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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古董儿     锦衣卫创始人txt下载     锦衣卫创始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回应天(2)

    “善长,这事你知道也有些日子了,说说看法吧。”

    李善长道:“大帅早就有了主意,何必要问学生。”

    “哈哈……知我者,善长也!”朱元璋道:“今晚咱摆宴为小十接风,你可要早些来啊!”

    “大帅待王将军真是不薄啊。”

    “什么话?我咱待谁不都是一片心吗?就只怕旁人不跟咱一片心。是吧善长?”

    “是、是……”

    朱元璋道:“这样吧。通知大伙,今晚的接风宴不在帅府了,去承运楼!”

    应天府。此时的应天府,远不及后世之繁华。秦淮河畔,两岸显得光秃秃的,也不似后世那般的纸醉金迷。而在秦淮河南岸,一栋四层的酒楼,如一根大钉子矗立在岸上,那就是承运楼。

    承运楼,可算是应天府最大的一处“买卖”。而且它最特别的地方却是在于,朱元璋就是其中的一位东家。这可算是最早的“官商合营”产业了。

    朱元璋穷苦出身,占据应天府后,最重视的便是农业。但农业却是靠天吃饭,人力毕竟有限。为了加巨应天府的税收,朱元璋不得不将目光转向了商业。

    自古商人没有政治地位,却不可忽视他们的力量。朱元璋在背后支持,建立了一座如此之大的酒楼,为的就是吸引商人的目光,进而带动应天府的税收。

    可以说,这又是王小十所带来的变数。若是按照原本朱元璋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走出这一步的。虽然王小十并未实际对此做出什么,却切切实实带来这样的改变。说不得,日后的大明朝,就不会再压制商人的社会地位了。

    王小十不过是在躺椅上微微闭了会眼,却发现天色已经暗下。他这“一眨眼”的功夫竟就过去了半日。

    刘伯温还在这里。他正在一旁看书。见王小十醒来,为其递过了一杯茶。“王将军连日在外实在是辛苦,说着话的功夫竟睡着了。”

    “倒是让先生等在这,让人过意不去啊。”

    刘伯温道:“左右我也无事。王将军,时候不早了。”

    “是啊,也该动身去帅府了。”正说着就有人来通知,说是宴席改在了承运楼上。王小十还不知承运楼是处什么所在,一路上刘伯温为他讲解,连带说了应天府中日益的改变。

    “那位李善长先生手段不俗,处理政事十分独到。若非是他,纵然学生每日亲力亲为,也不见得就能够做到如此好处。”刘伯温行事沉稳,懂得韬晦,而李善长为人较为张扬,好大喜功,两人刚好是两种极端,却又在平日里有一定的互补。可以说,如今朱元璋坐镇应天府,他真是离不开这对“左膀右臂”。

    “刘先生说的什么话。先生自有先生的过人之处,何必在乎这些。”

    半路上,刘伯温突然又道:“王将军,学生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刘先生,这承运楼就要到了,大帅他们正等着,有事情散席后再说吧。”

    刘伯温道:“关系重大。也是我糊涂,竟然才想起来。”大半天的时间,他都和王小十在一起,却直到此刻才想起这件“重要事”来。也不知这件事是否真的十分重要。

    刘伯温拉住了他。“这次议和,我料定张士诚必然想要占些便宜。”

    “张士诚到了这步田地,还由得他占便宜?”

    刘伯温道:“隆平府受方国珍、张名鉴南北夹击,纵然张士诚有心,却也无法同时消弭这两方的麻烦。依学生猜测,他一定会将祸水旁引。”

    “怎么说?”

    刘伯温道:“依学生之见,张士诚必然会提出,由我们去对付其中一方,以解隆平府之威。”

    “他想得美。想让咱们去帮他背黑锅,即便是我同意,大帅也不能同意。”

    “这才说到了点子上!”刘伯温道:“王将军你一定要同意。而且还要想办法说服大帅同意。”

    “恩?”这下子,王小十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都说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刘伯温此人做出些奇事也不为怪,只不过王小十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先生有话就跟我明说。不然我可说服不了大帅。”

    “大帅缺钱,可张士诚却富庶。要是张士诚提出,想我部出兵解隆平府之危,将军就可狮子大开口,狠狠要上一笔。权衡利弊,张士诚不会不答应的。”此刻的刘伯温,倒是活脱脱一副奸商的嘴脸。

    刘伯温此人,才华绝对不会输给了李善长。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于一种“战略眼光”,细细分析,当能感受到其中的深意。

    “而且,方国珍、张名鉴两处,将军要选方国珍。”

    “为何?”今天王小十全然当自己是一个学生。“按说,张名鉴新起,实力更弱才对。”

    刘伯温道:“方国珍在南,灭了方国珍,正好隔断张士诚南下之路,留他在北面死磕元廷。到时候张士诚终日忙着抵御元廷,抵御张明鉴,哪里还有工夫找咱们的麻烦?”

    “的确是妙计。不过这些都是由大帅做主,我们不过是从旁提些意见而已。”

    “哈哈……王将军,你还是不了解咱们这位大帅啊。学生敢拿项上人头担保,年后与张士诚洽谈的事宜,必然由将军全权负责。是全权负责!”那就表示,对谈判结果朱元璋不会多过问一分。

    王小十自是心里没底。今天才刚刚被朱元璋“敲打”一通,还会给自己如此大的权利吗?两部议和可是大事,朱元璋真的就此放手?

    刘伯温道:“若说在昨日,学生还不敢这般保证。将军不信您就看看,此时众位将军们都到了,可大帅绝没有开席,而是带着众人等你。可见,大帅待王将军毕竟与旁人不同。”

    “哦?”王小十这下子明白了。“刘先生,你拉着我说了这么半天,为的就是让我晚到一步吧?你就不怕大帅生气?”

    “大帅若是因为这点事情生气,他也就不是大帅了。”

    “哎呀刘先生,你可知道,现在军中将领有多少人对我不忿,这么一来,我岂不是更出了风头。”

    “哈哈……将军快请吧!”

    得!王小十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被刘伯温这家伙摆了一道。

    果然,朱元璋正等着他。看到王小十和刘伯温踏步而来,这才吩咐开席。两旁边,丝竹之声也起,合着阵阵酒肉香气,承运楼里一阵欢声。

    今晚,承运楼不会再有旁的客人。

    主位上是朱元璋,两旁文武依次排开。在明以前,中原人都遵从“分餐制”。如今平常日子里已经不再注重是“分餐”,还是“聚餐”。不过今日这一顿饭十分重要,朱元璋为表正式,采用分餐制的宴席,每人面前都是一个小桌案,菜肴、美酒不断轮换,倒是让承运楼的伙计好生忙活了一通。

    今日宴席的主角是王小十,众人免不得一通敬酒。就连素来对王小十很有看法的蓝玉也起身敬了一杯酒。

    “末将敬王将军。王将军亲身用命,在常州大战之际深入隆平府,这份胆气令人佩服。”蓝玉的脸上一片真诚之意,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他话中的真意。不过这话听在了王小十的耳朵里,却是多少有些别样的滋味。

    不是王小十渡人之腹,实在是这蓝玉性情跋扈,又岂是短短半年时间就能够改变的?此番不过是更懂得隐藏了而已。

    王小十擎着酒杯也站起了身。“这次常州大胜,是众位将军们舍身用命的结果,我王小十愧不敢当。这杯酒,我敬各位将军,也敬留守常州的徐帅。”

    “好,小十这句话说的好。常州大战,徐达、常遇春当居首功。他二人一为帅、一为将,杀的张士德、吕珍闻风丧胆,更是将张士德生擒活捉。这份功劳,当值得大家敬他们一杯。”

    徐达不在,这满满的荣耀可都加注在了常遇春的身上。

    常遇春什么也没说,仰头干了一大碗。他心中感谢王小十。若非是王小十,他也不会迈出这一步。此中之言自不必说,全都浸透在酒里,浸透在两人的眼神交流之中。

    这一杯酒,将宴席的氛围推送到了极致。趁着此时,朱元璋压下了杂乱的声音,抬着嗓子道:“各位静一下。咱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看向朱元璋。就见朱元璋道:“今天,这承运楼的酒宴不单是为了给小十兄弟接风。说实话,原本我是想在帅府里设宴。不过思来想去,还是挪到了承运楼,将另外一桩事也解决了。”

    话落,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什么事情,比王小十回应天府还要重要。

    “夫人,你们出来吧。”朱元璋向后面喊道。就见,小羽和马秀英两人挽手走了出来。这下子,令人越发摸不清头脑了。

    “大家伙都猜不着咱想做什么吧?好,咱也不废话。我今日要认下小羽这个妹子。今后,他就是咱朱元璋的亲妹妹!”

    下面的人的确是谁也没想到。

    朱元璋咳嗽了一声,才把这些愣神的人叫醒。“还看什么,赶紧道喜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双喜临门

    “大喜事,这可真是大喜事,学生敬大帅一杯。”有李善长带头,包括王小十在内,众将一同饮下了这杯酒。而后,厅上一阵的赞美之声,久久都未曾停歇。

    或许,朱元璋的心思早就有所表露。亦或者,如李善长、刘伯温之流,眨眼便看出了朱元璋的心思。唯独王小十,呆愣愣的只知道喝酒。

    又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厅上一个个喝的东倒西歪,就连王小十都带了七分的醉意。若说唯一能够保持几分清醒的,也就是那两个读书人了。

    李善长,刘伯温。两个人都是高深莫测的笑。“伯温兄怎么不多饮几杯?”

    “善长兄也是海量,今日怎么不开怀畅饮?”

    李善长道:“瞧着吧。依学生愚见,不日后大帅还会摆酒。到那时再喝个痛快也不迟啊。”

    “要说这满屋子的文人、将领之中,就属你李善长的眼光最准。”

    “眼光独到的可不止我一个。”李善长心里有话。可他心里的话,却不在嘴上说出来,而是从眼神里表达了出来。能够听出这“话”中之意的,就只有刘伯温。

    两个老狐狸不约而同的笑了笑,同碰了杯酒。

    余后的几日,王小十都在自己家中。这几日倒也清闲,连刘伯温都再也未曾找过他。

    原本,王小十在应天府赋闲半年,每日几乎足不出户,可他却从未觉得烦闷。可这次回来才不过几日,他竟有些闲不住。左等右等,也未接到方孝孺的消息。隆平府议和的事情,那才是接下来的大事。

    大事既然做不成,王小十就想着找些小事情去做。可家里边光是用人就有十多个,哪里有需要他伸手的?清闲日久,他就越发的孤独。

    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了小羽的好。他想着,或许小羽在自己身边,他就不会这样的孤独。人只有在真正失去了,才会想起当初的好。

    可小羽还在朱元璋那里。现在,小羽是朱元璋名正言顺的妹妹,住在帅府里才对。

    有心去瞧瞧小羽如何,王小十却又碍不下面子。他该怎么和朱元璋说呢?索性,就在家闲着吧……

    这一日,王小十还是呆在家里,却有人上门问候。来的这人,王小十并没有见过。听对方介绍,这人叫朱升,也算是朱元璋手下的官员。这次来,是给王小十带来了一件大好事。

    “什么大好事?”王小十总该问一嘴。

    朱升道:“王将军,我要给您道喜了。”

    “道喜?”眼瞧着,朱升吩咐人将一箱箱披红挂彩的礼物抬了过来。

    “这可使不得。”王小十忙拦住。“朱大人,有事您就说,这些东西我是不敢收。”

    朱升笑道:“堂堂的王将军,还有这么多顾虑。实话跟您说,这您还非得收下不可。这是给您提亲来了。”

    “提亲?”

    “是大帅让我跟您提亲来了。”

    “大帅、提亲!”王小十惊的,嘴里只能两个字、两个字的说话了。

    朱升道:“再次给您道喜。大帅给您看中了一门亲事,特地来下聘礼。”

    王小十不懂这时的规矩。“这下聘礼不都是男方给女方的吗?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嫁过去吧?”

    “这您就不懂了……”朱升讲了一连串男女婚嫁的规矩,说的王小十头脑昏沉,忙似的拉住了他。“朱大人,您就说说是谁家的姑娘吧。”

    “是大帅的妹子。”

    王小十可是知道,朱元璋是家里最小的儿子,上边有哥哥姐姐,却唯独没有妹妹。这么说,也就只有前些日子刚认下的小羽了!“是小羽?”

    “哈哈……王将军你装了这么半天的糊涂,总算是说了一句清醒的话。”

    王小十在装糊涂吗?他是真糊涂了。这件事情他是丁点不知,提前也没接到大帅的任何风声,怎么好好的便来提亲。这不是“逼宫”吗?

    忽而,王小十也懂了朱元璋的意思。他这是怕自己不答应,才让朱升带着东西上门,逼着自己答应。

    虽然这段时间王小十也渐渐接受了小羽,也越发喜欢上了那小丫头,不见了也会想,也牵挂着、思念着。可两人的感情才刚刚有了些眉目。此时就谈婚论嫁,是不是太早了些?

    本有心推脱两句,可看朱升不过是替朱元璋跑腿的人,自己犯不着难为人家。左右,就将这些东西收下了。“朱大人,请回复大帅一声,就说王小十随后亲自登门。”

    “好,这话我一定带到。”朱升刚要走,转过头却又嘱咐了一句。“王将军,今早我见到大帅时,大帅可是喜的合不拢嘴啊。您可千万不要顶撞大帅。”

    朱升前脚刚走,王小十就穿戴整齐,忙不得的去了帅府,见到了朱元璋。

    “大帅。”朱元璋正在院子里打拳。他打的是洪拳路数。朱元璋武艺如何,在史实上没有明确记载。不过民间都传,洪拳共分两路,一路叫“大洪拳”,据传是宋太祖赵匡胤所创。而“小洪拳”则是面前这位,明太祖朱元璋所创。

    “小十,这么快就来了。”朱元璋收招定式。“你怎么空着手就上门了?按照咱们淮西老家的规矩,总该带着些东西才是啊。”

    王小十眼珠一转。“大帅说的对。可咱从小孤儿一个,也没人告诉给我这些规矩、道理啊。”王小十越是如此,朱元璋越是有一种感同身受之感,两个人的兄弟情义也就更近一分。

    “是啊,小十你也是苦命出身。就像我,当初一大家子人,却连件正装的衣服都没有。不说这些了,小十,我准备给你和小羽定下个亲事。以后,你也算是有个家的人了。”

    王小十正要说这件事。“大帅,是不是早了些?”

    “早什么?军中这些将领,只要在你这个岁数的谁不都成了家呀!难道说,你不喜欢小羽?”朱元璋面色不变,心底却是一阵恶寒。

    “不是。可是,我觉得咱、是不是早了点?”

    “不早了。再说,我也没逼着你们现在就成亲,不过是把婚事先定下来。等着日后你什么时候愿意,再行成亲。”

    王小十还想说什么。可心底一琢磨,认下这个亲事还真就不吃亏。人家一个大姑娘,朱元璋就这么给了自己,自己还装的什么架子。更何况,他看着小羽那丫头也越来越是顺眼。

    “行,我同意。”

    “哈哈……这就对了!”朱元璋上来手搭着王小十的肩膀。“这定亲的规矩咱也不懂,一切就由着朱升安排,小十你就安安心心在府上等着。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到时候我给你来了双喜临门!”

    这时候的规矩大,虽然朱元璋吩咐从简,可朱升仍旧是零零碎碎准备了许久。而在这段期间,王小十与小羽是不能见面的。

    越是不能见面,就越是容得人心中遐想。王小十日日不断猜想,再见小羽时会是一个什么场景。

    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太过虚幻。到元末后不过几年功夫,他是什么都有了。高官得坐、骏马成骑,现在连亲事都定了下来。这分明是要养老的节奏啊!

