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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全文阅读

作者:北三行     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txt下载     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祸从天降

    应天府外,王显祖老老实实的通过门子见到了府丞周知正。

    周知正四十多岁,面容白净清瘦,一副无为而治的模样。整个人的气质看着不像是府丞,倒像是朝天宫里的道士。

    应天府的府丞乃是正四品,除了是府尹的副手之外,就是兼管学校。

    兼管学校......没事就修学校,直接说是闲职就得了。小事不用动手,大事插不上手,一本书一壶茶坐一天。

    若真是清闲倒也不错,应天府本就是大明朝的大神养老院。可偏偏应天府权贵众多,摩擦冲突也不少。

    府尹自然冷眼呵斥,下面又不敢管,拿不定主意的往往就呈上给了周知正。

    “世伯。”王显祖恭恭敬敬的行礼。

    即使他内心气愤又焦急,但是王显祖只是纨绔又不是白痴,面对仅次于自家祖父的府丞大人,自然要礼数周全。

    “显祖啊,你来了?”周知正身穿常服坐在堂上瞥了王显祖一眼,没有起身的打算。

    “怎么有空来我这了?又闯祸了?”

    看着面前一脸便秘的王显祖,周知正面色微黑。他最不喜的就是王显祖这种二愣子纨绔,一天到晚追鸡撵狗,愣是一点人事都不干。

    可偏偏自己清闲,一个好好的正四品大员硬生生整成了街道办主任。

    特别是看到王显祖,周知正脑子疼。

    以往王继还不是兵部尚书是时候,王显祖就经常和那帮国公的顽劣后代厮混在一起,现在他祖父升了兵部尚书兼参军,岂不是要翻天了。

    偏偏顶头上司空了,又听说王继又重病了,真是见了鬼了!

    “惭愧,惭愧。”王显祖面容苦涩,“我此次前来乃是有要事相问世伯。”

    闻言,周知正冷笑,心道别人衙内呲牙必报,你王显祖小人报仇从早报到晚,能好到哪里去?

    “什么事?”周知正不慌不忙的喝了一口茶,想要听听着王显祖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

    “世伯,把我祖父病治好的那个秦相公被府衙带走了,您看?”王显祖恭敬道。

    “病好了?”周知正一口茶呛着了,瞳孔微扩咳嗽连连,慌忙坐直问道,“贤侄,老大人现在身体如何?”

    “托秦相公的福,昨天已经好转,今日已经能正常饮食了。”王显祖说道,“今天本与秦相公约好上门复诊。”

    “可迟迟见不到人,祖父催我看看,一问才知原来被府衙带走了。”

    “什么?抓了?谁抓的!”

    听着这话,周知正猛地从座位上弹起。

    若是王继就这样一病不起还好,反正也是府尹这个位置也轮不到自己来做,谁来都一样,自己伏低做小便是了。

    可谁知眼看着要病死的王继竟然被治好了,大概率要兼任府尹。

    现在顶头上司唯一的救命稻草被自己人抓了,周知正整个人彻底不淡定了。心道哪个王八蛋给自己添堵,脑子被狗咬了吗!

    “母俾!哪个抓的!一向不过问我的意见!”周知正气得骂娘,也有撇清自己的嫌疑。

    “贤侄,事不宜迟,且随我来,定要将那秦相公带出来。”周知正又恢复了那般斯文的模样。

    “听世伯的。”王显祖无比乖巧。

    反正祖父大旗祭出来了,自己躲在后面呐喊助威即可。

    周知正带着王显祖急匆匆出了门,询问一番才知道原来是推官陈景禄派人去抓的,为的只是一桩扯皮栽赃的烂案。

    活到周知正这个岁数什么没见过,一眼就看到了案子的核心,秦墨无资质行医。

    周知正行事一向稳健,一边派人去喊推官陈景禄,一边拿过了堂前记录的口供来翻看。

    王显祖内心焦急,坐在堂下紧张绞手心,时不时看向周知正,却发现这货看文书的脸色越来越古怪。

    这时,陈景禄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脸的惶恐。

    在这应天府做推官真是倒了血霉了,一天到晚审案跟开盲盒似的,动不动就审到哪位权贵的七大姑八大姨。

    蒙着头往前走,陈景禄怎么也想不明白,最近手段稍微过一些的,也就审了个胡乱行医的秀才。

    跨过门槛,陈景禄小步快走来到周知正面前,附身行礼道。

    “府丞大人,下官听闻大人急召,不知所为何事?”

    周知正脸色古怪的收起了审案记录,皱着眉盯着陈景禄,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秀才果然是........一言难尽。

    张了张嘴,周知正没有废话,绷着脸道。

    “放人!”

    陈景禄闻言心顿时紧了起来,有道是不怕犯错挨训,只怕上司只字不提,字越少越危险。

    就像大夫不会花费金石去医治一个已死之人,女子不会对不喜之人多言一句,老p客上青楼路过不好看的女子门前不会多瞥一眼。

    因为没有必要,一切的多余动作都是浪费时间罢了。

    浑浑噩噩间,陈景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将人带到班房外的,每走一步只觉脚软无力冷汗涔涔。

    “秦墨关哪了?”周知正黑着脸问道。

    陈景禄和衙役俱是不敢抬头,直到周知正气愤的问了第二遍,衙役这才大着胆子说道。

    “在第三间班房。”

    周知正在府衙待了这么些年,对于府衙里审案的那些手段再清楚不过了。第三间班房较为特殊,大多都是一些青皮惯犯。

    手段狠辣,最喜欢欺压弱小。

    而现在将一个秀才放了进去,下场可想而知,一顿毒打怕是免不了,弄不好恐怕要断手断脚。

    光是想想秦墨只剩一口气的场面,周知正差点有些站不住。

    那可是老大人唯一的救命稻草,要是掐灭在府衙之中。京城那边随便一个御史弹劾上达天听,定是龙颜大怒。

    怒气瞬间涌上脑海,周知正猛地踹了一脚那衙役。

    “谁给你们的胆子!”

    “快去救人!若是那人少了一根毛,一个一个的,本官定要让你们好看!”

    陈景禄闻言顿时面如死灰,整个人都抖成了筛糠。能让一向佛系的府丞大人破防,定然与这南京城最尊贵的几人有关。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蛋了!

第三十二章 他人之血

    班房的大门猛地被拉开,午后刺眼的阳光宛如刀锋一般打入。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众人心不由凉了半截。

    “秦公子!”王显祖绷不住了,猛地往前跑去,鞋掉了都顾不上。

    开什么玩笑,秦墨凉了,王继好不了,王家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周知正带人走在后面,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保全之法了。一抬头,忽的看见王显祖直直的愣在了原地。

    他不由心中一猝,暗道该不是闹出人命了吧。

    急匆匆小碎步跑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血污,第三间班房里所有人都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甚至隔壁那间班房里仍旧有几人躺在地上,有不同程度的受伤,一个捂着耳朵,一个似乎手被折断了,却咬着布条不敢哭嚎出声。

    当中一个秀才模样的站着,几乎满身都是血,冲着众人露出了一抹笑容,嘴角淌出一道血渍。

    王显祖已经彻底呆住了,整个人吓得不敢动弹。血腥的场面,一阵阵的刺激着他的大脑。

    整日游手好闲的二世祖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大脑一片空白。

    心道这秦墨是什么怪物,一个人打倒了这班房里全部的青皮流氓?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关二爷来了高低都要挨两拳。

    莫非这一群人都是伸着脸排队挨打吗?怎么可能?除非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青皮脑子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府丞周知正,当他看到秦墨手脚都在,还能站着的时候不由松了一口气。

    而后,周知正面色一沉,低吼道。

    “还不快放秦公子出来,谁?谁把秦公子关进去的!”

    周知正的话,如同按下了启动键,众人纷纷从失神中醒来。衙役忙不迭上前开锁,陈景禄亲自打开牢门。

    “误会,都是一场误会。”陈景禄赶紧解释道,“都怪那个妇人捏造大量证据栽赃秦公子,这才让公子蒙受这冤屈。”

    “我方才已经还原了事情的真相,那妇人王氏也已经伏罪画押。”

    陈景禄只觉得低头认错过于羞耻,但想着反正秦墨人没事,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最多让那秀才骂两句,但恐怕那秀才也不敢闹大,毕竟深究起来那秀才多少还是存在无资质行医的罪名。

    只要大家各退一步,一切都皆大欢喜。

    秦墨走到了门边,在陈景禄身前停下。陈景禄微微有些紧张,抬起头略微有些心虚的挤出一个笑容。

    “秦公子.......你看这......”

    “呸!”秦墨没有笑,并对陈景禄吐出一块血肉。

    陈景禄愣住了,脸上一抹放在手心一看,竟是半块被咬下的耳朵。

    竖子!辱我也!陈景禄刚想发怒,抬头却看见秦墨指着他缓缓开口说道。

    “你想杀了我。”

    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陈景禄的头顶,刹那间心头的怒气全都散去,只剩下心底森森阴寒。

    人是他送进去的,送进了关满了青皮的班房。这是不符合规矩的,因为秦墨是个秀才,因为陈景禄没有证据。

    此刻,当秦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所面临的所有指控都站不住脚了,甚至不再需要任何证据。

    王显祖是个纨绔,除了胆小一些喜欢欺负人之外没什么太大的缺点。听见秦墨的话,顿时怒火中烧,朝着周知正问道。

    “世伯,这是怎么什么意思!”王显祖指着秦墨面不改色的说道,“秦公子差点被那群青皮活活打死!”

    周知正的眼皮跳了一下,但并没有在这这种小细节上出声反驳。

    “一个弱秀才!”王显祖指着满身是血的秦墨激动的说道,“被打得满身是血,说出去怎么有脸面对应天府的学子们?”

    “迫害读书人,这就是在断大明的文运啊!”王显祖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话,张口就来。

    “不是这样的。”陈景禄慌忙想解释。

    “不是这样是哪样?”王显祖直接走到了陈景禄面前咬着牙说道,“我家祖父刚脱离险境,现在还躺在床上等着秦公子救治。”

    “难不成你这早早听着了消息,无缘无故抓走秦公子想要暗中杀掉,好让我祖父重病无医可治?”

    “我不知道秦公子是.......他明明可以早点说的。”陈景禄脸都绿了,被王显祖指着鼻子骂却不敢直起腰。

    这件事他落下了把柄,还在府丞与兵部尚书的孙子面前。谁能知道一个秀才,竟会是治好尚书大人唯一的希望?

    “你不知道?”王显祖纨绔气质展露无疑,冷冷看着陈景禄道,“陈大人,你莫不是想说一个秀才不会开口说话吗?”

    “你连害命这等行径都能做出来,还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景禄被气得发抖,却又被怼得哑口无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秀才害我!

    “世伯,”王显祖转向周知正说道,“我小辈人微言轻,又无功名在身,本不该对府衙指手画脚。”

    周知正没有答话,眼皮又跳了一下,看着王显祖自顾自的表演。

    “我只好请父亲将祖父抬来,让祖父亲眼看看到底是谁不想让他病好,想要谋害朝廷老臣。”

    周知正闻言终于有反应了,真要是让那小王八蛋将老大人抬过来,估计自己祖宗十八代都要被言官骂到揭棺而起。

    “咳咳。”周知正出声道,“贤侄稍安勿躁,先让秦公子洗漱一番后接回去治病吧,老人的身体要紧。”

    “王氏栽赃诬陷秀才秦公子,罪大恶极,应从重处置,以正视听。”

    “推官陈景禄徇私枉法,纵犯行凶,意图害命。即刻停止所有职权,本官将上奏朝廷。”

    “其背后是否有人指使尚且未知,意图谋害朝廷命官,本官亲自带人一定追查到底。”

    三言两语,周知正摘了陈景禄的职位,把推官的一部分权利直接拿了过来。

    至于那些躺在班房里的青皮,周知正脸色一沉。

    “来人!将那帮青皮扔入大牢!”

