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锦衣卫创始人TXT下载锦衣卫创始人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锦衣卫创始人全文阅读

作者:小古董儿     锦衣卫创始人txt下载     锦衣卫创始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三章 想想办法

    世人只知道,彭和尚已经身死,而他的这些徒弟们也多投靠了徐寿辉,成为其手下的将领。却不知,这些弟子们也是各怀心思。就比如丁普郎,他一心认为师傅是被徐寿辉害死的,而一心想着要为其报仇。

    多年前,彭莹玉曾到过平江路一带,与张士德结为故交,而且两人还不是简单的交情,甚至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只不过旁人不知道而已。

    这件事情,彭莹玉曾和丁普郎提起过,言谈之中对张士德极为推崇,称其为“成大事”的人,因此丁普郎就记在了心里。

    后来,彭莹玉身死,丁普郎自知以一人之力只怕难以和徐寿辉抗衡,就想起了师傅的这位故人。

    师傅的兄弟,丁普郎自然称作师叔。只可惜,他这位师叔倒霉的碰上了一带名将徐达,而身死他乡。

    张府中虽已作起了法事,可张士德的尸身却仍旧在徐达帐前。

    “总之我是不会回去的。徐寿辉那人根本就是一个土匪。”

    赵普胜劝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我兄弟不过是投一处存身而已。这一次徐寿辉派人来找你和师妹,我就知道以你的倔脾气是不会回头的,所以我才接过了这个差事,为的就是怕你们出事。”

    赵普胜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道:“就像今日,要不是我恰逢其会,你可就危险了。毕竟你我师兄弟一场,我总不能眼看着你落难吧。师妹在什么地方?”

    丁普郎不语。“怎么,你不相信我?你一个人浪迹天涯也就算了,总不至于让师妹也跟着你受苦吧!”

    “我会照顾好他的!”当初在年少懵懂时,他们师兄弟几人就都如众星捧月一般的呵护着师妹。那时候都是一群小孩子,哪里有什么男女之情。不过随着年岁渐长,这种情谊变的有些复杂,变的令他们自己都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眼看着丁普郎如一头水牛般死撑着不听劝,赵普胜心知,自己这些口水算是白费了。“也好,你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过我告诉你,张士诚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小心与虎谋皮,害人害己!”

    “遇到你事情我就当做不知道。”要分别了,赵普胜说了这么一句。至于徐寿辉那里,他自有办法搪塞过去。

    “谢谢!”突然,丁普郎说道。这是他们师兄弟见面之后,说的唯一一句客气话,唯一一句带着些人情味的话。

    “算啦、算啦!”赵普胜背对着他挥手。“算是我欠你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徐寿辉的日子没那么好过,你远在隆平府,他也无法再对付你。明天,我就要带人离开了!”

    赵普胜要走,却又在最后转过了头。“你认得王小十?”

    “认得。”

    “哦!”赵普胜扭回头走了,让人多少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有说为什么认得王小十。不过,这师兄弟两人竟都与王小十有过一段交集,可算是缘分不浅啊!

    “去找到王小十!”离开后,赵普胜吩咐手下人道。他本是打算在明日一早离开,却又改变了主意。

    丁普郎一路喊着王小十的名字,而赵普胜自己也和王小十意外相遇。再加上归安县发生的一切,赵普胜越想越是不对。若说巧合,这未免也太巧了点。王小十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他的身边的都不是普通人,总有一种风云际会之感。

    这可以说是在一种好奇心的驱使下,赵普胜想要找到王小十。

    “将军,我们不是要找丁普郎吗,跟王小十有什么关系?可别耽误了徐将军的事啊。”

    赵普胜道:“我心里有数,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

    应天方面,朱元璋亦是在此时接到了战报。这份战报由徐达亲手所书,封存之后加急送往应天府。而应天府离着常州,终究比隆平府远了一些,所以会拖到这么久才将信送到朱元璋的手上。

    朱元璋叹了口气。可以说,这一战后,常州已经是朱元璋的了。“传信给徐达,叫他将张士德尸身好生装殓起来,派人送往隆平府。”

    帅府里,陪着朱元璋的自然是李善长。“大帅,这是何意啊?张士德战死,对张士诚部是一大打击,大帅正该将其尸首悬挂阵前,以动摇张士诚军心,借此大举进攻隆平府。”

    朱元璋道:“人死为大,我不想那么做。”这是其一。其二,连番一年多的大战下来,应天方面已经有些吃紧。再继续与张士诚开战,能够旬月之内攻而胜之的还好,若是战事继续拖延,只怕供给不利,免不得落个穷兵黩武的下场。

    打仗、打仗,打的是人,也是钱粮!

    “善长啊,目光不要只放在眼前。前方的战事是该徐达他们操心的事情,你负责掌管好钱粮就好。”

    “是!”李善长一心想要做个从龙之臣,并不单单在应天负责钱粮调配,和治理地方这些“小买卖”上。这点心思,朱元璋怎么会不知。手下文武将领愿意多出力是好事,他也不会过于打击,只会谆谆善诱。

    朱元璋放下了书信,起身绕过桌案到了李善长面前。李善长不敢托大,忙的站起了身。

    “善长。”朱元璋的手搭在了李善长的肩膀上。“楚汉争雄,韩信功劳最大。可最终,刘邦却是最先敕封了萧何,只因为萧何之才,足以安天下。若非是他在后方调配物资,治理地方,韩信如何能够全无后顾之忧同项羽决战垓下?”

    李善长是读书人,对于这段历史怎么会不知。“大帅,您……”而更令其吃惊的却是,朱元璋以刘邦自比,分明是有了争霸天下的念头。朱元璋已经不甘心,只在韩林儿手下做一个吴国公了!

    “大帅,善长明白!”

    “你当然明白了,善长你是个聪明人。不过,心里知道便好,切不可乱言。”

    “学生明白。学生今后,定全力辅佐大帅处理政事,为徐帅调配好钱粮。”李善长喜的眉毛都像是跳动了起来。朱元璋对他说这些表明了什么?还不是完全的信任吗!这点,应天府文武可谓是无人能比。

    这一刻,李善长心中难免又升起了一股得意之感。刘伯温纵然才名远播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委身在李善长之下!

    “你处理这些,我才能放心。刘伯温善于军事,在这些方面他比不过你!”朱元璋语带双关的为李善长提了个醒。每日间只要朱元璋提到刘伯温的名字,李善长多少都有些不自然。

    “大帅说的是。刘先生之才,可比古之张良。”

    “哈哈……”朱元璋大笑。“咱将你比萧何,你将刘伯温比张良,那咱不成了刘邦了吗?善长,你怎么也学会拍起咱的马屁了?”

    李善长也是笑道:“大帅,学生句句出自真心。”

    “好了。真心也好,奉承也罢。今日之言,唯你我二人知。”朱元璋挥了挥手。“下去忙吧!”

    “学生告退。”

    见李善长出了门,朱元璋脸上玩味的笑道:“这个李善长。有意思、有意思……”朱元璋连说了几个“有意思”,也不知是真的在说李善长有意思,还是在回味刚刚的那番话,而感到有意思呢?

    大帅,转而又有人叫。这一次是朱元璋的枕边人。“秀英,怎么不在后边歇着。”

    朱元璋自幼家破人亡,不得以为了生计,和哥哥两个人分别远走天涯。为此,他这人对于亲情看的很重。又何况,马秀英已经为他生下了个儿子,这就更加令朱元璋感到了作为父亲和丈夫的责任。

    在将领面前,朱元璋虽然也平易近人,却仍旧保留着几分威严。唯独对马秀英不会。朱元璋的心里,夫妻就是夫妻,跟身份、地位无关。

    朱元璋赶紧迎了上来。“可别累着了。”

    马秀英坐下。“哪里会累着,多走动一下还好。大帅……”

    “你我夫妻,还说什么大帅,叫我重八就好。”

    “元璋。”马秀英到底是书香世家出身。“这些日子小十来信了没有?沐英那孩子我乖惦念着的。还有小羽那丫头,她和小十两个到底怎么样了?”

    大帅夫人也是普通人。虽不像普通妇人那般关心着柴米油盐,却自有她愿意关心的事。

    “放心吧,小十兄弟为人机灵,见过的也多,沐英跟着他身边可以好好学学。至于小羽,我看小十兄弟似乎还有些顾虑。”

    “顾虑?什么顾虑?”

    朱元璋道:“可能是嫌小羽的出身不好吧!”这完全是在以此时人的思维在考虑问题。而恰恰王小十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朱元璋纵然聪明非常,哪里能够猜出王小十的心思。

    “小十兄弟出身比小羽强在哪里?”

    朱元璋道:“妇人之见。以小十兄弟的本事,将来封侯拜相也不是难事,他又怎么会愿意取小羽那么一个丫头?”这一句话,可见朱元璋对于王小十的期许是何等的高。“说不得,就要我们想想办法了!”

