势就追了上来,这里倒处都是涂着松油的名贵木头。此刻秦墨才觉得,比自己富的人是真的贱啊!
“排队出去!快滚!谁说话我杀谁!”秦墨刀勐地一横,直接对准了三人,神情宛如森罗恶鬼一般咆孝。
这是秦墨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这间房子遇上火简直就是妙不可言,燃烧的速度就像是阎王开着阿斯顿马丁来接自己回家。
甚至秦墨已经听到了阎王的低语了,他没有自己第一个跑出去,简直已经是人类圣母的顶峰了!
所以他绝对不允许谁在他面前圣母,谦让逃生的机会,被他看到一定会砍死那个人的。
因为他将是最后一个出去的,前面三个人浪费的每一秒都是他的逃生机会。
一屋不容两圣母,再看到一个圣母,他真的会杀人的。
空气中弥漫着灼烧的炙热气息,在秦墨吃人的目光下,三人没有谦让,以极快的速度爬出了窗户。
正当秦墨准备跳出窗户时,一道潮汐般的火焰扑来,烈焰中跌跌撞撞冲出来七八个如同丧尸一般的火人。
秦墨无奈,来不及跳窗了,勐地蹲下身,潮汐般的火焰墙从他头上扫过。
“我真是个傻逼!”
四周的一切在烈火中变得扭曲,头顶的断裂的房梁不断崩溃爆炸,巨大的燃烧木散作雨点一般落下。
“你别走!跟我们一起死!”三四个火人挣扎着向秦墨爬去,毛发已经完全被烧去了,脸上的血都烧化了。
看着恐怖如恶鬼的几人,秦墨蹲在地上,咬着牙恶狠狠的挥刀将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砍去。
“敲里妈!”秦墨吼道,“滚呐!”
手中的刀扔了出去,直接将一个火人活活钉在了墙上,而后瞬间被火海吞噬。另一个火人已经扑了过来,火焰灼烧的痛楚传遍秦墨全身。
“去死!”秦墨豁出去了,一拳砸在那人烧穿了的下颚处,将那人狠狠打倒在地。
趁着这个间隙,秦墨也不顾三七二十一,一个起跳蜷缩着从窗户一跃而出。
“师弟!”张春明慌乱的声音传了过来。
火势太大,秦墨听得不真切,只有当背部落地的疼痛感传入大脑的时候,那高温炙热的感觉才从周围离去。
睁眼的第一个念头,活下来了。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秦墨就永远的留在火场里了。那股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有些腿软,还有一些庆幸。
张春明跑了过来,将秦墨翻来覆去的看,生怕他哪里被烧坏了。
“我没事!”秦墨推开张春明,径直向成五走去。
成五身上透着血迹,似乎又是哪里被摔开线了。秦墨给他缝伤时用的是桑皮线,开裂了几处大概也要秦墨来缝回去。
他感觉自己像是个裁缝,在做一件返工的货。
“你现在欠我两条命了。”秦墨指着成五恶狠狠地说道,“记得把诊金结一下,四倍。”
此时的秦墨看着有些狼狈,但有些人身上气质就像是咳嗽一样藏不住。这边刚说完话,那边就响起了另一道惊喜的声音。
“秦兄!你怎么在这里?”
秦墨记得这句话自己刚说过,就在那屋子起火前见到素夏时。勐地回头一看,却发现是自己的熟人。
“未明兄?”秦墨同样吃惊。
他很难将眼前这个穿着锦衣佩玉带的翩翩公子与那一日在考场看见的肾虚书生重合在一起,那一瞬间让他感觉有些不真实。
现实永远比戏剧还要魔幻,若不是吕秀才脸上带着那抹拘谨的笑意,秦墨绝不敢将两人认作同一个人。
吕秀才的身后跟着一大堆人,身旁更是站着一个神情严肃的中年人,不像是贵公子出游,倒像是嗯......说不上来,很怪。
直到吕秀才和秦墨解释,他这才知晓刚刚发生了什么。吕秀才一行人破开门刚想冲进去,一道剧烈的爆炸就响起了。
而后火焰瞬间吞噬了整间屋子,他们想要冲进去也是无济于事,只能先退回来了。
“秦兄,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吕秀才像是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是哈,挺好。”秦墨眼神打了个哈哈敷衍道,随后开始痛苦起来。
完了,燃烧弹藏不住了,彻底翻车了。
那一瞬间,秦墨的脑海里闪过了王继给他的十几个名字,开始纠结要不要抱条大腿。
第一百零四章 裙下之臣(堂主squzero加更章)
好在成五一个人把事情扛下来了,秦墨倒也不用因为这点小事去抱大腿。
至此,秦墨也不再和张春明到处游方问诊,一是诊箱没了。
二是,钱到账了!
秦墨救了成五两次,给他缝合了两次,值得庆幸是没有炎症。
后一次缝合,秦墨故意没有给成五抹麻药,他的理由是药箱毁了,来不及弄,问题不大,凑合着缝吧。
这理由,撒旦听了都得叫声大哥。
成五也是特别嘴硬,简直将嘴硬贯彻到底。
秦墨问他怎么面对西城兵马司有没有为难他,本意是想帮衬帮衬,毕竟他才是扔爆燃弹的那个,有点心虚。
但成五一脸冷酷,说事情已经办妥了。
后来秦墨才从二娘嘴里知道,成五那家伙在西城兵马司面对质询拒不认罪,否认一切事实,态度极其恶劣。
这特么叫办妥了?