    “是,大人!”

    话音落下,衙役们鱼贯而入,呵斥声棍棒声不断。隔壁两个班房的犯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满脸畏惧的看向那道染血的背影。

    原来那秀才说的,都是真的。

第三十三章 相识

    王家的马车上,秦墨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身上的血污也在府衙洗净。

    一个班房十来个人,若非当时秦墨占据了先机,怕是现在也免不了要重伤。

    几个青皮被吓住了,始终趴在地上不敢起身得罪秦墨。

    秦墨武德充沛下手狠厉,对那些不愿意趴下的人下了死手。正是因为下手果断,秦墨除了挨了一些拳脚外,仍旧完完整整的走出来了。

    “秦相公,你还好吧?”王显祖有些拘束的问道,整个人对秦墨显得异常的恭敬。

    比起自家那个暴躁的老爹来说,眼前这正主才是狠人呐,哪有咬人半只耳的?

    那玩意还是从隔壁班房犯人身上摘下来的,这是杀疯了吧!

    “我没事。”秦墨撩开马车的帘子,往外吐了一口血沫,回头问道,“你祖父身体恢复的如何?”

    王显祖见状呆滞了一瞬,笑容越发恭敬了起来。

    “托公子的福,已经能下地了。”

    “嗯,走一趟吧。”秦墨靠在马车上闭上了眼睛。

    “已经去了那么久了,那小子怎么还没回来?”王老爷焦急地在院门口踱步,老太君把他赶了出来让派人去催。

    大夫人正好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见王老爷背着手踱步,上前宽慰道。

    “显祖这孩子虽然平时顽劣一些,但事关他祖父,想必也是不敢怠慢的,或许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哼!”王老爷袖子一甩,怒道,“那小畜生要是敢偷跑去和那群狐朋狗友喝酒,我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狐朋狗友?大夫人神色微微有些尴尬,心道小国公也算是狐朋狗友?

    老太爷的病已经好了许多,在南京权贵中地位也算是更进了一步。

    看来以后没事得催催自家丈夫多走动走动,趁着老太爷还坐在那个位置上,好让自家两个儿子谋个一官半职。

    正想开口,远处跑来了一小厮,嘴里喊着。

    “老爷,少爷带着秦公子回来了。”

    “到哪了?”王老爷赶忙问道,说着就要往府门的反向走去。

    “已经来了。”小厮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王老爷闻声看去,果然有三五人正急匆匆往这边赶。等那几人走近,王老爷看见秦墨脸色的伤顿时被吓了一跳。

    “秦公子,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爹,都是那个推官陈景禄干的!”

    不等秦墨开口,一旁的王显祖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明白。宛如一个狗腿子,一脸殷勤的讲述着。

    听到最后,王老爷脸色越发的难看。

    “这老匹夫好大的胆子!回头定要好好和父亲说说,参他一本,给公子讨回公道。”

    秦墨其实想说不用,公道他已经自己亲手挣回来了。

    但想到这也是王家的一番好意,便也默许了。比起那顾府,尚书府王家倒显得更纯粹。

    而这一切,全都得益于那个大病初愈的老人,王继。

    “先诊治吧,免得耽误了时间。”秦墨出声道。

    “说的也是,说的也是。”王老爷猛地一激灵,终于想起了自家亲爹还等着治病呢,“公子随我来吧。”

    王老爷亲自带路,王显祖跟在一旁,父子两恭敬的将秦墨带了进去。

    位于几人身后的大夫人见状不由捏着眉心摇了摇头,心道自己这是什么命啊,父子两都是这般毛病。

    叹了口气,大夫人一边念叨着儿孙自有儿孙福,便是也跟着走了进去。

    院子里挤着二房几个孙背,齐齐跟着老太君在给自家祖父念经祈福,见秦墨来了不由转头去看。

    秦墨与众人对视了一眼,行了一礼后转身进了房里。

    “秦公子怎么脸上带伤啊?”王四小娘子瞥了一眼祖父的屋子,压低了声音问道。

    “一看就被打了呗。”说话那少年唤作三郎,王家二房独子,比王显祖小一岁,排行第三。

    老太君生了两个儿子,大房王老爷膝下育有两子一女,大娘子去年嫁去了京城,偶尔回娘家看看。

    二房老来得子,三个女儿一个儿子,三郎年纪最小也最为调皮。

    “怎么会突然被打?昨天还好好的。”文静的二娘子也凑了过来,略带紧张的问道。

    “二姐,怎么了?”四娘子狡黠的笑了笑,冲着二娘子眨眼睛道,“心疼了?”

    “你才心疼!”二娘子羞得推了四娘子一把,“休要胡说,我只是听说秦公子以往替人诊治过后也被人找过麻烦。”

    “二姐,你是说公子替祖父看病,所以才被打了?”四娘子愣了一刻道,大睁着眼,“不会吧,这南京城怎么会有人惹到我们家头上来了!”

    “那模样一看就是被揍了,错不了的。”三郎凑了过去,插话道。

    这时,前头念经的老太君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古井无波,随后又慢慢闭上接着念经了。

    房里,秦墨刚给王继诊治完,开了药方喊了丫鬟去抓药。

    “没想到最后把老夫从鬼门关前拉回来的人竟然是你。”王继显然精神不错,坐在床前笑道。

    闻言,秦墨抬起头疑惑的看了一遍王继,确认自己以前并未见过王继,怎么对方一副早就认识自己的模样。

    该不会是.......绿帽秀才吧?

    秦墨眉头微跳,还是恭敬的行礼问道。

    “尚书大人认识我?”

    看着秦墨这厮本分老实的模样,王继指着他哈哈大笑道。

    “桥头见过的,那时你可没现在这么老实!”

    “惭愧惭愧。”秦墨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

    “尚书大人的病差不多了好了。”

    “你脸上的伤这是被人记恨上给打了?”

    “那个,我改天再来。”秦墨熬不住了,转身就要走。

    王继想要叫住他,秦墨却已经出了门快步离去了,身后跟着相送的王老爷与一众小厮。

    “怎么突然走了?”院子里,四娘子转头瞥了一眼匆匆离去的秦墨。

    “秦公子兴许是有急事吧。”二娘子说道。

    “或许是天黑了,怕被人堵着又挨一顿毒打。”三郎接茬说道。

    话落下没多久,老太君再次睁开眼睛,出声道。

    “安宁。”

    安宁乃是二娘子的闺名,听闻老太君唤自己,连忙走到应道。

    “奶奶。”

    “把显祖叫来,我有事问他。”

第三十四章 庸俗

    马车走远,秦墨再也绷不住了,倒吸一口冷气解开衣服看了一眼。

    “青了。”

    “嘶!”

    靠在马车车厢上,秦墨吐出了一口浊气,忽然咧着嘴笑了,低声自言自语道。

    “真是个老狐狸,救命之恩,哪能被你这么容易糊弄过去。”

    “一个小小的推官的命,哪里值这个价。”

    马蹄声远去,向着南城方向而去。

    “奶奶,事情就是这样。”王显祖跪坐在堂下,将今天所看到的来龙去脉细细的讲给了老太君听。

    “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老太君点了点头道。

    “奶奶,那推官实在是可恶,您看要不要告知祖父?”王显祖试探着问道。

    “不用,这事情不用你操心了,去给你祖父念经祈福吧。”老太君半睁着眼说道,话里没有什么情绪。

    “是,奶奶。”王显祖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退下了。

    这南京城虽然被叫做养老之地,但也并非是一片祥和。府衙里欺压百姓的衙役也不少,百姓也只能忍气吞声。

    衙役尚且如此,这府衙大堂之上坐着的老爷们自然也不会是吃素的。

    若是惹不到自然是一派和气,若是真触及了他们的利益又没有势力,他们有无数种办法能让人无声无息的死在大牢里。

    正如今天,秦墨本该要折在班房里的。

    只是谁也没想到一个书生竟然武德充沛,一挑十几个青皮还能站着说话。

    王显祖都不敢去看那躺在地上的青皮,除了几个胆小的没事之外,那重伤的几个基本上救治不及时多半就凉了。

    狠人啊,直接下杀手,主要是还不用担责。

    越是念经,王显祖越是觉得心惊肉跳。今日之事实在过于凶险,站在秦墨身旁他都害怕秦墨把自己活撕了。

    更是一句话就把一个堂堂的从六品推官的命运给钉死了,实在是恐怖。

    回到了秦府,秦墨刚下马车就见赵清雪红着眼眶站在门口。赵二牛站在一旁憨憨笑着,二青仍旧是那副沉默的模样。

    显然是王家的小厮前来报过平安,三人特意守在门前等秦墨回家。

    此时的秦墨模样有些狼狈,即使洗漱过脸上仍旧能看到明显的伤痕,活脱脱就是被人揍了一顿。

    秦墨自己心里也有些无奈,没人愿意挨打。但奈何肉身之躯,又不是铠甲勇士。

    何况那时候若非秦墨气势上占了上风,凭借兵部尚书的名头吓住了一部分人,这才免得被更多人的群殴。

    但那些青皮也不是傻子,就算喊什么都只是缓兵之计,反应过来还是免不了被群殴。

    那时的秦墨已经选择了最优解,最后能站着纯属是上辈子十年一日练武留下的充沛武德了。

    “公子。”赵清雪刚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公子。”赵二牛憨憨的打着招呼。

    “老师。”二青闷闷喊了一句。

    几人早就从小厮口中得知了秦墨的大概遭遇,知道了自家公子将班房里打出了几残几重伤的彪悍战绩。

    饶是如此,看见秦墨一脸的伤,赵清雪还是哭得稀里哗啦的。

    “我没事,去给我拿换洗的衣服。”秦墨吩咐道,“别哭了,擦破点皮而已。”

    “可是.....”

    “别可是了,快去吧。”

    好不容易支开了赵清雪,秦墨倒吸了一口冷气,站在原地面露痛苦之色。

    “二青,快,扶我一把。”

    赵二牛太高,虎背熊腰也不好搀扶秦墨。

    一夜无话。

    翌日,一觉醒来的秦墨接着睡,一连休息了三天,身上的伤这才好了个利索。

    期间王家老爷来过一次,王显祖几乎是每天来一次。每次来的时候都带着管家与小厮,大包小包的往秦府塞东西。

    由于秦墨本人比较穷,原身之前穷困时将府内的值钱物件都发卖了。

    这导致府内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几乎是空空如也。

    王显祖这厮倒是脸皮厚,天天带着大车小车上门,硬生生将秦府缺的物件都补上了。

    甚至纠缠了秦墨许久,在外院硬生生求来了一间属于他的房间。

    说是在家住着天天挨打,以后没事可以往秦府躲清静,也不至于被自家老父亲责骂。

    院子里的大青树底下,秦墨与王显祖一同睡在摇椅上乘凉,中间隔着一张桌子放着洗净的水果与热茶。

    几个请来的工人正在太阳底下热火朝天的挖坑,秦墨打算将那片池塘扩大,建一个更大的曲水养鱼池。

    “秦公子,你是不知道,我父亲只要一听我和小国公他们出去玩定要发脾气。”王显祖絮絮叨叨的说着。

    “可是我一说要来你这,你猜怎么着,破天荒的夸我了。”

    王显祖坐了起来,口中啧啧称奇。

    “我都不敢相信,我爹那样的人竟然还会夸我。”

    躺椅上,秦墨眉毛扬了扬,不置可否的笑了。

    王家想与他交好,这正合秦墨的意思。一个人的力量毕竟微弱,王家看好他,他也需要王家作为盟友。

    王继一生行事正直刚烈,老太君持家极严,以至于王家子孙虽没有什么太大的出息,但人品都不错。

    虽说王显祖纨绔一些,但心性不坏,人也还算聪明。

    “秦公子,你不想知道那陈景禄的下场吗?”王显祖问道。

    “不想。”秦墨打了个哈欠说道,“他什么下场都和我没有关系。”

    “也是,反正那老家伙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王显祖摇头晃脑的说道,随后似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

    “秦公子,你班房的事迹已经传出去了,昨天小公爷还特意来找我套近乎呢。说是想要见你,让我引荐引荐。”

    “秦公子,你说要不要回绝?”

