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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全文阅读

作者:北三行     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txt下载     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大势可为

    夜深,春江秋月十六楼之一的南市楼里,周元朴正在会客。

    连夜与张升密谈之后,南京国子监太学博士周元朴让自己的学生找了几名落榜的学子设宴谈心。

    长者请,不敢辞。

    何况是在这个万事皆可峰回路转的当口,一听太学博士的设宴。纵使门外暴雨,几名落榜的学子收拾好心情后依旧是去了。

    几人先后进了酒楼,在门口两盏巨大的青花瓷彩灯前抖了抖湿透的衣衫,领了临时的衣物去后堂换了。

    进了雅间,看见了那青鸟腾云的围屏,几人顿时拘束了起来。

    小厮通报之后,几人低着头走了进去。

    首席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长相倒是普通,湛青色长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学生贾云居见过大人。”贾云居作揖,唱道。

    南京国子监太学博士大小也算是个闲官,从六品,称一声大人算是给足了周元朴面子。

    太学博士,教授五经的专业人士,相当于后世的某某领域的专家与顾问。

    “学生李青、苏子安见过大人。”两人亦步亦趋,连忙跟着行礼。

    “都来了,坐吧。”周元朴温和说道,随后目光逐个扫过三人。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闻言,三人的脸色稍缓,明白周元朴这是在鼓励他们。

    顿了顿,周元朴接着说道。

    “云无,你的策问写的不错。”

    云无是贾云居的字,见周元朴竟然叫出了自己一个无名小卒的字,还知道自己策问的水平,贾云居顿时有些激动。

    贾云居眼含热泪,起身行礼。

    “多谢大人勉励!”

    周元朴只是笑了笑,不过是提前做了功课罢了。接着,他又分别提点了另外两人,效果十分显著。

    一番师生谈心之后,气氛顿时融洽了不少。

    不知为何,说着说着,周元朴忽然将话头引到了这次乡试中举的榜单上。

    “说起来倒也奇怪,那秦墨我也有所耳闻,没听着有什么才气。倒是三次乡试三次落第,次次吐得不成人形。”

    周元朴喝了一口茶,看似随意的说道。

    “听说今年在府尹大人落个闲职的时候拜了师了,结果今年乡试却是不吐了,还取了应天府乡试第九,想来将来也能落个美谈。”

    一提起秦墨,贾云居顿时有了反应,迟疑着开口道。

    “那可真是赶了巧了,乡试时,我与他号舍相邻。他似是下笔如有神助,没过多时便没了动静。”

    “那便是泄题了!”李青阴沉着脸说道,落第的痛苦压抑不住地重新浮现在脸上。

    “慎言,江南贡院试题保密极严。”周元朴假意劝道,“或许是那秦墨确实有这等本事。”

    “有什么本事都不如有个府尹的老师。”苏子安冷嘲道,“我等读书人寒窗苦读十年,到头来却比不过一个九年不第的病秧子。”

    “他有什么了不起的。”李青干了一杯酒说道,“拜了个好老师,夺了我们的出路。”

    “现在知晓又能如何,他青云直上前途大好,我等名落孙山。”贾云居叹了口气,懦懦的说道。

    “那可是府尹大人。”

    此话一出,雅间顿时陷入了沉默,周元朴喝茶,李青与苏子安脸色铁青神情明灭不定。

    南直隶的考生占比最多的来自南京城与江su学子与安hui学子,两地的学子远赴南京城乡试,可谓是辛苦异常。

    舟车劳顿自是稀疏平常,到了地方还得先考一场预试,合格之后方能取得乡试的资格。

    正所谓辛苦遭逢起一经,说的是秀才需在四书五经的五经里选一门考,多数人选诗,少数人选春秋与礼记作为自己的本经。

    偏偏今朝的考官十分重视本经,甚至有靠第一场经义取举人的说法。

    多少人皓首穷经,花费一生时间困在本经里出不来。

    通俗来说,乡试好比是高考数学。四书必考好似是必修一到五,五经即是选修书本。其中诗是最简单,而春秋与礼记难度好似选修2-1的圆锥曲线与导数。

    因此,乡试就变成了一门秀绝活的考试。没点绝活经义,没人能笑着从考场出来。

    比如三年前南直隶乡试的解元唐寅,大佬五经选的就是最大众化的诗,但再俗气也挡不住绝活哥。

    靠着灵动的诗才,唐寅在堪称地狱级别的南直隶乡试中杀出一条血路,傲视群雄。

    不巧,今年的乡试公布的名单上赫然写着。

    “第九名秦墨,应天府学生,春秋。”

    整个前十,只有秦墨一人选了春秋,及第。纵使落在第九名,仍旧是彰显着其不凡的毅力与学识。

    酒过三巡。

    “他怎么可能选春秋!”李青红着脖子,猛锤桌子,“明明那家伙前几次的本经一直都是诗!”

    “他对诗根本一无所知,怎么突的换了春秋就通了?”苏子安也喝醉了,吼道,“这不是泄题是什么!”

    贾云居没有说话,一杯接着一杯闷头喝酒。

    他们怎么会知道秦墨之前选的是诗,自然是周元朴无意间透露的。他这次找三人前来,只是看中了三人在落第秀才中的号召力。

    今日放榜,大部分的落第秀才都在痛骂主考,痛骂自己头昏眼花失了智了。或是一醉方休,或是焚烧诗书。

    总之都疯了,要恢复理智也是明天的事情。

    这样的秀才就像是易爆的火药,只要添上一把火,分分钟能陷入彻底的疯狂。

    “此獠当诛!”苏子安冷着脸站了起来。

    贾云居被苏子安的话吓坏了,酒杯都拿不住了,惶恐道。

    “苏兄,三思啊,他的老师是老府尹,为了此等烂人搭上自己的前途不值得啊!”

    “前途?还有个什么的前途!”李青也站了起来冷眼道,“府尹又如何,若是这三地的学子跪在贡院之前,老府尹这位置也难免要坐不稳!”

    闻言,贾云居彻底被吓住了,这罪名如同暴乱啊。

    轰隆一声,酒楼外劈过一道手臂粗的闪电,正巧击中一颗百年老树。

    苏子安与李青对视了一眼,对着那贾云居喊道。

    “此乃天意,天,都看不下去了,贾兄,难不成国子监的学子都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吗?”

    贾云居颤颤巍巍看向了上座的周元朴,周元朴眉眼低垂了一瞬,吐字道。

    “云无,大势可为。”

第七十七章 暴雨夜

    弘治十四年九月初四,放榜的后一天,黎明暴雨不歇。

    醉仙楼里,王继与秦墨晚上滴酒未沾。短暂停留后,王继去了鹿鸣宴,秦墨一个人回到了王家那个属于他的小院里。

    书房灯火通明,厚厚的窗纸隔绝了门外的如鼓点一般的暴雨声。

    林出岫浑身裹着毯子,蹲在秦墨给她打造的摇椅上来回晃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不断忙活的秦墨的背影。

    此时的秦墨早已换去了湿透的长衫,穿上了轻便的常服。

    他正在连夜赶制黑火药,打算用白磷弹代替起爆药,制作威力更大的燃烧弹。

    制作高危武器,自然不是用来过家家的。

    南直隶爆发强度如此大的暴雨,想要明天坐船离开简直白日做梦。

    一场暴雨仿佛是天意,仿佛故意让秦墨无法离开,也让秦墨临时改变了主意,不想躲了。

    张家一日不除,自己将永远无法安心离开南直隶。

    从昨晚王继的口中道出的辛秘,秦墨终于弄清楚了张家与原身九年来的恩怨仇恨。

    张升原本只是在应天府衙补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正值他的上官是个卑鄙小人,最好人妻。

    此时的张家的荣华富贵皆系于张升一人,哪里敢有半句怨言。看着张升不断被打压却始终不敢反抗,那人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三年时间里,张升的发妻小妾尽数被辱。哪里有时间管那个与自己女儿有便宜婚约的秦墨死活,整日活的卑微苟且。

    当那人妄图染指张升的女儿时,张升爆发了,其欲上告。府丞没有拦,府尹也没有拦。

    拦住他的是张家一族老小,近百人苦苦跪地哀求张升忍让。

    张升文人的腰杆子在那一天算是彻底折断了,他忍让了,可他的女儿却没有像他一般逆来顺受。

    也不知张升那十几岁的女儿那时到底是如何认识的江湖豪强,也不知许了何等重诺,那上官府邸一夜之间被十余个贼人屠戮殆尽。

    彼时朝野震惊,海捕文书漫天都是,几乎贴满了秦淮十里,结果却就这样生生让他们在眼皮子地下逃走了。

    此案也就成了悬案,无人再问。

    张升这几年补了那死去的那通判的缺,干的是瞒天过海的事情,像是从未见过钱似的大肆捞钱。

    哪里还能为这没影的婚约费神,自然是耽搁下来了。

    王继在醉仙楼随口说的那句话仍在秦墨的脑海里盘旋,“树倒猢狲散,没了张升,张家什么都不是,他那小女儿也不过是个走极路的疯婆子罢了。”

    秦墨确信张升是个变态,张听雨也是个变态,一家子都不是正常人。

    什么恩怨一笔勾销根本不可能,想要让秦墨同情张家那更是无稽之谈,圣母都该死!

    天下人谁不可怜,都说鬼怕恶人磨,难道好人就该死吗!

    好人就该被拿枪指着?

    自己若是放下恩怨,谁来让张家放下恩怨?

    这天下本就是大争之道!圣人说君子不争,更说,君子不可欺之以方!

    干他娘的就完事了!

    如果不能解决问题,就把提出问题的人和问题一并解决了!