    王小十不客气的想着。

    …………

    大年夜,王小十是在朱元璋府上过的。他府上虽然也有十几个用人,可毕竟显得冷清。朱元璋也是考虑到这点,才将王小十叫了过来。

    应天府中灯火通明,烟花爆竹噼啪响了一夜。就在后半夜的时候,火光乍起。秦淮河畔,像是河水被点燃了一般,幸好承运楼没有被殃及到,否则就有的朱元璋肉痛了。

    当夜,朱元璋就派人详查过,是因为今冬无雪天干,沿河两侧低矮的枯树被鞭炮引燃,这才弄起了这么大的事故。归根结底,不过是小孩子放鞭炮不加小心,才酿成了大祸。

    别说,这一场火来的虽然惊人,却也有好处。沿河两侧被烧成了一片黑地,将来建造起房屋来却是省了事。

    当然,应天府的建设需要按部就班,朱元璋的打算是下一步先将城墙翻修一番,而不是大肆兴建应天府内的设施。朱元璋部财力吃紧,他的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大年夜后,初一正是走动的时候。各级官员将领就像是约定好了一般,齐刷刷汇聚到了朱元璋的府上,王小十自也不例外。乱哄哄的一个上午,许多老朋友聊的正欢,见朱元璋没有管饭的意思,这才悻悻然的离去。

    而后的数日,才是这些将领们互相拜访的时候。相对于旁人门前的热闹、喧嚣,王小十这里就显得冷清的多,或者说是清净的多。

    一直到了初三,才唯有刘伯温一人登门。王小十好生招待了他一番,两人聊了大半日的时间。

    “恭喜王将军。听说朱升那里已经准备妥当,不日就要给你和小羽定亲了。”

    “是啊。”

    “看王将军这样子是不愿意?”

    王小十道:“没有。只不过有些太突然了。”

    “您没有因这事顶撞大帅吧?”

    “没有。”

    刘伯温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就好。王将军,大帅的深意您可懂得了?”

第一百二十章 至正十七年

    “深意?”这刘伯温怎么总是把简单的问题给复杂化呢?朱元璋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和小羽结亲而已,哪会有什么“深意”?

    “不会吧?”

    刘伯温道:“王将军若是不答应这件婚事,只怕大帅就会很大的不悦,甚至会迁怒于将军。”

    “有这么严重?”

    “当然。否则,大帅为什么不让李善长来给你们筹备定亲的事宜,而偏偏要让朱升呢?”筹备这些事情,无论是李善长还是刘伯温,这两人当初都是举人出身,懂得礼法,他们二人筹备此事才更为合适。可朱元璋却偏偏选了个朱升。

    刘伯温道:“还不是因为我与李善长都与将军有些交情,就此事上会提醒王将军。而朱升才投靠大帅不过一年时间,同王将军不熟,也不会透露大帅试探王将军之意。”

    按照刘伯温的话,朱元璋此举一是为了给王小十和小羽结亲,二来则是为了试探王小十是否会听他的话。

    王小十道:“按照先生的意思,我若是不答应这门婚事,大帅会如何对我?”

    “不会如何。只不过年后的议和之事,只怕就不会劳动王将军了。”

    “真的有这么严重?”王小十犹自不信。

    刘伯温道:“王将军若是不信,自可再去问问李善长。”

    “我记起来了。当时朱升就曾告诉过我,让我不要违逆大帅的意思……”

    “想必这是李善长嘱咐的。朱升在现在李善长手下做事。”

    “这么说我还真该去谢谢他。”

    “千万别!”刘伯温忙拦住。“那是害了李善长啊。”

    李善长借朱升之口提醒王小十,就说明他为了避嫌,不能够和王小十走的太近。而刘伯温恰恰就不怕。似这样不该他关心的事情他从不关心,也不会多一句嘴。这两年的功夫,刘伯温的性子被朱元璋摸了个清清楚楚,自然不怕他会和王小十说什么。

    而事实也如朱元璋所料,刘伯温是一个能闭得住口的人。

    “大帅变了!”王小十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说道。刘伯温接口道:“还是那句话,为上位者,天威难测。”

    至正十七年改变了太多。一眨眼的功夫,王小十也是个要有家的人了。朱元璋,也越发变的“天威难测”。唯一不变,就仍旧是这动荡的天下。动荡的令人不安,令普通百姓不安,更令这些“上位者”们不安。

    正月里,王小十和小羽定下了亲事。虽然还未正式成亲,可小羽却每日都想着往王小十那里跑。每日替王小十浆洗衣物,打理家务,忙的不亦乐乎。两人虽无夫妻之名,亦无夫妻之实,可彼此之间却互相提供着温暖。

    转眼间正月将尽,与张士诚部议和的事情也被提上了日程。一切就如刘伯温所说的那样,王小十被委派前往隆平府,与张士诚洽谈两部议和之事。

    临行前,王小十曾单独和朱元璋商谈,询问此次议和的底线。朱元璋不答,声称将此事交给了王小十,就由王小十全权负责,他相信王小十能办好这件事。

    一切的一切,都向着刘伯温当日所说的那般。自从定亲之事后,王小十算是彻底见识到了朱元璋此时的手腕,因而不敢对朱元璋有任何的隐瞒,把他和刘伯温商议的内容都说了出来。

    “好、好!”朱元璋只说了两个字。

    这次是同张士诚议和,王小十此行摆起了排场,同行之众甚多。年后,常遇春也要回转常州,一路上由他带兵护送,直到隆平府地界。

    “小十,前面就是张士诚的地界了,大哥不好贸然带兵入境。后面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常遇春嘱咐了又嘱咐。

    王小十道:“大哥放心,这不带着好几百人嘛。”这趟是议和。若非张士诚求着他,纵然带上几千人也不管用。

    同样的,徐达也在。对于这次议和,可谓是牵扯了许多人的心。“小十,我和常将军在九重山驻军,一但张士诚那里有什么变故,我部军马可顷刻直达。”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如果张士诚敢反悔,我就给徐帅送信,咱们攻下他的隆平府。”王小十离别众人。“诸位将军请回!”

    年后的天气尚且阴寒,大队前行每日都是早早便宿下。队伍中又有马车,还有小羽这个女眷,再加上一些物资、用具,这行进的速度终究快不起来。辞别徐达等人后十天的功夫,才到了隆平府。

    一路上也是王小十揣着个心眼,故意慢慢的走,为的就是熬一熬张士诚部的性子。归根结底,还是张士诚急着议和。

    “小十哥!”隆平府外,方孝孺知道了信,早早就恭候着。同样在城外恭候的还有张士诚部的人。沈万三,张士信两个人都在。

    “小十兄弟。”沈万三道:“兄弟你可是不对啊!年前我亲自去了应天府一趟,你倒是连个面也不肯露啊!”

    年前,沈万三代表张士诚,去面见了朱元璋,提出议和之事,这才有了这次王小十所负责的“外交活动”。

    王小十道:“沈公子是代表张部,正值此时,我还是不露面的好。”

    “也对。”沈万三道:“陛下已经为王将军准备了住处,还请入城吧。”

    “这不合适吧!”

    “王将军代表贵部朱大帅而来,我等自然不敢慢待。请入城!”

    “好!”王小十打马入城,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如状元跨街,引得街道两相的百姓瞩目。若非是有张士诚部的军士维持着秩序,这街上只怕都已经满是看热闹的人了。

    正月刚过,年节气息尚未消散尽,又赶上了两部议和,隆平府自然热闹非常。

    张士诚财大气粗,出手自然不俗。为王小十安排的是一处大宅院,原本是隆平府一位富商的宅邸,被张士诚重金租下,只为招待王小十。前后数进的院落,足够宽敞。

    宅子里没有配备任何的下人、仆役,这也是张士诚聪明的地方。他情知,王小十到了隆平府的地界上必然万分小心,宅子里即便配了用人,王小十也会时时防备着他们,倒不如来个干脆,也显出了他张士诚的诚意。

    王小十也觉得随心。不过他还不知道这是张士诚的意思,还以为是沈万三准备的这一切,正想着和他道一声谢呢。

    当晚,王小十就在这处宅院里宴请了沈万三。

    “给小十兄弟道喜了。”沈万三见面就是这么一句。

    “我喜从何来啊?”

    沈万三道:“还想瞒着我?王将军在应天府定下了亲事,我今天刚好来讨杯喜酒。”看样子沈万三这个年节都没闲着,将应天府的一切都打听了个清清楚楚。也是。他若是不多多做好了准备,哪里能够提张士诚谈这笔生意?

    “怎么,小十兄弟真的和那小丫头定亲了?”

    “没错。”

    “好!”沈万三道:“以小十兄弟的身份竟能取一个小丫头,让人佩服。”

    王小十道:“丫头怎么了?她可还是我家大帅的妹子呢。”

    沈万三道:“实不相瞒,哥哥我也看上了一位姑娘。不过我家老爷子嫌弃她的出身,不许我取她。我是真佩服小十兄弟,虽说父母早丧,可也落得个自由自在。”

    王小十开了句他的玩笑。“万三兄要是想自由自在,我和您家老爷子说一声去。总归我还没向老爷子问声安呢。”

    话里话外,沈万三已经将王小十的一切都打听了个清楚。两人酒席上心照不宣,谁也没有提起议和的事情,好似今日就纯粹是为了交情,为了情谊而喝的这杯酒。

    一连几天,王小十就在这处宅子里闲坐。他不去找,张士诚的人也不来,好像谁都不急着议和。

    这是在拿捏时机。如今,元廷方面没有了动静,张士诚自然也就不急了。

    今天一早,方孝孺就来了。“小十哥,最新打听到的消息。听说张名鉴那里几次和朝廷谈诏安的事情,可始终都没有谈拢。年后张名鉴招兵买马,似是要和元廷决战。为此张士诚可算缓了一口气。”

    “还有南面。方国珍与元将八失尔不花之间矛盾重重,隆平府南边的压力似也没有那么大了。所以,这张士诚对于议和的事儿就不那么热切了。”

    “小十哥,您看这次议和还能成吗?”方孝孺心里也没底了。

    王小十笑道:“是不是被吓到了?张士诚这都是故布疑阵。他的日子要真是那么好过,还会给我安排这么好的住处吗?”

    锦衣卫的暗哨还远没有达到无孔不入的地步。前番,南北两件大事锦衣卫都丁点不知,怎么才过个年的功夫,就事事皆知了呢?

    只怕,这又是沈万三坐的好事,故意将这个消息放出,以扰乱朱元璋部的视线,进而在议和之中占据主动、占据先机。

    “再等等看吧。若这消息是真的,张士诚就该有所动作了。”

    …………

    当晚,王小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左右就是睡不着,好似接着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果不其然,子时刚过,院子里就听到了动静。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反对派(1)

    院子里的动静来的突然。就听到陆远的一声叫喊,而后就是一阵的人声、火光攒动,兵刃齐出,打斗声剧烈。

    初春虽透着阴冷,可王小十的屋子里却是暖的。他晚间入睡时光着膀子,如今是披着件外衣出来。见到的,是院子里的死尸。

    死尸不少,足有十几具。其中多是锦衣卫的军士。这些人都是经由纪纲亲自训练,身手不弱,人也机灵,否则也不会让他们守夜。可即便如此,即便是锦衣卫中的精锐,却也难以抵挡这些夜入之客。他们死前,竟连一声呼喊都没有发出。

    由此可见,这些杀手都是精锐。

    “怎么回事?”

    见王小十出来,院中指挥的纪纲快步过来,同时口中喊道:“保护王将军!”

    “怎么回事?”王小十又问。

    纪纲道:“有人潜入了这宅院,人数大约有二十多人,是直奔这间院落来的。”很明显,这些人对这院子里的布局十分清楚,就是冲着王小十而来的。

    “我问的不是这些!”王小十气了。他很少动怒。“怎么死的都是咱们的人?”地上倒着的可不都是自己人嘛!

    纪纲道:“小十哥恕罪。这些人太过厉害,咱们的人都不是对手。要不是陆远抗住了对方一击出声提醒,只怕、只怕……”

    “把陆远叫来。”

    纪纲低着头道:“陆远受伤了。”这陆远是锦衣卫中的一位偏将,是纪纲一手提拔起来的,到隆平府之后一直都是他在负责夜间防卫。今夜出了这么大的事,陆远也难脱其责。现在王小十问起,纪纲还以为他这就要问陆远的错呢。

    却听王小十说道:“好好救治。陆远有功!”

    “您放心。”

    王小十又道:“把这些人都留下。实在不行,把弓弩都拿出来。”这一次的隆平府议和,关系十分重大。为防张士诚突然反悔,又怕王小十这里发生意外,朱元璋不单命徐达、常遇春两人驻兵九重山外,更是给锦衣卫的军士配备了弓弩。

    当然,为怕引起张士诚部的反感,谈判携带弓弩这件事万万不能漏出去。此刻王小十也是被逼急了。眼见自己手下的人拼杀不过,就命纪纲把弓弩取出来。

    “小十哥……”

    “快去,晚了弟兄们更吃亏了。”

    不大的功夫,弓弩手就位,纪纲下令全员散开,弓弩齐发。

    “快撤!”黑衣杀手中一人喊道。可见,这些人武力虽强,却也害怕弓弩之利。

    “放箭!”

    弓弩手不多,不过十几人,却善于配合,身后亦有人填充弩箭。一轮抛射过后,黑衣人不见死伤,却已撤到院墙跟下。

    第二轮抛射,黑衣人一批攀上了墙头,一批在院墙内挥舞兵刃遮挡。

    第三轮抛射,黑衣人尽数攀上了墙头,却有数人口中闷哼,显然是被弩箭射中,跌落在了院墙外侧。

    纪纲见状道:“去外进院落,务必把这些人都留下。”

    王小十也不阻拦。而他却深知,尽管纪纲带人追过去,只怕也留不住人了。这些人身手矫健,远超普通的锦衣卫军士。若不是自己仗了弓弩之力,今夜如何还真就不好说呢!

    果然,纪纲带着人忙活到了天亮,追出了几条街,却终究被人跑掉了。弓弩手不负众望,射杀了三个黑衣人,纪纲本想着借此追查出这些人的身份,却发现这些死尸的面目都被人毁掉了,根本无从分辨。其中有一个,竟连左臂都被同伴斩下带走,显然是这人左臂上有些独特的标记。

    天亮了。尽管宅院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可王小十却吩咐不许告诉小羽。他希望小羽能够睡上一个安稳觉。

    鸡叫破晓,方孝孺陪着王小十。“小十哥,只怕这真是张士诚动了手。这也说明咱们得到的消息是真的。张士诚已经没有了议和的打算,准备对咱们下手了。小十哥,你还要早做准备啊!”

    王小十问道:“你怕了?”

    “不怕。我是怕小十哥有什么闪失,你还是带着小羽先走吧。或者,先给徐帅送去个信。”

    “事情还没弄清楚,哪能贸然给徐帅送信。战乱一起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方孝孺道:“还有什么可调查的。在这隆平府里,除了张士诚还有谁有这能力?更何况昨夜那些杀手对宅院十分清楚,一进来就直奔小十哥住的院落。除了张士诚,谁还能清楚这些?”

    的确,这些看起来都像是张士诚所为。可王小十偏偏却认为这不会是张士诚做的。

    张士诚也算是一代枭雄,而且这人在史上的名声要比陈友谅好的多。当然,光凭这点猜测,王小十也不足以断定。还有一点可疑的是,如果昨夜的杀手是张士诚派来,他完全可以大张旗鼓一点,何必派人悄悄的暗夜杀人。这隆平府是张士诚的地盘,慢说是这十几架架弓弩。纵然是再多,只怕也无法阻挡张士诚的杀心。

    凭这点就足以断定,昨夜必不是张士诚的人。

    方孝孺仍在啰里啰嗦,劝说王小十早日离开隆平府。而王小十则是一句也没往心里去。他知道,这是方孝孺为了自己的安全而考虑。“孝孺,你来隆平府这么久,派你去查一件事情你可能办到?”

    “小十哥说,拼死也要办到。”

    “哪里有那么严重。我要你去找一下这处宅子原来的主人。”王小十道。

    “小十哥是说……”

    “对这宅子清楚的可未必就是张士诚!”诚然,这宅子是张士诚为自己选了落脚之处,可张士诚身为“皇帝”,却未必会事事亲为。甚至于,他可能连这处宅院都没来过,又何谈对这里熟悉?只怕对这里熟悉的是另有其人。

    “我懂,小十哥我这就去办。”

    方孝孺忙的向外跑,王小十在后边叫住了他。“要是沈万三派人来问,就说我受伤了,不见客。”

    “哎!”尽管不知道王小十抖的什么机灵,可他还是打听了一句。

    昨夜的事情太大了,直接影响到两部议和的可能,王小十做什么事都要慎之又慎。

    而后,他又叫来了纪纲。“纪纲,汤帅那里怎么样?”

    汤和在浙江。同徐达一样,他这个年也是在军营里过的。

    “汤帅?这卑职就不清楚了。”

    “别装了。大帅都告诉我了。”王小十道:“大帅命你监督各地驻军的动向,这事情也要瞒着我?”