    “见我?为什么?”秦墨有些诧异的看着王显祖。

    “想要带出去威风威风呗。”王显祖嗤之以鼻,重新躺回躺椅上,不屑的说道。“那群人就那样,只能仗着权势欺压欺压青皮。”

    王显祖似乎忘记了,不久前他也曾是那群人其中的一员,并以应天大侠自称。

    “庸俗!”王显祖唾了一口,满脸嘚瑟的说道。

第三十五章 功名

    南京城进入夏季,雨水渐渐充沛。

    赵清雪正在书房里整理秦墨的书稿,抬头活动脖子时往窗外望去,被那在小雨中摇曳着的逼人的翠绿晃了眼睛。

    “公子,下雨了。”赵清雪揉了揉手腕,温声说道。

    烛光照不到的一角,昏暗的光线将摇椅上的秦墨完全笼罩了起来。闻言,秦墨只是哼哼了两句又接着睡了。

    赵清雪看见自家公子这般怠惰模样,不禁叹了口气喃喃道。

    “还有三个月就要秋闱了。”

    烟雨落满南京城,东城张府内院,一阵又一阵的女子清脆的笑声从房里飘出来。

    外头雨打芭蕉,里头香雾缭绕,茶温话闲,

    张府原来并不住在东城,十年前不过是南城里的一户不大不小的商户。

    明朝初期朱元璋开元洪武,凭着对商人本能的厌恶,觉得重农抑商的策略更有利于战后休整生息,由此商人的地位低下。

    直到明朝中期,现任皇帝朱祐樘继位大统开启弘治中兴,商人的地位开始有所提高。而商品经济的发展,必然导致个人财富的累积。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社会歧视。借着弘治中兴,盛世之下,南徽北晋商已经深入人心,更有无徽不成镇的说法。

    南京城的里的小商户张家正是大时代里借势缓慢崛起的商户之一,后来攀上了被砭南京养老的秦有年并结下了童子亲。

    自此,张家的运势竟是疯涨似的挡也挡不住。

    交好隔年,三十余岁的张升考上进士。因为年纪大,家中老母也需要供养,张升在京城轮岗两年就被调回了南京城。

    同年,秦墨生父秦有年病逝,隔年,秦母悲伤过度也跟着去了。

    自此,秦府散作鸟兽,除遗子秦墨外,竟是无一人留下。

    秦母去世隔年,秦墨头悬梁锥刺骨十三岁考中了秀才。或许是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

    秦墨考中秀才那一年大雪封山,求学归来的秦墨落入山涧,冻了个半死不说还落下个幽闭恐惧症。

    而张家却是越来越富,张升更是官运亨达,一举坐上了通判的位置。正六品官,比那推官陈景禄还要高上一级。

    张家亦官亦商,很快就在这富庶的南京城有了一席之地。张府更是从人口繁杂的南城搬到了东城,人称东张。

    东城张氏,分两房,不分家但分府,两家宅子相通。大老爷张升一房富贵,几个兄弟成为附庸。

    十年前与秦墨定下婚约的正是老大爷张升唯一的女儿,张安伊。

    “说起来,那顾烟的病情倒是越来越重了,最近也不怎么回信了。”张家二娘子叹了一口气道。

    几人刚刚正在讨论即将三日后即将到来的游园诗会,本该上个月就该举行的,听说请到了文坛大儒前来。

    为此,游园诗会特意推迟了一个月。

    那日张府亭子小聚之后,挨不过董家小娘子的苦苦哀求,张家二娘子只好厚着脸皮找上了自己的堂姐张安伊。

    好话说了一堆,总算是将这个生性风流的堂姐给哄开心了。在张安伊的安排之下,女子诗社也获得了游园诗会的名额。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活泼好动的董家小娘子点点头出声道附和道,“不过她大概是嫌我烦了,也不回我的信了。”

    “怕是身体不好,没有多余的精力回信了。”蓝家小娘子抿了一口茶温声道,“只希望她的病能好得快些。”

    “听说顾烟现在病得下不了床了,三日之后的游园诗会肯定是去不了了。”董家小娘子皱着眉说道。

    女子诗社一共八个人,皆是东城贵人家未出嫁的小娘子组成,董家与张家还有蓝家与顾家小娘子玩得好些。

    “奇了怪了,前两个月还听顾烟说病重被一个秀才治好了,怎么现在又是病重了?”张二娘子一脸不解的问道。

    “相思成疾呗。”董家小娘子抱住了自己,夸张的向前迈了一步,学着戏曲里的美人仰头唱道。

    “莺莺闷坐手儿托腮,叫声红娘你快过来!”

    “小妹别闹。”蓝家小娘子捂嘴笑道,“我倒是听说上一次那秦秀才治好了顾烟,后来不知怎么的与顾府闹翻了。”

    “那秦秀才被人报复,而后放出话来不再开门行医,现在估计是请不来了。”

    闻言,董家小娘子愣了一瞬,转头盯着董家小娘子问道。

    “好姐姐诶,你怎么这么清楚?”

    蓝家小娘子笑了笑,打趣着说道。

    “因为我不爱唱戏啊。”

    “好啊!姐姐你竟然消遣我!”董家小娘子脸红红的,直接扑了上去。

    两人又是好一阵嬉闹,直到片刻后红着脸气喘吁吁的停下手,却忽然发现四周异常的安静。

    抬头一看,两人发现张二娘子皱着眉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蓝家小娘子软言温声问道。

    “没有,我在想那秦秀才哪里学来的医术,竟是能为患上绝症的顾烟诊治。”张家小娘子说道。

    “或许是自己从书上学来的吧。”董家小娘子抢着说道,又思索了一阵补充道,“那群腐儒不是最喜欢说书中自有黄金屋嘛?”

    “那黄金屋又不是医术,说的是功名。”蓝家小娘子笑道,“读书不过都是为了考取功名做官罢了。”

    “做官?”董家小娘子不屑道,“做官有什么好的,我哥哥现在还在京城做官,几年也见不得回来一趟。”

    “不过上次听张姐姐说那秦墨与张家大娘子有婚约?”董家小娘子忽的问道。

    “嗯,确有此事。”张家二娘子点头道,“十年前定下的,倒也不知道我伯父与堂姐认不认这门亲事。”

    沉默了一刻,张家二娘子又开口说道。

    “大概是不作数的,那秦秀才如今已经步入及冠,却仍旧是穷酸落魄。以我堂姐的眼光,自然不会甘心嫁给他。”

    “为什么不嫁呀?”董家小娘子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那秦秀才会治病,那考取功名对他自然也不是难事。”

    “我家兄长说什么,功名在手,天下我有......”

第三十六章 得加钱

    “那秦秀才有疾,无法参加乡试,考场待不了多久就吐得不成人形了。”张家小姐出声说道。

    “他一辈子只会是一个秀才,没有任何功名利禄可言。”

    闻言,董家小娘子顿时呐呐无言,懵了一会说道。

    “那自是配不上了,只是可惜了那诗句。”

    “那个穷酸秀才?怎么配得上我?”张安伊一脸不耐烦的看着自家父亲说道,“我不考虑,除非我死了。”

    “我张安伊就算是随便嫁给富公子,我都不要嫁给那穷酸的秀才。”

    “父亲,您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以前您不是一直跟我说不要在意那穷秀才吗?”

    张家花厅,张升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女儿。

    他现在有些后悔这些年一直给自家女儿灌输秦墨的坏话了,以至于张安伊对秦墨的观感几乎差到了极点。

    大约现在在张安伊心里,秦墨约等于乞丐。

    “女儿啊,今时不同与往日,你知道那秦墨治好了谁吗?”张升苦口婆心的劝道。

    “管他治好了谁?总不可能是皇帝。”张安伊不屑的喊道。

    弘治时期明朝风气十分开放,锦衣卫被皇帝朱祐樘拔去了狼牙,当众议论国事,哪怕是议论皇帝都不会被抓去喝茶了。

    甚至有锦衣卫在茶馆里听到有人高声议论皇帝,都会站着听一会,只要不是大骂皇帝便直接离去了。

    “唉。”张升一拍大腿,叹了口气说道,“那秦墨治好的不是圣上,但在这南京城倒也是顶了天的存在了。”

    “啊?”张安伊愣住了,见自家父亲不像是说假话,不由问道。

    “父亲,那穷秀才到底干了什么?”

    “他治好了你爹我的顶头上司的上司,兵部尚书老大人王继!”张升重重的叹气说道,“十有八九尚书大人兼任应天府府尹的任命就快下来了。”

    饶是张安伊素来骄惯,但听见兵部尚书与应天府尹的名头时也被吓了一跳。

    应天府顶头的也就那几个位置,如今兵部尚书与府尹合并在一起,这体量相比镇守一方的魏国公也毫不逊色。

    “那个穷秀才怎么会有那般医术?”张安伊诧异道,“父亲大人,莫不是消息是假的吧?”

    “绝不可能是假的。”张升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都说抄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

    “现在得罪了那秦墨,若是他在尚书大人面前提了些要求,恐怕也够我们张家吃一壶的。”

    “父亲大人莫慌,或许那秦墨对于尚书大人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张安伊安慰道,“老大人毕竟年事已高,撑不了几年就要乞骸骨的。”

    张安伊虽是女子之身,但一向喜好与那群才子纨绔厮混在一起,耳闻目染对这南京城乃至于京城的局势都有一些了解。

    “过几天我托人问问尚书大人的玄孙,探探口风,看看王家对于秦墨到底是怎么一个态度。”

    听着自家女儿的一番话,张升也冷静了下来。

    他一心做官,与同僚和众权贵的关系都不错,唯独与七十岁的王继没有什么来往。

    一来王继刚烈死板,不苟言笑,不好相处。二来,王继年事已高,在这养老的南京城几乎是一眼就能望到老。

    要么是乞骸骨死在家里,要么就是死在岗位上。

    张升不愿意费那个心思花在一个没什么用的老人身上,可谁知七十岁的王继突然就被朝廷启用了。

    好巧不巧,前端时间府尹的位置空了出来。然而朝廷对于府尹的任命却是迟迟未下达,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候,一月之内,朝廷连改两道任命,让王继从南京户部尚书改成兵部尚书。

    其用意不言而喻,这是要在老大人王继退休前,带着天恩荣宠悉数加身再致仕了。

    这一系列的操作,无疑是在告诉天下,朝廷不会忘记为大明整治地方的能吏。

    “王继老大人毕竟年事已高。”张升有些紧张的搓手说道,“或许,过不了两年身体就熬不住了。”

    “对啊,父亲大人不必担心。”张安伊附和道,“何况或许那秦墨这一次只是碰巧用了些方术才将老大人救了回来。”

    “运气不会一直都这么好的,一次可行,第二次可就不一定了。”

    张安伊趁着父亲张升摇摆之际,继续出言劝说道。

    “一个秀才会些医术,又能有多大的本领,不过是些皮毛。若是父亲大人此时一时糊涂,将张家绑在那穷秀才身上。”

    “若是他日那秀才酿成大祸,我们张家一样要大祸临头。”

    闻言,张升猛地被自家女儿的话点醒,瞬间后背全湿。

    果然是自己老糊涂了,竟然急功近利到这般程度,全然看不见其间的凶险。

    那秦墨毕竟只是一个照本宣科的穷秀才,读书尚且如此死板,也没听着有什么才气。若是哪一日用药过量,将老大人害死.......