    “想什么办法?”

第一百零四章 沈万三(一)

    “元璋,小十是你的兄弟,又是你的爱将。他既然不愿意取小羽,你也不能强迫他。”马秀英生性就是如此。若非是她在世时时常劝导朱元璋,只怕明初这段历史将更为血腥。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在想,该给小羽那丫头一个名分了。”朱元璋道:“你也知道,我二姐没的早,我当初见了小羽这丫头,就觉得她像极了二姐小的时候,所以才希望她找个好人家。既然她喜欢小十,我就一定要成全了她。”

    不过转念的功夫,朱元璋便有了主意。他无论是从前还是今后向来如此,只要朱元璋想做,就没有想不到的办法。

    朱元璋道:“等小十和小羽回来,就由我出面,认小羽那丫头做了我的妹子。到时候,我再舔着脸亲自去小十门上求亲。怎么样?凭咱的身份,咱们的妹子看上了王小十还不是抬举他?量小十也不敢不给咱这个面子!”

    马秀英道:“这不是强迫小十兄弟了嘛!要是他真的不同意,不是伤了你们的和气。”

    “他敢!”朱元璋一掌拍的桌案生响。“咱亲自去提亲,还容得他推三阻四。日后他王小十三妻四妾的咱管不着,但小羽今后是咱妹子,必须是大妇!”

    马秀英也被朱元璋这孩子气的话逗笑了。“好、好!你是大帅,没人敢违抗你的命令。这件事情我来张罗,等小羽那丫头回来,我们准备个仪式,将各位将军们都请来,你当众认下这个妹子,然后你就去向小十求亲。”

    “哈哈……这就对了!你听我的吧,准没错!”

    这个时代,男女之间彼此互定终身毕竟还是少数,还都需要一个媒人从中撮合。而朱元璋,就情愿做王小十和小羽之间的这个媒人。

    朱元璋两人如何,远在隆平府的王小十自然不能知晓。就在应天府那场“逼婚”的计划在悄然进行的时候,王小十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个生意人。

    扮作生意人是最容易的一件事。只需要一身上等布料的衣服,再揣上一兜子的钱,便是一个十足的生意人。至于做的什么生意,有钱还怕没有生意做吗?

    这天一早,王小十就出了门,身后跟着的是肖老三,方孝孺则仍旧在忙着寻找沐英的下落。

    “小十哥您请!”肖老三为王小十牵马。看他这幅殷勤的架势,还真是一个十足的小跟班。“您小心些。”

    “肖老三,自然些就好,不用太过刻意。”王小十道。

    “以后还靠着小十哥提拔,当然要用心些。”不想,肖老三却说出了这番话。看这样子,今天他这做派倒真不像是在演戏,而是确实有求于王小十,才在今天他们两个单独的时候大献殷勤。因为往日里,方孝孺都在,他不好表现出来。

    而且看这样子,这件事情还不太方便让方孝孺知道,所以肖老三才挑了这么一个时候。而且这肖老三甚是精明,他不自己说出来,却等着王小十来问。

    王小十道:“有什么事就说吧,过了今天可就没机会了。”王小十不怕身边聪明人多了,聪明人往往能够事业的初期发挥巨大的作用。

    “多谢小十哥!”这又是肖老三的聪明之处。他还未等说是什么事,就先是给马上的王小十长长作揖。这番下来,纵然他求的事有些难度,只怕王小十也不好拒绝他。“小十哥,我出身不好,小时候父母早丧,受惯了地保、乡绅的欺压。我就想着,将来要是我能够立上一两件小功劳,小十哥能替我向大帅求个一官半职。”

    原来是求官的!可以说,肖老三的目光可是比旁人要长远的多。天下尚未平定,他就开始提前预支起来。

    王小十不点头,却也不摇头,而是问道:“你想做个什么官?”

    肖老三道:“等将来天下平定了,我想回到老家去,做一任地方官就好。也好让当初的乡亲们看看,我肖老三也有出人头地的一天。”

    王小十心知,越是地方官员,就越要有些能耐,才能够使地方政通人和。这肖老三会办事,也很懂事,却未必是做官的料。不过,一方县令做不成,做个一县的“捕快头”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王小十没有太过在意。

    先不说天下还没平定,等到天下平定了凭肖老三如此会做人,说不准还这能捞到一个好出身呢!

    “行啊,我先答应了你。不过还不知道大帅到时候答不答应。”

    肖老三喜道:“有小十哥帮着说情,大帅一定会答应的!”

    而后,王小十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却也没有太过的在意,未曾细想过其中的利害关系。

    为官者,最忌任人唯亲。若是他答应帮肖老三的事情传扬了出去,只怕王小十以后的日子就有的好过了,整日还不被这些琐碎事烦死!

    而且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在大明朝一统江山之后,许多将领都抱着这种心态。“自己是皇帝的兄弟,自然应该有些特权。自己的亲族老小自然应该在朝廷中任职。”正是因为这种想法,一些勋贵们才对大明朝廷的腐蚀越来越严重,逼迫得朱元璋不得以而痛下杀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王小十尽管有着后来人的先知先觉,和领先数百年的见识,却也未曾想到这点。一切,都只因为他还没有走到这一步!

    肖老三为王小十牵着马。两人行的不快不慢,在晌午之前,总算是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小十哥,这就是那沈家!”

    “去叫门吧!”王小十下了马,肖老三将马拴在门前的拴马桩上,而后过去叫开了府门。

    门口听事的是一个老者,肖老三把名帖递了上去,就陪着王小十在门前等。两人等了不下半个时辰,里面才算是传出了话。

    又是刚刚那老者回来。“两位,我们公子有请。”

    “公子?不是你们老爷吗?”王小十道。

    老者答:“老爷出门访友,府中只有公子在。两位敬请放心,无论什么事,我家公子都做的了主。”

    “也好。”王小十两人跟着老者进来。路上,王小十不去看院中的景致,却和老者聊了起来。“老管家,贵府公子多大年纪?”

    “不敢!小老儿不过是一个看门人,哪里是什么管家。尊驾有问,老朽不敢不答。我家公子今年二十有七。”

    “二十有七,你们公子年纪也不小了。”

    “尊驾说的不错。可即便公子二十有七,却也是府上的小公子。先不说老爷健在,就是跟小公子并肩的尚有两位兄长。”听这老用人说话,绝对不是普通的看门人那么简单。

    缓步而来,厅上到了。“公子,客人到了。”老者躬身退了下去。

    就见,厅上正有一个年轻公子在饮茶。他听到了老者的声音放下茶盏起身,出来相迎。“有失远迎,两位恕罪。”

    王小十道:“沈公子客气了。”一阵寒暄是免不了的。闲谈了许久,王小十才道:“我这里有一桩生意,不知道沈公子有没有兴趣。”

    “什么生意?”这位沈富公子并没有将王小十的话放在心上,不过像是随口的问了一句。

    王小十道:“赚钱的生意。沈公子可知什么是眼下最赚钱的东西?”

    “愿闻其详。”

    王小十道:“粮食、军械、盔甲,这些可都是最值钱,也是最要紧的东西啊!”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来和你做这门生意。”王小十道。

    “怎么做?你是有钱还是有货?”

    王小十道:“这还要看你。你要是有钱我就有货,你要有货我就出得起价钱。”

    “天底下还有这么做生意的?”天底下的确没有这样做生意的。王小十也不是一个真正的生意人。他为的,就是和这个沈公子打上交道。

    “这里是隆平府,你们敢做这样的生意,就不怕朝廷知道?”

    王小十道:“所以才找上你沈公子啊!在隆平府,离开你沈公子,谁又做得成这样的大生意呢?你说对吧!”

    “这件事情不小,你容我考虑考虑。”沈富这话大有逐客的意思。而王小十毕竟不是生意场上的人,竟没听懂这话里的意思,沈富只好明说。“两位,我今天还有事。日后,在下亲自宴请两位。”

    这时候,那个年老的看门人又适时的出现在了门口。“两位公子请!”

    出了府门,肖老三脑子里还是稀里糊涂的。“小十哥,今天咱来是要干啥?”

    “做生意?”

    “这不是被人家赶出来了,生意也做不成了。”

    王小十道:“你懂什么?今天我们这一趟可算是没白跑了。”王小十对今日之行的收获甚为满足。而同样的,沈富也在家里品味着今日的对话。那名老伙计仍旧在他的旁边。

    “公子,这个王小十胆子倒是不小,竟敢跑到张士诚的地盘上倒卖军械。”

    沈富道:“他哪里是什么倒卖军械,分明就是来探听我的话。王小十,我早在集庆的时候就听说过他了!”