    “末将不敢!”纪纲忙道:“末将实话实说。汤帅那里,末将的确派去过人。不过因为路途遥远,末将也是鞭长莫及,始终未曾传过信来。所以汤帅那边的情况我是真不知道。”

    “说实话就好。”王小十学起了朱元璋,也要在部下面前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不过王小十还算年轻,下颚无须,怎么也威仪不起来。“你派人联络一下南边的兄弟,让他打听一下汤帅那里的情况,看看元廷是不是真的放弃了征讨张士诚的打算。

    “明白。”

    “至于北面的张明鉴和元廷大都那里,有咱们的兄弟在吗?”

    “末将只负责监督各地驻军,至于旁的事情,想必方孝孺和胡定邦他们更为清楚。”

    “好了,你去忙吧。”

    “是!”

    在之前,王小十湖州之行的时候,纪纲分明就是有了二心,恨不得取王小十而带之。虽然经过朱元璋的警告,以及王小十对他的敲打,令纪纲闲下了不少,也放下了雄心。不过这件事算是给王小十一个警告。今后,他不会太过仰仗手下某一个人,而是要多多培养自己的亲信。

    天大亮了,小羽适时的出现在了门外。“咚、咚……”她敲了敲门。“小十哥!”

    自从定下了婚事之后,小羽这丫头每每见王小十都红着脸,话也说不利索,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听说你一夜没睡,我给您熬了点粥。”小羽手里端着个托盘,上边是一大碗热粥。

    王小十心里一暖。他已经习惯了小羽的无微不至。“先把粥放下,我有件事情要你做。”

    小羽道:“是不是又要帮你写信?”她笑了。王小十的字是有多烂,他可是十分清楚。

    “没错。”王小十道:“给大帅写封信。”小羽放下了托盘,扑开了笔墨。“请大帅帮个忙,让汤帅暂时按兵不动,不要继续给元廷压力。好叫元廷腾出手来对付张士诚。”

    “还有,请大帅修书一封送往濠州韩林儿处,打听元廷和张明鉴的动静。”

    王小十迫切需要知道元廷的态度,是否真的不打算征讨张士诚了。元廷的态度,决定了这趟议和的可能性。而锦衣卫的暗哨发展了一年多,可建功之处却寥寥无几。事急从权,王小十只好动用朱元璋的人脉了!

    汤和那里不用说,朱元璋不过一纸书信而已。可韩林儿那里,却要全看面子了。不过想来,韩林儿名义上算是淮西义军的统领,而朱元璋是他亲封的吴国公,这点事情他还是能给办到的。

    信写好,加蜡封口。“是叫纪纲将军还是叫方孝孺派人送去?”

    王小十想想道:“不用他们。去把陆远叫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反对派(2)

    “陆远?”小羽今早起来也听说了昨夜的事情。“陆远正受着伤呢。”

    “你去叫吧。就算帮着我跑跑腿。”

    “哎。”小羽脸上又是一红,就跑了出去。

    一刻钟的功夫说长不长,陆远刚好敲开了王小十的门。“小十哥。”

    “坐。”

    “谢小十哥。”

    “伤的怎么样?”王小十问道。

    “肩膀上被砍了一刀,不碍事。”

    王小十道:“把衣服脱了,让我瞧瞧。”

    “哎……”陆远人虽糊涂着,但还是照做了。

    衣衫一脱,陆远精壮的肌肉就露了出来。不过他的左肩上缠着纱布直到肋下,纱布上血迹殷红,显然是伤口还未愈合。短短一夜的功夫,刀伤哪里是那么就容易好的?

    “伤的挺重吧。”

    陆远道:“没事。”

    “刚换过的纱布又叫血给浸透了,这还叫没事?”

    “没事。”陆远足够倔强。

    “好样的。以后别在纪纲手底下当差了!”

    陆远心里一震。“小十哥。”他站起来。“我负责值夜,昨晚出了事,责任全都在我,请小十哥将我押送军前治罪。”

    朱元璋治军甚严,各级将领亦是如此。似昨夜这样出现重大的责任事故,各级将领都没有擅自处决的权利。虽然朱元璋部还没有类似于“军事法庭”的系统,可似这样的责任人,一律都是在众军面前斩首,以儆效尤。

    “你先坐下。”王小十道:“我这话还没说完,你就自请处分了。昨夜的事也不全怪你,是我考虑不周,以为进了隆平府就不会出事了。这样吧,旁的我也不罚你,就罚你去应天府给大帅送信。”

    陆远先是一惊,而后又是一喜。喜的是昨晚死伤十几个兄弟,这么大的的责任不用自己背负了。可惊的却又是,王小十分明就是要给自己降职,让自己一个偏将去跑腿送信。

    想在军中谋个出路不容易,更何况他年纪轻轻,就已经熬到了偏将,日后可谓是前途无量。王小十的这一句话,就算是把他给“打回原形”了。

    “怎么?不愿意帮咱送信?”

    “小十哥吩咐,我不敢不从。”陆远认了。

    “哈哈……你小子也不要委屈。等你回来就跟着我,不用在纪纲手底下当差了。”有这一句话,陆远宁可不做那个偏将。王小十受朱元璋器重,此事谁人不知。跟在他的身边,日后前途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谢小十哥。”

    王小十把信交给他。“记住,一定要等到大帅的回信。这件事情要是办不好,别说在我身边了,就卷着铺盖滚蛋吧。”

    “放心吧小十哥,一定给您办好。”

    …………

    和王小十料想的丁点不差。还不到午时,沈万三就亲自登门了。一上午的功夫,沈万三派人连看过几趟,却都被王小十吩咐的人挡了回去,声称王小十伤重,不见外客。没办法,沈万三这才亲自登门。

    一进了屋,沈万三就眉头一皱。这屋子充满了血腥气,地上还扔着染血的衣衫和纱布。

    沈万三的脸色阴沉了。王小十受伤,事情就不好办了!

    “是万三哥来了吗?”床上的王小十“奄奄一息”,好似真的病重了一样。实际上王小十已经不在自己的房间了。陆远一走,他就搬倒了陆远的房间。那染血的衣物是陆远的,房间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刚好配合王小十演了这出戏。

    “我没事。就是受了点轻伤。”

    王小十挣扎着要坐起来。

    “千万别动。”沈万三赶紧道:“今天我听说了这件事,可是把我吓了一跳。一大早上,陛下还在被窝里我就去把他叫了起来。陛下对这件事深表歉意。”

    王小十也道:“不碍事。偌大的隆平府,难免藏着一二的宵小之徒。我相信,这事和张大帅丁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是传了出去,世人也不会认为这是张大帅做的。”

    “这……”沈万三嘴里一阵泛苦。这王小十说的好听,可话里话外说的,无非就是出事在隆平府,说一千道一万,也脱不开他张士诚的干系。

    沈万三难做啊!“小十兄弟,这件事情哥哥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这隆平府里,的确是有许多人反对两部议和。只是谁也没想到,竟还有人这么大的胆子。你放心,一但查出幕后指使之人,一定交给小十兄弟发落。”

    “不麻烦万三哥了。”王小十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只是希望,若真查出了什么人,万三兄要替我担待。”

    “这……”沈万三若查,自然找几个小替罪羊。至于背后主使之人,他闭着眼睛也看得见是谁。可听着王小十的意思,是要自己追查,不许沈万三插手了。

    若真是查出了幕后的人,王小十一怒下了杀手,必然大大激起两部的矛盾,到时候还谈什么议和呀?

    沈万三忽然道:“这样吧。兄弟给我三天时间。三天后我给你回信。若是不成,你再自行处置,哥哥我绝不拦你!”

    “一言为定!”

    沈万三走了。

    …………

    “真险啊!”吕珍在屋子里踱步,两只手不断的搓动,颇有一种“手足无措”之感。

    “昨夜的确是凶险。谁能想到,这王小十来隆平府议和,身边居然带着弓弩手。”

    “是啊!幸亏吕公子当机立断,带人撤了出来,否则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伤亡。”

    说话的这两人都是张士诚部的将领,一直都是“主战派”。现在两方议和,他们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反对派”。言语上的反对无效,他们就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既然张士诚心意已决,无法劝说,他们索性就在王小十身上下手。只要杀了王小十,朱元璋震怒,这议和的事情就不成了。

    昨夜带队的是吕珍的儿子。他自一众将领中挑选出了即可靠,身手又好的去刺杀王小十,却不想被一阵“箭雨”给杀了回来。

    “昨晚没留下什么吧?会不会追查到这里来?”吕珍是有些过于担心了。

    “爹你放心,绝对查不到咱们。就算他王小十查到了,也不敢吧咱们怎么样?”吕珍的儿子也被羽箭擦伤,小腹被踢了一脚,还在隐隐作痛。

    昨夜,砍伤陆远的那一刀就是他的。他砍伤了陆远一刀,却被陆远踢了一脚,也算是一还一报。

    “大帅听信了沈万三的话,一门心思的主张议和。按我说,干脆连沈万三一并解决算了。”

    吕珍道:“胡说。年前也不知是什么人,竟想着光天化日之下刺杀沈万三,还不是没有成功。”同坐的将军们纷纷点头。

    沈家在隆平府,即便没有投靠张士诚却仍旧是隆平府的世家大族,交情复杂,人脉盘根错节,和这些将领们也多有交情,谁也不愿得罪。

    实际上,年前刺杀沈万三,吕珍的这个儿子也是参与者之一,也是他带人执行的。他没敢告诉父亲。这一次,他又意图试探了一下父亲的口风,却又被父亲拒绝了。

    “听说王小十受了伤。可你们不是说,昨夜根本就没有近了王小十的身边吗?”

    “的确没有。”

    “这就怪了。这王小十究竟是搞的什么鬼?”

    沈万三这么聪明的人,自也知道王小十在搞鬼,可他却并不知王小十受伤的实情。但说到底,在张士诚的地盘上,在隆平府里发生了这样的事,终究是自己理亏在先。如今,该他沈万三上赶着王小十了!

    从王小十这里离开,沈万三就径直去找张士信。赶车人仍旧是那位赶车人,马车仍旧是按照原本那辆重新打造,可马匹却不是那么好找的。良驹难得,素来注重于此的沈万三也就只有将就了。

    “大帅,这件事情您也听说了吧?”沈万三称张士信为大帅。

    “听说了。你不会是怀疑,是我派人下的手吧?”

    “不敢。只不过这么一来,可就得罪了王小十。他现在摆着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接下来的议和之事可怎么谈啊?”

    “这倒是个难题。”这两人从来都心想着议和。

    沈万三道:“早知如此,就该立马拉着王小十商量议和的事,而不是想着要拖一拖。”

    对于议和,张士诚部势在必行。只不过,为了在议和中占得一丝先机,张士信使人四处散播消息,声称隆平府无忧,并且在议和之事上一拖再拖,只为了谈判时能够占据上风。

    张士信这也是为了张士诚着想,并没有错。

    “万三,你去联系王小十,现在咱们就商谈议和的事。”

    沈万三道:“现在是不行了。王小十要追查行刺的人。我答应三天内给他一个答复,否则他就亲自去查。”

    “就让他查好了!”

    沈万三道:“究竟是什么人做,大帅就没有想过?若真要查下去会是一个什么结果,大帅也不过问?”

    “那你说怎么办?”张士信也没了主意。

    “那就要先给王小十一个交代了!”沈万三目光中的阴冷一闪而逝。

    王小十“受伤”,在隆平府掀起了极大的震动。唯一不受此影响的,似乎也就只有沐英这小子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猪队友”

    沐英年轻,性子不够沉稳,却胜在是精力十足。他这次随王小十来隆平府是抱着自己的目的,他还想去见一见那位姑娘。那位周姑娘。

    王小十“受伤”,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尽管依着沐英跳脱的性子,却也知道问题的重要性。直到确定了王小十无事后,他才想着出去“撒野”。

    按说,隆平府有人刺杀,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王小十该将沐英留在家里才对。可这次沐英提出要出去走走,王小十就答应了。也没有嘱咐太多,也没有派人跟随。沐英就这么孤身一人,去探望那位姑娘。

    王小十安坐在宅院里,等待着沈万三给他交代。两天的功夫,转眼就过去了。却仍旧没有等到沈万三的消息。王小十却也不急,总归还有一天的时间。这一天的功夫,说不准会发生多少事情。

    又是一夜无话,第三天一早,王小十静等着沈万三上门。可他没能等到沈万三,却等来了一个消息。一个他早就料到的消息。

    来禀告的是纪纲。若非大事,也不需纪纲亲自回禀。“小十哥,沐英公子出事了。”

    “慢着说。”他早就料到。“不是你派人跟着他吗?还能出什么大事。”原来王小十这是“外松内紧”之计,明里不派人跟着沐英,为的就是给这群人下手的机会。而暗地中却是吩咐了纪纲,锦衣卫的暗哨更是不敢有丝毫怠慢,时刻都注视着这位“公子爷”的动向。

    纪纲道:“如小十哥所料。沐英公子这两日总是往返那位周姑娘处,果然被人家盯上了。今天一早,就有一个人守在了那条巷子口,将沐英公子给劫走了。”

    “就一个人?然后呢?”

    “然后兄弟们就跟了过去。还有,那位周姑娘身手也不弱。知道沐英公子被劫走,她也追了上去。”

    “追到什么地方去了。”

    纪纲低着头。“我们跟丢了。”

    “跟丢了?把沐英给丢了?那你还站在这做什么?还不去找!”王小十真想骂他们一句“猪队友”。上次沐英走失,那属于一场意外。可这一次,是自己拿着沐英当做诱饵。纪纲、方孝孺两人监看,锦衣卫军士几乎半数出动,竟然还让人把沐英劫走,连个去向都不知道。这不是“猪队友”是什么?

    “派人看住四门,千万不能让人把沐英公子带出城去。”王小十急切间唯一能够想到这。

    纪纲道:“隆平府是张士诚的地方,我们有大动作需不需要通知张士诚?”

    “来不及了。出来这么大的事,我不相信张士诚不清楚。”

    锦衣卫封闭城门,毕竟名不正言不顺,那样做多少显得不给张士诚留颜面。纪纲所能做的,就是派人在城门附近巡视,一但发现有人被夹带出城就借此拦住。他唯有此一徒。

    王小十亲自到了这,到了这条巷口。周姑娘就住在巷子里,沐英就是在此处被人带走的。他才刚到这里,沈万三就来了。看起来这隆平府的大事小情,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沈公子,今日你是要来给我一个交代吗?”

    沈万三道:“我今日来就是给你一个交代的。那晚刺杀的人我已经抓到了,就关在牢房里。”

    王小十的火“腾”的就蹿了起来。沐英都被人劫持了,沈万三竟说刺杀的歹人已经被抓住。事到如今这家伙还想着骗自己。

    “那可真是有劳沈公子了!”王小十道:“来人,请沈公子回去喝茶。”

    “小十兄弟……”

    纪纲一旁道:“沈公子,王将军正在气头上。今天一早,沐英公子被人劫持了。”

    “这……”沈万三像是刚听到这个消息,身子如中雷击。“我不知道这事啊!”

    “沈公子不清楚,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沈万三道:“我去宅子找你,是你手下的人把我指到这里来的。我真不知道沐英公子出了事。”刀差点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可沈万三并不怪王小十。换位而思,若此事摊在他的头上,只怕沈万三第一个就会怀疑王小十。同理亦是如此!

    “小十兄弟,那晚袭击你的人我确实已经抓住了,就关在牢房里。我敢保证,今日这事情绝不是那一批人做的。”沈万三挣脱了两旁的人。“你不信我?我没必要骗你啊!”

    “人抓住了?”

    “的确是抓住了。我昨夜审问了一整晚,才问出他们是徐寿辉的人,伺机潜入隆平府,破坏议和。”

    “徐寿辉的人?”王小十道:“为什么不是元廷的人?”沈万三这故事越说越离谱了。徐寿辉离着隆平府山高路远,怎么会破坏议和,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沈万三仍旧坚持。“小十兄弟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样,我请张大帅派人,封锁隆平府,寻找沐英公子。议和的事,终究是我部主张,绝对不会允许破坏议和的事情发生。”

    议和之事,沈万三一直装作不是很热衷,今天终于说出一句实话了。

    “好,我就跟你去看看!”王小十不怕沈万三加害自己。做事总归是要有好处,否则谁会这样费心费力。

    隆平府,城门封闭,街上一时间岗哨林立,百姓们虽不知实情,却也知道城里发生了大事。

    无论张士诚部与锦衣卫的纪纲如何动作,终究也不过是徒劳无功而已。此时,沐英早已身在城外。

    “喂,你要带我去哪?”沐英也算是一个“汉子”,被人绑架非但不感觉害怕,倒是十分坦然。

    “带你去个地方呆一阵子。”

    “你的声音我好熟悉。”沐英被这人架在腋下。来人蒙着面,带着沐英在城外一路疾驰。突然间,沐英挥手去撕扯这人的蒙面巾。这人慌张中拿手抵挡,沐英挥舞着手厮打。最后,他好似实在厌烦了沐英,竟抬手将他扔在了地上。

    而最后终究是沐英得胜,扯下了对方的蒙面巾。“是你!”