    光是这样想想,张升便是感觉全身手脚冰凉。

    “父亲。”张安伊见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心中不由得意,暗道这次必要借机彻底摆脱那穷酸秀才。

    “尤为重要的是,那秀才听说一辈子无法踏入考场,根本不可能考中进士。”张安伊趁势补充道,“难道父亲非要逼我嫁给一个碌碌无为之人吗?”

    “自然不是这样!”张升猛地抬头,咬咬牙说道,“这秦墨行事实在是大胆,完全就是个欺世盗名之徒。”

    “我们张家万万不可和他扯上关系,我这就去将那婚约彻底解决。”

    “那秀才肯解除婚约了?”张安伊微微有些诧异问道。

    “为父上次去的时候,那秦墨已经松口了。”张升回答道。

    张安伊愣住了,她记得这十年来张家无数次上门求过,通通被那秦墨拒了。

    “他.......要什么?”

    ......

    “六千两银子?岳父大人,莫非你在羞辱我?”秦墨坐在花厅,看着蓄着山羊胡的张升眯着眼说道。

    “我们上次不是谈好了吗?”张升茶也顾不上喝了,指着地上那几口大箱子急忙说道,“六千两银子都在这里,一分没少。”

    “岳父大人,今时不同往日啊。”秦墨语重心长的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张升咬着牙问道。

    “得加钱!”

第三十七章 分寸

    “什么?加钱?”张升错愕道,“你想要多少?”

    和自家女儿谈完话之后,张升越想越心惊,便是火急火燎的让人清点着六千两银子一起带到了秦墨府上。

    本想着一手交钱,一手交婚约,谁知道秦墨却突然开始坐地涨价了。

    秦墨伸出一根手指,咧嘴笑道。

    “一万两。”

    “你疯了吧!一万两赎买一份婚约?”张升怒道,“前些天明明说好的六千两,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

    “呵,这婚约不是张大人先变卦的吗?”秦墨说道,“这普天之下,食言而肥者多如牛毛,出尔反尔是常态。”

    “张大人做得初一,我做不得十五?”

    张升也意识到秦墨这是完全撕破脸了,连便宜岳父也懒得喊了。

    不过这倒也正合他意,秦墨这般贪婪的吃相,让张升更加坚定了退婚的信念。

    “贤侄,你这样做就没有意思了。”张升背着手愠怒道,“你这般吃相,莫不是要让你死去的父亲蒙羞。”

    张升倒不是付不起这笔钱,张家世代行商,即使传入他手中时已经大不如前。但自从他考上进士,家族的生意倒是又红火了起来。

    一万两,不过是张家几天的利润,只是张升不甘心让秦墨空手套这一万两。

    张升本以为故意提起秦墨死去的父亲会让秦墨破防,哪成想后者不为所动,竟是点了点头道。

    “张大人说的是,我父亲若是在天有灵,知道我干出如此荒唐的事情,定会以我为耻。”

    闻言,张升脸色稍缓,看来这秦墨也并非没脸没皮之人。

    “贤侄,知错能......”

    “两万两。”秦墨出声打断道。

    “什么!”张升瞬间蚌埠住了,怒气顿时冲上了头,“你莫不是掉钱眼里了!”

    “两万两!你以为你是谁?”

    “你仔细看看你这贱命,就算你死去的爹娘凑一起也不值这两万两。”

    话刚说出口,张升便后悔了。

    一抬头,果然看见秦墨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老畜生,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秦墨猛地站了起来,眼神冷冷的盯着张升道,“你以为你是谁?”

    “做了几年官,就忘记了你们张家的出身,你当年怎么中的进士心里是不是没数了?”

    一道呵斥,令张升彻底呆在了原地,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恶毒眼神死死的盯着秦墨,冷声道。

    “你再说一遍?”

    “说一遍?”秦墨冷笑,抓着杯子喝了一口茶说道,“我不仅要说,还要写下来,递上去。”

    “你以为你当年做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吗?

    原身秦墨的便宜老爹去世与张家也有一定的关系,当年两家定下婚约之后,张升的爹就带着银子找上了门。

    他们看上了秦有年的人脉,想要趁着新朝而立没几年,走一些路子给三十来岁的张升谋个进士出身。

    秦有年那时候确实很缺钱,秦墨开蒙许久也没钱拜名师,妻子也没钱看病。

    加上经不住张家苦苦哀求,又看张升快四十的人了还是个举人,咬了咬牙这才答应了下来。

    后来张升顺利进士之后,张家却对那笔银子赖起了账。左右言他,硬是施舍乞丐一般一点点往外吐钱。

    秦有年赌上了自己的人脉,甚至往里贴钱,结果却被像是乞丐一般被对待。

    心高气傲的秦有年哪能咽得下这口气,可偏偏无处说理,杂七杂八的打击叠加在一起便成了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张升进士那一年,秦有年病死了。

    “污蔑朝廷官员,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张升同样冷笑道,“这个世界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单纯,望你好自为之。”

    “老东西,你在威胁我吗?”秦墨问道。

    “老夫从来没这么说过,你怎么想与老夫无关。”张升负手而立。

    “我记得你们张家只有张大人身上有功名吧?”秦墨突然笑了,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什么意思?”张升不悦道。

    “没什么意思,张大人可务必要保重身体,否则张家可就......”说着,秦墨口中啧啧摇了摇头。

    “我身体比你好,不用你担心,谁活得久还说不定呢。”张升拂袖怒道。

    “当然是您了,老王八也活不过您老了。”秦墨反言讥讽道,“四十岁连个进士都考不中,还得使手段,真是令人佩服。”

    秦墨说这话不过是故意想要气一气张升罢了,当年的事情没有留下一丝证据,无论是谁也无法说清当年的真相。

    话不投机半句多,张升最后还是带着那几箱银子气冲冲的走了。

    花厅重归于寂静,秦墨坐回椅子上,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这几个月他横竖躺平实属不得已而为之,秦墨深知自己船小浪大,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万事需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仅仅一手医术已经将南京城风云搅动,一切行事都需要把握分寸,三个月后就是秋闱了,免得被人忌惮。

    秦墨深知怀璧其罪,他如今最大的底牌不是满脑子的医学与科学知识,而是他拥有中举的把握。

    前身给他留下了备战九年的丰富学识,足以应对乡试。即使他现在闭着眼睛,那些知识仍旧会不停的从脑海里蹦出来。

    功名,功名,仍旧是压在秦墨心头的一块重石。

    有了功名便不再是命如草芥,不再命薄如纸,就能够离开南京城前往更大的天地。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不是卖弄自己的学识,也不是到处去证明自己不再患有幽闭恐惧症。

    人们不需要认识一个新的秦墨,秦墨也不在乎名声。

    把握分寸并不代表秦墨万事需低调,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分寸分寸,就是该深的时候深,浅的时候浅。

    “公子,二青来了。”赵清雪的身影出现在了花厅外,轻声说道。

    “知道了,让他去书房等我。”秦墨褪去了脸上的凝重,笑道。

    “好。”赵清雪转身便走,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来问道。

    “少爷,顾府的人又来了,今天见吗?”

    “不见。”

    “是,公子。”赵清雪福了一礼告退了。

第三十八章 本分

    顾府的管事一连来了五天,却是连秦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五月中,暑气渐起。

    顾府的周管五十出头,正处于性子沉稳的年纪,饶是如此,一连五天站在门外两个时辰也仍旧有些吃不消。

    顾府一行人且站着,只听见门里传来一阵木屐清脆的踏地声。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门缝那头露出一张清秀娇美的脸,见人便露齿笑了笑,眉角好看宛如轮弯月。

    明朝初期对于女子的束缚极重,甚至不允许被男人看到脚,府里的女子往往一年四季都穿着能盖住脚面的裙子。

    到了明朝中期,女子纷纷穿起了木屐,甚至戴冠配剑,穿男子服饰行与街头。

    俗话说“女装只有零次与无数次,”男装亦是如此。

    这个时期的明朝处于中兴之势,文化包容性强,风气开化。女装的才子也不少,身穿女装,头上插花,粉墨登场。

    在这个时代,不骚,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文人!

    “赵姑娘,公子怎么说?”管家见到赵清雪,连忙问道。

    “公子说不见,周管事还是请回吧。”赵清雪笑着说道,随后关上了大门。

    “唉!”周管事浑身一松劲,整个人变得无精打采。

    “走吧,回吧。”

    一群小厮低头跟着打道回府,与周管事关系不错的小厮忍不住问道。

    “周爷爷,那秦墨如此不给府上脸面,老爷为何不让我们教训教训他?”

    “说什么混账话!”周管事板着个脸训斥道,“小姐的命还等着那秦相公来救,你这话若是传出去谁能保你!”

    小厮吓得脸色一变,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了。

    回到府上,周管事向着顾老爷如实禀报。

    “他真这么说?”顾老爷皱着眉问道。

    “回老爷的话,确实是这么说的。”周管事一脸苦涩的点了点头。

    活了一大把年纪,没干错这么辛苦的差事,天天跑人家门前站岗算是什么事啊!

    “老爷,明天继续去请吗?”周管事低头问道。

    “不去了!”顾老爷拂袖转身怒道,“什么东西,在我面前拿大!给他脸面却是不要!”

    “不去?你这个当爹的真是黑了心了!”一道女声从门外传来,顾夫人带着两个丫鬟一脸怒容的走了进来。

    “你真是好狠的心,唯一的女儿的性命也置之不顾!”顾夫人怒斥道,“顾益谦!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不是我要怎么样!”顾老爷也怒了,气愤道,“这话你应该问他,给他送去银子也不收。”

    “送了美婢也不收,说什么都不见!我也想问问那秦墨到底想要怎么样!”

    闻言,顾夫人竟是呜呜的垂泪哭了起来。

    “你们男人的脸面就如此重要吗?连女儿的命也可以不要!我们母女两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可怜我烟儿从小体弱多病,大夫说着活不过十八,眼看着病竟是治愈有望。”

    “结果却被你们这些男子的脸面拖累,现在倒是要死在你的手里了!”

    看着自家夫人哭哭啼啼,顾老爷也是一阵烦躁。

    “我去,我亲自去请,亲自去赔罪总行了吧!你满意了吧!”

    顾夫人仍旧是雨打梨花,一边擦眼泪一边啜泣道。

    “早知道早干嘛去了?若是早点去,烟儿的病情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你非要和那秦相公斗气,人能和大夫斗气吗?”

    “若是寻常大夫也就算了,大不了花些钱请别的大夫就是了。可那是唯一能救你女儿的大夫,你却仍旧不管不顾。”

    “我可怜的烟儿,你父亲好狠的心。与别人斗气,却要让你受苦。”

    顾老爷被自家夫人说得脸青一阵红一阵,可也没办法反驳,他确实是在和秦墨怄气,不愿意低下头请秦墨。

    自秦墨将顾府送的礼物变卖后,顾老爷便是脾气发作了一场。

    如今,倒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这又怎么是一句“早知如此,如比当初”能说清楚的呢?