    疯子就应该去死,而不是来祸害自己。

    深呼了一口气,秦墨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火药不可私藏也不可直接购买,只能暗地里分批制作原料。硝与硫磺不难搜集,秦墨已经暗戳戳走了许多渠道弄来了硝与硫磺。

    木炭使用的柳木放入铁器高温烘烤得到的精致碳,仔细研磨成细细的粉末。

    按照特定的比例,放入远离热源的容器里研磨。仔细的磨,小心翼翼的磨,等到火药像是面粉一样细。

    加入自制的酒精与钝感剂,也就是不容易反应的粘合剂。再次小心翼翼的搓,使得火药被顿感的粘合剂包裹。

    于是乎,秦墨亲手打造的土法制作的颗粒火药就完成了。

    在这四处潮湿的暴雨天,黑火药粉末简直就是废物。受潮不炸,完全达不到秦墨的预期。

    更重要的是,黑火药挤压在一起,在被引燃的瞬间由于缝隙小,硝产生的氧气无法与硫接触助其燃烧,从而威力小爆炸不完全。

    而颗粒火药则完美的解决了这一问题,颗粒的缝隙让硝产生的氧气与硫接触,助其燃烧,使硫的燃烧速度加快。

    只是条件有限,秦墨造不出来多孔颗粒火药,那玩意会让颗粒火药点燃后受力,推动着向未燃区推进。

    火药床加速燃烧会形成压缩波,这些压缩波最终会以更快的速度超过火焰面,从而形成稳定的冲击波。

    这些冲击波,将诱发高速稳态爆轰。

    总而言之,若是弄出来了,引爆更快,威力上升几个级别。

    也只是秦墨没有时间了,他预感着或许这两天很难离开南直隶,自己必须先准备好下手。

    时间紧迫,导致秦墨只能在林出岫的研究基础上草草完制还不成熟的颗粒火药加工技术。

    一切准备完成后,秦墨小心翼翼的将颗粒火药倒入装这细小铁片的铁容器内。这种类似于与手雷的玩意,明初大同守城也用过。

    只是相比于秦墨的精装版,稍微显得原始了那么亿点点。

    一番操作后,秦墨得到了没有引信的手雷,外加充当引信的白磷燃烧弹。两者的稳定性都不怎么样,注定秦墨只能拿命豪赌。

    除了林出岫,秦墨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今晚的动作。她的命是秦墨给的,也是秦墨养着,林出岫像猫一般对秦墨有一种天然的依赖感。

    对于这个不善言辞,只善开枪的少女,秦墨也没有多少戒备。

    在所有人面前,他是与鬼神手中抢人的神医秦相公,是遇事不慌的秦公子,是高中举人的才子。

    唯有在不说话的林出岫面前,他可以做回自己。

    他是秦墨,一个穿越者,很怕死。有野心,也足够卑鄙,孑然一身毫无牵挂。

    四个月前,秦墨曾对张升说过。

    “无论是敲黑棍、使蒙汗药、尸沉秦淮,令恶疾者冲击府门,什么招数我都会用,来啊,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尽管来试试看。”

    现在,差不多到时候了。

    秦墨听着门外暴雨,深吸一口气咬咬牙自言自语道。

    “来吧,该死的变态岳丈,今天你我只能有一个活着走出南直隶!”

第七十八章 截杀(ps北纬舵主加更章)

    初四黎明初始,城门大开。

    浩浩荡荡的落第学子于四面八方进城,汇聚在府衙门前跪倒一片,请求应天府尹大人彻查秦墨泄题一案。

    暴雨不复,天街仍旧飘洒着小雨。

    数百愤怒的各地学子身穿赴考时的青布大袖圆领襕衫,头戴冠帽跪在应天府衙门仪门前,放眼望去乌压压的一片。

    王继自上任以来就搬出了王家,住进了应天府尹正衙后面的小院子里。里头曲径通幽,深宅大院。

    闹起来没一会,接到消息的王继已经穿戴好了官服,并下令让当值的所有人不许穿常服,必须穿着官服前来府衙。

    不过是一群士子闹事罢了,找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无理取闹。王继见多了匪,自然知道如何处置。

    门外闹事的士子也算是大明未来的栋梁,是下一届乡试的生源,或许他们当中不少人以后将会步入朝堂。

    南直隶将近四千考生尚未离去,其余地方的考生,甚至是官员、国子监的祭酒、御史、太监,眼睛都在盯着应天府衙。

    无数双眼睛,无数个心思,此事可大可小,处理妥当则是正显府衙威名,抚慰天下士子。

    处理不好,那......

    王家院子里,二娘与赵清雪正在收拾行礼,王继与秦墨先前都提到过,考中就要北上了。

    “二小姐,不好了。”丫鬟匆匆木屐急促的踏地声响起,人还未到,声音从院子里传入了屋内。

    赵清雪与二娘皆是一愣,二娘看着神色惶恐的丫鬟问道。

    “先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

    丫鬟喘着粗气说道:“今早几百个士子围住了府衙说秦公子得了泄题才中的举,老太爷传信来让秦公子待在王家,不要冲动。”

    “那待着便是了,万事有祖父在,大清早如何慌张做什么?”二娘说道。

    “可是二小姐,管家说府门外忽然来了许多士子,围住了王家。”丫鬟都快急哭了,“领头那人非要公子出去解释清楚,不然他们就要冲进来抓人。”

    丫鬟离去后,赵清雪也慌了,看向二娘说道。

    “姐姐,我们怎么办?”

    不等二娘说话,一阵并不算清晰的高喊声透过雨声,传入两人的耳朵里。

    “秦墨出来!吾辈之耻!”

    “欺世盗名之徒!滚出来!”

    二娘站在檐下沉默了许久,开口宽慰道。

    “这天下最自私最没血性的就是门外那帮士子,冲撞三品重臣府邸的罪名足以让他们永远失去科举资格。”

    “看好你家公子,无需理会便是了。”

    某处偏僻的官道处,秦墨趴在两侧的高耸的密林间,满身已然湿透却浑然不觉。

    趁着夜色,在沈三的掩护下,他早已冒雨悄悄翻墙溜出了王家。防水的油布包裹着秦墨连夜制作的燃烧弹与炸药与一把弓箭。

    至于士子群情激奋跪在应天府衙门前这种事,秦墨自然是不知。

    但对于他来说,士子也好,天王老子来都不好使。杀张升一直都是挂在秦墨心头的一件大事,早在几个月前他就设想过了许多种办法。

    下毒、放火、制造意外,几乎能想到的办法都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也就是那个时候,秦墨暗暗将张升的日常摸了个透。

    可不管秦墨如何模拟,最后都是失败,根本不存在完美的计划。任何计划都会留下致命的马脚,以至大祸临头。

    除了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外,更重要的是刺杀这种事情交给别人,他反而更不放心。

    若真到了那个搏命的时候,只能自己上。

    所以从一开始秦墨根本没去在意张升会使什么招数,任敌花里胡哨,直接解决麻烦本身就完事了。

    比起各种计谋,有时候直接一些反而更适合秦墨。他很清楚自身的优势不在才学,也不在攀上了多少了不起的关系。

    自己真正的优势在于技术,领先这个时代的科研技术。他一直在做的,努力去做的就是保命。

    只是随着拥有的越来越多,他开始变得越来越畏首畏尾。

    自昨晚从王继嘴里听到那些辛秘之后,更加坚定了秦墨要除掉张升的心。

    人家刀都快架在自己脖子上了,自己还特么考虑这考虑那。

    一路走来,他身旁多了许多人,但最终呢?又真正得到了什么?

    赵清雪兄妹身世藏着秘密,二青过于稚嫩,林出岫不通世事。王家,王继只想让秦墨做二娘的樊笼。

    他不是任何人的樊笼,他是秦墨,孑然一身。从一开始,他就是那个无人问津的书呆子,连妇人稚子都能嘲笑的落魄秀才。

    一个南直隶的呆秀才,吃不上皇粮,不问世事埋头读书。

    他本就一无所有,为什么要替王家考虑这考虑那。秦墨猛地想通了,是他自己亲手给自己戴上了枷锁。

    现在他要像七年前那群帮助张听雨杀掉应天府衙通判的那群江湖人士一样,直接送张升进祖坟。

    他不想等到张升先出手,自己再占据道德的高地开始地狱级别的绝地反击。闹那么麻烦,一开始杀掉就好了。

    生死之事,稍有犹豫,便是人生重开。

    秦墨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的箭术一般,所以在沿途挑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个居高临下合适的位置。

    唯一的坏处都是太扎眼,大白天容易被人发现。

    好在现在是雨天,秦墨整个人着青衣趴在雨水里,倒是也能与苍翠稀疏的林子融为一体。

    油布被他支撑起的半个身子挡着,以免被雨水长时间的冲刷。里头包裹着的燃烧弹与炸弹都十分粗糙,他必须动作小心。

    否则不等他将这些恐怖的玩意用弓箭射出去,恐怕自己就要被烧成灰。

    他的腿骨上绑着一把短刀,搏命所用。若是张升苟延残喘,他会用这把短刀结果张升的性命。

    活着总是很辛苦,雨水打湿了秦墨的眼睛,他不得不用力眨着。目光死死的盯着那管道的尽头,观察着雨雾中可能出现的马车。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官道上仍旧没有动静。

    秦墨害怕自己心中的劲泄去,低声自言自语道。

    “你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错误,亲族想杀你,岳丈也想杀你,同行也容不下你。既然如此辛苦才活下来,那就继续狠厉到底。”

    话刚说完,雨雾深处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道路上缓慢移动,马蹄声随着距离的加近越发的清晰。

    张升奢华的马车,由远及近的驶来。

第七十九章 血性

    春阳道上,张升坐在就马车上闭目养神。

    他无数次从这条路上走过,这条人迹罕至的大道视野开阔,路上几乎没有密林,除了沿途有几个无名小山包与寂寥无比的小树。

    那应该能被称作小树,瘦了吧唧的像是厨房的柴棍。

    轰隆的雷声在远处低鸣,雨滴哗啦啦的落在马车顶部,很快又被行驶的马车弹开。

    张升刚收到消息,愤怒的国子监士子已经围住了王家,另一部分士子则跪在了应天府衙门前高呼泄题不公。

    他笑了,心中想着,大概王继此时已经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没有了王继这个老狐狸的庇佑,秦墨那厮就算是再如何狡猾,再如何能言善辩又能怎么样了?

    他已经中举了,是不是得了泄题中的举很重要吗?

    当那些落第的士子齐齐走上街头的那一刻起,秦墨到底有没有作弊已经不重要了,即使重考一场也不会有几人相信。

    再者说,考一场现实吗?没有人会耐心的等他自证,所有人都希望他走了偏门,唯有让他用死证明清白!