    这人是丁普郎。他已不怕沐英见到自己的模样认出自己。沐英一个小孩子,根本无法从他的手底下逃脱,他这才没有将沐英打昏。

    沐英见过他,就在周姑娘的小院子里。他们也算是老熟人,彼此丝毫没有乍见面的尴尬。“你带我去哪?”

    “我不会害你。”他还不忍心伤害一个半大的孩子。“不过我不会眼看着议和。只有抓住了你,朱元璋与张士诚就没有议和的可能了。”他将这些话都与沐英说了。为了让沐英知道,自己不会害他,要让他乖乖的跟自己去待上些日子。

    隆平府里,对议和之事成反对意见的人不少,不过大多数都是抱有这样的一种态度,却并不似吕珍那般行事极端。除吕珍之外,就数丁普郎最不愿意见到两部议和了。两部一但议和,他报仇之期无望。所以,在吕珍找上了他时,丁普郎满口的答应。

    他的身手,可以说隆平府中无人能及。若非是听人说起,吕珍也不会慕名找上了他。

    丁普郎武艺虽高,却也难以抵数十架弓弩。等了两日,也不见王小十孤身出来,他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却不成想,沐英这几日每天外出去找周姑娘,倒让他寻到了这么个好机会。

    为了破坏议和,吕珍将王小十的情况都了解了个清楚。丁普郎从他那里了解到,这小子竟是朱元璋的义子,而且朱元璋十分器重他。有他在手,不下于王小十的分量。

    于是,今天丁普郎就将沐英掳出了隆平府。纪纲手下的锦衣卫军士哪怕是再怎么精锐,却也不比丁普郎这个武林高手,在城里就已被人家走脱。

    “我不跟你去。”一路上,王小十闲来无事也多有指导沐英,他因而知道了这次议和的重要性。别看沐英这小子混的很,又多了种玩世不恭,可他骨子里的坚毅是谁也不能忽略的。朱元璋正是看中了这点,才好如此喜爱他。

    “那我就杀了你!”丁普郎目光越发的阴冷。他不喜欢杀人,不喜欢这些血腥的事,更何况是对一个孩子。只不过和他心中的大事比起来,亲手毁掉一条生命就显得不算什么了。“你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够直面生死,倒叫人意外。“我义父会给我报仇的。”

    “好!我今天杀了你,就等着朱元璋来找我报仇!”丁普郎一只手就如蒲扇般扇了过来。他倒要看看,沐英这小子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却瞧着沐英蹬着眼,也不躲闪。他情知自己躲闪不过,就这么傻愣愣的挺着。他倒要看看,这人敢不敢杀了自己!

    这一大一小两个“固执”的家伙竟在这一瞬间较量起来。他们拼斗的是一股胆气!

    眼瞧着蒲扇般的手掌就要落在沐英的脑袋上,丁普郎把心一狠,手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

    沐英闭上了眼睛,却还没有躲。

    “住手!”一声娇喝当先而来,随后跟着的就是一道剑光。紧要关头,周姑娘到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替罪羊

    王小十见到了人。地牢里,十几号人一个个都被绑缚着,横七竖八的被扔在了地面上。虽见不到用过刑的痕迹,却一个个的神态萎靡。显然他们都知道被抓之后的下场如何。那将是生死不如!

    就是这样的一种环境下,王小十到了。监牢里的人都知道,真正能够决定他们生死的人来了!

    王小十不语。他心底清楚,当夜刺杀自己的人,多半就是隆平府的反对派。而能够做下这些事情的人,必然是离着张士诚权利中心最近的人。这些人,岂是沈万三轻易就能够抓来的?监牢里关着的这些,多半都是替罪羊。是沈万三为王小十寻来的“交代”。

    “这就是沈公子给我的交代。”

    “若是不信小十兄弟亲自审问。”

    “审问就不必了。”王小十道。“我要把人都带回去。”

    “自然随您。”

    王小十道:“沈公子的这个情我领了。日后我会好生报答的。”

    “小十兄弟客气。不过,还请快些准备议和之事。”

    人犯一个个被带出了监牢。到了牢房外,再交归锦衣卫的军士押送着,向东而去。

    这地牢里常年阴暗,潮湿气重,四处散发着一股霉味,古人称这就叫做“晦气”。如此“晦气”的地方自然不能久待,人犯一押送出去,王小十后脚就离开。

    心底明知这些人不过是临时抓来的替罪羊,可王小十却也认了。议和的事情,非但对张士诚十分重要,对朱元璋部同样的意义重大。为此,王小十寻了个台阶,打算赶紧了解这里的事。

    当然,这一切还要等到沐英平安回来再说。

    “王小十!王公子……”

    刚出监牢就有人叫他。这声音中透着三分的熟悉,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

    “什么人胡言?”纪纲上前叫道。

    就见,犯人之中有一个人回过了头。他脸上有血污,看不真切,却也能够辨别出三分的模样。单是这三分的模样,王小十就认出了他。

    而这人也认出了王小十,否则他就不会出声叫他。

    沈万三在他的身后,而王小十不愿意让他见到这人。“带回去,我亲自审问。”

    吩咐了一声,一行人就已经打道回府。

    隆平府外,沐英死里逃生,身前都是周姑娘的身影。这周姑娘身手的确不弱,仗着手里的宝剑之利,和丁普郎拆解了六七招,丁点也不落下风。这也是丁普郎有心相让,否则他哪里能支撑那么久?

    “周姑娘!”丁普郎抽身后撤了一步。“听我说一句。我这是为了给师傅报仇,也是为令尊报仇。你若还念着你父亲,就不要拦着我。”

    周姑娘道:“我也想给父亲报仇。可这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滥杀无辜。”

    周姑娘追了过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不让丁普郎乱杀无辜?又或者,是不愿看到丁普郎杀了沐英。

    她脚下慢慢的向后退,手中的剑锋仍旧直指着丁普郎。昔日的朋友,如今刀剑相向,何止一句“造化弄人”所能够说的清的?

    周姑娘慢慢退着到了沐英身边,一只左手向身后探了把,将堆坐在地上的沐英拉了起来。沐英借势拉住了姑娘的手。

    “你走吧。”姑娘轻口道。这些日子沐英死缠烂打,却没一日见到过这周姑娘的面。今日乍一见,沐英浑然忘记了还身处险地。“你怎么来了?”

    姑娘不答。

    “这些日子你也没露面,我还以为你不住在小院子里了呢。”沐英这话把姑娘气的一笑。“知道我不在院子里你还每天都来?”

    沐英打蛇随棍上。“你知道我每天都来?”

    “我……”

    “这几天我每天都去找你,敲门你也不开,也没人搭理我。我就想着,今天或许见不到你,但我这腿就是不听使唤的跟了过去。”

    周姑娘算是头一次见过这样无赖的人。“少废话。”她只好冷下了脸。“丁大哥,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放了他吧。”

    丁普郎一但来了这固执的劲头,纵然是八头牛拉着却也拉不回来。“周姑娘,看在昔日的情分,更看在我师父彭和尚与令尊周子旺的交情上,不要拦着我。这小子和你非亲非故,你不要替他出头。更何况他是朱元璋的人,是朱元璋的义子。”

    “我……”她和沐英的确是非亲非故。

    “怎么就非亲非故?我义父已经答应了,我这就准备和周姑娘提亲,她是我的人了!”沐英这小子搅和起来还真叫人好气又好笑。

    “你、休要胡说。”

    “既然你不让开,恕大哥得罪了!”丁普郎突然动了。他的速度,照比先前可是快了一大截。

    周姑娘挥剑迎上。可剑锋搭上了丁普郎的手腕,但断掉的恰恰就不是手腕。周姑娘也不想削掉他的手腕。

    断掉的是这柄剑。剑刃锋利,断掉的一截插在地上,仍旧倔强的闪烁着寒光。随着剑锋折断,周姑娘身子一颤。就是这一颤的功夫,丁普郎赶步上前,一指点在姑娘的额头。

    “你干什么,你!”沐英想拦着,可他哪里能拦得住丁普郎?他只能是双臂揽住了周姑娘的身子。

    周姑娘被这一指点的昏迷不醒,只能依靠在沐英这尚算宽大的肩膀上。

    “该你了!”丁普郎二次要下手杀沐英。却又在这时,半空中一声怒喝,就像是晴天的炸雷,霹雳一声震的人心生摇曳。

    青天白日的不见人,却单单能听到一个人的呼喊,这岂不是见了鬼吗?

    丁普郎可不认为这是鬼怪作祟。有些事情,人同样能够做到。

    又一次,他要向着沐英下手。手到半空,眼前多出了一个人。沐英瞧不见他是何时在这的,就觉得这人是凭空出现,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阁下好身手。藏在土丘后这么长时间,在下硬是没有发现。”丁普郎打量起这人。来人一身大破旧道袍,身上却无半点的仙风道骨。可能他的岁数还太年轻,不过三十余岁。若是上了年纪,才更像是一个修行之人。

    “贫道有礼了。”

    丁普郎定了定神。“出家的,这里没你的事。”

    “这位小友是我的故交,怎么说没有我的事呢?”道人冲着沐英眨了眨眼睛,算是打过了招呼。

    “是你啊!”沐英认得他。这不是在糊弄丁普郎,他是真的认识这道人。去年在隆平府,沐英能够“离家出走”,还多亏了这道人。

    当时,锦衣卫值夜的兄弟尽数被打昏在地,沐英借此才能脱身。而后来王小十问起情况时,沐英却只说自己逃出的经过,对那些昏倒的锦衣卫军士只字不提。实际上,当日都是这道人帮的忙,那些值夜的军士都是这道人打晕的。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了关外吗?”沐英道。

    谁人都有落难的时候。纵然武艺高强如这道人一般,却也难保有时运不济的时候。当日,道人有事要北上出关去往辽东,身边没有盘缠,他又不愿意强取豪夺。偏巧,那几日沐英在隆平府招摇过市,一副财大气粗的架势,这道人就想着向他借些路费。

    就这么的,作为交换,他帮助沐英脱身,而沐英给了他一些银钱。这道人临走时说过,不许他和旁人说起自己,所以沐英始终闭口不言,无论是和朱元璋还是王小十,都没有说起过这事。

    今天,生死的关头,却不想又让这道人撞见了。

    “我是来还你钱的。”道人破旧的衣服,却拿出了大包的金银。“我从辽东回来了,特地来找你还钱。”

    沐英拉着他聊起了家常,浑然不把丁普郎放在眼里。“不是说好的,你帮我脱身,我给你银子,你还它做什么。”

    “要还、要还。当初我就说是借的,是借自然要还。”

    “喂。道人你是要管这个闲事?”

    “道人非但要还钱,而且还要请这位公子喝酒。”

    “好!”丁普郎狠的牙痒。

    “带这个姑娘先走。”道人吩咐一声,出手拦阻丁普郎。他们彼此之间都知道对方不是那么好用应付的。如此一来,丁普郎也就没有空闲再去向沐英下手了。

    “好!”沐英这小子拦腰抱起了周姑娘。“你小心些,隆平府内汇合。”

    “快走,我自然能找到你!”两人越打越是兴起,眼见得拼斗了十数个回合。

    …………

    “多谢王公子开恩。自那日一见,我就知王公子不是寻常人。”一群替罪羊被锦衣卫押送回来。可一回到宅子里,王小十就命人除去了他们身上的束缚。这些人却也没有想着要跑,或许是看到了锦衣卫军士们彪悍的气势,而不敢多做反抗。

    而那个在地牢外认出了王小十的人,则是跟随王小十回了屋。

    “废话少说。你们怎么还在隆平府?赵普胜呢?”

    这些就是赵普胜的人!年前,赵普胜见过王小十一面,言下之意是不日就会离开。可这转眼两个多月过去了,他们却还在这,又平白被沈万三给抓了起来送给王小十。

    “一言难尽。赵将军他……”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狮子大开口

    “赵将军?你是说赵普胜。”王小十抓住了他言语中的一个错漏。

    “我、我是说赵大哥他……”

    “想活命吗?”王小十问道。

    “我不怕死。”

    “那你怕什么?人总归有他该怕的东西。”

    这人道:“我们不怕死。可是,我们担心赵将军。”事到如今,他已然知道隐瞒不住。

    实际上,早在地牢里,他就下定了必死的决心。因而,他咬口不言。沈万三也明知这点,也不详加审问,就是笃定他们在王小十跟前也会抵死不言,弄个稀里糊涂,刚好当了这个替罪羊。可沈万三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认得王小十,还和王小十有交情。

    但这交情在两可之间,话同样的是可说、可不说。是否能让他们张开嘴,还要看王小十的本事。

    “你们赵将军呢?”

    “这……王将军,我还是从头说起吧。”他不打算再隐瞒。“我们是江西徐寿辉将军的人。这趟到隆平府来,为的是抓一名叛将。在年前我们完成了任务,赵将军准备带着我们回转。却意外留了下来。”

    “为什留下来?”王小十也好奇他们为何没有离开。

    “因为您。赵将军说您不是寻常人,想要探听您的身份。最初,我们以为您是张士诚的人。不过如今来看,却是赵将军猜错了。”

    “接着说。”王小十拿起茶碗饮了一口。

    “赵将军去您的府上拜访,却意外发现了沈万三从您府上出入。而后、而后赵将军就带着我们刺杀沈万三。”

    王小十道:“年前,在光天华日之下截杀沈万三的就是你们?”

    “正是。”

    “为了什么?”

    “不清楚。我们都是听赵将军吩咐的。我们都猜测,可能赵将军和沈万三有旧怨。”

    王小十不信。“你们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王将军。如今落在了您的手里,小人怎敢撒谎。不求旁的,只求您看在昔日的情面上,救赵将军一救。”

    “赵普胜怎么了?”

    “两日前,沈万三发现了我们存身之处,派人围捕。赵将军单人杀出了重围,不知去向。还希望王将军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帮赵将军逃脱出去。”

    王小十道:“赵普胜的功夫我不担心。”

    “赵将军即便杀出了重围,却也受了伤。沈万三搜查的严密,隆平府不是那么好出去的。只要王将军帮上了忙,我们情愿把这条命交到王将军手上。”

    “我要你们的命干什么呢?”王小十心想,“这沈万三到底是个高人啊!明着是在帮自己找沐英,实则却又是在抓捕赵普胜。”

    可说到底,这件事情与王小十的关系也不大。能不能帮到赵普胜还要两说,却平白的得罪了沈万三。这桩买卖究竟能赚到什么?

    “放心吧。你们的命我先留着。至于能不能找到赵普胜可就难说啊!”

    这一行人被押了下去,就关在后院的一间库房里。每天衣食不愁,也不加打骂。除了不许离开,王小十待他们都不错。

    晚间,沐英回来了。还有周姑娘!这回沐英这小子算是得了心愿,在王小十面前也缠着周姑娘一同胡聊。

    这两人是被沈万三送回来的。他们一路逃到了城门口,却因为城门封闭,而无法进城。在与城门官禀明了身份后,城门官不敢怠慢,马上去询问了沈万三,这才放两人进来。

    沈万三没有进来,像是有些羞于见王小十,只将人送到了门口便离开了。

    “以后不准这么胡闹。你要知道,你已经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王小十先恶狠狠的瞪了沐英一眼。可说到底,这事情还不都是他引起的?

    而后他又吩咐方孝孺。“明天一早,去通知沈万三。就说两部议和的事情该有个说法了。”想必,沈万三和张士诚都盼着这一天呢。

    第二天一早,沈万三接到了消息,连忙来请王小十。他们一道进了张士诚的帅府,商议议和的事情。张士诚并未露面,可今日的阵容依旧足够看的。

    张士信、沈万三。这两人主导议和之事,自然在场。还有吕珍,他虽不同意议和,可其毕竟是张士诚甚为信任的一员大将,又恰好在隆平府,自然也是到场。

    余下还有一人,王小十不认得。这人同样孔武不凡,却多了些书生之态。吕珍骄横,却在这人面前也收敛了不少。

    经沈万三介绍,这人叫李伯升,与吕珍、张士德一样,都是张士诚的心腹部下,好兄弟。当初都是从贩私盐开始,挑着扁担起义,一路反抗元廷暴政,才有了今天的隆平府和张士诚政权。为此,张士诚对这些老朋友都很信任、很倚重。

    “王将军请坐。”旁人都不说话,唯独李伯升。看样子,今日的这番和谈是由他主导的。“王将军果然是年轻有为,令我们这些老家伙十分汗颜呐。”

    “不敢。”王小十绷着脸。

    “废话不多说了。我皇帝陛下有意与贵部吴国公议和,限定三年之内,两方不动刀兵。天下义军本是一家,不应两相内斗,应该集中力量,反抗元廷暴政。在这点上,我们陛下与吴国公是达成了共识的。”

    王小十为了议和也做过很多准备。“的确,天下义军是一家。可在去年年初,贵部率先动了刀兵,偷袭镇江府。我部不得不予以还击。而后,我家大帅主动求和,可贵部张大帅是如何回复的?”