    “来人!备车!”顾老爷喊道。

    半个时辰后,顾府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秦府门前。

    咚咚咚,小厮前去开门。

    本来顾老爷是坐在马车里面,但最后还是走了下来,亲自等候在门前。

    “谁?”门被拉开,面容娇美的少女伸出半个身子问道。

    “顾府的,我们老爷求见秦相公。”

    “我们相公说了,不见。”赵清雪甜甜的笑了笑,可这个笑容在顾老爷的眼里却是如此的冰冷。

    “麻烦前去通报一声,说老夫亲自来了。”顾老爷强忍着怒气,陪着笑说道。

    闻言,赵清雪忽然上下打量了一番顾老爷,看着其两手空空不由面色古怪。

    “敢问顾老爷见我家公子所为何事?”

    “小女身体抱恙,秦相公上次诊治过的,这几日小女身体又不舒服了,特此前来请秦公子。”

    “哦,求医?”赵清雪问道。

    “正是,求医而来。”顾老爷勉强挤出一道笑容,点了点头说道。

    “哦。”

    “麻烦姑娘通报一下,多谢。”顾老爷又说了一句。

    可赵清雪仍旧半个身子停在门里,却没有要去通报的意思,而是面色古怪的说道。

    “不用通报了,我家公子不会见的。”

    “为何?”顾老爷绷不住了,怒声斥责道,“难不成公子要将与我的个人恩怨发泄在我女儿身上?”

    “若是公子有何不满,我自可登门谢罪,为何要牵连小女的性命!”

    顾老爷胸口起伏不定,一脸的怒气,恶狠狠地盯着赵清雪。

    “你问问你家公子,到底想要怎么样?”

    赵清雪倒没有被吓住,仍就是面色平静,等到顾老爷将话说完。

    “顾老爷前来求医,连诊金都不要带吗?”

    “什么?”顾老爷愣住了。

    “我家公子说了,顾家小姐的病给钱就能治。”赵清雪平静的说道,“一万两,只收现银。”

    “还有,若是要诊治请把顾烟小姐带来府上,我家公子身体不适,不宜出行。”

    “一万两?”顾老爷怒了,“治病救人不是医者的本分吗?如何开这天价?”

    “本分?”赵清雪奇怪的看了顾老爷一眼,疑惑问道,“我家公子又不是大夫,何来的本分?”

第三十九章 堕怠

    顾老爷闻言顿时语噎,脸青一阵红一阵,恼怒道。

    “难道秦相公就要见死不救吗?”

    赵清雪没有回怼,只是深深的盯了一眼顾老爷,语气平淡的说道。

    “顾老爷还是先把诊金与病人一同带来再说吧。”

    说罢,吱呀一声,大门重重的的关上。

    吃了闭门羹的顾老爷气急败坏,咬着牙怒道。

    “贱婢!”

    果然骄主出恶奴,也只有那人能养出如此贱婢!顾老爷心里一团火,却也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赵清雪踩着轻盈的步伐穿过庭院,踏踏的脚步声传进书房。

    “二青,公子呢?”

    她站在门口往里望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秦墨的身影。

    二青闻言从满桌的书稿里抬头,板正着脸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老师去了后面药房,做实验去了。”

    “哦哦。”赵清雪转身欲走,忽的又猛然回头说道,“二青,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

    “没有啊。”二青一脸茫然,仍旧是那副木头脸。

    “是吗?”赵清雪一脸疑惑的走开了,而后熟练的拐进了内院药房。

    这处药房是由一处干燥的空房腾出来给秦墨做实验所用,接着改造池塘的机会,秦墨顺带着让工匠把药房也改造一番。

    赵清雪并没有直接迈进药房,而是在在门外淋浴了片刻,换了一身衣服,鞋底全然换去。

    穿着秦墨特制的衣服,将头发全部包好,带上消毒过的布口罩,缓缓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药房地面被铺上了打磨过的木质地板,空气中掺杂着消毒酒精的特殊气味。

    几米长的木桌实验台上,秦墨正聚精会神的正在撕扯着棉条,手上戴着消毒过的羊皮手套。

    “公子,这是什么?”赵清雪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秦墨掏出一盒食盒,一旁放着即棕色的糖浆与磨碎的玉米粉。

    “柑橘。”秦墨瞥了赵清雪一眼,揭开食盒盖子道,“要来一点吗?”

    闻言,赵清雪凑过头看去,顿时被吓了一跳。

    食盒里盛放着几个柑橘,上面长满了青色的霉菌。

    “啊!公子,这橘子已经发霉了!”

    “我知道。”秦墨说道,“我要用来入药的,能救命的。”

    说完,秦墨同时在心里补了一句,也可能是杀人的毒药。

    “这霉点也能入药?不会吃死人吧?”赵清雪被吓得不轻,连忙后退说道,“公子,霉点会害病的,快扔掉!”

    秦墨也懒得和赵清雪科普什么是土法制作青霉素,一方面赵清雪接受不了,另一方面青霉素这玩意太娇气,古代这条件几乎提取不了青霉素。

    土法提取只能获取并不算纯的菌种,并且青霉素中可能会混入有毒的展青霉素。这玩意没法分辨,只能选用展青霉厌恶的柑橘做培养物。

    而后是挑选,尽量挑选青一些的菌落。先不论各种培养提纯分离的难度,即使最后得到了青霉素也很难保存。

    青霉素在液体中很容易挥发,最好的办法是把液体变成固体,也就是用化学干燥机做成干粉。

    可问题是,这大明朝电都没有,哪里的干燥机。

    限于各种条件,秦墨只能退而求其次选用化学书里最为常见的砂土管保藏法。

    保藏的前提是青霉素的有效性,而完成这些,秦墨不仅要满足青霉素各种恒温条件,还需要培养二代菌种,完成动物实验。

    一想到这些,秦墨头都大了一圈。

    “不能扔,这玩意将来会比金子都贵上百倍的。”秦墨说道。

    “公子又在哄我了。”赵清雪自然是不信的。

    “以后你就知道了。”

    说着,秦墨指挥起了赵清雪让其给自己打下手。本来二青最适合干这份工作,但二青还在书房完成作业,这个想法也就作罢了。

    赵清雪虽然嘴上咋咋呼呼的,但到底还是心细的,两人配合之下,半天后终于完成了初代的培养。

    做完这一切,秦墨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赵清雪离开了药房。

    两人换过衣物,重新回到了院落里,秦墨一把躺在摇椅上,闷哼一声问道。

    “顾府又来人了?”

    “嗯,顾老爷亲自来了。我将公子教我的话都说了,人估计已经回去了。”赵清雪站在一旁扇风道。

    “一万两是不是要得有些少了?”秦墨忽然问道。

    赵清雪不知道怎么回答,五千两足够一户寻常家庭温饱一辈子。一万两,在公子这里要得还真不多。

    金银再好,却不能救命。

    况且,顾府毕竟是负了公子。

    “少了。”

    “那等顾府再来,再加五千两吧。”

    “好。”

    .......

    “祖父,您找我?”

    王家某个院子里,王显祖恭敬地跪坐在堂下,抬起头看着那个两鬓霜白精神矍铄的老人。

    王继扫了一眼自家的纨绔孙子,微微皱眉问道。

    “近日读了什么书?”

    一说起读书,王显祖整张脸瞬间就垮了下去,委屈巴巴的说道。

    “这几天听父亲的话,大多都在为祖父的病与秦府走动,未来得及看书。”

    听着这话,王继嘴角直抽抽,恨不能将儿子拉进来抽王显祖一顿。没看书就没看书,还特意牵扯上他。

    虽然王继对儿子辈都很严厉,但唯独隔代亲,与孙子孙女辈相处都很慈祥。

    即使以前忙着,偶尔也会派人问问自家孙子孙女都在干嘛。这几日病了,抽空将王显祖叫了过来。

    没想到这混账如此滑头,真是欠抽!

    最终还是没有抽,毕竟隔代亲,王老大人忍住了。

    看着自家装蒜的孙子,王继端起茶杯问道。

    “你常去那秦墨府上?那秦墨这几日又在做什么?”

    “秦相公近日在修鱼塘,想要做得大一些,说是好玩。”王显祖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其余的时间就是在睡觉了。”

    “不过,秦相公府上的饭菜倒是一绝,比那天仙楼里的酒菜还要美味。”王显祖很没有出息的砸吧着嘴。

    王继喝茶的手抖了抖,脸上微现怒色。

    “胡闹,秋闱在即,这小子怎么能如此堕怠?纵情玩乐,此般如何中举?”

第四十章 此子非人哉

    王显祖见祖父生气了,也不敢说话了,低着个头一副老实乖巧的模样。

    “三年之后又是三年!”王继不满的说道,“这乡试机会如此难得,中举要等到何时?”

    “那秦墨小子到底有几个三年可以蹉跎!”

    “祖父教训的是。”王显祖一个劲的道歉,态度无比虔诚,仿佛挨骂受训的是他一般。

    “你个滑头。”王继被自己孙子整得没脾气了,敲了敲茶桌说道,“不行,你去把那秦墨叫来,我有话跟他说。”

    “是,祖父。”

    王显祖巴不得天天待在秦府蹭饭,得了祖父的命令更是欣喜不已,连忙应下。

    用过午饭,顾府就将人和银子一同带来了。

    顾烟病的很重,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被四个强壮的仆妇抬着软轿打着红罗伞候在门外。

    “开门!”小厮焦急的拍着门,却是半天不见回应。

    “怎么还不来!”顾老爷肚子里憋着火,皱着眉来回走动。

    “大老爷,夫人嘱咐过了,请大老爷为小姐性命着想,万万不可激怒秦相公。”一个三十有几的老婢女在一旁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顾老爷没好气的说道。

    顾夫人本也是要来的,只是被顾老爷一句妇人怎么好抛头露面给顶了回去。饶是如此,放心不下的顾夫人仍旧是派了自己的心腹丫鬟盯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府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顾老爷走上前,板着脸说道。

    “一万两银子我已经带过来了,现在可以诊治了吧?”

    赵清雪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虚弱的顾烟,又看了一眼顾府堵在巷子里浩浩荡荡的马车群,眉眼一弯笑道

    “顾老爷带了诊金诚心而来,自然是能诊治的,只是我家公子此时不在家,还请各位稍微等些时候,或者明天再来。”

    “不在家?”

    在场众人面色各异,上午来时还说着身体不适,不宜出门。

    “这病如何能等人?”五十岁的周管家适时站了出来,朝着赵清雪恭敬的行了一礼道。

    “敢问姑娘秦相公去了哪里?我们可派去车马,待公子办完事也好快些接回来。”

    “管事说笑了,公子的行踪怎么能轻易泄露。”赵清雪笑着说道,“我们家公子可是得罪了好些人。”

    “这事,想必顾老爷比我更清楚。”

    闻言,顾老爷的脸色微变。

    他知道赵清雪这是在拿上次秦墨给顾烟治病得罪了东城的十几名大夫的事情说事,讽刺他冷眼旁观。

    周管家讪讪,无言以对只能退了回去。

    “总得给个大概的时间吧?”一个小厮开口问道。

    “公子回来了,你们在门口自是能看见。”赵清雪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

    “诊金再加五千两,天黑之前凑齐,不然的话就请各位明天再来吧。”

    “不是说好了一万两吗?”

    顾老爷终于忍不住了,攥着拳头咬着牙喊道。

    “你们怎能说变卦就变卦,如此这般没脸没皮,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赵清雪已经进门了,听见顾老爷的话,不由转身歪头道。

    “我们公子说过了。”

    “这脸皮几两银子一斤?”