    可即便日后真相大白,自己安排了那么多士子带头动手,那么多人有几个能有负罪感,不过是感慨一声便作罢了。

    士子们杀人向来如此,笔杆子唾沫星子,即使秦墨死了也永远不会清白,为了掩饰自己的错误他们只会将秦墨描绘成十恶不赦欺世盗名之徒。

    践踏他,辱骂他,摸黑他,这样自己便是正义的。

    自古文人相轻,大抵是有原因的,默契的虚伪,光明正大的下贱。

    在那个小山包的后面,秦墨缓缓抬起头,沉默着将箭矢搭着燃烧弹对准了那辆即将驶来的马车。

    张升以为的那个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秀才没有出现在士子面前,而是带着刀箭燃烧弹与火药,蹲在这里来取他的命。

    三息之后,秦墨的脸上闪过一丝狠厉,手中的箭猛地射了出去。

    尖锐的嗡鸣声区别与雨声、雷声、马蹄声,仿佛这天地都为这不和谐的一箭变得肃杀了起来。

    “大人!小......!”护卫还没喊出声。

    轰的一声,破碎的白磷弹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如同几百年没吃过饭的饿死鬼一般拼命的吸吮着雷雨天中的氧气。

    以马车为中心的温度轰然拔升到八百度,恐怖的爆炸带来的强光让马车周围的两三个护卫睁不开眼睛。

    秦墨冷着脸,又是一箭,一箭跟着一箭。

    四道箭矢悉数射光,三枚燃烧弹与一枚土炸弹,剧烈的爆炸从一开始就没停过。,

    在凄厉的吼叫声中,几人被恐怖的火海迅速吞灭,雨下急却无法对火势造成半分减弱。

    求生的本能驱使张升在火焰升腾的瞬间冲了出来,却被爆燃的大火直接吞噬。

    箭矢、人、车马,一切的一切通通被火焰吞噬殆尽。

    小山包上,秦墨没有起身,只是继续趴在那一滩泥水里看着那火势将一切焚烧成黑色残渣。

    直到确定火堆里绝无生命迹象,秦墨这才蜷缩着慢慢离开,重现消失在黎明的绵雨之中。

    谁也不知道大道上被烧死的到底是谁,或许要查一段时间,但不一定能在一千度的高温里找到残渣。

    但是张升这个人,从此不复存在。

    经过改良的白磷弹或许会留下痕迹,但漫天的大雨将现场维护得很好,并未将泥泞的道路烧成恐怖的大坑。

    纵使如何去想,也无法将被王继亲手封了的秦府关联起来。就算有人真的查出了蛛丝马迹,那就交给王继去头疼吧。

    这算是诛杀朝廷命官,一个犯了漕运的朝廷命官。

    等到王继对漕运动手,张升免不了还要落得一个重犯的罪名,死了也要被拉出来鞭尸。

    张升本就该死,只是秦墨用自己的方式提前审判了张升。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只怕自己出手不够干净。

    张家根子浅,拔出萝卜就是一根丝,那根丝就是当任通判的张升。

    现在,萝卜丝断了。

    扔了那张粗制的弓,湿漉漉的秦墨像是没事人似的绕回了东城。

    找了处巷子,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换洗衣物换上。取下了冠,散落了头发,随意扎着美人发。

    文人男扮女相在明朝中期,随着经济的发展,蔚然成风。在这多元化的南京城,倒也没什么太奇怪的。

    秦墨生得一副好皮囊,不笑时人见一次便是惊叹一次。

    看着门口围着的士子门,他一手撑着油纸伞混进了王家门口围观的人群中,看着士子在那冒雨高声呼喊。

    “秦墨出来!欺名盗世之徒!”

    “你敢用那泄题,为何如今不敢出来对峙?”

    “我呸,文人之耻!吾辈羞之!”

    听着那士子们左一口竖子右一口竖子,站在他们身后的人群之中的秦墨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转头问身边的人,这是在做什么?

    “谁知道呢?听说是那秦墨接着府尹之手贿赂了主考官得了乡试的题,这会秀才们正在闹呢!”一旁躲在油纸伞下的热心大叔笑呵呵的说道。

    “听说这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秀才正跪在府衙门口呢。”

    士子们冒着雨着实辛苦,可秦墨看了一阵就直接离去了。

    闹吧,在南京城权利最高的文臣家门口闹事,很刑。

    慢悠悠买了些包子,吃饱喝足后,秦墨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应天府衙。

    张升已经死了,那些落地秀才与监生能成什么气候。不就是骂人吗,去一场让他们骂就是了。

    秦墨倒要看看,这南直隶的士子能不能复刻1449大明午门血案。

    看看这群士子到底有没有软子,效仿朝廷言官活活将指挥使马顺打死一般,让自己的血溅在这应天府衙之外!

    论学识,那是属于原身秦墨遗留给他的财产,他不敢妄言学识无双。

    但论打架,论杀人,论如何重击人体脆弱处。

    整个南直隶的读书人中,他秦墨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不会打架的举人不是好举人,更何况是南直隶的举人。他就要去让他们看看,凭什么自己能中举。

    且去试一试,文人的骨头是不是真的像史书里记载的那么硬。

第八十章 正名

    顾府,青砖白瓦的院子里。

    檐下雨雾漫漫,顾烟梳洗过后,急急忙忙的化着淡妆。明朝的女子喜淡妆,倒是与六百年后审美惊人相似。

    “来不及吃早点了,我已经咬了唇妆了。”顾烟一边对着铜镜描着淡眉一边吩咐月儿说道,“你就别忙活了。”

    “可是,小姐,你的身体......”月儿苦着一张脸,哀求似的说道,“小姐,吃一口吧,路上还能补唇妆。”

    “那边已经火烧眉毛了,哪顾得上这些。”顾烟放下了眉笔,“谁知道竟是出了这天大的事情。”

    比起从前,顾烟的气色好了不少,整个人也有了朝气与活力,不再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样。

    “那是士子们在闹事,秦公子出面证明自己的学识不就好了吗?”月儿不解说道。

    “他证明?那也得有人信啊。”顾烟穿戴好了衣裙,又披上了一件青襟的袍子。

    “我若是不去,单凭秦公子一张嘴如何能说服那些士子。”

    闻言,月儿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

    “小姐,那时候诗会就不该隐去秦公子的名号,那句词多好啊,那么多士子都没法写出更好的。”

    “秦公子不是那种喜好名利的人,若是那时提了恐怕会给秦公子带来麻烦。”顾烟开始佩戴头饰。

    “借用秦公子的词就已经有些无礼了,若是擅自主张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那倒是,可那也不是小姐的错啊,是诗社那帮小姐非要用的,小姐也阻止过了的。“月儿道。

    “有些事情不是分个对错就行了的,我也是女子诗社的,错了便是一起错了,哪里有单独拎出来的道理。”

    “好了,走吧。”顾烟已经打扮好了,深呼了一口气说道,“为他正名。”

    马车里,顾烟揪着手帕,时不时撩起布帘看向窗外。

    “雨怎么还没停,下了一夜了。”

    “小姐,昨夜雨下得那么凶,今天中午估计就能停歇了。”月儿闻着冷风吹来的泥腥味,显得有些开心。

    “我就是有些奇怪,小姐,你说他们怎么一口咬定秦公子是不是真的提前知晓了题目?”月儿又问道。

    “江南贡院的各位大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泄题。”顾烟皱着眉头说道,“休要胡说。”

    “那群士子不过是嫉妒罢了,别人不晓得秦公子大才,我们是省得的。”

    “是,小姐。”月儿应道。

    应天府衙仪门前,衙役搬来了桌椅,七十岁的应天府尹出了仪门一句话没说。

    当着所有士子的面,身着三品大员大红孔雀绯袍,头戴乌纱,团领衫。大刀阔斧的坐在椅子上,默默饮茶。

    都说七十知天命,若非坐在那的不是老府尹,恐怕这群士子已经开始喷了。

    府丞周知正着文官公服立侍在一旁,默默看着跪倒一片的士子,心底已经开始有些头皮发麻了。

    随着应天府衙大小王到位,其余的大小官员也纷纷冒着雨打着伞匆匆赶来。

    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带着一百多锦衣卫围城一道并不细密的人墙,将各位大人与士子们隔绝开来。

    出于各种原因考虑,王继只是行使了应天府尹的权利,并未直接通过兵部尚书的职权,或是使用中军都督的名义调兵前来。

    应天府最高话语权三等分之,南京守备,守备太监,兵部尚书。

    南京守备一般由国公之后世代轮值,今年担任南京守备的是成国公朱辅,于弘治十三年七月从魏国公徐俌手里接过了南京守备的职责。

    守备太监一般有几个,分为两个守备太监与三四个协同守备。是千里之外天子近臣,代表皇权挟制多方权利。

    剩下一个就是兵部尚书了,没什么说的,第一文臣,以文臣统领兵马,兼任中军都督。

    王继没有向士子们妥协,没有劝过一句,甚至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的将所有的官员都召集了过来,仪门前站着。

    包括但不限于江南贡院非必要,不用当值的官员,国子监的祭酒与司业。

    沉默往往比呵斥更为可怕,闹事的士子们见到凶神恶煞的锦衣卫声音顿时小了一分。

    等看到越来越多的官员在非上班时间被上司提早召集,一群人齐齐站在仪门前,冷着脸注视着士子们。

    大人们脸上充满了不想上班的怨气,一个个脸色倒是比锦衣卫更为吓人。

    其中不少还是士子们见过的大人们,此刻的眼神也是一个比一个微妙。部分士子已经不敢抬头,更不要说喊叫了。

    即便如此,士子们还是没有退。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就这样退了岂不是坐实了自己一帮人这是在无理取闹?

    见士子们的情绪消散了不少,似乎已经冷静了下来,王继终于停止了沉默,缓缓起身开口问道。

    “诸君为何不退?”

    好家伙,老土匪就是老土匪,没有半分妥协,直接将府衙的姿态高高吊起。

    “我等是为乡试不公而来!事情未清楚之前,我们只要公平!”李青跪在雨水中,振臂高呼道。

    此话一说,士子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高呼道。

    “我们要公平!公平!”

    “那秦墨本就是老府尹的学生,为何一个年年一进考场就吐得不成人形的秀才,今年却能高中?”

    苏子安出声道,“为何一个选了五经,三次选了诗的人,忽的这次选了春秋?”

    “这不是替考这是什么?”

    “还请老府尹还我们南直隶考生一个公平,让秦墨出来自证!”

    “就是!自证!”

    “让他出来自证!”

    士子们被苏子安三言两语重新激起了愤怒,寒窗苦读数栽,不过为了求那百分之四的机会。

    现在却被人使手段轻易占据了,如何能不怒?

    “我有办法替秦公子证明!”

    一道娇翠的声音响起,顾烟从人群后方披着白色的长袍走了出来,站在油纸伞下眼神坚定的说道。

    “那首无名氏所作的人生若只如初见,正是秦公子随口所做的词!这便是能证明秦公子的才气!”

    话音落下,还不等人反应,人群中又想起了一道声音。

    “我怎么不记得我做了这首词?”

第八十一章 这一笑起码少了二十年功德

    秦墨比顾烟来得还要早,在马车上重新束发戴冠,换上一身常服慢悠悠的挤入了围观的人群之中。

    有些人就是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当他走入人群就很难察觉到他的存在,仿佛存在感消融了一般。

    这种将存在感消除的能力并非与相貌有关,懂得了和谐二字,完美的融入了气氛之中而已。

    在顾烟出场破坏气氛之前,秦墨倒是真像是一个局外人,如同吃瓜群众一般看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点评两句。

    例如那个士子明显被锦衣卫吓住,跪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抖。

    有一个大人起得太早鞋子穿错了,一只公一只母的显得异常突兀。

    他纯粹是来看热闹的,在这个世界待了快半年,秦墨的心态早就发生了变化。

    刚穿越那会,秦墨仍旧会坚守心中救死扶伤的信念不计代价的救人。只要有一丝希望,能救那就全力去做。

    可随着一件件恩将仇报、过河拆桥、亲族相逼,权势杀人的破事找上门,秦墨心中来自现代和平生活的良善被慢慢磨去。

    他开始接受这个时代,正视自己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用卑鄙与狠厉以牙还牙,甚至以血换血。

    而秦墨自己也明白,没有人是天生完美的存在,生铁淬火才能除去杂质。

    用比较文青的话来说,走出南直隶,是秦墨长大成人的第一课。

    他本隐在人群后抱着手看戏看得正酣,远远看着王继被这些麻烦的士子缠上,秦墨心里竟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快感。

    对于士子们愤怒的控诉,秦墨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首先不存在泄题,其次他确实知道考题。谁让他身边有个徐祯卿粉丝同事,莫说这弘治十四年的乡试题。

    就连来年徐祯卿会试落榜的题目,秦墨也大差不差的看过,没有乡试那般仔细,只有个七八成的印象。

    徐祯卿这个人运气有些背,与唐寅、祝枝山、文徽明同为江南四大才子。却因为颜值低,与其余三人相比命运不可谓委屈。

    弘治十一年,看着自家好基友唐寅怒刷南直隶乡试第一。徐祯卿也起了科举的心思,乡试很顺利,会试稍微时运不济。

    弘治十五年,徐祯卿会试不第。但徐祯卿是个有耐心的人,三年后也就是朱祐樘崩的那一年。

    弘治十八年,皇帝崩,徐祯卿笑嘻嘻中了进士。

    都说铁打的文官流水的皇帝,死了皇帝关他徐某人何事,反正又不是他杀的!