    李伯升言必成张士诚为“陛下”,却称朱元璋为吴国公。事实虽如此,可免不得有些盛气凌人。王小十才不会在乎张士诚是不是皇帝,统统都称为“大帅”。

    “贵部张大帅这么做,只怕有些不近人情吧。”

    李伯升不会承认张士诚的过失。“往日的事早都过去,何必再提那些。如今两部议和势在必行,于贵部也是有利的。”

    “好说。不过常州一战不单贵部损兵折将,我部亦是损耗甚大。而这常州……”

    李伯升忽然变的好说话了。“常州自九重山以西,仍归贵部所有,即刻停止战火。”

    “好!”王小十站起了身。“把条款拟定好了我再来签字。”

    “慢!”李伯升拦住了他。“我家陛下已经做出如此大的让步,常州半数之地都归朱大帅所有,难道贵部不应该体现出一些诚意?”

    “诚意?没诚意我会来何谈吗?怎么,难道你反悔了,想把常州要回去?”王小十道。

    “怎么会?我家陛下说出的话,自无更改的道理。不过常州已交于朱大帅,贵部是不是也该……”还未说完,就被王小十拦住。

    “常州不是你们交过来的,而是我部将士打下来的。若是舍不得大可以再战一场。徐帅可就驻兵在九重山外,随时恭候!”王小十这句话可是噎人的很。

    吕珍脸色阴沉。合着他的性子,干脆杀了王小十,挥军同徐达再战。不过此时却是李伯升做主。他代表着张士诚的态度。

    眼看着越说越崩,沈万三出面“和稀泥”。“王将军且慢。李将军不是这个意思。两部议和的事情已定,不过其中的细节还需要进一步商议。两位都不要性急。”

    王小十道:“还有什么可商议的?常州是已经吃下去的肉,难道还让我吐出来不成?”

    “好!这话说的好。吃下去的肉,怎么会吐出来呢?”李伯升道:“这句话和着我的脾气。这样吧,常州之事我就做主了,不与贵部讨要。不过。我却也有个要求,还请王将军答应。”

    王小十不语。李伯升接着道:“还请贵部助一臂之力,抵挡张明鉴的队伍,好让我部腾出手来,解决方国珍。如此,也算是咱们两部携手抗击元廷,必成为后世佳话。”

    李伯升打的好算盘。可这算盘再精,却也没有逃过刘伯温的未卜先知。

    “这件事我可做不了主,需要回去请示我家大帅。诸位再等上一等,我少则大半个月就回来。”王小十第二次作势要走。

    “慢。”他又被沈万三拦住。“王将军有什么不合适您可以提,干嘛说走就走呢?请坐……”

    李伯升也道:“既然王将军负责议和之事,想必能做的了朱大帅的主。有什么话,您就请讲吧。”

    王小十点头。“好!不过咱可说好了,常州已经归了我们,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和常州没关系,各位可要记住了。”

    一听了这话,吕珍的嘴里就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说到底,常州是在他手下丢的,还搭上了张士德的一条命。王小十这话分明就是在恶心他!若非是碍于李伯升、碍于张士诚,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他狠的牙痒。“这个王小十还真是命大!说不得……”

    “这样吧。只要贵部答应帮忙出兵,什么条件你都可以提。即便鄙人不能做主,还可以请示陛下。”李伯升道。

    王小十道:“这样说起来还像句求人的话。这样吧,既然要我部出兵,总得要给点军费吧。”

    “军费?”

    “就是粮饷。”王小十道:“这一打起来旷日持久,少不得就要打上个一年半载。这粮饷,少说也要七、八十万两的。”

    “七八十万两?”

    王小十故作大方。“这样,七十万两白银,十万石粮食。”王小十按照刘伯温的话,来了个狮子大开口。

第一百二十六章 原来是她(1)

    沈万三不觉得什么。他沈家是家大业大,几十万两的银子还不看在眼里。同样的,张士诚占着后世的苏州府,自然也是财大气粗,几十万两的军费还不算什么。只是要让他平白交到朱元璋的手里,却多少是有些不痛快、有些肉痛。

    换做是谁都会心里不痛快。但形势如此,若非张士诚处境窘迫,王小十也不敢这般的胡乱要价。

    “王将军,您这个玩笑开的太大了吧!”

    “不大、不大。若是按照一年时间来算,我部要出动多少兵马才能够抵挡张明鉴和元廷的军队?少说也要十几万人吧。这十几万人,粮草消耗,器械损坏,粮饷发放,这些需要多少钱,在坐的各位应该心里有数吧。”

    王小十稳坐,一股云淡风轻之态。现在是张士诚求着他,而并非是他求张士诚,自然要把架势稳住了,把姿态做足了。

    “而且张名鉴在高邮一带,我部劳军以远,这一来一往,又耗费时日,岂不又平添了损耗。单是粮草供应上就要多大的开销啊!”王小十纯粹是胡诌。他不通战事,对于粮草供应更是知之甚少。可这些都不重要,刘伯温曾言过,要他只管端足了架势就好。

    李伯升比旁人要清醒的多。而另一个清醒的,就是沈万三。他已看出,王小十这般讨价还价,不过是对这要求不满意而已。的确,张名鉴离着朱元璋相隔遥遥,并不是一句话就能碰在一处的。

    “呵呵!王将军,你话里话外,不过是想由你们对抗方国珍而已。”

    王小十不语。

    “这绝对不行。方国珍给我部的压力不大,没必要花费大价钱请贵部帮忙。即便是张明鉴,若非时局如此,我家陛下也不将其放在眼里。”李伯升道。

    王小十却不听他这一套。“方国珍给贵部的压力不大?若是我部汤帅撤军回应天府,方国珍与元将八十尔不花腾出了手来,是否贵部也仍旧压力不大?”

    “这……”

    王小十道:“为了各位的面子,余下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我在这里给各位交个底。商议的军费一分钱不能少,只要粮饷一到,我部立刻曾兵汤帅,围剿方国珍。”

    说罢,王小十拍拍手掌拂袖而去。门外,沐英正等着他。这小子向他眨了眨眼,眼神里都是戏谑的笑。

    出了张士诚的帅府,沐英这小子就赶过来拍马屁。“小十哥,您这一手绝了!张士诚的人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被您这气势给镇住了。”

    王小十照着沐英的脑袋拍了一下。“你小子,少拍我的马屁。要不是徐帅和常将军,在常州一战打怕了张士诚,他们能这么听话?说到底这都是徐帅他们的功劳。这趟议和之后,说不准会有多少人恨我抢了徐帅的功劳。”

    “那岂不是委屈了小十哥。”

    王小十道:“可我知道大帅不会委屈我。这就足够了!咱们这是做的好事,懂吗?”

    “好像是懂了……”

    “你小子!回去吧。”沐英能够明白几分就好。朱元璋让他跟着王小十,那可不是白白跟着的,是要让他学些东西。为这,王小十才将沐英带在身边。虽然谈判的时候张士诚一方不许他进屋,可他在屋外也听了个清清楚楚,也学到了几分。

    “你小子日后要读些书,没事多往刘伯温、李善长两位先生那里跑一跑。这两位先生能够教给你的才是真本事。”

    沐英道:“我不愿意听那些学问,我就想着像徐帅一样,领兵征战。”

    “那天下要是平定了之后呢?你是去种地还是去放牛?打天下靠的是那些将领,而坐天下靠的就是像刘先生那样的人。”等沐英到了徐达那个年纪,天下早就已经平定了。沐英将来的舞台,注定不会在此有太大的建树。

    当然,凭着朱元璋的这份器重,日后沐英的成就必然不会小,因此王小十才想让沐英多学些东西,改变他这种观念。

    “是,我都听小十哥的。”沐英今天格外的乖,倒令王小十意外。不过转而他就想通了。沐英今天这么听话,只怕是有什么事要求自己吧。“有事吧?”

    “什么都瞒不过小十哥。呵呵……”沐英笑着。

    “什么事还要瞒着我?”

    沐英道:“我想让你跟我义父提一嘴。就说、就说……”

    “是那个周姑娘吧?你想取她。人家同意吗?”

    “所以才要小十哥帮忙啊。不单我义父那边,还有周姑娘那里……小十哥也要费心才行啊。”

    “感情你小子是想让我给你当媒人啊。”王小十揽着他的肩膀。“行啊!先让我见见这个姑娘,然后我帮你去说。”

    “好!”沐英快步跑了出去,先一步去找周姑娘。

    王小十倒也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天姿国色,竟将沐英迷成这个样子。

    从张士诚的帅府出来,沐英一溜儿烟的跑了。而方孝孺则是和他擦肩而过,正从外而来。“小十哥,事情打听清楚了。”

    当日有人夤夜偷袭,幸亏被弓弩手击退。而后王小十就命方孝孺去查找这些人的身份,查找那处宅院原来的主人。不过此时议和已经开始,再查下去意义不大,只不过是防备这些人还有后手破坏议和而已。

    “说。”

    方孝孺道:“经查证,那处宅院是张士诚强夺而来。据说是那人私通元廷,倒卖军械。而当时抄没那处宅院的时候正是吕珍带人的人。我随后探查,那晚袭击的刺客,必然与吕珍脱不了关系。”

    “已经无所谓了。防备着他们日后不要动手就好。”

    “只怕吕珍不会放弃。只要咱们没离开隆平府,他都有动手的可能。他吕珍敢动一次,就敢动第二次。”

    “这还真有些麻烦。”吕珍是坚定的主战派,若让他轻易低头认同是不可能的。今日王小十一见,就瞧着吕珍的心里像是憋着一股火。他甚至在议和时猜想,吕珍这股火是否会当场发泄出来。可是吕珍忍了。他能忍多久?

    这股火早晚都会发泄出来。而且,多半会拿来寻王小十的晦气,他不得不妨。

    …………

    “周姑娘,你这是去哪?”沐英回来了一进门就看着周姑娘要离开。

    “我回家。”周姑娘道。“难不成你还要把我软禁在这?”在这里待了一夜,姑娘想要离开。可没有王小十的话,锦衣卫的军士不会放人。

    当然,依着周姑娘的功夫自可以闯出去,但却没有那个必要。沐英若想害他,早在城外就已经害了她。周姑娘今日这么一闹,也说不准是要回家,还是想见沐英一面。

    “我哪里敢软禁你啊。小十哥马上就回来,他想见你一面。”

    “我不想见他!”

    这时候,王小十也回来了,听到她的话。“为什么不想见我啊?难道我是吃人的猛兽?”

    王小十乍见,还真就被这姑娘给惊到了。王小十来自于后世,若说美女也见过许多,毕竟后世的媒体十分发达。

    可若说这个姑娘,乍见就是令人惊艳。可若是细看,却并不见面容上有任何特别之处。但配合其自身冷艳的气质,就足够令人为之心动。王小十不禁心想,“难怪会把沐英迷成这个样子。只不过,人家未必会喜欢沐英啊!”

    “周姑娘,还请赏脸到屋中小坐,喝杯茶吧。”王小十当先走进去。

    “周姑娘,请。”沐英极力的撺掇。

    姑娘不语,脚下却是走了回来。

    进了屋子,王小十只顾得喝茶,姑娘自也不说话。倒是把沐英给急坏了,一个劲的给王小十添茶,眼睛还冲着他眨。

    “周姑娘。”王小十若再不开口,沐英这眼睛都要眨坏了。“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

    “父母早丧。”

    这就不好办了。王小十想着探听出了这姑娘家里的情况,直接上门提亲。这个时候都讲求父母之命,只要他父母答应了,这件事情就好办了。可惜王小十这次是打错了算盘。

    “对不住,是我问的冒昧了。”

    “没什么。”周姑娘还是冷冰冰的。“若是没什么事……”

    王小十可不能让她就这么告辞了。“的确是有事。”周姑娘又被留住。“是这样,我家大帅有一个孩子,才一岁多的年纪,无人照顾。我想着周姑娘孤身一人,生活无着,不如去帮忙照看一下孩子。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王小十要先找个借口,把这姑娘留下。

    “我不会照顾小孩子。”

    王小十道:“我看你挺好的,连沐英这小子都被你教训的服服帖帖。”

    这话让周姑娘和沐英都是脸色一红。姑娘本有心拒绝。可一想到,昨日为了救沐英这混小子,已经得罪了丁普郎。当年的情谊只怕也不负存,今后还真应该重新寻个落脚之处才好。

    王小十的身份她也已经清楚,是朱元璋部的人,岂非也算是一个好去处。说不准日后,还可以借助朱元璋部的力量去报仇!

    她心底同样记着仇恨,但心性使然,姑娘的行事却不像丁普郎那样的极端。

第一百二十七章 原来是她(2)

    “这只怕不合适吧。”周姑娘严词拒绝。

    王小十道:“也是。的确不怎么合适。就这样吧,周姑娘请自便。”

    “哎……”沐英眼巴巴的望着王小十。

    却见着,周姑娘静步走了出去,临到门外却瞧了沐英一眼。合着她早就看出了王小十的用意。唯独是沐英,还不知其中详情。“小十哥,您怎么就让她走了?”

    “我总不能扣着人家不放吧。小子,单凭她回头瞧你这一眼,事情就多半准了。”王小十的眼力已非当初可比,连吕珍父子心里想什么他都看了个一清二楚,又哪里会猜不透一个小姑娘的心思。心想着,周姑娘不过会提些要求,但这事情基本算是准了。

    “真的?”

    “你不信我?”王小十道。

    “信、信!谢谢小十哥。”

    “这样,你去找小羽说说。让小羽给你多说些好话。都是女人,说话比我方便的多。”

    “好嘞!”

    好嘞!的确是“好累”,王小十直向着就这么歇了。谈判虽不要力气,可这前前后后,是几经周折,他的心神就从未停止过操劳。现在倒好,议和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反倒引人越发的疲倦。

    可此时的情形却不容得人歇一歇。才刚刚闭上了眼,事情却又来了。方孝孺一路小跑的进来。

    王小十听到脚步声就已经睁开了眼。“孝孺,出了什么事了?光天化日的,总不至于吕珍对咱们动手了吧。”

    “小十哥,不是吕珍,是赵普朗找到了。”

    “赵普朗!”王小十昨日才得到了赵普朗的消息,想不到才过来一夜,就找到了赵普朗的人。“在哪?”

    “在、在……”

    “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方孝孺道:“在周姑娘住的地方。”

    “去瞧瞧。”王小十迈步出了门,身后紧跟着方孝孺。“怎么了?”

    “底下的兄弟查到,沈万三也知道了赵普朗在那儿,正准备带人过去。小十哥,要是想救下赵普朗,就要做好与沈万三冲突的准备。”

    这就是一个取舍。王小十想要两方结交只怕不易了。“看看情况再说吧。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又如何?