    “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秦墨将王显祖堵在王家府门外,神情激动的揪着王显祖的衣领。

    “你这厮将我底裤都卖了干净?”

    “咳咳。”王显祖明显有些心虚,将秦墨的手移开,目光瞥向别处,“秦公子所说的底裤又是何物?”

    “他娘的。”秦墨无语,他忘记了明朝的人都喜欢空档滑行。

    只是他没想到王显祖这厮如此靠不住,在王继面前将自己这几天逍遥快活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不出意外,王继叫自己过来多半要效仿古人劝学。

    兵部尚书传唤,又没办法拒绝。

    叹了一口气,秦墨猛地推了王显祖一把,递了一个刀子般的眼神,便大步进了门。

    两人关系熟稔,自是觉得寻常。

    一旁的前来给自家老爷递贴子各府上的几个管事心底不由面色一变,心道这到底是何人,竟是与老尚书的公子关系如此要好。

    在南京城,王显祖以前是出了名的纨绔,整日与小国公几个权贵子弟厮混在一起。

    见谁都不顺眼,虽然不至于仗势欺人,但就是不干人事。今日惊了谁家的小姐,明日又砸了谁家的招牌。

    一众管事之间,张家的管事身子不由抖了抖。

    秦墨他是认识的,前几日没少陪着张升前往秦府退婚。今日又见到秦墨,只是没想到秦墨竟与老尚书公子关系匪浅。

    此事还需禀报给老爷,那张家的管事在心底默默记下。

    进了院子,秦墨看见王继坐在堂前看书,不由有些头疼。

    “老大人好。”秦墨一揖到底。

    王继拿书的手微抖,心道终于知道自家孙子那无耻劲到底是跟谁学的了。

    这厮故意一揖到底,自己倒是不好对他当头棒喝、耳提面命。

    “咳咳。”王继咳嗽一声,“来了?”

    “是。”秦墨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老大人找我?”

    “嗯,我问你最近有读书吗?每日可有做题?策略看过了吗?”王继将书本放下,一脸严肃的问道。

    秦墨心中微暖,王继想要让他中举,担心他荒废了学业。

    他拱手答道:“回老大人的话,学问盘旋于胸,每日温习不敢忘。”

    王继皱眉,目光渐渐尖锐了起来,呵斥道。

    “万事空想,唯有才是真,文章不落在纸上,光是想又有何用?”

    秦墨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说道。

    “老大人为何不出题考考我?”

    闻言,王继脸色顿了一下,思索片刻便出了几道小题考校秦墨。

    几乎没有思考,秦墨脱口而出,破题巧妙,条理清楚,总结言简意赅,立意深刻。

    这时,王继才感觉到了事情似乎与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他原本是想叫秦墨过来,自己给他当头棒喝,让其浪子回头刻苦读书。

    只是.......怎么感觉这秦墨脑子这么好用呢?这是将书本都吃进了肚子里吗?

    秦墨说完最后一个字,王继脸上没有表情,战术喝水压了压惊。

    心中掀起波澜,暗道,此子非人哉!

第四十一章 报应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

    秦府大门外,顾老爷阴沉着个脸望着巷子口的方向说道。

    一个小厮适时的凑了上来,谄媚地笑道。

    “老爷,夫人差人将一万两银子送过到了,就在巷子口。”

    顾老爷正生着闷气,这小厮纯属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听这话顿时就让顾老爷爆炸了。

    “啪!”

    那小厮被顾老爷一巴掌扇出了血印子,顿时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狗奴才!痴了心了,不是五千两吗?竟敢多报银子!”顾老爷怒骂道。

    “老爷,小的怎敢多报,这都是夫人的意思。”小厮惶恐的跪倒在地不停磕头。

    “混账!还敢狡辩!”顾老爷正愁一肚子火没地方撒,偏偏这小厮就自己递过了脸来。

    那可是整整两万两银子,即便是弘治九年末,朝廷收入的金银也不过是五万两。

    虽然金银只占朝廷收入三千四百万两中的极小的一部分,但仍旧能窥见弘治年间白银储备并不算多。

    究其缘由,这就要从明太祖朱元璋发行的堪称“三无产品”的大明宝钞开始说起。

    钞规定一贯等于白银一两,但因为没有准备金制度,发行后没过多久迅速贬值。到了弘治年间,宝钞几乎沦为了废纸。

    其价值从洪武年间的一贯等于白银一两,到弘治年间白银一两等于333.33贯。

    而民间交易多为金银,想要短时间内拿出两万两白银,对于顾府来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几乎是将顾府存着的银子都拿了出来,倒也不怪顾老爷如此激动。

    “老爷息怒。”一旁的年老的周管家面色尴尬的走了过来,悄悄拉着顾老爷说道。

    “这一万两确实是夫人的意思,嘱咐老爷务必不要和秦相公起冲突,府里给王老尚书递贴子的管事带回来一个消息.......”

    片刻之后,顾老爷脸色越发难看,怒气却已褪去。

    “当真亲眼所见?”

    “千真万确。”周管事苦着脸说道,“那秦相公与尚书府的小公子关系匪浅,老爷万万不可意气行事。”

    “不用你说,我自然知晓。”顾老爷压着火,深呼了一口气,表情三秒四换。

    周管事见此情形默默退下,留给自家老爷消化情绪的时间。

    呆在原地站了一会,顾老爷默默闭上了眼睛,以前他的脾气并非如此暴躁。商人重利,和气生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都是从请了那个秦墨开始,所有的谋划一步一步都落在空处。

    秦墨被东城名医报复之时,他不过是本着商人利益最大化的心思,想要再等上一些时日再出面。

    毕竟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自己从未想过冷眼旁观,又有何错?

    马车里,硬板上铺着几层的被褥,顾烟双目紧闭,面色苍白额头冒着虚汗。

    “小姐。”丫鬟月儿跪坐在一旁,带着哭腔眼眶通红。

    马车里空间并不大,三层厚重的被褥使得空间有些狭小,丫鬟强忍着泪水给顾烟擦汗。

    不多时,顾烟睁眼了眼,眼神空洞而迷茫,痴痴的望着车顶。

    “小姐,你醒了!”丫鬟惊喜道。

    “我......睡了多久?”顾烟眼里空荡,漠然问道。

    “小姐,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了。”

    “月儿,这个月我昏过去几次?”她问道。

    “四次了。”月儿连忙说道。

    “现在还是四月吗?”

    “小姐,现在是五月了。”月儿听着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小姐病得越来越重,醒着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秦相公一定有办法治好小姐的,可老爷却和秦相公怄上了气,请了许多大夫都无济于事。

    若非眼看着小姐没剩几口气,恐怕老爷仍旧不会上秦相公的门求医。

    小姐好苦的命,天底下竟会有男子将自己的颜面看得比女儿的命还要很重要。

    “这是......在哪?”顾烟说话很是吃力,但她仍旧慢慢地问了出来。

    “回小姐的话,这是在秦相公门前求医。”月儿答道。

    “为何是门前,不进去?”顾烟声音软软的,气息有些不稳。

    月儿面色尴尬,但顾烟一直很认真的盯着她看,于是月儿只好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告诉了自家小姐。

    “秦相公也太过分了,小姐现在病重,他怎么能用小姐的病来报复老爷?”月儿一脸的愤慨。

    听了月儿叨叨这么久,顾烟脸上出现一丝疲惫之色,便是干脆就闭上了眼睛。

    车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月儿不再说话,低着头继续跪坐在一旁。

    “他能。”

    顾烟忽然开口,仿佛刚刚闭眼只是为了攒足了力气说话。

    “小姐,什么?”月儿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

    “这是我们顾家欠他的。”顾烟道。

    过了好一会,她又再次开口道。

    “父亲错了,我若是死了,这便是顾家的报应。”

    “小姐,你不会死的。”月儿抓住顾烟的手,呜咽着哭了起来,“小姐你一定会好的,秦相公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一定会治好你的,小姐。”

    月儿说着各种安慰的话,心中却闪过一丝寒意,小姐的手好凉,似乎温度在缓慢的流失。

    马车的帘子被猛地掀开,月儿猛地冲了出来,脸上挂着泪珠,带着哭腔大喊道。

    “不好了!小姐!小姐快不行了!”

    此时,申时的梆子刚敲过,拥堵在巷子里的一众人听见那一声叫喊声,猛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顾老爷更是手不由控制的狠狠一抖,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怎么会!怎么会!

    轰的一声,小厮,仆妇,跟来的二房的堂兄弟们顿时哗然,潮水般往顾烟的马车那边赶去。

    “快!弄热水来!”

    “弄什么热水!去喊大夫啊!”

    “大夫!大夫!这南城能有几个会看病的大夫!”

    “去看看秦相公回来了没有!”

    “快!快去!”

    一众人乱做一团,喧闹声在秦府门外响起。

    而此时,秦墨正和老大人王继喝茶聊天,气氛融洽。

    “你这小子,究竟是怎么想的,得罪了东城那帮人,迟早会上门找你麻烦的。”王继放下茶说道。

第四十二章 争!

    “老大人这话折煞我了。”秦墨一脸无辜道。“我还有得选择吗?”

    “你啊你。”王继指了指秦墨,面带笑意说道,“好好一个读书人,非要去抢那群庸医的饭碗。”

    “你且需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若是秦墨不会医术,王继恐怕现在尸骨在地下都凉了。但即便如此,王继仍旧觉得读书人考取功名才是唯一的出路。

    “老大人说的是。”秦墨没有反驳,顺着王继的话说。

    秦墨也很清楚,王继并非腐儒,他说的话才是正确的。若是秦雕虫小技则不足以行医,天下医者众多并不缺秦墨一个。

    若是有救世医术,那更要读书,方可突破那些束缚,大展身手。

    “以你的学识,中一个举人绰绰有余,今年秋闱有何打算?”王继问道,“听闻显祖说你身体有疾,一进考场就吐?”

    “确实如此。”秦墨点头道。

    “不能治?”王继盯着秦墨,似乎想要从眼前这个青年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那得看情况。”秦墨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看情况那就是想治好就治好,不想治好就不治好。王继眉头微动,苍老的眼睑微合道。

    “你这段时间得罪了很多人。”王继说道,“你要做好应对的准备,明枪不会有,暗箭少不了。”

    “解决不了就和显祖说一声。”

    和王显祖说,基本上等同于告知了王继。秦墨能看出来,王继似乎对自己印象不错,这是要硬保自己了。

    “是。”秦墨没说自己能够解决,只是应下。

    “东城的张家与陈家不会找你麻烦,暗地里的也不会,你要小心东城那帮小气量的庸医。”

    “实在不行,我会让显祖带着你多和小国公那群人多走动走动,这南京城里的青皮不敢轻易招惹那群纨绔。”

    王继饮茶,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些稀疏平常的事情。

    但这两句话分量足够重了,代表了王家的诚意。老大人刚正不阿,言辞严肃,却掩不住拳拳爱护之意。

    东张指得是秦墨的便宜岳父张升所在的张氏一族,陈家则是被秦墨一句话害得丢了官的陈景禄所在的陈氏一族。

    两个家族一只脚踩在仕途之上,自然要受到王继的限制。未来的应天府府尹大人的面子,打碎牙也要笑着给的。

    但那群东城名医就不一定了,这些人接触到的权贵众多,三教九流之人无数。

    这些人真就不一定要卖王继面子,不买账的人不在少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报复一定会有,虽迟但到。秦墨也清楚,那群人没有就此罢手,只是在暗处盯着。

    一旦找到合适的机会,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往秦墨的命门处狠狠咬上一口。

    “多谢王老厚爱,学生惶恐。”秦墨起身郑重的行了一礼。

    “我看你好像也没多惶恐。”王继说道。

    “学生惭愧。”秦墨讪讪答道。

    “那些庸医已经使过一次手段了,下一次手段或许会更激烈一些。”秦墨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闻言,王继摇了摇头,心道这秦墨虽学识不浅,但终究是少年心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是再来,只管应对便是。终究你是要考举人的,风评同样重要,难不成若是泼皮闹事你还能杀了他们不成?”