    说他活的委屈是因为,科举不看脸,但做官看脸。正当徐祯卿准备进入翰林时,却又因为颜值低直接被丑拒了,改授大理左寺丞。

    虽说被区别对待,但好歹是个官,凑合着当吧。

    可不曾想造化弄人,一向崇尚道家养生的徐祯卿,三十三就去世了,成为了四大才子中活得最短的才子。

    正因为其坎坷的人生,秦墨这才特意研读过相关文献,学医的记性也不是太差。或许是印象深刻,关于徐祯卿所有文献就这样留在了脑海里。

    严谨来说,江南贡院没人泄题,但秦墨确实提前知道了题目。怎么知道的,鬼知道呗。

    这种没证据的事,秦墨才不怕,神经病才会跑出来自证。

    在这大清早的,弄死了张升之后,秦墨不找个地方躲着而是出来晃,也不全是为了过来看热闹。

    他要让搅乱这一塘浑水。

    这件闹剧与六子吃了几碗粉没有太大的差别,一群人跪在府衙门口道德绑架,只为让秦墨自证。

    自证什么?六子怎么证明他只吃了一碗粉的?

    答案是剖开了自己的肚子,终于赢了似的让所有人看看,肚子里只有一碗粉。

    秦墨不会剖开自己的肚子,他只会破别人的防。

    其实事情的解决办法很简单,比如只要将胡搅蛮缠的逻辑精髓提炼出来,再加以实际的运用。

    例如:抛开事实不谈,你们就没有错吗?

    你们未必清白,只是没有证据。

    我觉得一个正常的考生,考不上乡试大概是残疾。

    当然,秦墨不至于无脑搬运这些警世名言,只是抽出其中的逻辑,在进行一些加工,整合成更加胡搅蛮缠的话。

    可突然闯入的顾烟打乱了秦墨的节奏,让他不得不站出来制止顾烟继续嘴开瓢似的说话。

    天知道那顾烟自那一日后,到底开了什么窍。

    这个时候站出来给自己正名,正个锤子名哦。自己本来就不会写诗,脑子里能拿出来用的存货只有几首。

    这就好比办公室里,全办公室都不会修电脑,你第一天入职就喊着自己电脑全才,图灵来了见自己都得喊声大哥。

    这不是闹吗?何况现在秦墨不会修电脑,也不会写诗,更不想给自己找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

    他根本不需要才子的名头,有个举人的名头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当秦墨听到顾烟说的那句话时,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连忙站出来喊道。

    “胡说,我没有!”

    众人愕然,连正经喝茶的老府尹王继手都抖了一抖,缓缓转头,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空洞眼神望向了声音的出处。

    所有人顿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道这秦墨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特么有病吧,正常人这个时候他不应该躲在某处焦头烂额或是愤怒至极吗?怎么会有老六混进现场,暗戳戳听听别人怎么骂自己。

    而且看这意思,若是没有那女人出现横插一脚,恐怕那秦墨还打算继续听下去。

    此子.......恐怖如斯。

    莫名的,在场的士子们纷纷脖子一凉,心理有种说不出来的惊悚感。

    片刻后,回过神来的士子们顿时起身,群情激奋,大有一言不合就冲上前撕碎秦墨的冲动。

    “竖子!窃我等功名!”

    “你对得起我们寒窗苦读十余年吗?可恨!实在是可恨!”、

    “秦墨,还不快快认罪伏法,以正视听!”

    “我辈读书人以你为耻!还不跪下!”

    “孬子!吾今日必弄死你个小杂菜!”

    愤怒的苏子安已经领头冲上去,根本不听身后锦衣卫传来的呵斥声。眼看着冲到了秦墨跟前,就要一拳砸过去。

    忽的,秦墨笑了,这一笑少了二十年的功德。

第八十二章 诸位当这是午门了吗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

    秦墨不怕人多,只怕这群昏了头的士子们一起上。眼见一个面生的小帮菜扑了上来,秦墨开心的不得了。

    眼看着那苏子安出拳无力,下盘不稳,脚步疲软,反应迟钝,没一个动作像样,就这样也想打中人?做他的美梦。

    轻松躲过苏子安一拳,秦墨反手将其制住,一脚踩断胳膊。咔嚓一声脆响,苏子安的惨叫声瞬间将士子镇住了。

    借着那一瞬安静的机会,秦墨当着四百士子,高声嘶吼道。

    “诸位当这是午门了吗?尔等非朝臣,吾非马顺!欲灭吾口,莫非是想坐实尔等乱臣贼子之名不成?”

    铿锵有力的话语落下,振聋发聩,在场士子闻言如头泼凉水。

    午门血案,大明史上最恶劣的朝堂斗殴案。

    自土木堡战神朱祁镇被俘后,愤怒的朝廷百官当着当时还是监国的景帝朱祁钰的面,将太监王振同党指挥使马顺活活殴死。

    二十二岁的景帝朱祁钰被这无序的场面吓住了,这对一个被临时推上台的王爷来说,是多大的心理伤害啊,呜呜呜。

    当朝臣在某一件事情上只有一个声音上下激愤拧成一股绳子,即便是君王也无能为力。

    百余个朝臣杀疯了,红了眼,朱祁钰也只能退居左顺门后。

    即使事后百官战栗后怕,朱祁钰也大方的赦免了朝臣,但是终究还是影响了一波人甚至三代人。

    这件事的性质恶劣到什么程度,如同身体拒绝接受大脑的命令,并且强行掰开你的嘴喂了一颗粪球。

    事情不是只分对错的,正如现在四百余名士子所行之事。

    拒绝府衙的指令,非要自己强行找一个说法出来,不听对错,只是从心罢了。

    见到秦墨,不问青红皂白,仗着法不责众的心理,在缺乏证据的情况下就要动手杀人。

    而秦墨做的也很简单,逮住一个人往死里打,然后厉声呵斥,戳破他们的法不责众的幻想。

    站在这里的士子大多都是愣头青,但没有几个是傻子。

    午门血案是什么,是重罪。

    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并非重罪,但若是刚刚真将人打死了,性质恐怕要和午门血案一样恶劣。

    府衙门外,当着府尹的面,无视府衙命令。在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意图殴死带有功名的举人,府尹唯一的学生。

    这其中的每一条,士子们光是想想便是如坠冰窟。

    刚刚自己是疯了吗?

    怎么好端端的请求彻查泄题案并索要真相,就变成了蓄意杀人,枉顾法纪?

    事情从哪一步就变了?

    他们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但是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南直隶的重要官吏都站在了这里,看着他们闹。

    在这一刻,真相不重要了。

    他们的前途死了,即使上达天听又如何。若是真杀了秦墨,没有人会赦免他们。

    将来中举是要拜主考的,谁会喜欢一个动不动闹事的学生,哪一朝的天子敢用不听话的臣子。

    死寂,偌大的应天府衙仪门外。

    士子们或站或跪,青色的、褐色的士子服与形状各异的方巾,乱糟糟的呆立在原地。

    仪门之下,应天府众官吏穿戴郑重,当中王继那一点刺眼的红,似乎在提醒着众人这是何地。

    从始至终,老府尹只问了一句“诸君为何不退?”

    为何不退?莫非要反?

    脑补之后的众士子们呆若木鸡,浑身不住的颤抖,这是糊涂啊。

    士子之中,贾云居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一众哭声反复一声号令,将众人惊醒。

    越来越多的士子跪倒在地上,或是大哭,或是啜泣。

    愤怒、紧张、压抑、痛苦,士子们这一个月来大起大落的情绪全都爆发了出来,有人求饶,便是一片人跟着求饶。

    看着士子们上一刻还在山呼惩治秦墨,下一刻竟是被秦墨一句话整得痛哭流涕。

    在场应天府的大小官吏也逐渐琢磨明白了其中关键,不由怀疑起这对应天府名头最大的师生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这么干。

    越是琢磨,众官吏越是觉得心惊,心中暗叹老府尹还是宝刀未老。

    快刀案让所有人看到了王继的狠辣,今日却让所有人看到了王继老练的手段。

    今日府衙未退一步,面子未损半分,仅仅是那师徒二人各说一句话,这棘手的事情就此妥当了。

    计划好的吗?是不是只有秦墨与王继心里知道了。

    事情最后也没闹大,四百士子在冷风中被老府尹好一顿训斥,手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士子们落了个登记在册,闭门思过半月写思过文上交府衙,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登记在册又让他们惶惶不安,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事情完美落幕,因为主谋已经死了,直到士子散去,通判张升仍旧没有赶到府衙仪门前。

    秦墨已经亲手将其送进了祖坟,还是尸骨无存的那种。

    听说后来张家报了案,府衙接过后却是什么都没说,直接留中,等张家反应过来,数百名锦衣卫已经将张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王继到底如何处置了张家,为整治漕运打开了一个口子,这些都不是秦墨所关心的。

    士子案后的当天,秦墨带着二娘一众人北上,倒是王显祖意外的被王继留下。

    或许秦墨知晓其中的缘由,王继似乎对于他的举动也不满意。特别是临行前,王继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秦墨印象深刻。

    里面究竟蕴含着多少种意思,秦墨想不出来,或许是警告,又或许是期许、鼓励,无奈。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总是一行人就这样匆匆忙忙的离开了南直隶。

    回首望,轻舟已过万重山。

    北直隶干燥粗犷的胸怀大开着,一行人多少都有些水土不服,唯有沈三瞧着一天天精神了起来。

    京师的背后五百里就是大同,不用加急,一天就能到。

    那地方以前被叫做云中郡,再往早点属于幽云十六州,大同铁城,九镇之首,北望塞外万里。

第八十三章 京城一隅

    “京城,终于快到了。”