    他与赵普朗的确有交情。可这交情毕竟还是浅薄的。和两部议和的事情比起来,王小十就懂得该如何取舍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王小十对待事物时,也变得注重得失,惯于计算利害关系。因为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王小十了。当初是什么时候?一转眼的时间就不记得了。

    王小十只记得,当初在归安县的时候,赵普朗与他不过是初识,可他们一同杀进了归安的监牢,救出了方孝孺。他们是经历过过生死的。可现在,为了朱元璋的大业,他只有抛弃彼此的这份情谊了。

    “去叫上周姑娘。”王小十先走,他们随后跟去。到了巷子口,王小十就情知自己晚了一步。街巷内外,都被张士诚部的兵丁包围,可真是里三层、外三层,根本就不许旁人进去。王小十表明了身份,却根本无法通融。明知道沈万三就在里边,可见不到人却也是白搭。

    “沈万三,我王小十在外边呢,派个人出来见我!”王小十大声的喊,却还是没见到沈万三,也没人出来见他。到最后,方孝孺来了,周姑娘也来了,更是带着沐英。却仍旧没有见到沈万三。

    在外面等了许久,见一队军士押着一个人,五花大绑的,头上还包着黑布,不让人瞧见面貌。可看在身形上,却与赵普胜有七八分的相似。

    而后,军士们便散了。王小十看到小院子里乱哄哄一片,被整个翻找了一遍,那蒙面的汉子显然就是从这里被押送走的。而从始至终,王小十也没见到沈万三露面。这位沈公子还真是一个高深莫测之人!他是算准了王小十会来插一脚,两方怕伤了和气,才来了个“闭门不见”。

    这事情算是在王小十的心底结了一个疙瘩。但他怨不得沈万三。换做是他自己,只怕也会这么处置。

    “去请周姑娘过来。”不大的功夫,周姑娘到了。“周姑娘,那个家你是回不去了。不如和我说说,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周姑娘低头不语。

    “你觉得你瞒得住吗?赵普胜和你们都有关系,沈万三还会继续追查下去。这隆平府终究是张士诚的地方!”

    最后,周姑娘点了头。

    这个故事还要从当初说起。早在至正四年的时候,彭莹玉在江西一带起义反元。一时间群起响应,教徒数万。而这其中,最出名的一人就是周子旺!

    而这位周姑娘,就是周子旺的女儿。丁普郎、赵普胜是彭莹玉的弟子。彭莹玉、周子旺,相继被元廷所败,旧部除战死之外,一部分投降元廷,而很大一部分,都被徐寿辉收归麾下。

    为此,江西一带流言纷纷。有说彭莹玉、周子旺是死在元廷的手里。另一种说法,便是徐寿辉出卖这二人,借元廷之手除去他们,好壮大自己的势力。

    斯人已逝,真相无从而知。但丁普郎却是坚信,是徐寿辉勾结元廷,害死了彭莹玉、周子旺。他曾想着号召旧部反对徐寿辉,被徐寿辉得知,才带着师傅彭莹玉的女儿逃到了淮西,又一路到了隆平府。

    而这位周姑娘,自小便被周子旺寄放在一处农家里。直至长大成年,才听闻了父亲的死讯。

    她一个姑娘家,纵然有心为父报仇,却也不是徐寿辉的对手。在知道丁普郎逃到隆平府后,就来寻找,祥和师兄一并商议报仇的事。

    不过这姑娘却不似丁普郎行事那般的急切。他深知,徐寿辉是狼,可张士诚就未必不是虎。借助张士诚的力量对付徐寿辉,不过是与虎谋皮而已。因此,他并不同意丁普郎投靠张士诚,只不过无力阻止罢了。

    至于赵普胜,他还念在师兄弟的情谊上,特地请命来追击丁普郎,意在放其一马,却又在将要折返之际见到了沈万三。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怨外人无从得知,终究是赵普朗刺杀不成,反而露了马脚,被沈万三给抓了。

    “你是说,你爹叫周子旺,当初跟着彭和尚反元的周子旺!”

    “恩。”周姑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却不知道王小十为什么仍旧有这么一问。

    “我的老天爷啊!”王小十一声感叹。“原来是她啊!”他想起这周姑娘是谁了。周子旺的女儿,不正是金老爷子书中,那位周芷若姑娘吗?

    “沐英这小子的眼光还真叫毒啊!”难怪,这冷若冰霜的气质,王小十早就该想到是她的!

    王小十道:“周姑娘,你先安稳在这里住下。你家里那边我会派人去打听的。不过,想必沈万三也会派人守在那里,你千万不要去自投罗网。”还不知沈万三和赵普胜有什么过节,可这样的刀兵相向,总归不会是好事,若是牵连了这位周姑娘可就不好了。

    周姑娘被带到了后边,由小羽安置。而王小十心里还在思索着,事情究竟该如何的解决。干脆,他让方孝孺写了封信送回应天府,说明了沐英和周姑娘的事情,也说了周姑娘身后的牵扯,一切都由着大帅决定。

    若换了旁人,自不必这么麻烦。可这里还牵扯着一个沐英。他喜欢什么人不好,偏偏喜欢上了周姑娘,而这周姑娘竟又和徐寿辉、张士诚方面都有牵扯,可谓是乱成了一团麻。而唯一能够捋清楚这一团乱麻的,也就唯有朱元璋了!

    隆平府到应天府,这一来一往颇废时间,王小十还要在隆平府继续待下去。

    随后的几日,沈万三都没有露面,议和的事情也不见回应。不知道是不是被王小十的狮子大开口给吓到了,还是被赵普胜的事情绊住了手脚。

    一切,王小十都不得而知。忽而的动荡之后,隆平府似乎又沉寂了下去。除了叫方孝孺多加探听,王小十也无事可做、无法可想。

    又过了几日,隆平府又出了事!

    当日被抓走的人,应该就是赵普胜无疑。因为在数日后,丁普郎亲身相救。丁普朗的身手自然不是寻常,连赵普胜一时间都未必能拿的住他。可纵然他一身是胆,却也架不住沈万三的棋高一招。

    丁普郎身负重伤不知所踪,让原本就迷雾一团的隆平府,更加平添了几分阴翳。

    这些日子,沐英那小子消停了不少。有周姑娘在,他每日里也不想着到处乱跑,却准时去周姑娘的院子里去“报道”。周姑娘仍旧对他爱答不理,可沐英却就是乐得如此。他就盼着应天府的消息赶快传回来,朱元璋同意了他们的婚事。

    左等、右等。按着时间来算,去往应天府送信的人也该回来了,却仍旧是音信皆无。这岂非不和常理?

    王小十正要派人去追查,却听到方孝孺急吼吼闯进来的声音。“小十哥,出了大事。赵普胜要被问斩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圈套(1)

    “什么时候的事?”

    方孝孺道:“今天的得到的消息,说是明天就斩首了。小十哥,咱们得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劫大牢、劫刑场,还是去求沈万三?”王小十不是没有想过这些事。前两条就算了,那都是活脱脱破坏议和的举动。更何况这里是隆平府,王小十手下的这些人,能够在重兵之下将赵普胜救出来吗?

    若是去求沈万三,对方再以此作为议和的筹码,事情就不好办了。

    “小十哥,若没有赵普朗我就死在归安县的大牢里了。现在他有了难,我们应该帮一把呀。”方孝孺这个孩子这几年变了不少,可唯一不变的,就是他那份赤诚。待人赤诚,有恩必报。所以他在一听说赵普朗要被斩首之后,就来求王小十。

    “没办法帮了。”总不能叫他为了救赵普胜,而破坏了议和的大好局面吧?“我拿什么救?没办法。”

    方孝孺道:“可当初在归安……”

    “归安、归安!在归安若不是我,你也进不了大牢,你小子有什么火就冲着我发?”王小十肚子里突然多出了一股火,不知该冲着谁去发。赶巧了方孝孺就在这,他的一肚子火就只能发在他的身上。

    方孝孺对王小十忠心耿耿,也算是劳苦功高,王小十今日这话说的的确是重了些,当时就让方孝孺心头一阵委屈。

    “小十哥……”

    “好了。去往隆平府送信的人算日子也该回来。可还没有丁点消息。你去查查,千万不能出事。”王小十道。“这几天我挺烦的,一些小事就不要跟我说了。”

    王小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更愿意守住本心,却无法做到。若按照他的本意,他也不愿意赵普胜就这么死了。那是一条汉子啊!可议和的事情更为重要。若有两全的办法,他又怎么会不帮赵普胜一把。他甚至能够想象到,若自己就赵普胜的事情向沈万三去求情,保管会被那家伙敲一笔竹杠。

    “不行。议和的事情绝对不能耽误。”王小十肩头上的胆子越来越重了。他要让议和成功。不是简单的成功,而是要逼着张士诚答应自己的要求。这个紧要关头,他可不能有一点心软。

    第二天,赵普胜就要被问斩了。这天王小十就坐在椅子上发呆。他知道,一个“好朋友”就要被拿去性命了。赵普胜算是他的朋友吗?为名、为利,两人各为其主。但经历过生死患难,又怎么不算是朋友呢?

    王小十甚至在想,若此时将要被问斩的是常遇春,他会怎样?只怕他会不顾一切的将人救出来。朋友情谊,自然也分薄厚、彼此。

    “赵普胜,方孝孺欠你一条命,只有来世再还了!”王小十默默的念叨着。

    傍晚时分,又有消息传回。“小十哥,有人劫刑场。”

    “劫刑场?不是你做的吧?”他第一个就怀疑方孝孺。这孩子太重情义了!

    “绝不是我。小十哥您将令威严,我怎么敢自作主张?”方孝孺道。

    “那会是谁呢?丁普郎?”还真就有这个可能。这两人一师之徒,当年的情分还是在的。

    “不清楚。不过听说人已经被抓住了,赵普胜也被押了回去,准备一块审问。”

    “多事之秋。孝孺,让咱们的人都收敛一些。沈万三最近好像火气很大,咱们别触了他的眉头。”王小十自己火气就不小,竟然还说沈万三的火气大。

    “我明白。”方孝孺点头。

    “还有,要尽快找到咱们人,或许是出了事。”

    方孝孺又是点头。“我已经请纪纲统领带人出城去寻找了。”

    “纪纲走了,城里的事情谁负责?”

    “陆远。”

    若是方孝孺不提,王小十险些将陆远给忘了。自己可还是答应让他当自己的贴身亲卫。

    “去把陆远叫来。”他想亲自询问一下大帅那里是否还好。

    方孝孺刚一出了屋,就看到纪纲回来。这一日,王小十这院子里如同是走马灯一样,来来往往不断了身影。

    “纪纲回来了,怕是有消息了!”

    纪纲果然是带着消息回来。却不是好消息。“小十哥,咱们派去送信的人死了,只有一个重伤逃了回来。”

    “人怎么样?”

    “正在救治,不过相信问题不大,可以救活。”

    “那就好!”王小十心底的这股火气更旺。他知道,那些反对议和的主战派终于动手了。不用问也知道,这件事情又和吕珍父子脱不了干系。

    “带我去看看人。”王小十去看了看受伤的锦衣卫弟兄。而今,经过同行的医官救治。这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小十哥。”

    “你不是……”王小十看着床上的人有些面熟。“你是,当初横涧山上的……”

    这人是横涧山上的“老兄弟”,可算是朱元璋起义之处的追随者。这样的人,如今是死一个少一个。都说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王小十今日终于算是体会到了。

    “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再说说是怎么会事。”

    “小十哥,要给兄弟们报仇。我没事了,有什么话您现在就问!”

    “好样的。你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人道:“我们一行五人去送信,到了应天府,拿到了大帅的回信,我们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一路上都没事,在回到隆平府之前夜宿在城外,四更天的时候,突然有一队杀手冲了上来。”

    “杀手?”王小十在听。

    “是杀手。他们不单为了杀人,更是为了抢大帅给您的回信。”

    “信被抢去了?”

    “被抢去了。不过我已经把信上的内容背诵了下来。”

    “好样的。”王小十道。“孝孺,快去准备纸笔,把他说的都记下来。”

    床上重伤的人在说,话音虽不至于断断续续,中间却许数次的停顿,才将这信上的内容复述完整。

    朱元璋的答复很明确。周姑娘是周姑娘,与旁人无关。既然沐英喜欢她,朱元璋就不反对,更督促王小十完成他们的婚事。

    “有了这张纸,还不知道把沐英这小子高兴成什么样呢!哈哈……”王小十开了句玩笑。气氛一轻松,屋子里的人都跟着裂开了嘴。“行了,该做什么就什么去,让他好好养伤。”

    见王小十笑了,走的时候一身的轻松,大伙身上的担子好像也轻了几分。可谁也不知道,王小十这是强装着镇定。这件事可太大了。似是有一个人瞄上了他,正准备罗织一个大圈套,等着自己钻进去。这次的事情不过才是一个开始而已!

    …………

    “公子,都办好了。”

    “都办好了?”沈万三在自己家里。哥哥死了,父亲病重,这偌大的家业就靠着沈万三独立支撑。幸好,沈公子不是凡人,自有他的本事,沈家还不到山穷水尽之处。

    “小十兄弟,这次哥哥可就要对不起你了!”他竟哭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沈公子竟然哭了。虽不是嚎啕大哭,可眼角却是见到了泪光。“王小十是个好朋友,可惜我待他不能一片的赤诚啊。”

    赶车人道:“公子与王将军各为其主,自然无法像常人那般倾心相交。”

    “各为其主。好一个各为其主!你说,这天下日后会是谁的?是张士诚的,还是朱元璋的?”

    “我看不出。”

    沈万三道:“我看,将来这天下是朱元璋的。”

    “朱元璋?可公子您……”

    “像王小十这样的人都情愿辅佐朱元璋,未来这天下还不是朱元璋的吗?”

    赶车人道:“那公子为何不索性投奔朱元璋?”

    “朱元璋出身贫苦,一朝得势,待人必不够宽厚。更何况这做生意没有将全部筹码压在一处的道理。”

    “所以公子您在两家都下了筹码,又极力支持议和之事。可是,既然要议和,您为什么派人劫了给王小十送信的人?”

    若是王小十知道这个消息,只怕会气的活劈了沈万三。这一切的背后主导,竟然都是沈万三这个家伙。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连他身边的亲信之人都不知沈万三走了一步什么棋。

    沈万三道:“因为王小十的心太大了。或者说,是朱元璋的心太大了。一张嘴就要了七十万两的白银,外加十万石粮食。”

    要怪却也要怪刘伯温。若非是刘伯温教给王小十要“狮子大开口”,他也不敢这样的漫天要价。可说到底,刘伯温有错吗?他没错。是王小十、沈万三的错吗?都不是。要怪,也只能怪这混乱的世道。

    “可您这么做与议和有什么关系?”

    “等着吧!”沈万三道:“有王小十求我的时候!”

    王小十并未来求他,或许是时候不到。王小十正靠在椅子上。他闭着眼睛却并没有睡觉,而是在想事情。想隆平府的一切。这一刻,他竟想要逃避,想要逃回应天府去,不再去管这些议和的“屁事儿”。

    突然,一件轻薄的衣衫搭在了王小十的身上。是小羽!她怕他冻着。

    “你来了?”他问。

    “恩。”小羽回答。“沐英和周姑娘出去逛街,我就到你这里来看看。”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一早的时候。”

    “现在还没回来?”王小十坐起来身,搭在身上的衣服也掉在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圈套(2)

    “算时间就快回来了。想必是什么事情给耽搁了。”小羽道。

    有什么事情能给耽搁了?隆平府真的有那么有趣的地方吗?

    王小十不知道。他只盼着沐英的性子能够安稳些,至少不要在这个关头给自己添乱。

    可沐英没有回来。王小十等了他很久,从傍晚等到夜间,自深夜等到了次日天明,却都没有等到沐英回来。

    “该吃早饭了。”小羽端着茶盘,四样的吃食,两碗白粥。她这是要陪着王小十一并吃早饭。“你都熬了一夜,吃些东西吧。”

    王小十就这么坐了一夜。可方孝孺却是跑了一夜。他在忙着找沐英、找周姑娘。

    隆平府夜间宵禁,方孝孺行事不能无所顾忌,因而追查起来有很大的难度。再加上,沐英这次好似得了“高人”帮助,消失的无声无息,令人无从查找。

    “啪”的一声,粥碗摔了个粉碎。一口没吃,白粥撒了一地,王小十的袖子上也沾了汤水。刚刚他的心一乱,就成了这个样子。“我吃不下。”

    他不是在冲着小羽发火,却不愿在这一刻和她解释。他的心很乱,乱的无根无缘。或者,是因为沐英的再次失踪,或者是因为那个给他布下了圈套的人。

    等方孝孺彻底传回了消息,王小十的心就定了。无论是好是坏,有消息总归是胜过没有消息。没有消息时让人迷茫,而有了消息至少还让人有一处发力的地方。

    “小十哥,沐英公子找到了。”

    “在哪?”王小十问。

    “他今日到了刑场上,是被张士信的人护送回来的。”

    “是护送还是押送?”一字之差,却是天地之别。

    “是被护送回来的。”方孝孺道:“他们知道沐英公子的身份,没有难为。只是当时刑场上混乱,他们怕伤到了沐英公子,这才将人扣下,今日才护送回来。”

    “屁话、通篇都是屁话。”王小十已经厌恶了这样的、那样的说辞。他才不相信,张士信会这样的好心。“沐英呢?”

    “他正……”

    “带过来。”

    “是。”

    沐英来了。从他一进门,王小十就在其眼底看到了心虚。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王小十。“你干嘛去了?”