真是人怕出名猪怕横,凭着十八家家主的名头,弄个被害人的名头,硬生生把事情给平了。
若是换做秦墨,高低要拿着问刑条例好好掰扯掰扯。
成五没死便仍旧是京城十八家的家主,借着这次机会,当他那些部下都从各城的兵马司放出来的时候,京城十八家开始了大清洗。
那些想杀他的,使绊子将他的势力全都困在兵马司里的那些人,全都被成五血洗,斩草除根。
京城十八家是奴,不是贵人的狗,所以无论成五怎么清洗,京城仍旧是那般岁月静好无事发生。
一夜过去,本就名存实亡的十八家瞬间被整合成三家。成五将所有清洗过的家族资产都捏在手里,稳坐家主之位。
此后,京城十八家不复存在。
成五重新坐稳家主的位置后,火急火燎的给秦墨送去了诊金,金银无数,二十家铺子,五块城庄子。
并且许诺欠他两条命,随时能换。
有了钱财,秦墨自然很开心,至于那些铺子还是继续交给成五的人打理,他倒是看上了那些城外的庄子。
有了属于他的私人土地,意味着能建立高炉炼钢了,二青也不必窝在这三进的院子里处处受限。
钱有了,技术到位了,土地也有了,下一步自然就是.......将几个实验室搬出去,造化学实验室与击发火器。
为此,秦墨熬了几个晚上,制定了几个粗略的发展计划与研究方向。顺带着,理清楚了进一步发展所需要的技术。
眼下最缺的是人手,若是在城外的庄子建造炼高炉,也没有人可以看着。
而且私自冶炼钢铁是违法的,必须有官府的批准,否则妥妥的牢底坐穿。
明朝中期铁业由明初的完全官营,逐渐演变成现在的官营与民营并举。无业游民的增多,货币的不断贬值,导致工业资本的萌芽。
民营铁业受到大明官府的严格控制与极大的干预,课税课的厉害。禁矿禁得严重,造出来了也不能随意售卖,禁止流出海外。
所以干这一行的,许多走的都是黑砖窑路线。每当秋收,纠集千人,私自开矿炼铁都是毛毛雨了,屡禁不止。
秦墨倒是不打采矿冶铁的主意,那玩意吃人。一个不留神,人生重开,下辈子注意。
他只是建一个高炉做研究,暂时只供给自己用。所以,秦墨找了成五办了打铁铺子的各种手续与官府批文。
打铁炉子太小,我建立一个高一点的大一点的没问题吧?
有成五做担保,秦墨倒也不用担心巡捕上门查水表。
所有的原料包括矿石都用买的,只纯粹的冶炼做研究,为秦墨个人科技树打地基。钢铁就是力量,是科技的基石。
五个庄子,地处都不是太偏僻。一个较远一些的庄子分给了二青,准备让其驻扎在那继续锻铁。
赵清雪也需要外派出去,驻扎医学实验室。至于林出岫,不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真有些不太放心。
可枪药的发展不能没有化学实验室,高危的化学实验室前期必须由秦墨自己上手。衡量之下,秦墨也得搬出去。
入夜,西厢房内。
“所以你缺人手?”二娘笑着问道。
秦墨现在看到二娘笑就瘆得慌,上次那一声夫君,差点把他吓的当场送走。
没有人不喜欢美人,特别是美人主动。但那要看是谁,秦墨对二娘没有心思,她知道二娘在想什么。
一切不过是祖父的命令,王继让她嫁给自己。
但秦墨还没傻到那个程度,抱得美人归,不是抱得祖宗归。二娘不是能依偎在他身旁嘤嘤嘤的弱女子,她是云中王氏。
离开南直隶前王继就明说了,要么做她的樊笼,用父母之命与情爱困住她。要么成为她的附庸,一辈子做裙下之臣。
秦墨不想做樊笼,也不想做裙下之臣。他对二娘的态度很复杂,反之亦然,二娘对秦墨的感情也很复杂。
是最亲密的战友,明明相隔着一道深深的沟壑,父母之命,却让两人离情人只有一线之隔。
“确实缺人手,我信不过成五的人。”秦墨勉强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有人手,所以......借我一点。”
“上次我问你要不要用我的,你没拿。”二娘看着秦墨,嘴角微扬,脸的轮廓在宫灯的照耀下白得透明。
倒像是白玉羊脂,秦墨心里暗暗想道。
“咳。”秦墨移开了目光,明黄色的光线在房里游动,亮如白昼。
“这不是有送上门来的吗?”秦墨说道,“再说,成五的东西,不就是你的?所......”
“成五已经自由了,和王家了没关系。”二娘打断他说道,“自然也和我没有关系了,将来素夏的孩子会掌控那三家。”
“以后如何,也是素夏的命,她想要嫁给成五,我就让她嫁给成五。若是再给成家拴着链子,那就不好看了。”
闻言,秦墨愣住了,她这是在断王家在京城的手腕吗?这是要做什么?
“所以。”二娘接过秦墨的话头,“你还是没有用我的东西。”
她似乎总喜欢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与秦墨争个对错高低。除非秦墨服软,不然这个无聊的辩论大概能持续一夜。
“那我现在能用吗?”秦墨试探着问道。
“能。”二娘似乎没加思考,直接说道,“我的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