第一百零五章 沈万三(二)

    沈富早就听说过王小十这个人了。要不然,他又怎么会接到了王小十的名帖之后,就将他们迎了过来。

    “公子听过这个王小十?”隆平府离着应天府之间还隔着一个常州府,和一个镇江府。以此时的消息传播速度之差,若非是刻意用心,怎么会事事尽知。这老仆人终日在府中忙事,自然没听说过王小十的名字。

    公子沈富道:“当时集庆大战的时候,我正好在城里。连绵战火打了数月,朱元璋方面始终拿不下集庆。直到王小十领着一个人回来,才转变了集庆的战局。”

    沈家的生意做的不小,眼光自然也十分独到。集庆把守长江水路,连同南北,做起生意来十分方便,沈家也把手伸到了那里。而事有凑巧,当初集庆大战时,多少生意人都跑了出来,唯独这个沈家的三公子,可谓是冒着战火留在集庆。

    等到战事结束,集庆平稳之后,可算是百废待兴,沈家也趁此时机大赚了一笔,才使得这位沈家的三公子在家中地位日重。

    他在集庆待了许久,直到朱元璋将集庆改名应天府之后才回到家中。

    那段时间,王小十多半时间都是闲居在家中,沈富纵然有心,却也无法见到王小十。不过,因为军中将领们每每总是提起王小十其人,沈富这位张扬的大家公子又怎么会充耳不闻?

    沈富是个很有远虑的人。当初张士诚占据了平江路,向各家大户摊派粮饷,各家都是阳奉阴违,或是迫于武力威胁,而不得不支持张士诚。唯独这位沈家的三公子,劝说自己的父亲大力支持张士诚。

    因为他早已看出,沈家若想安宁,就不能够得罪张士诚。与其被逼交钱,到不如痛痛快快,如此也能讨好张士诚。

    别说,沈家当初这个选择,算是为隆平府的富商、士绅带了一个头,也令张士诚对于沈家的态度十分之满意。而这,就是沈富当初想要的。

    “这么说,这个王小十是朱元璋的人喽!”老仆人道:“如此,是否应该通知张士诚?”

    “不!我要单独和这个王小十打打交道。”

    “公子您就不怕被张士诚知道?”

    沈富道:“沈家想要久安,就不能单单指望张士诚一人。这天下,将来还不知道是何人的!”天下尚在动荡,沈富却已经在思虑起了将来的事,这点倒是与肖老三那人有几分不谋而合的意思。

    “公子您是说,要投靠朱元璋?”老汉眼里并不见惊讶。这个三公子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年幼起,他就每每都有些令旁人出乎意料的举动。

    “不是投靠,是两头下注。”何止是两头,按照沈富的打算,他是准备多处下注。

    “公子,您觉得朱元璋将来能够得势?”

    “这点还看不透。不过就连张士德都死在了朱元璋的手里,单凭这点,他就有过人之处。至于更多的,则要从王小十身上着手了。”

    …………

    “小十哥,今天您问出什么了?”方孝孺为王小十倒了一碗热水。天气越来越凉,人也不慎舒服。

    王小十未答,而是问道:“孝孺,隆平府里究竟有我们多少人?”

    方孝孺道:“目前的人手小十哥您都知道,我从来没有瞒过小十哥!”方孝孺被这一问弄的有些紧张了。实际上,王小十并没有怀疑方孝孺期满自己,这么问不过是想确实一下,自己心中的计划是否能够万无一失。

    自从到了元末之后,从策反了常遇春开始,王小十经历过一段“顺风路”。而直到前不久的湖州之行,他才有了一种处处碰壁的感觉。他这才想到,凭自己的这点小聪明,虽然能够一时成事,可这种幸运却不会永远的延续下去。他接下来要做的事,也是越发凶险,唯有事事多谨慎考量,才能加大成功的可能。

    “你别害怕,我没旁的意思。”王小十道:“孝孺,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们的身份被张士诚识破,这些人是否能顺利撤出隆平府。”

    方孝孺道:“旁不敢保证,要是出了事,兄弟们一定能够护送小十哥顺利出城。而且现在有了纪千总的人,就更有把握了。”

    “如果张士诚的人突然下手呢?”

    “那也不怕。周围这片街区里到处都是我们的暗哨,只要有点风吹草动,我们第一时间就能知道。”

    “养活这些人,要花不少的钱吧。”这些事情,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关心过。从锦衣卫创立开始,情报部分有方孝孺、胡定邦,训练军士有纪纲,他王小十就如同一个甩手掌柜一般,甚至连锦衣卫日常是如何运转的都不十分清楚。

    方孝孺道:“的确,每日花销不小。不过我们眼线每到一处,都会以做生意的理由在当地扎根。这不单是一个掩饰,同样也能为我们创造一部分收入。”

    王小十道:“做生意哪里有只赚不赔的?”

    “的确是有赔有赚。不过大帅那里每月也会调拨一些钱粮给我们,加助锦衣卫的发展。”

    “是啊!大帅对我们不薄啊。可锦衣卫成立到现在,除了集庆大战时,并没立一场像样功劳,以后要用心才行啊。“

    “明白。小十哥,咱是不是要在隆平府干件大事?”

    是否干一件大事王小十还没有想好。他之所以会对方孝孺有刚刚那么一问,是因为他心立也没底。王小十今天到沈家去,就是想要探探沈家的口风。他故意透露出,声称自己可以做倒卖军械的生意,看的就是沈富对此抱有一个什么态度。

    如果沈富乃至整个沈家都是张士诚坚定的拥护者,那么今日他的这番话,一定会传到张士诚的耳朵里。到时候,王小十唯有跑路一条,所以他才问方孝孺,如果张士诚动手,他们是否能安全撤出隆平府。

    当然话又说回来,如果沈富并没有将王小十的事情传递给张士诚,反而真的和他做起了生意,就说明整个沈家都是一个墙头草的态度,大有可利用的地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商人逐利,只要王小十满足沈家的要求,无异可以借此打入张士诚内部去。

    王小十有种感觉,沈家在张士诚的权利中心处绝对有一个稳固的位置。

    “张士诚那里有什么动静一定要盯紧了。至于沈家那边,说不定过些日子就会派人来,到时候就由你去见他。”

    方孝孺道:“小十哥不再去见见他们了?”

    “谈判嘛,不需要太主动!”毕竟,王小十背靠着朱元璋这座大山,手里有本钱。

    …………

    隆平府中,似这样独门独院的小户不在少数。多数居住的都是孀居的妇人,独身的老汉,最多的则是一些身无长物,每日靠着卖力气过活的青年汉子们。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就在这一众院落的做身处,不日前突然多出了一户人家。最初见到这院中的人时,周围的邻居们都发出了一声惊叹。谁也不曾想到,这样不起眼的小院子中,竟然会有一只“金凤凰”。

    这是一个姑娘,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无异于是这草窝里落下的一只金凤凰。从那时起,沿街的男子们每日都愿意从这院门前而过,为的就是多看上这姑娘两眼。不过看归看,却从来不曾有人起过歹意。如此美好的事物,心中丁点罪恶的遐想都是对老天爷的亵渎。

    因为他们都觉得,这姑娘是老天爷送来这处院子里落户的,为的就是能够给这孤寂的小院里添一点人情味。

    门外,一架马车疾驰在门前,驾车的师傅轻勒缰绳,马车顿时停在了小院门前。“少爷,地方到了。”

    不用问,马车上坐着的又是那位沈家的三公子,沈富。除了他,没人会坐着这样的马车出门。

    自那日王小十拜访之后,沈公子仍旧过着往常的日子,像是根本没将那件事放在心上。巧的是,王小十自那日之后也没有了音信,似乎两个人都不急,更愿意这样的托下去。这不,今日听说了这位姑娘的传闻,沈富才想要亲自过来瞧瞧,是否世上真有这样美貌的人儿。

    沈富来了,如此高调的敲开了院门。来开门的是一个姑娘,不过沈富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有一种大失所望之感。眼前的这姑娘虽然也很漂亮,足是一只璧人,却似乎少了一点灵动之气,并非让人见过就那般的惊艳。

    或者说,还不足以令这位沈公子眼前一亮。

    “这位姑娘,您是住在这儿?”沈富也算是彬彬有礼。

    “当然!”姑娘并不热衷于和旁人闲谈。

    “我们走。”沈富突然回身道。他这句话,显然是和着赶车之人说的。

    沈富跳上了马车。“公子,您怎么这就走了?”