    “我去街上转了转。”

    “转着、转着,就转到刑场上去了?”王小十才不会信他的屁话。“周姑娘呢?”

    “周姑娘……”

    “你不要说不知道。沐英,若不是看在大帅的面子上,我非打死你小子不可!”王小十真的是被气坏了。再一、再二,现在已经是“再三”了。

    沐英把心一横。“被抓走了。”

    “被谁?”

    沐英眨了眨眼,就见隐瞒不过。更何况,隐瞒这件事情对其并无好处。“我今天去劫刑场了。”

    “胡闹。”王小十终于知道事情出在了哪。今天,他注定要欠沈万三一个人情了。若不是沈万三,沐英哪里会这么快就放回来。

    沐英接着说。“是周姑娘。她说被斩首的人和她有交情,不能看着那人受刑。所以她要我带着去劫刑场。不过我并没有动手,我只在人群里看热闹、看着她被张士诚的人抓了。”

    “小十哥,你得救救她。”

    “祸事是你惹出来的。你们都有大本事,求我做什么?”王小十从来没这么气愤过。

    年轻人谁没犯过错误?这些都是值得原谅的。但原谅的同时,王小十要让他记住事情的重要性。

    “小十叔!”沐英跪下,开口叫王小十“叔叔”。按辈分倒也没错,可他却从未这样叫过。

    “起来。”王小十拉着沐英的手臂。沐英这小子还想犯浑,可他拗不过王小十的手劲,强被拉了起来。“我可以去找沈万三,甚至我可以直接去找张士诚。但我这一开口,就失了议和的先机。纵然救回了周姑娘,只怕那七十万两的白银就平白的打了水漂。”

    可以想象到,沈万三那个“奸商”会如何的讨价还价。只怕一通谈判下来,王小十让出的利益还不止这些。隐隐的,他甚至感觉到策划这些的都是沈万三,而并非那些所谓的“反对派”。

    “可、可……”好半天的功夫,沐英不知该说些什么。“小十叔,要不您求求我义父?”这么大的事情,也就只好朱元璋能够做主。

    王小十却道,“一来以往颇费时间。”时间不是问题。以沈万三的为人,定然会用周姑娘作为谈判的筹码,自然不会动她。可如今隆平府内外,都已经织就成了一张大网。有人拦截应天来往的书信,拦截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议和的事情不定,其中就存在着变数。他王小十不能再去拿人命冒险。

    “小十哥。”方孝孺来了。“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都什么时候了,还吞吞吐吐的。”

    方孝孺道:“还记得大帅给您的信吗?信上,大帅可是让您快些给沐英公子完婚。如今周姑娘……”

    “你是说周姑娘该救?”

    “若不然岂不是违背了大帅的意思?”

    “难办啊!”王小十的脸上就好似写着一个“难”字。他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堆,瞧着都让人揪心。“孝孺,去帮我请沈万三。我今晚请他吃饭,叫他务必赏光。”

    “明白!”

    …………

    “公子,王小十给您送请柬来了,请您今晚去赴宴。”

    沈万三道:“备车,咱们早早去等着他。”

    “现在是他求着咱们,公子您为什么不推脱一阵?”

    “傻小子。议和的事,原本就是咱们求着他。如今搬回了一局,可千万不能拿的太过。”

    “我懂了。”年轻人道。他就是跟着沈万三学本事的。

    沈万三问道:“六叔那里有消息吗?”

    “我父亲南下浙江,还没有消息传回来。”伺候沈万三的年轻人是那位看门老者的儿子。这对父子年纪相差太多,若不知情的人听说他们是爷孙,只怕都会相信。

    这年轻人伺候沈万三更衣。在这档口,沈万三问道:“你不跟着你父亲学武,跟着我身边伺候我做什么?”

    年轻人道:“我父亲说了,跟着您才能学到真本事。就您这一手,扭转了张士诚部议和的弱势,让王小十上赶着求您,这份本事就够我学一辈子的了!”

    “拍马屁!”沈万三笑骂道。年轻人被骂的一笑,好似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应天府,朱元璋也在翘首以盼。他对隆平府的事还丁点不知。明面上看,这次的议和之事平稳异常,似乎并未在两部之中掀起丁点的风浪。可这平静的背后所暗藏的汹涌却是让人不寒而栗。朱元璋等的急了,心底暗自的埋怨王小十。埋怨他这么久了,也不记得回个信,好让他心里安稳下来。

    一个月前,陆远亲自送回了一封信。可自那之后,王小十就没了动静。好似他这一行人就是泯然于浪花中的一点水滴,不见波澜。

    “我是不是错了?”朱元璋自言自语。

    “什么对了、错了的?”马秀英适时的出现在他的身后。

    朱元璋道:“我是不是不应该把这议和的大事交给王小十去办?”

    “你信不过小十兄弟?”

    “这天底下,就没几个能够信得过的人。”朱元璋道。

    “你这是怎么了?这天底下就没你信得过的人?”

    “你说对了。这天底下人的确都不能够信任。”朱元璋转身,披上了外衣就要向外走。

    “你到哪去?”马秀英追了出来。

    “爷们儿的事,你少管!”妇人懂得什么?朱元璋心里的事,自然要找些懂的人去聊,才能令自己不困惑。

    李善长在府衙里。这里本是元廷官员办公的地方,李善长在这里才正合适。朱元璋今天是找李善长“取经”来的。

    今日倒巧了!非但是李善长在,刘伯温也在。还有朱升,三人像是坐而论道一样。再加上朱元璋,此间商议的结果必然更为有“分量”。

    “几位先生都在,咱可是来的唐突了。”

    “大帅请上座!”李善长起身相请。非但是他,就连刘伯温、朱升,对于朱元璋的到来都不觉得意外,像是早知如此。朱元璋也不疑有他,径自坐下。“几位都请坐。今天是什么日子?善长他们两个也就罢了,伯温你可是不常出门,今日怎么也在这里喝茶、闲坐啊?”

    刘伯温道:“在家里坐不住,到这里来坐坐。”

    “怎么?家里坐不住了?”

    “大帅何必问学生呢?”

    “是啊!我在帅府里也坐不住了,才想着来找善长聊聊。正好今日都在,你们说说吧。”朱元璋尝了口热茶,直夸这茶的劲力足,用来解酒正好。

    “大帅,可是在担心王将军议和之事?”

    “是啊!”朱元璋也不隐瞒。“小十这一走也没个消息。咱甚至在想,当初是不是应该亲自走一趟。”

    李善长为朱元璋添了杯茶。“大帅,这天下之大,您岂能事事亲为?”

    “难道朕就如那象棋攀上的将帅一样,要困在那四方格子里不成?”朱元璋这人一声最怕束缚。在后世,无论是江山社稷、还是朝政百官,谁也别想将他困住。

第一百三十章 人情和交易

    “大帅,您是那下棋的人。您只有置身于棋盘之外,才能凌驾与棋盘之上。”

    朱元璋道:“绝了。刘先生是对弈高手,怎么也懂得象棋?”

    “对弈之理,万变不离其宗。”

    “就如这议和之事。”李善长接口道:“这趟的议和之事不好做啊。大帅需当放开手脚,王将军那里才好行事。”

    “难道咱没有放开手脚吗?咱只想着手脚是不是放的大了些,小十这才丁点的消息都没有。”

    “大帅,小十那里想必是碰上麻烦了。”李善长道。

    “不会吧?遇到麻烦怎么不和咱说呢?咱也好帮帮他。”

    许久不说话的朱升也道:“大帅,正因为您给了王将军这么大的权利,他才不好意思再向您张口。试想一下,若是这件事情办不好,就是辜负了大帅的信任。王将军是好脸面的人,怎么好轻易向应天府求援?”

    若是王小十听了这话,只怕也会深感愧疚。在这几位先生的眼里,自己竟有一个如此高大的形象。

    “是啊,王将军一心为公,明知道这趟议和会引来骂声,却还是极力促成此事。”

    “遭来骂声?哪来的骂声?”朱元璋道。可转瞬间他就明白了。“是那群将领们吧?”

    “大帅圣明。那些将领们都觉着一场大战下来,功劳都是他们的,而王小十将军是断送了他们的功劳。”看样子,今日这几位先生在这里并非偶然,他们也不是在闲谈,而是在就最近发生的事情沟通自己的意见。而且看这个样子,这种“讨论会”已经不是进行过一次了。

    却不知为什么,只有今天才被朱元璋赶上。或者,是被他们刻意想带上朱元璋的。

    “怎么?最近军中有这风声?”

    “不单是军中。应天府里都传着这种流言。大帅,您真该多出来走走,而不是每日待在帅府里。”

    “好,多出来走走。日后,咱要多听几位先生的教诲。”朱元璋此时还算是一个谦逊的好学生。“不过隆平府那里,王小十的事情还要尽早解决啊。咱有意,遣人往隆平府走一趟,几位先生觉得谁去合适?”

    “这……”三人里,倒是有两人摇了头。军中的将领们多与王小十不和,况且这些人打仗虽有本事,议和的事情上却帮不了太多的忙。而这三位先生中,李善长与朱升打理应天府政事,也走不开。若说“闲人”,也就只有刘伯温一个了!

    在坐的包括朱元璋在内都是聪明人。学问虽有高有低,却并不妨碍他们沟通。“但有所差,学生不敢推辞。”刘伯温道。

    “那好,先生快些启程,我命人护送……”

    “不必。如今常州站战事已熄,隆平府一路畅通,学生一人前往,倒也方便的多。”

    “也好,就依你。有刘先生走这一趟,咱这心里就放心的多了。”

    王小十还不知道,因为议和的事情拖拖拉拉,许久不见个动静,折腾的刘伯温也走了一遭。而这些,全都是因为王小十的意外到来,而为这个世界作出的改变。若非王小十,刘伯温还好好在浙江打理他的“青田军”,隆平府议和是个什么情况,也都劳烦不到他操心。

    …………

    “沈公子早到了。”

    “小十兄弟你可是来晚了。”沈万三早早就在地方迎候。今日却不见他那分外招摇的马车,只有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跟随着、伺候着。

    落座之后,不到三杯酒的功夫,王小十就拉开了腔。“议和的事情怎么说了?沈公子是该给我一个答复了吧。”

    “不忙。议和的事情,张士诚还在考虑呢。”

    “只怕不是考虑,而是想着在讨价还价吧。说,到底想怎么着?”

    沈万三笑了笑。“小十兄弟,这七十万两白银,怕是有些难处。”

    “你说个价钱。”

    沈万三不语,似是在等着王小十开口。

    “这样,你还我个人,我把价钱给你让一半。”

    “你要谁?”

    “你说呢?”

    “那个姑娘?”

    王小十不答。

    “你和那姑娘是什么关系?竟舍得花这样的大价钱。”

    “他是我的侄媳妇。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王小十说的硬气,他就是要以这种姿态来面对沈万三。

    “痛快!”沈万三早就知道了其中的关系却不说,就看王小十是否会想着办法糊弄他。“有了小十兄弟这番话,这买卖可就成了!”

    “少废话,放人!”王小十道:“现在咱们都是生意人,等谈完了这桩生意,咱们在谈彼此的交情。”

    “好个公私分明的王小十。这样,我这就去找张士诚,尽快解决两部议和的事。”沈万三起身要走。

    “慢着,人呢?”他问的是周姑娘。

    “在我府上呢。若真在张士诚的手里,只怕你这些银子也别想着换回来。”

    王小十忍不住想骂他。“你沈公子也成了人贩子了!”话到了口,却只剩下一句“人贩子”。

    沈万三道:“我不是人贩子,也不是绑票的。是我用沈家的脸面在张士信面前接回的那个姑娘。刚刚那是生意,可接下来的就是人情了!”

    “万三哥的人情,兄弟一只记着。只不过……”只不过这次,沈万三背后下的手段多半有些不光彩。

    虽然不光彩,王小十心底也气愤,可细想起来,沈万三做的有错吗?他只不过是没站在王小十这一边而已。

    沈万三设计抓了赵普胜,那是因为赵普胜设计刺杀他在先。扣押了周姑娘,那是因为周姑娘劫了刑场。若不是这一出、又一出的事故,何来刚才的那番交易和人情?

    想到这,王小十忽然想起了赵普胜。“慢着!”沈万三已经走到了楼梯口。“那位姓赵的……”

    “小十兄弟,咱们的交情归交情,可赵普胜这人我有大用处。”虽然沈万三没有答应,甚至连王小十的话都被拦住。可听他话里的意思,还不想让这赵普胜死。或许,除了借此引出周姑娘之外,这赵普胜身上还有旁的秘密,值得沈万三去发掘。

    沈万三说到做到,还未等王小十回到家里,周姑娘就已被人送了回来。想必是王小十与他之间的“人情”起了作用。

    经这一次,周姑娘彻底在这里住下,就同小羽住在一个院子里。沐英那小子算是得意了。有了朱元璋的那封信,再有了王小十对周姑娘的“救命之恩”,他们的亲事算是有了一个着落。

    王小十静等着张士诚部的答复。在两天后,王小十见了周姑娘一面。那姑娘仍旧一副冷若冰霜,可眼神中多了丝亲近。

    “周姑娘坐吧。为了你,沐英那小子都给我跪下了,他可是头一次叫我声‘叔’。”

    “我知道。”周姑娘点头。“而且我还知道,为了救我,您在张士诚那里舍弃了几十万两的白银。”

    “不谈这些。”他要听的不是这些。他希望促成沐英和周姑娘的婚事。可这里边却只能是情谊、拆不开的情谊,绝不应该掺杂半点的其他,和利益关系。“这都是因为沐英。”

    在周姑娘面前,王小十虽不至于端着长辈的架子,却自该有一种姿态,免得让人家姑娘觉着自己“为老不尊”。

    “王将军,我还是要谢谢你。”

    “如果你真要谢我,就把你和赵普胜的事情都说给我听吧。”

    “王将军想知道些什么?”

    “关于徐寿辉、关于陈友谅。”

    “你竟也知道陈友谅?”周姑娘像是很诧异的样子。

    王小十道:“陈友谅一代枭雄,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实际上,此时的陈友谅,还远没有体现出一代枭雄之姿。他不过是徐寿辉手下的一个“小喽啰”,近一年才开始崭露头角。

    “想不到王将军竟会对陈友谅如此推崇。我没见过陈友谅,却知道,在去年时,徐寿辉称帝,倪文俊为丞相。而这陈友谅,则是倪文俊的人,受倪文俊重用。”

    “名义上,徐寿辉虽是义军统领,可军机大权,却多半掌握在丞相倪文俊手里。若非是看着徐寿辉在各地义军中的号召力,只怕倪文俊都已经忍不住取而代之了。即便这样,或早或晚,倪文俊必然会清掉徐寿辉这个绊脚石,自立为王。”

    “这些都是真的?”王小十一下子从凳子上坐了起来。

    “是真的啊!”周姑娘从未觉得这些事情有多么的重要。“徐寿辉政权不稳,丁师兄才想着趁这个机会复仇,甚至不惜委身在张士诚麾下。”

    王小十在屋子里踱步。“陈友谅一代枭雄,能够和朱元璋争辉,自有他的过人之处。而那个什么叫倪文俊的,王小十可是从未听说过,可见并不是什么太过紧要的人物。此时陈友谅尚未成气候,自然应该先将这个隐患泯灭于萌芽之下。“

    今日得到了这个消息,可谓是让王小十好一通振奋。要真的能趁陈友谅立足未稳就将其消灭,朱元璋的大业至少要省去数年的时间。

    王小十大喜。“单凭周姑娘的这个消息,就足以抵得上几十万两的白银。”王小十是这么觉得。

第一百三十一章 高人指点(1)

    “周姑娘先安心住下,日后少不得要请教姑娘。”

    “恩。”她还有心,询问一下丁普郎的动向,却没好再去麻烦王小十。总归,以丁普郎的身手,也不需她太过担心。就连那位彭姑娘在内,他们都不是寻常人。

    王小十安坐府中,等着张士诚的答复。两日后,沈万三亲自登门。原以为他会带来议和的消息,却终究是让王小十空欢喜了一场。

    沈万三登门,并没有给王小十带来什么好消息。今日见他,这位沈公子的身上仿若都轻了二两肉,走路说不出的那么自在。他咧着嘴笑,迎他进门的方孝孺,一路上也没瞧出他嘴角的苦涩意味,还以为沈万三遇到了什么喜事。

    “万三哥,今天可是有喜啊?”