    赵清雪晕船,从上传开始就吐得不成人形。

    而京杭大运河太长了,沿途十几个钞关,好在一行人不缺钱乘坐的是客船。不必像是公船那样,到了一个水驿就必须下船等待。

    钞关本为课税机构,因准许用正在不断贬值的大明宝钞抵税而得名钞关。只是从前些年开始,钞关已经折算成银两计税了。

    十余个钞关设在水上,过路一次三百五十文。除了官船、太监船、进士举人船不收费,其余的船只都要收费。

    秦墨没理会这些,乐得清闲在水上晃荡了半个来月。

    沈三这货也晕船,只是看着越来越精神,仿佛越靠近北方整个人就活过来似的两眼放光,夜里一对招子亮的吓人。

    二青也在船上,这小子面无表情高冷得很,倒是看不出晕不晕船。只是某天夜里,瞎溜达的秦墨正好瞧见了二青夜里趴着甲板边缘狂吐。

    好家伙,白天不吐夜里吐是吧,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二娘倒是和秦墨一般不晕船,离开了南直隶,虽是脸上没有太多欣喜的神色,但也没流露出悲伤。

    也不知道王夫人和她说了什么,总之一路上看向秦墨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说不上来。

    林出岫还是那般整日呆滞着,不是跟着秦墨溜达,就是窝在客房里,倒是活得越来越像是猫。

    秦大公子真的很喜欢溜达,碍于船底部空气不好,秦墨没事就上船头四处溜达。

    直到某日,船行了千里,终于进入了东便门的大通桥码头。

    东便门是京城外城东南端的一个角楼,主要是箭楼与城楼构成。南北行人,异常繁华,河流如带,垂柳如烟。

    漕运的船不能入城,只能停在东便门的码头,而秦墨所乘坐的客船则是不用,大约半天时间直抵朝阳门码头。

    下了船验了身份,沈三一众人负责去找马车,秦墨与二娘几个女眷则找了处摊子坐了下来等待。

    王家府上几乎不养家奴,二娘倒也没带什么人出门,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名唤素夏。

    二娘出事那会,正巧是素夏回家探亲的日子。回来时听说小姐差点被人绑了发卖,抱着二娘哭得稀里哗啦的。

    两人几乎从小长大,说是主仆其实也就是个形式。王继早就将卖身契作废了,早早的还了素夏自由身。

    只是素夏念旧,也不想离开二娘,王继也就随她了,反正王家也不是养不起一个丫鬟。

    而二娘倒也随性,似乎对于任何人都能用,没有什么大小姐脾气,总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公子,这边!”沈三招了招手,几辆马车向着秦墨驶了过去。

    为了照顾赵二牛的大身板,沈三特意弄了辆又大又结实的马车,而后沈三与二青主动陪着赵二牛坐了进去。

    赵清雪则是挽着二娘与素夏乘了一辆马车,秦墨无奈只能与林出岫共乘一辆马车。倒不是赵清雪不愿意和林出岫一起,只是她知道林出岫出门喜欢粘着秦墨。

    倒是像极了猫,出了门就怕生,回了家就高冷。

    入了京城,几人财大气粗,买院子的事情又落在了沈三的头上。这货不知道这些年走过多少地方,对京城门清。

    即使京城的院子不好买,但沈三还是买到一出三进的院子,院子位于南城的崇文门外大街僻静处。那里车马云集,市集兴盛,真正的平民快乐街。

    院子离大街有些距离,依水傍柳,倒是有些闹中取静的意味。秦墨就需要这种院子,太小了也没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做实验室。

    二青需要一个锻造房,而赵清雪需要一个药房,两者不能挨得太近。至于林出岫,暂时还是一个书房就够了。

    但随着研究的深入,火器弄会被弄出来,所以至少也需要一个化学实验室和火器室。

    这些玩意都不能被人发现,首要的条件就是深宅,占地一定要大,远离人群。

    一般来说,二青只是研究,并未大规模造一些武器就不会出什么事。再说,没有邻居也就不存在这些问题。

    “这地方可以啊,怎么弄来的?”秦墨站在街门前仰头,啧啧称奇。

    “嘿嘿,公子满意就好。”沈三笑了笑,“小人在京城有些旧识,使了点手段就买来了。”

    “这院子是东城富商建的,本想用作藏妾之处,后被正室发觉了,不得不变卖了。”

    “三进的院子藏妾,那得藏多少啊?很好,民风淳朴。”秦墨拍了拍手,大步走入了院子。

    院子果然是新院子,接下来的几天时间,秦墨一众人都在忙碌之中。一切置办好之后,众人又连着休息了几天。

    二娘与赵清雪住在内院,

    似乎是在船上溜达惯了,秦墨在床上躺了几天回满了蓝条之后,整个人又背着手上街溜达去了。

    “姐姐,公子又出去玩不带我!”内院里,赵清雪抱着二娘的胳膊撒娇道。

    “他不带你,求我又有何用?”二娘不紧不慢地喝着花茶,“下次你央求他,或许他就带你去了。”

    赵清雪与二娘一起住在内院,原本是西厢房,但隔出了一个内院。平日里,赵清雪也是在药方里忙得脚不沾地。

    那些培养菌种的方法,秦墨已经交给了她。剩下的事情,就剩下不断的重复实验,记录,实验,记录,直到将青霉素的提取实验过程完善为止。

    除此之外,秦墨还将外科缝合基本功教给了赵清雪,一天到晚都是缝合各种猪皮或是老鼠尾巴。

    闻言,赵清雪撇了撇嘴,低着头嘀咕道。

    “他才不会呢,不提,提了也是吃挂落。”

    用秦大公子的话来说,想出去玩?做梦吧!菜成这样还出去玩?老老实实呆着吧!

    赵二牛与沈三住在南房,最深处的后罩方不适合住人,全被秦墨改成了实验室。至于东厢房,一整个都是二青一个人的。

    二青是所有人的希望,熔炉锻造技术无法突破,无论是赵清雪还是林出岫的研究都要止步不前。

    由于秦墨干的事情隐秘,以至于没有买下人,八人的生活都处于半自理状态。街溜子秦墨倒是不用什么人服侍,一个人乐得自在。

    一晃半个月过去,众人也逐渐适应了京城的生活,忽的大管家赵清雪堵住了出门的秦墨说道。

    “公子,快没银子了。”

第八十四章 平民快乐街与神的笼子

    “怎么这么快没钱了?”秦墨吃惊。

    “公子忘记了吗?你让我悄悄拨了一万五千两银子给王公子。”赵清雪拨着手指说道,“还有在南京城置办的那些实验室都废弃了。”

    “这半年来日常的开销,公子你打造的那些东西,还有京城置办的院子,七七八八下来没剩多少钱了。”

    “而且啊......”

    “好了,我知道了。”秦墨赶紧打断了管家婆赵清雪的絮絮叨叨,但从她的表情上并未看出银两短缺。

    一想到赵清雪未雨绸缪的性子,秦墨不禁捂着额问道。

    “现在还剩多少?”

    “一千六百七十五两七钱。”赵清雪如实说道,“二青那边也要用钱,沈三那边也得花钱,京中多盗。”

    “公子你中了进士总归要操办一番,若是公子和二娘成婚......”赵清雪又在掰着手指算账,听得秦墨脑壳疼。

    赵清雪没什么大毛病,秦墨说要花钱的地方,那就往足了拨银子,所用银两往往分毫有据清清楚楚。

    可她就是喜欢叨叨,眼看着钱库快见底了就喜欢未雨绸缪,担忧着什么时候坐吃山空。

    “我不成亲,这些钱够用许久,不必担心。”秦墨打了个哈哈拔腿就跑。

    “哎,公子,你......”赵清雪看着秦墨一溜烟跑了,气得直跺脚。

    明朝整体房价都不高,偏偏弘治朝是个奇葩。说贵吧,说不上,但是某些地段的房价就是如同洪水一般疯涨。

    例如南京城内秦淮河盼的房子,又例如京城里正阳门下、崇文门外大街的房子。京城与南京城地段差不到,也是东城贵南城富。

    南城整个位于外城,正阳、宣武、崇文门外大街,外来的富商、平民、流动人口,全都聚集在了南城。

    这里是真正的平民快乐街,只要有钱,在这里什么样的房子、美人、佳肴,都能供君挑选。

    钱却是花的差不多了,从顾家敲来的那两万。其中一万五千两拨给了王显祖,这也是他的打算之一。

    秦公子目下无尘,但绝对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即使临走时,秦墨与王继之间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但并不妨碍秦墨对自己的老师,一个不顾性命挽天倾的老大人产生敬意。

    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举人,甚至为了避祸提前从南直隶跑路。他暂时没有改变大明的能力,能做的事情也十分有限。

    士子一案中,秦墨杀掉了张升本就已经够意思了。张升一死,王继顺势能将根基较浅的门阀新贵张家拔除。

    如此一来,从沾染漕运而身家暴涨的张家入手,王继又能打开整治漕运的口子,又不会激起权贵们过度的反应。

    所以,秦墨杀完张升完全可以找个地方歇着。王继平边缴匪镇乱多年,老而成精,对付一群士子绰绰有余。

    可他还是突然出现在了府衙门前,站在士子面前,打乱了王继的计划。

    这是秦墨的一个态度,他不会成为任何人的樊笼,他是秦墨,大明最为暴躁的因子。

    但不愉快归不愉快,毕竟只是一件小事。

    王继不可能将其放在心上,但他一定不敢将王家彻底交给秦墨,也不敢轻易赴死了,必定会留下王显祖锻炼其作为王家下一任的家主。

    秦墨此举一箭三雕,他不再是樊笼,王继也不敢短时间内对权贵以命换命,王显祖留下在南直隶。

    现在秦墨最缺的就是时间,弘治朝已经没救了,老大人王继又要悍不畏死的对漕运下手。

    而秦墨避祸而跑路,丢下好不容易才在南直隶站稳的基业。刚和王继同盟,正准备大展身手搞些以前不敢做的。

    偏偏王继只剩两年府尹可当,又随时会爆炸。、

    这让秦墨难以接受,于是他做了微小的反抗,顺利用王家束缚住了王继。没将王显祖培养好之前,王继是不可能对漕运动手的。

    而秦墨也顺势将大半身家,连同着几个能赚大钱的门路一起交给了王显祖,让他做自己没能做完的事情。

    虽然这货平日里看着不靠谱,但学识与人品都挺在线,只是人太咸鱼。

    “白糖?黄汤淋之就能出白糖?”

    “嗯,利用泥土的吸附性让黄黑色的糖浆褪色,像这样......”

    “然后是分蜜机,人工旋转将滚热浓糖浆摔在铁网上,使其结晶冷却即可得到白糖。”

    “卧槽,果然变白了,神乎其技。”王显祖一口一个卧槽,丝毫没有意识到剽窃口头禅之耻。

    “还有,香菇粉、虾皮粉、鲜贝粉与银鱼粉与紫菜粉,紫菜是珍贵稀少,少量制造即刻。”

    “这些是什么?”王显祖挠了挠头又问。

    “你可以理解为天然味精,提味增香所用,你找人盘下秦淮河开间酒楼......”