    “人已经见到了,不走干什么?”沈富理所当然的道。他这次来为的就是见一见这姑娘,看看是否就如旁人口中所说的那般有着倾国倾城之貌。不过看这个样子,沈富只怕是心头大为失望。

    门口的姑娘还摸不清头脑,却是从里边又出来一位姑娘。

第一百零六章 沈万三(三)

    “是什么人?”门里这女子一说话就透露出一股冷冰冰的气质,还没露面就给出了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

    这下子,沈富却又停了下来。原本一只脚已经迈入到了车棚里,却又硬生生拔了回来。他一回头,顺着门板打开的缝隙见到了刚刚出声的女子。只不过半面之缘,却已经令他可以联想到那女子面容的姣好。或许,这才是他想要见的人。

    开门的女子道:“没什么,一个怪人。”敲开了院门,却又不说原因,可不就是一个怪人嘛,姑娘这也不算是说错了沈富。

    接着又听,“没人就把门关上吧。”

    “哎!”小姑娘将门关上,就好像牵动了沈富的心一样,也把他的心关在了门的那一侧。

    “公子,咱们还走吗?”

    “走。”已经决定要走,虽然见到了那令人惊讶的“半面”,可沈公子却也不会如一个登徒浪子般的纠缠不放。“回去见见王小十!”

    这些日子,他再也没有见过王小十。只不过,沈家的人却是几次三番的和方孝孺有过了接触。正是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王小十已经下定决心,要从沈家这里入手,打探张士诚部的消息。

    这可算是王小十在隆平府的首要任务。而另一件事情,就有些让人头疼了。沐英那孩子仍旧没有消息,尽管方孝孺多方打探,锦衣卫的暗哨甚至还花了大价钱探入了张士诚的军中,却仍旧没有丝毫消息。沐英好似就是一下子从隆平府消失了。

    今日一早,王小十手里拿着应天方面的来信,心头的忐忑都已表现在了手上。这封信就像十分沉重一样,使得王小十手腕不住的发抖。

    “该不会是大帅知道沐英的事了吧?”不知从何时起,王小十脑中一但出现朱元璋的模样,就忍不住感觉背后升起一股寒意。别看此时朱元璋仍旧和气,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已经是屠刀悬颈。

    打开信封,就见上边都是一些嘘寒问暖的话,让王小十不需太过刻意,能成功便好,若事不可为,退回应天府就是。在信的最后,朱元璋又是打听了一下沐英以及小羽的近况,让王小十尽快回信告知。

    看过了这封信,王小十忐忑的心也未曾放下。朱元璋越是彰显他自己的大度和仁柔的一面,王小十就越是生怕日后翻脸的那一天。毕竟那一天还没有到来,谁也不清楚会是什么个样子。

    方孝孺就在跟前。每一次应天来信,都是他亲自交到王小十的手上。“小十哥,大帅的信上说什么。”

    “没什么。要尽快找到沐英。”一听了这话,方孝孺犯了难。找了这么写日子,方孝孺催促着下面的人从未懈怠过,可结果还不是……

    正当这时,肖老三一路小跑着进来。“小十哥,孝孺哥……”

    “慌什么,是沐英公子有消息了?”

    肖老三也垂下了头。“那倒不是。不过今天沈公子送来了请帖,约小十哥赴宴。”

    原本王小十不过想着拖上他几日。可没想到,这位沈公子竟也沉得住气,直到今天才托人捎来了信。而实际上,王小十拖了这日也有些坐不住了。要是沈富不主动派人来,他自己只怕就忍不住要找上门去了。

    “孝孺,你跟着我一起去。”

    “好嘞!”

    隆平府街面上,百姓的生活倒算是安居乐业,可见张士诚对待百姓还是不错的。“似乎,自己跟着这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丁普郎这样想着。毕竟,张士诚也算是一方枭雄,唯有跟随这样的人才有机会杀掉徐寿辉。

    数日来,丁普郎算是熟悉了自己的工作,每日就是跟在张士诚身边,保护张士诚的安全。自上次的事情之后,张士诚每逢外出都十分小心。

    对于上一次丁普郎放纵了刺客的事情,张士诚为显大度并没有追究。而他越是如此,以丁普郎这憨厚的性子只怕日后办事会更为卖力。

    今日,张士诚没有外出的打算,就待在自己的“皇宫”里,那里的防卫绝对安全,所以丁普郎今日无事。细想起来,他已经有数日没有回去,为怕师妹惦念,所以他才打算去跟师妹报个平安。

    可一进了巷子,丁普郎就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似乎,就连巷子里的一砖一瓦都带了些鲜活之气。路上他就瞧见,自家门前,时常有成年的汉子路过,眼底泛着神采的向门内张望。

    实际上,这扇门板整日关着,他们什么都见不到,可单薄的门板却拦不住他们脑袋里的遐想。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丁普郎拉住了一人问道。

    “嘘!”这人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这户人家来了一个姑娘。”

    “姑娘?”丁普郎上去便敲院门。身旁这人拦住。“你敲门做什么?”

    丁普郎道:“这是我家啊。”

    “你的家?我也住在巷子里,怎么没见过你?”

    丁普郎被这人气的一笑。“我住在这院子里你不曾见过,怎么这户人家来了一个姑娘你却都知道?”

    那人尴尬一笑。“我也是听街坊说的。这姑娘长得想天上的仙女一样,可惜为人太冷了些。”

    一时间,丁普郎想到会是谁了。除了她,还有谁会如男子所说的那样。“好了,你看也看不到了,回去吧。”

    而后,丁普郎上前敲门。“妹子,是我回来了,开门吧。”丁普郎敲过了门又好整以暇的打理了下衣衫,似是在为了见门内的“客人”而做着准备。

    门开,丁普郎进去,又将门关上。门外守着的这些个“痴汉”们透过门缝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各自叹了口气离开。

    丁普郎听着门外人离去散乱的脚步声嘴角一阵苦笑。“是周姑娘来了吧,不然怎么会惹来这么多人。”

    “是啊!”这姑娘是彭莹玉的女儿。彭莹玉死后她在彭莹玉那些老部下的带领下飘零了一段时间,直到丁普郎找到她,而后和常遇春相遇时那些老部下死伤殆尽,唯有丁普郎一人带着他辗转,一路逃到了隆平府地界。

    “师哥你这几日到哪去了,人也不见,害的我担心了好一阵子。要不是周姐姐来了,我都打算出去寻你的。”彭姑娘抱怨道。倒不是生气丁普郎抛下自己,而是因为丁普郎是他目前唯一的亲人,她生怕丁普郎这几日出了事。

    两人虽没有血缘关系,却在经历过众多的事情之后,比亲兄妹之间的感情更为深厚。

    丁普郎不愿将事情都告诉给师妹,生怕她担心,只是模棱两可的说道:“没什么,耽误了几天,事情才算是有了些眉目。”

    彭姑娘自然知道所说的“眉目”是什么,那可是关系到他父亲的仇。“真的?”她脸上的喜色是掩盖不住的。

    丁普郎岔开话题。“不说这些了,周姑娘在哪,让我见见她。”

    彭姑娘道:“周姐姐正在审问一个人呢。”

    “审问?你们这两个丫头搞的什么鬼?”

    彭姑娘道:“是一个半大的小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惹了周姐姐,被周姐姐带到了这来。”彭姑娘吐了吐舌头。

    “我去瞧瞧。”

    天近傍晚,王小十带着方孝孺来到了约定的地点。为防有意外,纪纲也已带人埋伏在酒楼内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虽然沈富未曾将自己的事透露给张士诚部知道,可毕竟此时沈富的态度还显得有些两方暧昧,王小十不得不防备着些,以免沈富将自己给卖了。如今,王小十已多半能够肯定,面前的这位沈富,多半就是后世那位富甲天下的“沈万三”。否则,一个年轻的富家公子不会如此的难缠。

    越是这样,王小十心底就越是高兴。若面前的沈公子真的是后世的沈万三,那么自己这桩“生意”算是找对人了!

    “想不到沈公子早来了,倒是王某人姗姗来迟有些失礼了!”

    沈富道:“不是小十兄弟来晚来,倒是沈谋心急来的早了些。在下宴请王将军,岂有不早来之礼?”

    王小十将要坐下的身子停在了半空。“沈公子说什么?王将军?什么王将军?”王小十还不知,自己的身份对于沈富来说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这场两人之间的博弈,终究是王小十棋差一招。

    沈富道:“当着真人不说假话。王将军要是信不过在下,自可以转身离去,沈某就当是不曾请过将军!”沈富开诚布公,算是出乎了王小十的预料,不过他却很快就缓过了心思。

    “既然如此,我也就直说了。”王小十的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我的确是军旅出身的人,沈公子称呼我一声王将军倒也没错。”

    “我非但知道王将军的身份,更知道王将军是从应天方面来的。”

    “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沈公子和我做生意就不怕吗?”

    沈富道:“王将军又不是吃人的猛虎?我连张士诚都不怕,又怎么会怕王将军呢?”

    “沈公子……”

    “叫我万三吧,这都是兄弟们闲来取笑的名字。”至此,王小十不再怀疑眼前这人的身份。他,就是沈万三!