    “有何不可?”秦墨抬起头,一脸认真的说道。

    “那是要吃人命官司的!”王继皱起了眉头,“若是影响了秋闱,更是得不偿失。”

    话音落下,王继又言。

    “不妥,从明天起,你来我府上闭门读书,直到你考取举人为止。到时转身去京城,那群庸医的手想来也伸不到那么长。”

    秦墨沉默了一会,并未出声。

    王继眉头越皱越深,说道。

    “君子不争,视为无器。你自幼读书,为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我明白。”秦墨说道。

    “既是明白,何必蹚这浑水呢?”王继面色严肃,“踩了泥巴也免不了溅一身泥。”

    “我不觉得这是一趟浑水。”秦墨很认真的说道,“老大人,进了应天府您老应该能保住我吧?”

    “一定要?”王继皱眉问道。

    “嗯。”秦墨重重点头,“我不会吃人命官司的,所以要快刀斩乱麻。”

    王继心头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一跳,顿时释然了。

    “那你去做吧。”

    秦墨应下,眼看天色不早正要准备告退,座位上的王继忽然出声道。

    “今年的主持应天府乡试的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的王翰林王华。”

    闻言,秦墨身体微微顿了一下。

    王华,明朝心学大宗师王阳明的亲爹。年少成名,由好友当朝的内阁大佬谢迁亲自点的状元。

    成化四十年的新秀状元,本该是连中三元的逆天大佬,却因为乡试时候穿着白衣服答题被主考官认为不成体统,被迫屈居第二。

    而他的儿子王阳明,在弘治十二年,也就是唐寅科举舞弊案的那一年,二十八岁的王阳明全程近距离吃瓜并中了进士。

    这世界就是如此小,一切都很凑巧。

    弘治十一年,王华刚主持完顺天府的乡试。今年例行调动倒是也不显得奇怪,只是秦墨也没想到主持应天府乡试的人竟然会是王华。

    王继很满意秦墨的反应,眯了眯眼接着说道。

    “我与王华有些交情,你尽管凭真本事去考,不必分心。”

    闻言,秦墨心中差点乐开了花,大佬全程护航,这感觉想不爽都难!

    “学生明白了,多谢大人厚爱。”秦墨一揖到底,郑重的对着王继行了一礼。

    出了王府大门,秦墨坐在缓缓前行的马车上闭目养神。

    王继给的实在是太多了,若不是碍着礼法,秦墨真想给王继磕一个。

    原来这就是被大佬关照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君子不器,君子不争?可去他的!

    君子不可欺之以方!

    连孔子他老人家都提倡能动手绝对不逼逼,秦墨想不通自己还能有什么别的更好的选择?

    反正有靠山,手拿大明律,横竖就是干。

第四十三章 救

    秦墨走后,王显祖走了进来,喊了一声祖父。

    “嗯,来了。”王继面色严肃。

    “坐。”

    “谢祖父。”王显祖行礼。

    刚准备坐下,便听见王继的冷哼声。

    “你整日不学无术,到底都在干什么!”

    屁股刚挨着椅子,王显祖又很识相的站了起来,闪到一边低头认错道。

    “祖父我错了。”

    “今年立了秋,你差不多就随你父亲滚进京去。”王继说道,“我给你在国子监找了个位置,闭门读书准备来年的会试。”

    闻言,王显祖的脸立即耷拉了下来,委屈道。

    “祖父,我不是已经是中了举吗?还要读书啊?我真不是读书的料。”

    “住嘴!”王继一脸威严,“你那举人怎么来的?你还有脸说!”

    王显祖闻言不敢说话了,低着头立在一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反正南京城挺好的,我不想进京,想留在祖父跟前尽孝。”

    “你那是想尽孝吗?”王继冷笑,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孙子心里的小九九,“你分明是想留在南京城里作威作福吧。”

    “我可明着告诉你,京中的同年已经修书给我了,这应天府尹我干不了两年就要退,免不了要得罪人的,你可想好了。”

    扑通一声,王显祖跪倒在地,哭嚎着。

    “祖父,我舍不得你啊,我若是进京了,您老可要保证身体啊!”

    王继:“.......”

    “真不知道你这一身的毛病到底随谁?”

    王显祖只是笑笑,没敢接这个大逆不道的话头。

    顿了顿,王继看着王显祖说道。

    “等秦墨秋闱中举,我会安排你和他一同北上,把二娘也带上。”

    二娘乃是二房的第一个女儿,性子温婉,年仅十九家中排行第二。王显祖一听便品出味来了,眉头一扬。

    “祖父这是要榜下捉孙婿?”

    “说什么混账话,没大没小的!”王继呵斥道,“二娘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天天关在家里算怎么一回事。”

    “祖父说的是。”王显祖再度行礼,心中微惊。

    现在他有些好奇刚刚秦墨到底和祖父谈了些什么,怎么现在祖父一副着急绑人的模样?

    “没事多和秦墨走动走动,两家关系不要生疏了。”王继吩咐道。

    “是。”王显祖乖巧应道。

    “平日里多读些书,大丈夫就该身居庙堂,心怀天下才。”

    “祖父教训得是,孙儿记住了。”

    “下次去秦墨府上,把二娘带上。”王继随口说道。

    “嗯,.......嗯?”王显祖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抬起头骇然看着自己的祖父。

    这还是自己那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祖父吗?

    “怎么?”王继瞪了他一眼。

    “没什么,可是祖父,二妹妹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就这样上门会不会......”王显祖有些为难的说道。

    开玩笑,带着一个拖油瓶自己还怎么玩?

    “有什么不合适,秦墨府上不是有个女郎吗?让二娘带上些胭脂礼品多走动走动,免得生疏。”

    现在王显祖开始怀疑自己是亲孙子还是秦墨是亲孙子了,心里微微泛起一阵酸味。

    “秦相公来了!”

    喊声由远及近,堵在巷口的顾家车马太多,无法容纳王家的马车通行。

    无法,秦墨只好下车。

    “公子,老奴送你进去吧。”王家的老管家说道。

    “多谢,不必了,你先回去吧。”秦墨摆了摆手道,不等老管家回答,径直往巷口走了,只留下一个背影。

    “快让开!秦相公来了!”

    “快告诉老爷!快!”

    欣喜的呼喊声交替着往前传递而去,堵在这巷口的仆妇小厮加上马夫与护院林林总总大概有上百人。

    天色近晚,巷子里的小厮点燃着火把高举着,火光几乎将整片巷子照了个透亮。

    嘈杂的人声让马有些不安,站在原地踢踏着马蹄,重重的喷着响鼻。

    车夫们纷纷拉紧了缰绳,生怕冲撞了人。

    跪着行礼声、唱福声不断,顾家众人在这巷子里等了一整个下午才见到人。此刻竟是没有一丝抱怨,火光飘忽的脸上尽是拘谨。

    一切皆因秦墨是从那辆印着王家标志的马车上下来的,来自南京城最尊贵的人之一的兵部尚书府上的马车。

    即便那辆马车陈旧温朴,像一件满身补丁的秀才长衫。

    可众人仍旧没有敢抬头,听着马车缓缓离去的声音,宛若踩着泥泞的血路归营。

    秦墨无言,默默沿着巷子往前走去。

    前方纷纷让路,火把燃烧松脂的气味刺鼻。人群潮水般让开,直到露出顾老爷那张阴沉到能滴出水的脸。

    嗒,嗒,啪嗒。

    众人屏着呼吸,看着秦墨终于停下了脚步,这才呼的大喘气起来。

    “顾老爷,有事?”秦墨面无表情,连客套话都懒得讲了。

    身旁顾烟的马车上,仆妇流水般轮转,各各急的团团转。

    顾老爷脸色铁青,脸绷着嘴唇蠕动,正想出声之际身后突然窜出一道人影。

    月儿哭得梨花带雨,一把跪倒在秦墨身前,不停的磕头哭着恳求道。

    “秦相公,救救小姐吧!”

    “小姐她,她已经快不行了!呜呜呜!”

    “求求......求求公子了!”

    丫鬟哭得歇斯底里,后面连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不断的磕头。

    砰砰的磕头声,实实在在的重重磕在地上,血腥味很快就蔓延了出来。

    秦墨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瞥了一眼磕头的月儿,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老爷。

    “顾老爷,没事的话我就回府了。”

    说着,秦墨头也不回向着大门走去,站定敲门静静等待着来人开门。

    看着秦墨竟真的见死不救,顾老爷铁青着个脸道。

    “秦相公莫非要老夫跪下来求你不成!”

    闻言,秦墨转头,眼神平静的盯着顾老爷看了几秒,出声道。

    “原来你第一句话就想说这个啊?”

    “秦相公,别走!求求你救救小姐!”月儿也不顾地上尘土,连滚带爬的滚到了府门边。

    “秦相公,求求你了!”

    府门大开,秦墨瞥了一眼月儿,说道。

    “抬进来吧,你进来,其他人留在外边。”

    “我的意思是所有人留在外面。”秦墨说话时盯着顾老爷,一字一句的说道。

第四十四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多谢秦相公!”丫鬟满脸是血,猛地站起又要摔倒。

    秦墨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月儿的手腕,扶稳。还未等月儿开口称谢,秦墨已经转身进了府门。

    府门外,留下一道声音。

    “二牛,若是有闲杂人等进来,那就全部赶出去。”

    “是,公子。”赵二牛雷鸣般的声音闷闷响起。

    四个仆妇抬着顾烟就要进府门,被壮得像一堵墙似的赵二牛给堵住了。

    “公子说,闲杂人等不能进,除了她。”赵二牛指了指一旁满脸是血的丫鬟月儿。

    “公子说笑呢,我们不进,谁把小姐抬进去呢?”仆妇赔着笑说道。

    “俺来。”赵二牛稳稳当当的接过轿子,冲着那几名仆妇说道,“出去。”

    咚的一声,秦府大门关闭。

    月儿捏着衣角,小心翼翼的跟在赵二牛身后。秦府到处都亮着宫灯,几曲活水缓缓在池底流淌。

    秦墨大刀阔斧的坐在大堂之上,看着赵二牛将轿子抬进来,月儿沿着门边缓缓跪倒在地。

    银月高悬,时间一点点过去。

    府门外的来了几拨衙役,得知是顾府上门求医,略加盘查后卖了个方便就走了。

    只要不是这一百来号人在大街上逛就行,缩在这巷子里倒也不碍事。

    夜深,小厮仆妇们轮流在下人的车马上休息。

    “你们说,秦相公能把小姐治好吗?”几个小厮靠在马车上,小声议论着。

    “悬,小姐都成那样了,下午就快不行了,这都快入夜了。”一个小厮咧了咧嘴,说道。

    “那可不一定,都说秦相公有神仙相授医术,能活死人肉白骨。”另一个小厮撇了撇嘴道。

    “哪来的神仙,都是骗人的。”

    “那可是尚书大人的马车。”那小厮沉默了一会,出声感慨道,“读书人都信的东西,怎么会有假。”

    后半夜,顾烟眉头动了一下,缓缓醒了过来。

    “小姐!你醒了!”跪坐了半夜的丫鬟惊喜道,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顾烟呆滞了好一会,怔怔的看着大堂高高的天花板,出声问道。

    “他救了我?”