    “暗中培养一些势力,若是哪天有些人想要除掉老大人,你也好有个反击的手段。”

    临走前,秦墨与王显祖约好了。若是赚钱,除去本金他只占一分利。至于其他,全凭王显祖自己做主。

    王家不缺钱,但也不是特别有钱。

    技术占股一分利,从长远来看这是最好的选择。其余的九分利,秦墨相信王显祖会安排好新的的势力进场。

    无论是两大国公,还是镇守太监甚至是京城里的大佬都无所谓,只要能保住王继的命就值得。

    回过神,秦墨已经走入了崇文门外大街,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映入眼帘。拥挤的人群,市井的气息扑面而来。

    巷子口处的秦墨脸上升起一丝笑意,大步迈入了这条平民快乐街。

    这里是南城,真正的市井,平民的欢乐谷。

    没有盖了帽了,也没有地道,只有生活的穷苦,外来的无奈。杂乱的民居,混乱的街头,以及.......信仰,民众纯粹的信仰!

    僧人走过街头,眼里容纳着慈悲温暖,仿佛时间在脚下枯萎。

    道士仗剑指天,心里装着纯粹的义理,对于心性肉体之间的思考从未断绝,正一步步走入困境。

    信仰本是自由的,但二百三十三年前,一个姓朱的男人为它打造了一个笼子。

    让君权神授变成了神权君授,凡是君王视线所及之处,神敢不从服?

    现在,秦墨来了,他要解开这道笼子。

第八十五章 打不过就加入

    在京城,你路子野,敢打敢拼,能吃苦。

    很好,坚持一个月,你就会......

    躺板板!

    自那个武德充沛的永乐大帝刀马治国后,决定迁都顺天府,于是京城的治安就开始混乱了起来。

    究其原因,京城乃百善之首,四方民众杂揉于此,人烟密集,鱼龙混杂,游食者众。

    说人话就是,这是大明机遇最多的地方,整个大明的百姓都往这边涌。人口密度大,自由工作者多。

    俗话说的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鸟大了什么林子都能去。

    某些行业精英或许在某一刻突然明悟,扔掉手中的作案工具,一脚揣在受害人的脸上,大喊道。

    “寄!去哪里糊口不是活,要去就去京城!”

    以前,京城人少,一人占地几十亩。现在,人比虱子都多,没地可种就只能打打秋风,或是像秦墨一样做一个街溜子。

    久而久之,京城之中走偏门人数众多,那些阉人、性工作者、宫女,僧道,总人数加起来早就超过了十万。

    这些好歹是靠本事吃饭的,那些靠别人吃饭的盗贼、响马,流氓青皮乃至于官兵与外来的夷人、鞑子更是狠厉。

    总之一句话,天下脚下也不太平。

    秦墨很难想象,自己一个没权没势的举人,要怎么面对这世间的险恶。除了抱大腿之外,别无他法。

    可王继虽说会帮忙引荐大佬,但是大佬没必要在意自己这小人物啊,最多快被人搞死了,舔着脸上门求一波保护。

    还是得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行,不过又要走吃力不讨好的绝命医师路线吗?

    说实话,现代医学在弘治朝如履薄冰,不仅有诸多忌讳,治不好还有生命危险。说到底,还不如性质温和的中医保险。

    而秦墨一直以来走的都是震惊医学路线,总是冒险救一些中医已经放弃了病患,硬生生靠着技术将其从死亡边缘拉回。

    这玩意风险太高了,容易引起大型医闹,不划算不划算。

    于是,秦墨盯上了道教。

    在街上看了几天的符水治病,秦墨从一开始的冷笑到后来笑容凝固了,特么,符水又不会喝死人!

    麻瓜才强行和世界为敌,老爹说过,要用魔法打败魔法!

    既然自己一身现代医学的本事没法用,那就披上玄学色彩的外衣。如果无法打败敌人,那就加入它!

    人最大的错觉就是:“太好了,我逐渐理解一切。”

    带着超时代的优越感,让秦墨下意识觉得想要让人们接受现代医学,就要纠正他们的观念。

    生病是因为空气中有细菌,疟疾是通过夏天的蚊虫叮咬传播。

    纠正太累了,那得得罪多少人,或许也是收效甚微。秦墨没有这样的勇气,也没有这样的实力。

    自己这边喊着科学,那边高呼一声我乃龙虎山第xx代天师,卧槽,还是紫袍的,自己也就只能给跪了。

    打不过?那就加入吧。

    西药也可以炼丹,一样能救人性命。不就是烧符纸化水吗,谁不会啊!自己这边还是消毒过的符纸,要怎么输?

    在这治安极差的京城,秦墨决定成为他们之中的一部分,给五城兵马司制造一点点压力。

    但他毕竟是个举人,亲自下场干那等骗人喝符水又给人偷偷治病的事情毕竟拉不下脸。

    弄不好还得蹲几天大牢,被男上加男。

    秦大公子是个很谨慎的人,所以他在京城溜达了十来天,物色了一个替罪......呸,代言人。

    熟练的溜达入一处破烂的民居,入眼便看到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中年男人拉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搁在门口挤眉弄眼的吹嘘着什么。

    秦墨蹑手蹑脚的走接近了那两人,这才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

    “贫道这药丸,一颗下去顶一个时辰,减小快,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保你.......诶诶,别走啊!”

    “才一个时辰?隔壁都能挺过两个时辰,还比你便宜!”那人甩道士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去。

    中年道士脸色愤然,朝着那人的背影heitui了一口。

    那人立马回头,中年道士瞬间换脸一般笑意盈盈,像是盛开的菊花。

    “小友,可否考虑来上一副?”

    “切!”那人扬长而去。

    无法,中年道人转身叹了口气,今天又是一副药都又没卖出去。

    忽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干净的靴子,中年道士突然来了精神,抬头惊喜问道。

    “买药.......吗?”

    话还没说完,只看见秦墨背着手笑吟吟的看着他。中年道士脸色一垮,耷拉着脸从秦墨身旁走过。

    “又是你啊,整天不买药,你个读书人围着我一个道士成何体统?”

    “你这牛鼻子老道,说话好生无礼,读书人怎么了?”秦墨笑着说道,“读书人就不能买你这灵丹妙药了?”

    “你别在这消遣我了。”中年道士头也不回的往那破旧的屋子里走,“撒尿时又不是没见过你那凶物。”

    “你们道士不是最讲缘份吗?”秦墨笑着跟了上去,“我与你相识十几天了,也不见你对我说缘份二字。”

    中年道士原名叫张春明,对,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贴合他了。简直就是春娇与志明的翻版,完美融合体。

    矫情,别扭,世俗又清高。

    “疯了,你个读书的娃娃讲什么缘份。”张春明披着破旧的道袍,头发乱糟糟的,就这样迎着金黄色的晨光走入了破屋子里。

    屋子里很暗,点不起蜡烛,屋顶几个破洞射入了几道光。

    那些毫无美感与逻辑的光束,让烟尘在光中飞舞,打出了丁达尔的浪漫。

    张春明从那张破旧的桌子上倒了一碗水,走到屋内那倒塌了一般的破墙后面,给他路边捡来的快病死的女儿喂水。

    同时,伴随着女孩的咳嗽声,张春明的话从屋内传了出来。

    “你个读书的娃娃没事少来这,我们都是在世间渡难的孤魂野鬼,什么时候死了也不晓得,晦气。”

    “你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三清也会庇佑你的。”

    秦墨站在门口,想笑但是有些心酸,脸上的表情一秒换了三个,最终也只是沉默。

    良久,秦墨开口道。

    “你想救活你女儿吗?”

请假,刚从医院回来

    明天可能会晚一点更新,也可能会请个假。

    刚从医院挂水回来,大概是肾结石,各位读者大佬们要保重身体。

    本来说要日万的,这两天身体不舒服,那我就理一理大纲,每天4k起码的,敬业精神还是有的。关于书的问题不用担心,大纲主线都很清楚,不存在水文。这两天落下的,过几天我会加倍补上。

    读者大佬们是我的衣食父母,以我为反面例子,祝各位大佬身体健康。

第八十六章 道袍

    张春明的女儿叫小棉,路边捡来的,大名叫张小棉。

    脸黑黑的,透着一小圈红色,长得属于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觉得不好看的丑丫头。

    秦墨倒是也见过张小棉几次,从半边破墙那露出一只眼睛,脸红红的怯生生的看着秦墨。

    脸很黑,手很白。这是秦墨对于张小棉第一面印象,那扒着墙的手指白得刺眼。

    人都说贱名好养活,张春明偏不,谁提他就骂谁。

    “道爷我的女儿,凭什么取个贱名!我就要给她取个花一样名字,我说养得活就养得活,三清祖师爷会庇佑她的!”

    可惜,张春明知道唯一的白色的花就是棉花。他想让张小棉以后像棉花一样包裹自己,不会受冻挨饿。

    咔嚓一声,张道长手里的碗从手上滑落,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你刚刚说什么?”

    “我是个......”秦墨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八奇技听过吗?”

    “什么?”张春明还在呆滞之中,完全不理解秦墨在说什么。

    很好,没听过,那就对了。

    咳嗽一声,秦墨绷起个脸说道:“修行一事,必在于诚,万物皆由心生......修行就是一场违背初心过程,所以你听过双生手吗?”

    “没有。”张春明觉得秦墨在胡扯,但又非常蛋疼的觉得自己依稀在哪听过这些话。

    人总是很容易相信自己的感觉,似乎好像哪里听过,又或者是我好像脑子里见过这个画面。

    “这和救小棉有什么关系?”张春明站在那,固执的发问。

    每一个父亲都不会放弃让女儿生的希望,即使他是个道士。

    “有吧,第一次上业务,有些不太熟练。”秦墨尴尬的笑了笑,旋即说道,“你女儿的病我能治,用医术。”

    “但是从此之后,你要陪我做一件事情,直到我说你可以走了,你才能离开。”

    “好!”张春明没有犹豫,一口应下,“可你这娃娃,要怎么证明你身上有医术?”

    “我怎么证明?”秦墨忽然又恢复了那副不着调的模样,歪头问道,“你这老道,爱治不治。”

    “治!”张春明也很干脆,已经看不到希望了,赌一把也好。

    小棉病了快大半年了,靠着自己这有一天没一天的卖药,这才撑到了现在。不治,估计也活不了几天。

    只是看着这书生嘴上没毛,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秦墨见那张春明盯着自己的嘴巴,不由皱了皱眉头,心道这老小子该不会觉得我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吧?

    男人的又不是嘴上才长毛,真是寄了。

    着手检查了一番,秦墨初步判断张小棉和顾烟一样,都是先天性心脏病。只是手上没有器械,没办法做更细致的检查。

    目前来看情况并不是很严重,风寒症状,及时治疗的话可以延缓病情。

    后续采用药物保守治疗,手术不太现实,目前的条件,几乎上了手术台就是要躺板板。不说别的,锋利的手术刀都造不出来。

    “能治,得赶快。”秦墨起身,一秒进入状态,面无表情的对监护人张春明说道,“越快越好。”

    “哎哎!”张春明忙不迭的应着,手在衣服上搓了搓,眼圈发红,有些不知所措。

    “诊金能否先欠着,我.......现在手上没有银两,你等我去借。您看,先治行不行?”