第一百零七章 混小子

    “万三?这个名字可是比沈富霸气的多啊。”王小十赞道。沈万三这个名字,无论从那一处来看都比沈富这个名字强的多。沈富、沈富,一听这个名字就很俗气。

    沈富道:“还不都是我家老头子嘛!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又不许我改。算了,不说这个,还是说说咱们的事情吧。”

    王小十道:“有话直说。”方孝孺就站在王小十的身后,为他添菜、斟酒,可算是让王小十体会了一把当“主子”的快感。

    “王将军提到的几桩生意都是好生意,也都是赚钱的生意,万三自然有兴趣。不过,这些生意未免小了些吧。”沈富自视甚高,从来做的都是大生意。和普通的生意人合作尚且如此,又何况是何王小十这样的人做生意。

    王小十早知道对方会有所要求。“请说。”

    “王将军快人快语,我也就直说了。王将军到隆平府来,自然有其他的目的。这我不方便打听,可若是将军有用得到万三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只需要将军能够保证我沈家在应天府的买卖安全就好。”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这条件提的的确足够简单。就算是王小十不答应,朱元璋那里也不会为难沈家在应天府的生意。

    应天府,将作为朱元璋的根基之地。应天府百业兴盛,自然对朱元璋的大业有极大的帮助。就凭这点,纵然明知沈家与张士诚部的关系,朱元璋也不会对其痛下杀手。如此看来,沈万三的这个条件提的都是可有可无,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条件。

    就见着,对面的沈万三径自饮了一杯酒,两眼间笑意可见。霎时间,王小十明白了。

    “万三兄可谓是深谋远虑啊!从今天起咱们就是朋友了。”和聪明人在一起说话,就不用事事言明。若要言明,王小十该说:“今后朱元璋部得了天下,也绝不会动沈家的人。”可如此一来,便有一种凌驾于人之势,难保会令沈万三不痛快。

    而王小十一句简单的“我们是朋友了”。无异于是给了对方一个回应,示意交易已然达成。

    王小十天资聪慧,心思细腻,自觉凭着后来人的智慧和见解,当无往不利。可见到了这个沈万三之后,他才知道自己是小看了“天下英雄”。一个沈万三尚且如此难对付,那么一些青史留名如刘伯温、李善长之流,又会是具有何等智慧呢?

    平日里,李善长为人和气,刘伯温行事低调,王小十心底不禁有些将这二人看轻。如今想来,这何尝不是二人处世的智慧啊!

    见王小十有些愣神,沈万三问道:“王将军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万三兄帮忙。”王小十道:“这次跟我同来隆平府的有一个孩子,前几日不慎走失,还请万三兄帮忙寻找。”

    王小十竟想着拜托沈万三来找沐英。听罢,身后的方孝孺一时间有些担心,轻咳出声提醒。

    “这没问题。要说在隆平府还真就没有我找不到的人。只要王将军放心。”

    王小十又是重复了一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这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王小十纵然不善酒力却也被劝着喝了几杯,如今走路脚上都有些轻浮,直靠方孝孺搀扶着。

    “今天这顿饭吃的可真值啊!足可见王将军是个性情中人。只可惜我二哥不再,否则定然能和王将军成为莫逆之交。”沈万三没来的提起了一人。

    “令兄不在家?”

    沈万三道:“我二哥南下浙江去了。他这个人,从来不将钱财放在心上,更兼性情洒脱,在天下各路州府都广有朋友。要是他在,我家里没几时是清闲的,从不早到晚都是来拜访的人!”

    王小十不过是胡乱的应付,就当沈万三说的是酒后醉话,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搀扶着王小十的方孝孺,听了沈万三的话后脑中不禁浮现了一个身影。

    不知为何,沈万三口中描述的形象,多少都与他在归安监牢中见到的那个男子相吻合。而且那位公子也姓沈,家也在隆平府,可谓是不谋而合。

    方孝孺深深的记着,自己答应人家的事可还未办呢。

    不过隆平府中未必就只有这一家大户姓沈,方孝孺没有贸然询问,而是想着打听一下再说。

    “公子!”送别了王小十,沈富又上了他那辆特别的马车。“咱们回府吗?”

    沈富趁着酒兴道:“去那位姑娘家。”他还惦念着那位见过“半面”的姑娘。

    “现在?这个时候咱还能见到人吗?”

    沈富道:“不用你操心,就当是闲来无事去转转。”

    “驾!”赶车人一挥鞭,马儿架着车辕蹿了出去。

    …………

    “周姑娘,我看这小子虽然混了点,可也不像是坏人,就放了他算了。”丁普郎劝道。“白白养着他几天,废粮食不说,要是我们存身的地方传了出去被人知道就麻烦了。”

    这位姓周的姑娘转过了身。灯光下,姣好的容颜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样。不,简直比画上走下来的还要漂亮。

    周姑娘的美不同凡俗,是一种孤高的美。就好似一个人攀爬过巍峨雪山,见识过了雪山上孤高的莲花一样,今后再也不会将世间任何的美好放在眼底。可你若是问他,这莲花究竟是如何的漂亮,是如何的一种美。他却又无法形容出来。

    或许旁人会笑他为此而痴了,但见过它的人却仍旧暗自庆幸、庆幸他见过世间美好的极致。

    这位周姑娘就是如此。

    丁普郎看着她的目光中,羞涩带着热切,这是他看向她时独有的目光。

    周姑娘道:“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她的声音多少有些瑕疵,声音不够甘甜,却带着点粗音。想来也对,老天爷不会将世间的所有美好给予到一个人的身上。

    “我在隆平府外遇见的他,后来发现他跟着我,我怕他是徐寿辉或是元廷的人跟了过来,就把他给抓回来,审问了一通。”

    一切都如这周姑娘所说的。当日,沐英知道王小十南下湖州,却将自己扔在了隆平府而十分不忿。于是,他趁着外出的功夫四下里生事,和许多人发生了争执,为的就是岔开肖老三等人的注意力。可是连续许多日子都没能够脱身,倒是在那日晚间,看守的肖老三等人莫名其妙的昏倒在了地上,而使得沐英跑了出去。

    至于当晚守夜的兄弟是怎么倒下的,沐英也不清楚。他还以为是自己当夜准备的那些酒起了作用呢。

    从隆平府出来之后,沐英就遇见了这位周姑娘。沐英说起来是个半大的孩子,却也懂得了男女之事,懂得如何分辨美丑。见到了周姑娘的容貌后竟鬼使神差的跟着她走了一路,最后才被姑娘抓了回来。

    原本,周姑娘以为沐英是徐寿辉派来的人,可细想却又不像,在审问了一通之后就决定放了他。而这时的沐英却是硬气了起来,无论姑娘如何赶他就是不走,为了每日都能见到这姑娘,他算是赖在了这里。

    每次提起让他离开,沐英的头就摇的像是个拨浪鼓一样。而周姑娘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查,也不敢太过大张旗鼓的将沐英赶走。若是下手杀了他,却又不忍心害了这个半大的孩子,于是便僵持在了这。

    当然,她也大可以将这小子打晕了送走,不过按照这小子死缠烂打的性子,多半也会自己找回来,那时候声张出去,周姑娘只怕就无法在隆平府安身了。

    说到底,周姑娘是个大家之女,才会被沐英这个无赖小子难住。

    “我去见见他。”丁普郎起身去了另一处房间。

    房间里,沐英这小子以一种大爷般的姿态堆坐在椅子上。看样子,他这么多日子过的都很好,人也精神的很。

    这些天来,周姑娘倒也没“虐待”他,每日吃喝给的都很足。毕竟,这小子除了赖皮一些,其他地方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你是什么人?”沐英见到丁普郎是一点也不客气。

    “我是这家的主人!”

    沐英道:“周姑娘呢?我要和周姑娘说话。”

    “小子,你不要赖在这里,周姑娘是不会喜欢你的,你的年纪还太小。”

    沐英不语,却固执的转过了头,显然是不愿意和丁普郎继续这个话题。

    “小子,你要是不走我今天打断你的腿。我说到做到!”丁普郎瞪起了眼。

    “你敢!”沐英初生牛犊不怕虎,他还不知道丁普郎的厉害。当然,丁普郎也没有上来就打断人腿的习惯,他不过是小惩大诫,手上一指点在了沐英的腿上,立时让其半个身子都陷入一阵痛麻之中。

    “你……”

    “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快些滚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正当丁普郎在收拾沐英这个混小子的时候,沈万三的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门口。还未等沈万三一步跨下了车身,就听院子里边沐英惨叫了一声。

第一百零八章 阴差阳错(1)

    “哎呦,这里面是怎么了?”