    “同喜、同喜。等到大侄子成亲的时候,可别忘了请我喝一杯喜酒啊。到时,我一定亲上应天府贺喜。”话里话外,似乎都憋着火气。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询问,王小十就将他迎进了屋子里。

    王小十道:“怎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张士诚此人,难成大器。”沈万三道。“昨日我将你我商议的结果告诉了张士诚。原本想着,军饷剪去了一半,他总该会高兴的点头才是。却不想,他竟还在犹豫。”

    张士诚有什么好犹豫的?形势如此,还容得他去犹豫?

    在议和之事上,张士诚反复犹豫过数次。起初,他压根看不起朱元璋,自然不会和他议和。而常州兵败,他大有议和之意,却碍于面子,不肯先开这个口。结果朱元璋部开口议和,算是在他瞌睡时送来了枕头。

    议和还未等提上日程,吕珍父子迎张士德尸身回转隆平府,在张士诚面前鼓动了一番,张士诚议和的心思便松懈了几分。而后经张士信、沈万三分析南北形势,才令张士诚真正的下定了决心。

    可如今,自那时起数月过去,元廷尚未有动静。无论是南面的方国珍,亦或者是北面的张明鉴,都好似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打算。加之在吕珍等人多次撺掇下,张士诚这心思又活泛了起来,大有推诿议和之事的态度。

    这些,若沈万三不说,王小十哪里能够得知。今日他这一讲,王小十已知道,议和的事情竟出了这么大的茬子。非但是张士诚,元廷究竟是做什么想的?

    各路义军,虽名为一家,可各怀心思。加之元廷势大,也难怪张士诚左右摇摆。

    试想一下,即便以朱元璋的强势,起义之初竟也要依附于韩林儿,就可知反元路上的艰难。

    “哎!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帮着张士诚来讨价还价。”沈万三道:“张士诚定然是见小十兄弟平白免去了几十万两的白银,觉得贵部好欺,这才准备拿捏些时日。”

    如生意场上的套路,没有谁比沈万三看的更清楚、看的更透彻。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坐在这里自哎自叹!

    “看样子,两部这一战是无法避免了。”

    “那就战吧!贵部的战力,张士诚也是清楚的。只怕不过数月功夫,就足以兵临隆平府之下。”

    “可……”可现在王小十却不希望打起来。眼看着,张士诚左右摇摆,心思不定。单是这个毛病,他就永远也难成大事,永远不是朱元璋的对手。王小十真正在乎的是陈友谅。此时陈友谅立足未稳,正是应该下手除去的时候。要是能够一举将陈友谅消灭于萌芽之态,再反过手来收拾张士诚,岂不是轻而易举?

    但这些话,王小十只能放在心底,和谁都不会去说,就更别说是面前的这个沈万三了。说张士诚左右摇摆,可这沈万三难道不是?他在朱、张两部之间左右逢源,可是忙了一个不亦乐乎。看似是为了两部议和、免生战火。可他的心思,却谁又猜得准呢?

    沈万三这样极力的促成议和之事,难道真的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生意人”吗?

    “既然张士诚不肯,那就再打一场好了。徐帅正统兵自九重山外,若等到大军攻到隆平府,可就不是这七十万两白银的事了!”王小十故意道。

    “我说也是。”沈万三接着王小十的话。“今后的事,我也不管了。为了这件事,我劳心劳力图个什么?今后议和的事,还是由他张士信出面吧。”沈万三摆了摆手,急吼吼的离开,好似“归隐田园”去了。可王小十知道他,知道他沈万三是闲不住的人。一刻也闲不住!

    今日沈万三来此必有目的,只是王小十猜不透。眼瞧着两部议和的事情又起了波澜,王小十却连一个沈万三都观之不透,这可真令人泄气。此时的他,只盼着能够有高人指点自己一番。

    王小十还不知道,有一位高人已经在了路上。刘伯温孤身一人,骑着马、挎着宝剑,一路走的不急,好像是任凭着马儿随意前行,可赶过的路程却并不任何的人慢。

    时人、后世,多知刘伯温的才学出众,史上更是多言他有治世之才。其不知,刘伯温年轻时也从师学艺,学了一身武艺。

    习武要看天赋、资质,刘伯温的身体所致,永远也不可能练就如常遇春那般,想成为丁普郎那样的高手也难。不过他一柄宝剑在手,打发几个路上的毛贼还是容易的很。

    所幸,一路上不见毛贼,倒是看到荒凉的村落,逃难的百姓,以及一副饿殍遍野的景象。这是时局的不幸,却是那些“野心家”们的幸事。若非是元廷的暴政,再加上连年的灾荒,哪里会有这么多的百姓跟随着揭竿而起?

    这幅凄惨的景象,到了隆平府境内就好的多了。至少,人烟变的更多。

    隆平府就是刘伯温此行的终点。若他自隆平府向北,一路至高邮一点,场景更为令人心痛。那里,便是后世的扬州府地界,先有方国珍,再有张士诚,如今又是张名鉴。元廷数次清剿,百姓连年战乱,早就逃的不见踪影,数十里不见人烟。

    后来,朱元璋立朝之后,曾派官员治理扬州,发展农事、经济。可到头来,却养了一头“虎”。

    这些都是后话,远在朱元璋登基之后,也远在两部议和之后。

    刘伯温进了城,也不耽搁,而是通过锦衣卫暗哨的联络方式,直接找到了方孝孺,进而见到了王小十。他不需打听隆平府的一切。一切的一切,见到了王小十就都知道了。

    “王将军何在?”到了地方,却没有见到王小十。

    “小十哥一会儿就来。”

    “听说刘先生来了,有失远迎。”王小十适时的出现。他刚刚正在吃饭。也怪刘伯温来的不是时候,偏赶着中午时分找上了门来。

    “刘先生,您怎么来了?”四下里再无旁人,王小十才直言开口。刘伯温可不是常人,若没有朱元璋的吩咐、没有要紧事,他哪会亲身跑到隆平府来?

    刘伯温道:“王将军是遇上麻烦了吧?大帅知你有难处,特命我来帮你。”

    “有先生在,我这心里就轻松的多了。”

    “王将军,张士诚可是反悔,不愿意议和了?”刘伯温一猜一个准。又何况,除了这点,也没有旁的事情能令王小十烦心了。

    “的确。不过还没有那么严重。”王小十道:“先生,这张士诚犯了犹豫,却并没有拒绝议和之事。”当下,王小十将到了隆平府后的一切事情,都给刘伯温说了一遍。

    包括沐英的事,包括沈文三从中的两边筹谋,以及赵普胜、丁普郎这对师兄弟,和周姑娘。最后,又是他打探到的陈友谅的消息。可以说事无巨细,没有丁点的遗漏。

    但人无完人,王小十虽是后来人,却也不是神仙,总归是会有遗漏的地方。而这遗漏的地方,就是送信之人被杀,书信被劫之事。他打从心里认为,这是吕珍等反对派所做的事,并没有太过的深追,因而没有和刘伯温提起。

    而王小十不提,刘伯温只当他没有往应天府送过信,竟而也是没提。无端端的,就将这件事情给放下了。

    “原来如此。”刘伯温听的时而瞪眼,时而点头。

    “正是啊。不知道为什么,张士诚突然反悔,先生可能猜到原因。”

    刘伯温不负所望。“要说原因,却也不难。就是隆平府内外,真就没有先前那般的压力了。”

    “这怎么说……”

    “南面,方国珍虽然降了元廷,却难脱反复小人的嘴脸,办事三心二意。是以隆平府南面的威胁要比我们原本意料的小的多。”

    “北面呢?北面可是元廷的主力啊!”

    “元廷的主力,如今正在汴梁。”

    “汴梁?那是……”

    刘福通的义军今年一路高进,已攻占汴梁城。王小十从年前就一门心思的力图议和之事,根本没有太过关注那里。更何况,锦衣卫的暗哨也没有布置过去,对这消息王小十是丁点不知。

    “所以,张名鉴在是否投降元廷的事情上仍旧游移不定,自然也就威胁不到张士诚的头上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高人指点(2)

    王小十先是一喜。有这位高人在场,还有什么事情可犯愁的呢?而转念又一想,纵然搞清楚了这些事情也无济于事。元廷的态度,岂是他王小十能够左右的?如此看来,议和的事情终究要化为泡影了。

    “这趟隆平府议和之事,终究是要成空了。”王小十只记得,史上朱元璋部与张士诚一方,大小数百战,却最终仍旧是停战罢手。只是王小十不记得,究竟是哪一方先提出来的议和,最终又是如何成功的。难道说,因为王小十的到来,已经改变了太多,令这段历史已经变的面目全非?

    王小十心里有一股深深的罪恶感,好似是他将这一切都搅乱了。

    正当王小十心中思绪纷纷,却听刘伯温道:“却也未必。”

    “早都听说刘先生有未卜先知之能,难道是知道了什么?”王小十来了兴致。纵然猜测的话未必当真,见识一下刘伯温的学问却也是乐事。

    “王将军有所不知啊!想必不需数月,张名鉴就必然会投降元廷。到时候,可就轮到张士诚头疼了!”

    “难道刘先生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王小十道。

    刘伯温道:“倒不是未卜先知。你我可逐一分析一番。”

    “张名鉴原本有意投降元廷,却又为何反悔?还不是因为刘福通闹的厉害,吸引了元廷大半的注意力?只要元廷能够大破刘福通,张名鉴心里害怕,必然就会再次投降元廷,进而威胁到隆平府。”

    “哦?先生怎么知道?”王小十奇了。似乎这天下的事情,就没有能瞒得过刘伯温的。当初他还在青田的时候。王小十相请,他丝毫不问就跟随出山,像是早知朱元璋会得了天下一样。而如今,他又对元廷和刘福通的战事做出这番未卜先知的言论。难道说,真的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吗?

    “这可真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啊!”王小十不好直问这消息的来源,那样好似是不信任刘伯温一样。他就只能这般的感叹一句。

    刘伯温是什么人,哪里听不出王小十话里的询问之意。“其实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学生同大都方面常有书信来往。我有一位同乡,如今在元廷中为官,他每次来信,都会和我说一些朝廷中的大事。”

    “元廷中素来内斗的厉害。只不过,这次朝廷失了汴梁城,朝廷震怒。朝廷内的各个派系摒弃前嫌,合兵力围剿刘福通。只怕这一次,刘福通是扛不住了,必然会被元廷所败。介时元廷携新胜之威,岂是张名鉴所能够抗衡的?他若不想死,就唯有投降这一条路可走。”

    “先生的朋友……是我问的唐突了。”王小十道。他是真的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身在元廷为官,却又和刘伯温这个“反贼”互有书信来往,还将这么重要的消息都告诉给刘伯温。

    “我这个朋友,王将军日后会认识的。”

    王小十道:“我只是觉得,似这样的人,为何委身元廷,而不……”

    “而不参加义军,对吗?”刘伯温的话,让王小十汗颜。“我这个朋友固执的很,一直认为朝廷才是正统,他宁愿在这样的一个朝廷中任职,却也不愿意如刘某人一样,寻一路贤主。”

    人心各异,谁也勉强不得。“只是我不明白,他一心忠于元廷,却为何肯将如此重要的消息送给刘先生。难道,他并不知先生正在为大帅办事?”

    刘伯温道:“我这个朋友心里不单注重正统,更加注重百姓。”

    “我明白了。”王小十道:“先生的这位朋友心系百姓,也痛恨元廷暴政,这才愿意将如此重要消息都透露给先生。”按照后世的话说,刘伯温这个朋友也是他的“线人”,这样重要的人难怪刘伯温会要保密。能够同王小十说这么多,也足以显示出两人之间的亲密无间。

    突然,王小十又想起了沈万三。他是否就如刘伯温那位朋友一样,是心系着百姓,不愿看百姓再遭战乱之苦,这才极力促成议和之事呢?可若真是如此,沈万三为什么不明说,却要搞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究竟为什么,他还要请教刘伯温。

    “先生,依你之见,沈万三如此热衷于两部议和之事,他究竟是为的什么?”王小十问。

    “哈哈……”刘伯温笑了。“学生我又不是神仙。这世间一个人便有无数个心思,我又怎么猜的中?”这的确是难为了刘伯温。若说旁人,或许他还猜得到几分。可这沈万三,出身商贾世家,转个眼珠的功夫就是一个心思,想的什么、又有什么目的,哪里是那么好猜的。况且刘伯温现在连沈万三的面都没见过,叫他如何看得透呢?

    “是我心急了。不管沈万三什么心思,议和的事终究于我们有利。”

    “没错。”刘伯温也道:“这样,明天我们去见一见张士诚。若是他仍旧没有议和的打算,咱们就打道回府。”

    “打道回府?”

    “难道王将军是怕大帅不准?”

    “不是。可我年前、年后折腾了半年多,让我无功而返,多少、多少有些……”多有有些难为情。王小十没说,可刘伯温也懂了。

    这趟议和,军中许多将领本就不同意,只是碍于朱元璋,而不敢放肆胡言,却暗地里对王小十的“多事”颇有微词。如今,王小十若是再无功而返,只怕就有得是人在看热闹,有得是风言风语了。

    虽然王小十不惧这些,他也相信朱元璋不是听风便是雨的人,可俗话说“三人成虎”,这些流言虽小,可久而久之,却危害极大。

    “王将军请放心,大帅不是糊涂人。再说,不遭人妒是庸才,王将军为人洒脱,又岂会在乎这些?”刘伯温一顶高帽子令王小十的头都晕乎乎的。

    “好,就听先生的。”王小十答应了。

    刘伯温又道:“王将军放心,大帅绝不会怪你。到时候给沐英公子的亲事定下来,大帅必然大为高兴。”

    沐英的事,在年节时候他就已经告诉给了朱元璋,也让刘伯温他们的得到了风声。

    “而且,若是王将军与小羽姑娘能够早日成婚,大帅只怕会更为高兴。”

    “再说、再说……”王小十只当刘伯温是在替朱元璋“催婚”,就是随口的敷衍着道。

    而刘伯温这里,却是借此告诉王小十,他和小羽有了婚约,已经算是朱元璋的“妹夫”,看在这亲情面上,慢说王小十没错,纵然有些错事,朱元璋也不会责备他。

    朱元璋的这点性情,算是被刘伯温看透了。因为自由父母早丧,兄弟们死的死、逃的逃,为此朱元璋最重视亲情。

    …………

    第二日一早,王小十与刘伯温便去拜访张士诚。说起来,王小十来了隆平府两次,待了数个月的时间,议和的事情拖拖拉拉也近两月之久,可他还不曾见到张士诚。以往数次,他都是和沈万三在沟通,张士诚仍旧在他的心中保留着一点神秘感。

    他倒要看看,这个张士诚究竟长着一副什么模样。

    可惜,这一次王小十终究是无法如愿,张士诚没有见他们,声称是身体不适,不宜见客。

    这话是张士信传来的。王小十两人前来,代表的就是议和之事。如今沈万三“辞职”在家,自然是有张士信来负责。

    “也好。请张将军禀明你家陛下,就说我家大帅吩咐,要王将军返回应天府听命,王将军不敢违抗,明日就启程返回应天。”刘伯温道。如此,也算是向张士诚辞行了。

    “这位先生是……”张士信问道。

    王小十介绍。“这位是刘先生,在我家大帅帐下为官。”刘伯温并无明确官职,也不好详细介绍。算起来,他就是朱元璋的一位谋士。

    “好,请带我家陛下向朱大帅问好。”

    两方谁也不曾提起议和之事。他们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事情却又办了个稀里糊涂。就在这样的也一种矛盾之下,王小十“稀里糊涂”的撤出了隆平府。

    第二天一早,张士诚为显大度,命吕珍前来相送。其态度不言而喻。吕珍可是坚定的“主战派”,让他来相送,就是成心想要找王小十的不痛快。

    上次见吕珍,是在商议议和的桌面上。那时王小十就看出,吕珍的肚子里憋着一股火。而今再见,吕珍的这股火似乎已经发泄了出来,人也自然神清气爽。

    “王将军,山高路远,日后常州再会!”吕珍道。常州是在吕珍手上失掉的,他这是在和王小十叫板,准备日后夺回常州。

    王小十不愿理他,微微点头就算过去了。可这时吕珍身后的少年却又插言道:“王将军受朱大帅器重,日后战场上只怕是不多见了。”他在嘲笑王小十上不得战场。

    王小十不语,可沐英却没有这么大的涵养。“两位,张士德将军死战常州而不退,其志让人敬佩。若是换了旁人,只怕早就带着儿子逃往湖州了吧!”他说的可不就是吕珍父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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