    “你连个朋友都没有,去哪里借?”秦墨有些好笑的问道,“我不收你的钱,抓药的钱我也帮你出了。”

    “但是,此病绵长,需长期吃药,而且后面也难保需要更加金贵的药。”秦墨说道,“目前全天下除了我没有人能救你女儿。”

    “这......我该做什么?”张春明不知道该说什么,显得有些惶恐。

    “你是个道士,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秦墨说道,“想成为达官贵人的座上宾吗?”

    张春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秦墨这个问题,座上宾?

    京城倒是盛行崇道之风,都是因为宫里那位信道,总是时不时做一些斋醮,前些年还弄了个祈雪斋醮,倒是灵验了。

    据说宫里那位信道不过是为了进补龙体,靠着丹药滋补后天之体,想着绵延寿命。

    也不知道是不是朱家的血脉不太好,当朝的圣人就没有几个长寿的。近来几朝,几乎都是短命相。

    人都说大明神器动荡,是天落下了劫难。

    张春明不信,天要是真长眼睛了,就不会弃自己于不顾。

    面对秦墨的问题,他不知道自己想不想成为达官贵人的座上宾,但他知道该如何回答秦墨。

    “我想!”张春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

    秦墨倒也不在意,他只需要一个傀儡。一个道士,一个被自己控制的道士就够了。他要让张春明成为王谢堂前燕,成为道士里面最炙手可热的存在。

    从魏晋南北朝开始,道教已经开始试图融入王权。一开始道教是不从的,想要打造一个道治而治的社会。

    例如张鲁的五斗米教,很可惜失败了,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两个高道对天师道进行了一些教义上的修改。

    如此一来,道教开始正是踏入王权的舞台。

    自明朝起,正一教便受尽了王权恩宠,教众慢慢超过了宣扬从内到外修真养性的全真教。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正一教主张以符箓丹药为主张,专以超脱,给人画了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蓝图。

    总的来说,还是实用主义。

    男人想要获取强大的生殖能力,恨不得超出物种限制。经济的畸形发展导致社会风气糜烂,纸醉金迷的欲望世界正在慢慢腐蚀人们的心灵。

    皇帝想要长寿,想要国家太平,希望来年瑞雪。

    这些都可以用符箓与丹药去实现,但到底能不能管用,也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了。

    但毫无疑问的是,从一开始,朱元璋看上的是道教对于礼的教化能力。希望道教成为他手中的道德尺子,为天下编造一个大大的樊笼。

    但是戏剧性的是,这张樊笼反而成为了明朝后继帝王的樊笼,成为祈求上苍赠与寿命的工具。

    人们信的从来都不是道,而是心中的贪欲。

第八十七章 旧部

    “你是谁?”

    “贫道乃正一派张春明,以藏道度人为己任,精通符箓之术。”

    “我是谁?”

    “秦......呸,你是我的师弟,双......双什么来着?公子,我又忘了。”

    “双全手。”

    “对,你是我的师弟,双全手吕梁,是那个梁吗?”

    “对,接着说。”

    “你是师弟吕梁,精通丹道,我师兄弟二人符箓丹道能活死人肉白骨,呃,同时也十分欣赏其他教派的思想,无意冒犯。”

    “好,可以了。”秦墨蹲在地上,拿着根小树枝小心翼翼的拨弄煎药炉子的火候,也不看张春明,问道。

    “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秦公子。”张春明有些勉强的笑道。

    半个时辰后,夕阳刀痕般打在倒塌一半的门楼边,秦墨蹲在阴影里,听着身后张小棉喝药的咳嗽声。

    “起步还是有点低啊。”秦墨自言自语道。

    落魄道士和野生大夫,披着画符炼丹的皮治病。

    脏兮兮张小棉低着头一步步挪到了秦墨面前,小心翼翼的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个头,张春明穿着破旧的道袍站在后头严肃的看着。

    “抬起头来,记住秦公子的脸,你的命是他给的。”张春明挺直了身板大声说道,难得不油腻。

    张小棉不敢违抗道士的话,怯怯抬起头来,微仰着那张黑乎乎的小脸。眸子像是微火,不断的跳跃躲闪。

    这是怕生,视线在秦墨脸上认真的扫过,速度很快,但秦墨觉得她肯定将自己记住了。

    深巷,破屋,残阳照在院门前。

    张春明接着大喊道:“头也磕了,快叫爹!”

    秦墨被这老道猝不及防的骚操作闪了腰,猛地从地上跳起,惊悚道。

    “什么!”

    “公子别慌,这是我们那边的传统,救了命的恩人都要认干爹的。”张春明搓着手卑微的笑道。

    闻言,秦墨冷笑。

    “你丫再装!”

    事实证明,不要脸只是相对的,天下之大总有人中凤雏。秦墨并没有不快,反而更欣慰。

    忽悠这门绝活,要脸的话是干不来的。

    他对张春明这个是油腻的中年道士很满意,道士出身,有把柄在手安全可控,有良心但是不多。

    待秦墨离去后,张春明和张小棉又退回了破屋之中。

    天光渐暗,里头忽的升起一道火光。映照着墙壁上一大一小两个影子,铁壶闷闷的挂在支起的火堆上。

    张春明坐在篝火旁眉目低垂:“小棉。”

    张小棉应声动了动,没有说话,凑到了火堆旁。火红的光映在她的脸上,烤出了一层黑乎乎的泥块。

    一块已经掉落了,露出半个手指尖那么大小的肉来,凝白如羊脂。

    “心里叫了爹,那便是认了。”火光倒映在张春明的瞳孔里泛着水光,“他会养着你的,哪天我死了他也会养着你的。”

    沉默了片刻,张小棉摇了摇头。

    “不信?”张春明挺直了背,显得自己高大了一些,“你知道的,我看人很准,算命也算得准。”

    说到这,道士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微微偏头使得一半的脸落入阴影之中,显得三十岁的面容更为苍老。

    “我这辈子也就算过一次褂,也总算是灵验了一次。我费尽心思把你从死尸堆里捡回来,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

    “过去的事情也不要再想了,你的名字就是张小棉,路边捡来的小乞儿。”

    ......

    夜深,秦墨与二娘坐在院子说话。

    宫灯散发的光线柔和地将周围点亮,默默的矗立在草地旁。正值九月,炎热还未散去。

    但入了秋了,晚间的温度还是凉了下来。

    二娘穿着白砂披肩,如烟缕般轻薄的衣料覆在身上,显得慵懒而随意。微微仰着头,眼中点点漆墨注视着漫天的星光。

    “今日联络了祖父的旧部,人不多,干的大多都是闲职。”二娘说道,“大多数还是心诚,有几个不能用,投靠了别家。”

    一旁的秦墨听着,心头微动,心诚二字有点意思。

    对王继心诚还是对二娘?就算是皇帝跟前的镇守太监到了远一些的地方,也不见得真的能做到皇权如临。

    若是去中西部布政司这些地方,恐怕还得加一道尚方宝剑。见天子剑犹如见君,何人敢不从。

    可王继显然没有尚方宝剑给二娘,那些旧部对二娘依旧恭敬服气,肯定不全是看在王继的面子上。

    一个快退休的府尹,面子再大也没有这效果。除非,那些王继的旧部本就是属于她的。

    属于她的部下,才不会有人背叛。

    “可靠吗?”秦墨问道。

    “不知道,这些年离得太远了,京城这边的消息闭塞过一段时间。”二娘说道,“过些天打理一番即可。”

    这是要清除不能用的人了,秦墨有些担心,问道。

    “有危险吗?”

    “没有。”二娘答得很干脆,秦墨也就放心了。

    “你不好奇有哪些人吗?”二娘忽的问道,扭头看向秦墨,冷美人脸庞萤萤,边廓散发着淡淡的黄光。

    “那是你的旧部,不是我的。”秦墨很洒脱,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再说,你家祖父让我看着你。”

    “看着就是护着,到时候有麻烦了你支会我一声就是了,我来替你扛事。”

    闻言,二娘眼里荡漾着笑意,黑瞳似乎要将秦墨整个都吸进去。

    “以后总归也是你的。”

    “别,打住。”秦墨撇了撇嘴,“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了,就别说聊斋了。”

    “聊斋是何物?”二娘问道。

    在应天府衙,府丞周知正也和二娘一样问过秦墨相同的问题,彼时秦墨给他讲了一个爱狗少妇的故事。

    犹豫了一瞬,秦墨没忍住那该死的炫耀欲,一口气将宁采臣和聂小倩的故事说完了。

    “倒是稀奇。”二娘听闻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

    秦墨也不觉得奇怪,二娘这样的女子若是真的被一个爱情故事感动到落泪,倒也不像她了。

    “你呢?这几日可好?”二娘问道。

    “凑合。”秦墨说道。

    “什么叫凑合?是好还是不好?”二娘又问。

    “我找了一个道士,打算干一票大的。”

    “嗯???”

第八十八章 法外狂徒

    一大早,秦墨又开始出门溜达。

    热闹的崇文门外大街依旧是那副车水马龙的样子,熙熙攘攘的,人群摩肩接踵着往前一点点挪动。

    秦墨穿越幽深的小巷,走过满是绿藤的石墙,停在了那座倒塌了一半的房子前。

    张春明又站在破门那卖补药,因为张小棉生病的关系,丝毫不敢走远。

    见秦墨来了,张春明显得很开心。秦墨来一次,则是意味着小棉的痛苦少一分。即使他已经将自己所有甚至是灵魂卖给了秦墨,但他不在乎。

    看大夫要钱,他全身上下搜不出几个铜板。京城的大夫技艺繁多,没几个能看胸痹之症的。

    既然秦墨说能救,那就将且信他。死马当活马医,况且秦墨还个举人,至少不会拿自己的功名开玩笑。

    煎了药,秦墨一边看着张小棉皱着脸喝药,一边对张春明问道。

    “你那卖的什么药?不怕被人告南城兵马司给你抓了?”

    张春明闻言哈哈大笑,得意道:“秦公子有所不知,我这葫芦里卖的可是正儿八经的补药。”

    “有鹿茸、山参、淫羊藿、海马......”

    “停停停!打住,少吹了。”秦墨一脸鄙夷道,“你但凡有点正经药,还能不换了钱给你女儿治病用?”