    “公子您先别动,我进去看看。”

    “小心。”

    赶车的手里拎着鞭子,也不敲院门,竟就一手攀着墙头,身子飞跃过了院墙。看这架势,他的身手虽然比不上丁普郎,想来差的也不多。

    赶车的一上了院墙,屋子里的周姑娘就听到了动静,一步跨出了门来,手里还提着一柄剑。倒不是他和这赶车人有仇,而是本能的觉得,从墙头翻过来的不会是什么好人,才拿着柄宝剑出来防身。

    剑锋前直,冰冷的姑娘身上又平添了几分的英气,叫人看了更是惊艳。

    “别误会,我是……”不等赶车的说完,周姑娘就已经出手了。趁着赶车的双脚刚一落地,身形不稳的时候,这一剑就已经刺到。

    赶车的顺势矮下了身子,翻滚到一旁。同时他手里的鞭子挥动,抽向了周姑娘的小腿。这鞭子伸长了足有一丈,抡起来时手腕一抖,鞭子梢上就会加一股阴劲,落在人身上自然不轻。

    周姑娘情知如此,手上宝剑挥动,竖在地面上,鞭子与宝剑缠绕一处。这鞭子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和宝剑缠绕住,无论周姑娘怎么拉扯都不见撕裂。而两人同时习武之人,周姑娘的力气怎么敌得过一个常年赶车的男子。两相僵持之下,周姑娘不断被拉扯至对方的一侧。

    眼瞧着,若不弃剑身子就要被拉了过去。这时候,偏房里丁普郎才算是出来。

    原本时间就不长。从赶车的落地,再到周姑娘的出手一剑,乃至最后的两人角力,都不过是转瞬的功夫。而就是这转瞬的功夫,周姑娘已经落了下风,待丁普郎来救。

    丁普郎到了。飞身一脚踢向赶车的人。赶车的人不肯吃亏,手上腕子翻转,缠绕的鞭子从剑身上抽回,人也跟着再次飞身上了墙头。

    以丁普郎的功夫,想要追上这人也很容易。不过,他却没有那么做。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人无心恋战,自己也没有必要追着人家不放。事情闹大了,反而是他这一方不好收拾。

    墙头上,赶车的马鞭翻卷,等闲的人还不曾看清,院门的门栓就已经被鞭子拉开,沈万三随之出现在了门口。

    “几位莫要误会。”沈万三富家的公子,行事、做派彬彬有礼,一副斯斯文文的表现,任谁见了也不会想与这样的人动手。

    越是这般令人看不出深浅,就越是令人忌惮。

    “阁下是?”丁普郎来到隆平府已经有些日子,但他却不知沈万三的身份。平日里沈万三即便出门也都是坐在马车上,哪里是谁都能够见到的?

    沈万三没有表明身份的意思。“在下路过这里,听见房子里有人惨叫,才命下人那进来看看。下人不懂事,得罪做主人家的地方还请原谅,我给两位赔礼。”说着,竟真的弯下腰冲着人作揖。

    “算了。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不劳旁人操心。”

    “那是、那是……”嘴里答应着,沈万三的眼睛直向着周姑娘那里瞧了去。这一瞧不要紧,简直把沈万三的眼珠子都拉了出来。他也不曾相信,人世间竟会有如此令人惊艳的女子。只不过,这种孤高、冷傲的性子,令沈万三微微的有些摇头。

    夜色落下,城中又是万家灯火。隆平府一日的喧嚣未曾落下,倒是更显得几分热闹之气。

    王小十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街巷,类似于唐时的坊市,其中多是生意人家,前面开门做生意,后面生活着一家老小,甚至还圈养了骡马,到了晚间人声、马斯,吵的好不热闹。

    在这里也住了一段时间,王小十却从未像今日这般的厌恶这里的喧杂之声。从未像这一刻,他心底是如此的烦乱。起初,他还觉得是今日的酒喝多了有些“烧心”的难受。在街上过了一阵的风,却也没见好转,这才回了家,回了这临时的住处。

    这里也不是王小十的家。游子何必有家,浪子何处是家?

    还未进家门,街巷对面就迎上了一位。这人满面的红光,是被沿街的灯火染的。他手里提着一个四方的匣子,木质,上边刻着花纹,像是来给什么人送礼。

    “小十兄弟!”这人显然是来找王小十的。“有缘自会再见。小十兄弟,你我之间的缘分还真不浅啊!”来人是谁自可不言而喻。赵普胜!

    王小十越发的心乱如麻,连头也没抬。

    “小十哥,这是咱们在归安遇见的赵普胜、赵先生。”方孝孺还以为王小十贵人多忘事,已经忘了他这号人,才出声提醒。同时笑着脸向对面解释。“赵先生,我家公子今日赴宴喝了些酒,不太清醒了。”

    “没事、没事。我听说你们住在这,特地拎着东西看看你们。倒是我,大晚上的登门有些不安礼数了!”

    赵普朗是今日才探听出王小十的住处,他原本打算白天的时候就来,可王小十准备去和沈万三见见面,匆匆忙忙的就离开了。按说赵普胜就该明天一早再过来问候,可他却等不了那么多的时间了。

    他出外日久,原本是为了丁普郎。如今见丁普郎无事,又在张士诚手下谋得了一个差事,他也该尽早回去,回去糊弄徐寿辉了。

    说起来,赵普胜也是彭莹玉的弟子,却委身在了徐寿辉手下任职。在他的眼中,徐寿辉也是一方枭雄,值得他跟随。按说丁普郎一身的武艺不下于自己,要是在徐寿辉手下也有功成名就的一天。只不过,丁普郎这死心眼的人不听劝。

    彭莹玉究竟是死在元廷的手里,还是死在徐寿辉的手里,只怕谁也说不准。毕竟他们都不曾亲眼见到。

    而原本打算在辞别了丁普郎就回转江西的赵普胜,却又意外的停留多日,只因为他觉得王小十不简单!

    所以他来了,来探一探王小十的身份。

    “是赵大哥啊!快请屋里坐。”这时王小十的情绪好了很多,刚刚那种感觉也减缓了少许。

    赵普朗就是为的探听王小十而来,自然要进到里面坐坐,和王小十聊上一聊。

    进了门,添上一壶茶水解了一下嘴里的酒气,王小十的心总是觉得空落落的,就像是少了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想不起究竟是少了些什么。

    “小十兄弟,上次你说自己是淮西人?淮西什么地方?我曾去过淮西一带,到过的地方还不少呢。”赵普胜在套王小十的话。

    “怀远县一带,现在已经归应天府管辖了。”王小十道。

    “应天府!是啊,朱元璋占了集庆改应天府,张士诚占了平江路改隆平府,辖下管着常州、湖州一带,声势浩大,连朝廷都拿他没有办法。”

    “那都是朝廷该操心的事,我这生意人只关心自己的生意。”王小十道。

    “小十兄弟此话差了。天下动荡,生意也不好做了。”

    王小十道:“有人吃饭就有生意可做,管他打的什么仗。”

    “这么说,小十兄弟做的是粮食生意?”

    王小十不答。若是再聊下去,只怕就要露馅了。王小十肚子里的东西不多,若真是一句话说的不对,难保不令人怀疑。虽然此刻王小十还不知赵普胜是什么人,但从他今日来探听自己的虚实来看,多半也不是寻常吧百姓。

    况且,寻常百姓哪里会有那么好的功夫,手下还有着一群不要命的弟兄。

    王小十只当他是远走天涯的亡命之徒,即不得罪他,却也不和他拉的过近。

    这时候,方孝孺安顿好了今日的一切,来到王小十跟前。王小十借故岔开话题。“下去吃些东西吧。小羽那丫头应该给你留了。”

    “哎!”方孝孺答应了一声。

    自从到了这里,小羽就肩负起了做饭的工作。肖老三他们有做饭的人手,按说不需要小羽帮忙。不过小羽闲着无事也闷得慌,倒是愿意每日为王小十做上两餐。看着王小十吃的开心,那小丫头也就像是过节一样的高兴。

    而今天,王小十和沈万三吃过了饭,可方孝孺还没吃。

    提起小羽,王小十心底突然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在进门之前就一阵心神恍惚,进了门之后又总觉得少了些东西,可又想不起来究竟少了什么。现在他才想起,少了的岂不就是小羽吗?

    每日里王小十外出办事,一但回到家,小羽都会迎出来。有时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单纯的冲着他甜甜一笑,小丫头就感觉到莫大的满足。

    原本,王小十只当小羽是一个小妹妹看待。不知从何时起,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为紧密,却因每日都能瞧见,而并无半分的新鲜感。可今日,蓦然间意识到小羽可能出来危险,王小十的整个人都像是被一股力量抽空了一般。

    “快去看看小羽!”这不过是王小十的一种直觉。他甚至希望自己的直觉不准,小羽只不过是累了躺在屋子里。

    一切的一切,等方孝孺看过之后就清楚了。小羽仍旧倒在床上,却是双眼、嘴唇紧闭,脸色呈现一种难看的蜡黄色。

第一百零九章 阴差阳错(2)

    小羽病了。今天一早还好好的,病得就是这么突然。王小十甚至怀疑,是否什么人给小羽下了毒。而最被王小十怀疑的,就是今晚到访的赵普胜。他早不来,晚不来,却偏赶到这个时候来。小羽原本就好好的,也恰是在赵普胜来的时候突然病倒。

    “小十哥,这咋办啊?”方孝孺也没了主意。

    “快去请大夫。”王小十道。这一刻,他的心反而不再那么乱了,思绪也清醒了起来。若这个时候他为此而倒下了,该让方孝孺这一票人怎么办?