    “是,小姐,是秦相公救了小姐。”月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

    “没死。”顾烟喃喃道,又不说话了。

    偌大的花厅里,只剩下月儿低低的啜泣声。

    大约过了一刻钟,顾烟似乎有了些力气,再度开口问道。

    “他人呢?”

    闻言,月儿赶忙答道。

    “秦相公在厨房熬药,让我注意些,小姐大约一个时辰之内就会醒。秦相公说的真准,不到一个时辰小姐果然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

    “丑时,梆子刚敲过,我听得真切。”月儿答道。

    “嗯。”顾烟又不说话了。

    又过了许久,顾烟再次开口了。

    “他怎么会亲自熬药?”

    “嗯......”月儿的面色忽然变得古怪,犹豫说道,“秦相公的话说得有些奇怪,我也听不懂。”

    “他说,他说发扬服务精神,要拿出配得上一万五千两的服务来!还有什么消费者什么东西,后面我也没记住。”

    这些东西顾烟也不懂,于是也不问了。

    直到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门外传来脚步声,秦墨端着药走了进来。

    看见顾烟醒了也没太惊奇,将药递给了月儿,嘱咐道。

    “让你家小姐喝下去。”

    “是,秦相公。”

    秦墨站在一旁,抱着手看着月儿将顾烟搀起喝药,一直耐着心思等到顾烟喝完转头就想走。

    “秦公子。”顾烟叫住了秦墨。

    “有事?”秦墨转身问道。

    顾烟想起身,月儿连忙搀着,却是被顾烟轻轻推开。挣扎了几次,顾烟脸色苍白的跪在被褥之上脸色如常,出声道。

    “顾家负了公子,一切都是顾家咎由自取。还望,还望公子就此放过顾家。”

    看着虚弱至极的顾烟,秦墨忽然笑了。

    “是你们求医上门的,我本不再开门行医,只是替你医治过,不想你死罢了。”

    摊了摊手,秦墨说道。

    “我本就没在意过顾家,何来放过一说?”

    闻言,顾烟低眉,小声道。

    “如此便好。”

    “嗯。”秦墨点了点头,抬脚想要离去。

    “公子且慢。”顾烟细声说道,“有一事想求公子。”

    “何事?”

    “公子留下的诗那下半句是什么?”

    “什么?”

    “人生若只如初见,下半句。”顾烟语气很轻,却意外的固执。

    “何事秋风悲画扇。”秦墨神色平淡,说完就离去了。

    “小姐。”丫鬟担忧的喊了一声,她害怕小姐又如同当日一般魇了心一般怔住良久。

    “我没事。”顾烟抿了抿唇,自顾自的睡下了。

    “你天亮再出去。”她又补了一句。

    人生若只如初见,顾烟默默念道。顾府与秦墨何尝不是如此,第一个接触秦墨的明明是顾府。

    彼时,自己死期将至,秦墨出手将自己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若是当时,顾府抓住了机会,一切都不会像现在这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悲春伤秋不是顾烟的性格,叹了口气,她便合上了眼睛。

    先活着,才能有后续......

    翌日,天微微亮,梆子敲了三声。

    秦府的大门敞开,顾烟与丫鬟月儿慢慢的走了出去。

    顾府的车马在外待了一夜,听见动静窸窸窣窣的都爬了起来,往门口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天晚上还只剩一口气的小姐,天一亮竟然能下地走路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里,就连顾老爷自己都呆滞住了。

    真是神乎其技的医术,那样一个将死之人一夜之间就站起来了!

    巷子里顿时炸开了锅,仆妇们跪倒在地呼喊着菩萨保佑小姐,小厮们忙着指挥车马退出巷子。

    秦府门前又是热闹了一阵,引得四面的邻居都扒拉着墙头看着。

    从众人的只言片语的热闹声中,邻居们也得知了事情的大概经过,一个个啧啧称奇后又摇着头回屋了。

    而那两万两银子也交付给了秦府,收进了厢房之中。

    这一觉秦墨睡得踏实,赵清雪却睡不着了。

    她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银子,几大箱几大箱的银子被抬了进来,看着血压就高。

    顾家不愧是东城里的富商,南京城里那一撮尖尖。

    “公子!”赵清雪也顾不得男女授授不亲了,直接闯进秦墨房间将其摇醒,“这么多银子,我们藏哪比较好?”

    “为什么要藏?”秦墨迷糊问道。

    “不藏等贼惦记啊!”赵清雪紧张说道。

    “对!”秦墨满脸困意,梦呓道,“等他们来........然后宰了他们!”

    闻言,赵清雪身躯浑然一震。

第四十五章 破矢之箭

    午后,闷热的南京城外,镶着金边的乌云骤然压顶。

    雷声滚滚,电龙在厚实的云层里翻滚。

    龙江关码头,这里被称为南京城的北大门,其位置临近长江,背靠狮子山。其江上下船,皆要系缆于此。

    永乐三年,郑和下西洋就是从龙江关下水的。最繁华时,江面上千帆同游,场面甚至壮观。

    自永乐大帝迁都顺天后,应天府闲赋作为陪都。政治中心与经济中心的一次大分离,使得应天府一带漕运低迷了一阵。

    反而使得本沦为配角的大运河雄起,成为各个都城联系京城的主要线路。

    好在朱祐樘继位正统十余年,明朝的经济形势逐渐好转。即使南京城因为长江西岸迁移并不在运河旁,却仍旧是漕运中心。

    紧跟着,上新河下游的龙江关再次成为了商船运输的重要枢纽。

    来往的千万船只养活了南京城三百万人口,粮食,货物,纺织物,茶叶,源源不断的流入南京城。

    那一条条运河,像是一条条血管,承载着长江中下游物资集散地的重要使命。另一方面,同时也滋养着南京这方富贵之地。

    而龙江关码头之上,更是三教九流的聚集之地。多数参与漕运搬运货物的苦哈哈往往都是拖家带口,每日停歇不得。

    但是摆烂之人自古皆有,一些年轻力壮的青皮,忙时做做苦里在码头上挣钱,闲时便入南京城到处作案。

    往往这些刀口舔血的法外之徒人,不认大明律,只认五城兵马司的染血利刃。

    距龙江关不远处的一处小院内酒气熏天,粗犷的男人斗酒吆喝声不断,其间还夹杂着莺莺燕燕的娇柔尖叫声。

    “两万两银子?那秀才当真有两万两?”上座那胡子拉碴的男人三十出头,唤作刘大,是这二十几号亡命之徒的头。

    “我家老爷怎敢骗刘好汉,此事千真万确,假不了。”与一众黑毛壮汉格格不入的清秀小厮在一旁点头哈腰道。

    “这个倒是,你家老爷还称什么东城名医,我看就是个硬不起来的怂包。”刘大哈哈大笑,拧了一把坐在自己腿上的软玉娇人。

    “啊!”嘤咛声起,引得刘大哈哈大笑,望着小厮得意问道。

    “你家老爷新娶的小妾滋味不错,昨夜叫唤了一整夜,怎么就舍得赠与我?”

    “自然舍得,我家老爷常说美女赠英雄,刘好汉乃是当世英雄,如何能舍不得?”小厮倒是口舌了得,资深舔狗了属于是。

    外头眼看着要下暴雨,厅堂里摆了两桌酒席,那二十来号壮汉或站或坐端着酒肉大口吃喝。

    而刘大七八个人单独一桌,一个独眼龙,一个书生,四个满身刀疤穿着短衫的汉子。

    闻言,坐在刘大旁边那书生倒是也笑了,声音浑厚开口说道。

    “你家主人倒是慷慨,又是送女人又是送银子,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

    话一出,还没等小厮解释,那独眼龙便是暴喝一声猛地站起。

    “好你个直娘贼!狗婢养的,竟然给爷爷们下套!看爷爷不把你鸟卸了下酒!”

    那小厮一听直接腿都软了,南京城里的青皮骂人大多是走走形式,这帮城外的土匪可是真的会动手的啊!

    “咳咳。”那秀才模样的男人也被独眼龙的话给刺激得不轻,眼皮微跳,出声道,“四弟且慢。”

    转而,那秀才见小厮胆已经被吓破,不由顺坡下驴板着个脸说道。

    “快说,你家老爷到底做的什么好打算?”

    感觉到七道不善的目光扫来,小厮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嚎道。

    “大爷们饶命,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敢有假。”

    “那秦秀才与我家老爷乃至于东城十几个名医都有过过节,奈何那秀才身上有些拳脚功夫奈何不得,这才找了各位好汉相助”

    “况且城内知道那两万两的人不少,各位好汉在城外消息不是很灵通。我家老爷这才派小的前来报信,真假与否一打听便知!”

    小厮哭嚎在地,鼻涕眼泪裤子湿了一地。

    秀才和刘大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眼,对了一个眼神。

    可当秀才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独眼龙时,却发现其一直盯着小厮的裤裆,脸上露出不堪的贪婪神色,不禁恶寒。

    “够了!滚出去!”秀才呵斥道,“这点诚意不够,回去让你老爷再掂量掂量,告诉他东城也不是那么安全。”

    闻言,小厮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着就要往外跑。

    一边爬着,口中喊着多谢好汉。

    但还没爬出院门,就被独眼龙给拎起来,一脸怪笑道。

    “你这小胳膊小腿能跑多远,让爷爷我送送你!”

    说着,独眼龙大汉将小厮夹在腋下,横着大步出了门。

    “不!不不要啊!”小厮脸瞬间白了,疯狂喊叫着,身体抖得像个筛子。

    屋内众人沉默了一秒,秀才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对刘大说道。

    “大哥,四弟他......”

    刘大举了举筷子,满脸尴尬的打断道。

    “莫要再说了,四弟也就这点爱好了,知道他不会对自己人下手就行了。”

    秀才闻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道当然不会对你们动手。你们这群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怕个鸟,我这一表人才的才害怕啊!

    这时,院墙外突然传来小厮凄厉的惨叫声,啪嗒一声,秀才筷子没拿稳摔在了桌上。

    这叫声似乎包含着极大的痛苦,尾音里掺杂着一丝屈辱与绝望。一声未止,又是一声,秀才终究还是放下了筷子。

    “大哥,要不还是管管吧,别出人命了。”秀才道,“那就没人报信了。”

    惨叫声戛然止住,于此同时独眼龙夹杂着乡音的叫骂声也响起了起来。

    “什么屙娘的东西,这就晕了,真是扫兴!”

    秦府,后院。

    倏倏的几声,几道利箭连发射向了几个穿戴着皮革的草人。

    咚咚咚,沉闷几道破木之声响起,箭头从木桩里穿了出来,激起一片木屑横飞。

    这把一旁观看的赵清雪吓得脸色苍白,耳边不由又响起了前几日公子梦呓之言。

    “宰了他们!”

    公子,这次是认真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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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介绍:
最无耻的外科狂魔,跨越千年成了幽闭恐惧症的落第秀才秦墨。
孝宗皇帝中兴,大明还没从土木堡之变缓过劲来,高拱张居正还没出生,百废待兴之间迎来了最无耻的秀才。
他从来不走寻常路,而大明官员们走过最长的路就是秦墨的骚套路。
死的给你治活了,活的给你说死了。
当超越千年的外科医术与最顶尖的读书头脑结合,大明的文人、武夫、太监和青皮、红颜纷纷大为惊叹。
秦墨,大明的良心标杆,大明外科圣手,诡辩教父,新秀状元,日不落大明的幕后阁老。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说好悬壶济世却成了阁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