    “这个......”张春明讪笑了两声,实话实说道,“秦公子果然慧眼如炬,我卖的确实不是什么补药。”

    “是面粉和小蒜。”

    蒜确实有微量催发情的作用,吃辣椒也可以,整个人都会变得精神起来。

    原理也很简单,强烈的刺激导致血管扩张,顺带着扩张了那海什么体的平滑肌。但是摄入微量且因人而异,几乎没什么卵用。

    合着张春明就是卖假药的,面粉和大蒜晒干当虎狼之药卖。

    “别卖了这个了。”秦墨皱着眉说道。

    “好。”张春明十分配合,反正秦墨包了女儿的医药费,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跟我去行医,你卖符箓引,我治病。”秦墨说道,“等打开了门路,找个靠山弄一批真正的虎狼之药出来。”

    “啊?”张春明懵逼了,让他写符箓可以,和面粉捣大蒜他也会,但要他搞什么真正的虎狼之药......

    这谁会啊?

    要是真的能弄出来,自己还至于在这卖假药吗?

    “公子,我弄不出来虎狼之药啊。”

    “没让你弄。”秦墨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蹲在地上画了一个不规则的方形,“南城兵马司现在人手不足,抓个盗贼都抓不到。”

    “两个南城兵马司的分司巡逻如同儿戏,草草而过,生怕夜间撞见锦衣卫办案,倒是不足为惧。”

    “先在南城行医布道,打着正一教的名头治病救人,小心行事道录司那边不会注意到我们。”

    “南城的巡城御史是李谦之,是个典型的卖油翁,为人圆滑老练,与他无关的事情绝不沾染。”

    “巡捕营现在上下腐朽,形同虚设,小心一些根本不会惊动他们。况且巡捕营的权利与南城兵马司交叉,权利不明就容易导致责任互推。”

    “锦衣卫倒是凶,但他们也只缉拿宣扬歪魔邪道的法外之徒,你师承龙虎山,我是你的师弟双全手吕梁。”

    “啊,公子,我不是师承龙虎山......”

    “从现在开始,你是了。”秦墨纠正道,“还有,出门在外别叫我公子,我会稍微乔装一番,以后叫我师弟或者吕梁。”

    “师弟.....”

    “对了,以后就这样叫吧,免得关键时候露馅。”秦墨顿了顿,抬起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我有功名在身,明年要考进士的。”

    张春明看着秦墨一脸认真的模样,心头百味陈杂,心道你丫的还知道你是个举人啊!

    你走偏门的模样也太熟练了吧?简直比自己一个在江湖摸爬滚打了十来年的道士还要熟练,特么。

    为什么一个举人会去专门摸底南城兵马司和锦衣卫的执法能力啊,这怎么看也不合理吧!醒醒,你是个举人!

    “好的,师弟。”张春明心中有槽不敢吐,只能微笑服从。

    “可是我虽然是道士,但我没有度牒,没有此物怕是在盘查时难以蒙混过关。”

    “无妨。”秦墨摆了摆手说道。

    张春明脸上一喜,心道难不成公子神通广大,连道士度牒也能给自己搞来。

    谁知秦墨摊了摊手,十分光棍的说道:“我也没有行医资格,大不了就跑呗。”

    张春明:“......”

    他心里嘀咕着,看来相由心生这句话也未必一定准确,长着细长桃花眼的男人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人。

    道士度牒是道士的身份证,是经过道录司认可的官方道士,否则就是野道士。

    僧人与道士的数量在明初是经过了严格控制的,此举就是为了防止僧道作乱。

    而朱元璋推崇道教,只是想要将神权锁进笼子里,成为他手里教化万民的戒尺。你问他信教吗?

    信,但是信的不多。

    但是随着明朝中期道教越来越受到帝王的青睐,笼子逐渐变成了虚设。

    明宪宗更是大肆食用道士炼就的虎狼丹药,崇奉道教,许多当红的道人都被朱见深封为传奉官。

    当然,历代明朝的君主对于道教都是极为推崇的,作为礼教的一部分,只是各代君主推崇程度稍有区别罢了。

    而当朝的君主朱祐樘,自继任大统以来,整顿了吏治,减免了赋税,加强了边防,被后人称为弘治中兴。

    但朱祐樘性子软弱,过于平和中正,只是解决了表面的问题,社会深层矛盾并没有得到解决甚至还在不断加剧。

    而且大概是因为朱祐樘童年活在随时可能被杀的阴影之下,长期惊忧之下,导致皇帝的身体不太好。

    加上坐上皇位之后,皇后的肚子一直没什么反应,导致朱祐樘越发的信奉道教,先后赏赐了不少道士度牒。

    “以后帮你搞一个度牒。”秦墨拍了拍张春明的肩膀,画下了第一个大饼。

    “多谢公子。”张春明苦笑着拱手谢道。

    话都说到这了,他还能说什么呢,只觉得未来前途渺茫。

第八十九章 丧家之犬

    不多时,秦墨离开了,留下了独自站在风中凌乱的张春明。

    怎么会有这种人?

    特么问人家识不识字,转手就怀里掏出几本大明律与问刑条例的摘录书籍,还是关于道士作乱与胡乱行医的内容。

    好好学习?真是......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张春明整个三观都裂了,他本以为秦公子只是小打小闹,就像大户人家的公子哥那样寻寻刺激。

    现在他算是明悟了,这人就是个十足的法外狂徒。

    低头看着手中那几本快被翻烂的大明律与问刑条例,张春明有句你娘不知当讲不当讲。

    自己活了三十年了,第一次见到职业恶棍,还是带功名有文化的那种。寄!遵纪守法事情不干,就是玩。

    刑啊,真是太刑了。

    然而秦墨并不这么想,他觉得术业有专攻,行行出状元。文的不行,咱就来医的,医的不行就来武的。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君子取财,从早到晚,合理合法。

    王继给秦墨留下的大佬联系方式,既是给他的资源也是对他的考校。没点真本事,见了天子也就那回事。

    于是,秦墨决定靠自己干点业绩出来。首先搞钱,然后牵头权贵,走道教高端路线,做医师的事情。

    一句话,模仿同行,卷死同行。

    况且这年代对有功名在神的医师是真的宽容,只要你有了功名,踩着大明律做事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秦墨不是第一个跨行业干医师的,最牛的还是得数当朝太医院院判刘文泰。院判就是副院长,干的是行政的活。

    一个院判,送走了两代君主,堪称有史以来最强猎龙者了。

    但无论野史里如何天花乱坠的描述刘文泰庸医无能,继送明宪宗上路后,又送他的儿子朱祐樘上路。

    但事实是刘文泰只是一个文官,临时从通政司调到了太医院,并且因为不通政术得罪了名臣,而且两任皇帝的死与他并没有太大关系。

    否则的话,这位老大人也不能一直在通判这个位置上坐着,最后竟然善终了。

    真要是他把大明两任老板都干掉了,还能善终?善个寄!九族乃至祖宗十八代都会齐齐在地下唱听我说谢谢你。

    太医院内院判多达五人,朱祐樘继任大统之后,将四个院判都罢免了,唯独只让刘文泰降了一级。

    从四品太医院院判降为了五品太医院院判,之后又升回来了,甚至朱祐樘快死的时候还是刘文泰主持治的病。

    刘文泰地位一般,文官出身,也是硬骨头。当时的重臣王恕因为朝廷没给自家父亲封诰命,而给当时太医院的院使与院判封了诰命。

    这让暴脾气的王恕对本就不作为的太医有了不满,正值有人给刘文泰下套,让他去他弹劾王怒请人写传的事情。

    被人当了枪使了,还连带着吃了一段时间的牢饭。

    但好在其人待人友善,和朱祐樘一样是个宠妻狂魔,二来他确实有些能力,有些事朱祐樘也只是轻轻罚了了事。

    明朝的医户世袭制度,必然倒是出现近世无良医的局面,这是秦墨所看中的机会。

    在会试来到之前,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一些事情,而不是傻乎乎的躲在角落里备考。

    等到明年再开始从登科进士往上爬?黄花菜都凉透了。

    ......

    入夜,新入京不久的华亭秦家。

    银月被乌云遮蔽,西城灯火齐闭,唯有秦家灯火通明,只为秦府的四公子秦善风回来了。

    仆妇们进进出出,府上洋溢着喜庆的空气。

    华亭秦家子嗣众多,说不清有几个公子,四老爷只有秦善风一个儿子,所以干脆也喊他作四公子。

    灯火通明的内厅堂,只听得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骤然响起。

    “落第了!”秦家老太爷拄着拐杖直接站了起来,咆哮道,“当初怎么叮嘱你的,好生读书莫要三心二意!”

    “我们华亭秦家的功名去都落在你的肩膀上,你贪玩落第,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秦善风被吓坏了,望着四座上脸色凝重的父亲与长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孙儿冤枉,自那日送别祖父后,孙儿日夜读书,牢记祖训,一刻也不敢忘。”秦善风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这倒是不是装的,是被吓的。

    华亭秦家有钱,但钱和权都在秦家老太爷那。即便是几个叔伯已经成家了独立,但仍旧会从小教导自己的孩子去讨老爷子的欢心。

    祖父喜欢哪个孩子,连带着他的父亲母亲都会好过。若是不喜欢哪个孩子,就算是下人对其一支也会敷衍许多。

    而几个兄弟中,秦善风是唯一考上秀才的人。读书有脑子,考取功名的希望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连带着秦老爷子对于秦善风的态度向来是舍不得打骂,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去哪里都会带着见见世面。

    习惯了多年的宠爱,忽然间要失宠了,秦善风自然不能接受。况且,若是这次得不到祖父原谅,恐怕自己三年内就要被关在家里读书了。

    “你还有理了?”秦老爷子气得够呛,胡子都翘起来了。

    他并不是气秦善风没考上举人,南直隶考试本就是地狱级别的,第一次没考上倒也无伤大雅。

    秦老爷子只是觉得失望,平日里养的好好的谦谦君子,怎么一遇到事就跪得如此没骨气。

    若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三儿子一家没战死在大同,恐怕见到此景应该已经已经开骂了。

    老三一家的命换来了华亭秦家的富贵,老二秦有年.......逆子,不提也罢。

    “祖父!祖父!”秦善风爬到了秦老爷子跟前,扯着下摆仰头疯狂喊道,“都是那个秦墨!他舞弊!”

    “是他买了泄题,巧取了举人的位置,抢了我的位置!”

    “你说什么?”秦老爷子苍老的身形猛地停滞住,狠了狠心一脚将秦善风踹开,“那个不学无术的混账中举了?”

    其余坐在高座的叔伯也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手中的齐齐打碎,茶水漏了一地也没人去管。

    秦墨?

    几人面色齐齐一沉,对了,秦家还有一条在外的丧家之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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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介绍:
最无耻的外科狂魔,跨越千年成了幽闭恐惧症的落第秀才秦墨。
孝宗皇帝中兴,大明还没从土木堡之变缓过劲来,高拱张居正还没出生,百废待兴之间迎来了最无耻的秀才。
他从来不走寻常路,而大明官员们走过最长的路就是秦墨的骚套路。
死的给你治活了,活的给你说死了。
当超越千年的外科医术与最顶尖的读书头脑结合,大明的文人、武夫、太监和青皮、红颜纷纷大为惊叹。
秦墨,大明的良心标杆,大明外科圣手,诡辩教父,新秀状元,日不落大明的幕后阁老。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