    “把肖老三叫来,今天进出过院子的人都查一遍。”

    “小十哥你是说……”

    “还不保准,或许小羽只是病了。”

    回到厅上,赵普胜还在。这时候明知这里出了事,他也显得有几分热切。“小十兄弟,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小事情。赵大哥到隆平府有些日子了,事情看来是办完了?”

    赵普胜道:“办完了。这要不是想着见你一面,我都准备返程了。”

    “赵大哥家是在……”

    “江西。路程不近,紧赶慢赶,还能赶得上在家过个年。”

    “好吧,那我就不送了。”王小十已下了逐客令。他深深的怀疑,小羽的突然发病是这个赵普胜在搞鬼。只不过赵普胜这人功夫了得,现在王小十没有证据就贸然和他翻脸,一但打闹起来岂不是不好收拾?况且,王小十还不清楚赵普胜的底细。

    而且,若这件事真是赵普胜搞得鬼,他就必然会有后手,而不会单单只为了下药害一个下丫头那么简单。

    王小十欲擒故纵,放任赵普胜离开。只要他一但透漏出了意图,就是动手的时候了!

    无论背后主使是什么人,哪怕他动了王小十本人,将阴谋放在自己的身上,王小十都不会如此的气愤。一路走来,小羽已经成为了王小十唯一的亲人,是他的软肋,任何人也碰不得。

    “那好。既然小十兄弟有事,那赵某就告退了。我还要在隆平府潘恒几天,要是小十兄弟有用得着哥哥的地方,就到四海客栈来找我。力所能及自不会拒绝。”

    “多谢!”

    …………

    院子里的冲突刚刚停息下去,沐英这小子又是在屋子里出声道:“晚饭好了吗?我饿了!周姐姐,你在外面吗?”这混小子嘴还真的甜,自打见过了周姑娘之后,就一口一个的姐姐叫着,令人即好气又好笑。

    周姑娘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他算是彻底被这个小无赖给缠住了。

    彭姑娘就没有她那么好的涵养了。“吃,你就知道吃。从今天起不给你吃的,让你饿死在这。”

    “周姑娘才不会呢。”

    “哈哈……”沈万三一声笑。“你小子就是沐英吧?”

    “你认得我?”就算沈万三认得他,可却还没见到他的模样呢。

    沈万三道:“今天还有人托我寻你,不想是在这碰到了。”

    “谁让你找我?”

    “王小十。”

    “他回隆平府了?”

    “回来好些日子,一直都在找你。要是让他知道你这些日子都藏在一个姑娘家里,说不定会骂你一通呢。”

    “我才不怕他呢。要不是他把我撇下,我哪会碰到周姑娘。”

    沈万三和他聊了几句,也觉得这声音甚为熟悉。他哪里会猜到,沐英就是数日前和他发生争执的那个少年。“你这个混小子,天底下就没你怕的人了?”

    怕,他当然有怕的人,不过那人却还在应天府呢。

    “好了,我这就回去。周姑娘,等我回去安顿下来之后我就找你。你要等我啊!”

    姓周的姑娘脸上竟见有一圈红晕,微微侧头不语。

    “喂,来来人给我解开!”原来,沐英身上还被绑着呢!

    …………

    次日天明,沐英回来了。为怕这小子半路上二次跑掉,赶车人亲自押着他来见王小十。

    原本,昨夜就可以送沐英回来。只不过沐英这几日没有换衣服,也没有洗澡,身上脏臭的很,沈万三把他带回了府上,好生梳洗、打理了一番,第二天一早才送了回来。

    原本,沈万三打算亲自送沐英回来,却意外接到了一封信。他看过信之后一语不发的扎进了书房,后又跑去见了张士诚。

    张士诚已经称帝,行事做派都是一副帝王姿态,常人想见自然不易。不过沈万三却也不是寻常人,他自然有见到张士诚的办法。

    沈家这几年可算是和张士诚打了无数的交道。若非是沈万三打算两头下注,此时的沈家已经彻底站在了张士诚这条大船上。

    尽管沈万三不愿,可架不住老头子和沈家的二公子愿意。近几年,沈家借着南北通商的机会,搜罗各方情报,为张士诚充当眼线,所以沈万三要见张士诚一面并不困难。

    能够拉拢人手争霸天下,这张士诚也不是易于之辈。朱元璋懂得情报的重要性,才命小十组建了锦衣卫。而张士诚虽不及朱元璋如此远见,却也懂得借助沈家商队的便利。

    今日一早,沈万三接到的信就与这事有关。如今老爷子不在家,沈家的主事之人也就只剩下了沈万三。

    如今张士诚虽然称了帝,可隆平府内外并不太平,他这个小朝廷也是风雨飘摇,所以张士诚并没有大肆的修建宫殿,居住仍旧在他的将军府宅邸。

    一进门,沈万三就见一位先生走了出来。他的确是位“先生”。背着个木头药箱子,是一位给人看病的先生。

    “王先生!”沈万三认得他。这位王先生叫王居中,也算是平江路一带的名医,非但是沈万三,隆平府的达官贵人有了大小病情,都想着请这位王居中先生诊一诊。无论病情大小,就是图一个心安。

    今天在这里碰见了这位王先生,不用问也知道,该是张士诚家里有人得了病。

    “是沈公子啊!”王先生道:“这不,今日陛下身子不适,让我来给瞧瞧。”王居中在张士诚这里挂了职,也算是正牌的“御医”了。

    “容我多一句嘴,陛下这是……”

    “陛下是心火。忧心成疾,需要静养,再加以食补,旬月才能好转。”

    在张士德的法事时张士诚可是亲自露过面的。而且因为丁普郎的事情,可算是闹得隆平府人尽皆知。民众都盛传,张士德虽败,可看张士诚这架势却是斗志昂扬,大有和朱元璋一决雌雄之势。若是再让旁人知晓张士诚的病事,只怕一时间会闹得个人心惶惶、军力不稳。

    当然,王先生不是多语的人,这也就是当着沈万三的面,否则他也不会多这一句嘴的。

    “沈公子是来找陛下的?”王居中像是猜到了什么。“看样子陛下是静养不得了。告辞!”王先生提着药箱一拱手。

    沈万三随后不出意外的见到了张士诚。此时他面前的张士诚仍旧保持着威仪之态。只不过,这威仪的背后却是有一股外强中干的架势。

    “万三啊!”沈万三的这个雅号张士诚也是知道的。“今天来是为了你二哥的事情吧。”

    沈万三道:“万三今日来是为了陛下的大业。”说着,双手呈上了一封信。这信就是他今日一早接到的,便忙不迭的送到了张士诚这里。

    有侍从递给张士诚。这老家伙乍一瞧还好,可越是看下去他的身子就越是发抖,脊背都连带着冲起了一股凉气。

    下面站着的沈万三道:“陛下,我沈家在大都方面的人打探到,朝廷有招揽张明鉴之意。如果张明鉴愿降,元廷便委派张明鉴为江浙行省左丞。”

    从前也有各路义军头领降于元廷,所封官职各有大小,却从未见元廷如此大度过。行省左丞,已经相当于地方二级长官,统领辖下各路、州、府军政大事。这一次,元廷可算是下了血本。

    实际上,张名鉴不过是近两年才冒出头来的后起之秀,不要说是徐寿辉这样的“一方大佬”,就是朱元璋和张士诚两人都比他腰杆子要硬的多。而元廷之所以会许下如此重诺,为的就是借张名鉴的力量,去牵制张士诚。

    把骨头扔给了狗,自然是要其对付其他的猛犬。这一点,张士诚看的清楚,沈万三也同样看的清楚,否则他哪里会在接到信后思虑了一番,就立马来见张士诚呢!

    本来沈万三接到了这封信后还犹豫了一瞬间。他曾经想着,是否要将这封信交给王小十。一但这个情报坐实,张士诚的好日子就不多了。要是朱元璋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出兵,定然能够一举拿下隆平府,借此与张名鉴对峙。

    可转念一想,沈家不过是刚刚和王小十接洽在一处,而在张士诚部,他沈家已经花了大把的银钱、心思。若是张士诚这么快就倒台沈家岂非是落得个鸡飞蛋打,实在是不划算。唯一的办法就是希望借此给张士诚一种危机感,让他尽快罢停与朱元璋的战事。到时候沈家两方买好,无论是在应天府还是隆平府都好做生意。

    生意人奉此乱世,也不得不搅扰进这样那样的争斗中,难以独善其身。

第一百一十章 阴差阳错(3)

    沈万三看着张士诚,看着他的手腕从镇定到微微颤抖,看着他假装威仪的姿态被自己揭穿。

    沈万三道:“陛下,信已送到,万三告退了。”沈家在张士诚的集团中也算是占据了一处位置。不过,从前这些事情都是沈家老爷子和沈家二公子处理,沈万三从来不曾插手过这些东西。这次也是老爷子两人都不在家,他才充当了这个信使。既然信已经送到,他自然要告退。

    既然要两方买好,他就要和朱、张两部各自保持一定的距离。

    “慢着!”张士诚的手终于不抖了。他身上的冷气也不再往外冒,又恢复了那样的“天子做派”。

    “万三,你沈家不比旁人,无论是你父亲还是你二哥,对朕的大业多有帮扶,有些事情我也不用瞒着你们。给万三公子看座。”

    内侍给搬过一张软凳,沈万三也不客气。

    “万三,你二哥不在,这封信是你送来的,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沈万三道:“万三觉得,张明鉴不足为惧。”

    “小小的张明鉴当然不足为惧。只不过我部与朱元璋处战事吃紧,怕兵力不足以顾虑到张明鉴这小小的角色。”

    沈万三道:“那就只有求和了!”

    “跟谁求和?”

    “陛下心中自有计较,万三不敢多言。”

    “哎!朕让你说,说对说错我都不怪。”

    沈万三道:“如此,万三放肆了。依我觉得,若是和张明鉴求和,无异于会增长了这小人的气焰。”

    “这么说,你是主张和朱元璋乞和了?”

    “若不如此,就唯有和元廷求和。”向元廷求和,张士诚不是没干过这样的事情。当初张士诚在高邮称帝,遭到元廷的大肆围剿,父母亲人都死在了元廷手上,张士诚不得已向元廷求和。后他又再次起兵转向平江路,赶走了方国珍,这才有了如今的隆平府。

    可以说,元廷手上沾染着张家的血,可朱元璋手上,刚刚染上了张士德的血,两方不单有国仇,更有私恨。让张士诚向这两方求和,他心底是万分的不愿。

    不过沈万三说的话也十分在理。张明鉴一朝得势,如小人得志。若是张士诚此时求和,纵然张名鉴应承,却也难保不会狮子大开口。更何况,张名鉴极有可能会投降元廷,同他求和,与再次投降元廷又有什么区别?

    “陛下,万三狂言了。一切全凭陛下做主。”见张士诚低头沉思、久久不语,沈万三故作紧张的道。

    “无妨、无妨。”张士诚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纵观元末这段历史,各方枭雄之中,心胸最为宽广的倒要数这位张士诚了。无论他的部下战败与否,都不会遭受到惩罚,反而会大加勉励。又或许正是这个原因,他最终才会败于朱元璋的手下,可算是“成业萧何、败也萧何”。

    “你先去忙吧。有了你二哥的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是!”沈***下了。

    刚刚告退离开,才出了将军府,就见一辆马车等在了门前,赶车的还是那人。

    “公子,出事了。”

    “又出了什么事?”今日可算是一团乱啊。

    赶车的道:“我按照公子的吩咐把沐英送回王小十处,到那里却听说跟随而来的一个小丫头病了,病的十分厉害。”

    “一个小丫头?”

    “那不是普通的小丫头,王小十待她和旁人不同。”

    “病了去请大夫啊,找我做什么?”

    这时候,马车后闪过了一人,正是方孝孺。“沈公子请了。小十哥请过了大夫。可隆平府的几位郎中都没有办法。郎中们都说,唯有请王先生出手,才有可能。所以……”

    王居中医术高超,身份也与寻常郎中大不相同。若非高官显贵或是相熟之人是请不动他的,所以这才要求到沈万三的头上。

    “沈公子,小十哥说了,只要您请来了王先生,无论病情如何,小十哥都会记得您这个人情。”

    不过是说句话的功夫,能令王小十欠下自己一个人情,这“买卖”如此划算,沈万三这个生意人自然不会放过。

    “哪里的话,我今早还见过王先生,这点小忙还说什么。咱们这就到王先生府上去。”沈万三坐上了马车。这一次,方孝孺也被请上了马车。

    沈万三看得出,方孝孺就似王小十的左膀右臂一样。

    别看今早才在将军府里见过了王先生,可实际上这王先生住的地方却不近,路上正好让沈万三和方孝孺聊了几句。

    “孝孺,你们王将军对那个丫头很不一般嘛。”

    方孝孺道:“的确。小十哥对每个人都很好。”

    “屁话!”沈万三明知方孝孺在扯谎,不肯和自己言明。不过,他却也猜出了大概。“王将军是不是看上了那丫头?”

    “小十哥的事我们可不敢乱猜。”方孝孺历练的多了,见识也多,不再似从前那个胆小的孩子,也更懂得如何答话,回答的很是得体。

    沈万三两番询问不果,就不再开口。倒是方孝孺,像临时想起了什么事情。“沈公子,在下还有个问题请教。”

    “说。”

    “隆平府里有几户沈家?”

    沈万三笑道:“没有一千,怕也有八百了。”隆平府本来人口就不少,这么说也不算为过。

    方孝孺道:“若是论家资、名气能排的上号呢?”

    沈万三挺直了腰板,单手握拳,大拇哥指着自己。“整个隆平府,还有那个沈家能比的上咱!”他说这句话时底气十足。沈家的家财,足以让他粗声大气的说话。

    方孝孺早知如此。他在隆平府打听了几日,也没有寻到另一户沈家。如此说来,当日归安监牢中那男子拜托他带的话,应该就是带给这位沈富公子了!

    方孝孺道:“如此,我说个人沈公子可认得?”他详细的描述了那为沈公子的长相、做派,以及行事高调的风格。

    “听你这话,怎么像是我二哥呢?你见过我二哥?”

    “见过,他还拖我捎过了话来。不过,却只说了一个沈家。”

    沈万三当即想到,二哥是怕消息泄露,对沈家不利,这才不将话讲明了。而方孝孺这家伙若不实实在在确定了沈万三和那人的身份,是不会吐露半句出来的。

    沈万三道:“孝孺,我二哥有些年少白头是不是?”

    方孝孺回想。“是。还有吗?”

    沈万三又说了几种,都是他二哥日常时候的小动作。“他平日躺着的时候总是喜欢翘着二郎腿……”

    “没错。”

    “现在,你可以把那话告诉给我了吧。”

    方孝孺倒是犹豫了。按说,这样的大事他是不该瞒着王小十的。不过君子无信不立。他也曾答应过那位沈公子,不将这件事情告诉给其他人,哪怕是自己的亲爹娘。故而,方孝孺一时犹豫在了这儿。

    “怎么了?是不是我哥还提了其他的要求。”

    “不是。不过小十哥……”

    “王将军,我们早就是朋友了,日后我会告诉他的。”

    方孝孺也想起,那日吃饭时,王小十三番两次声称自己和沈万三是朋友了。

    终于,方孝孺狠下心咬了咬牙。心想,“大不了我回头再将这消息告诉给小十哥,也就不算是违背了当初的承诺。”

    “沈公子告诉我的事情十分重要。他说,方国珍已经投靠了元廷,从水路去往浙江,准备和朝廷南北夹击张士诚部。”说完,方孝孺像是肩头的压力一松,可随后心里又紧张了起来。

    这个口信的信息量不大,却足够惊人。若是朱元璋部先得到这个消息,说不准还会做出哪些准备。可在情理、道义上,方孝孺不允许自己那么做。

    他心底忐忑,还不知王小十清楚了个中原委后会不会怪自己呢!

    “停车!”沈万三大吼了一句。“真是阴差阳错啊!”他低声道:“方孝孺啊、方孝孺,你若是早一日告诉我这件事情多好啊!”

    若是早一日告诉他这个消息,今早在将军府里,张士诚的脸色将更加难看。南有方国珍,北有张明鉴,西面又和朱元璋打的火热。张士诚这条破船,可谓是四处漏水啊!只怕这条消息在传入张士诚的耳朵后,他很快就会做出与朱元璋义和的决定了。

    同生死荣辱比起来,义和就显得并不丢人了。

    不过转而一想,这事情却又难办了。这件消息更为重大,张士诚必然会详询消息来源。可无论是方孝孺还是王小十,他们都是朱元璋的人。他们的话,张士诚会信吗?

    沈万三扪心自问,若是他与张士诚换位处之,只怕也不会轻信这样的传言,会派人详加探查。那样一来,张士诚必然也会疑心沈家在其中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同时也贻误战机,浪费了二哥拿性命传回的消息。

    “这件事情还要仔细的计较一番才是啊!”

    方孝孺见其低语,问道:“沈公子,病人耽搁不得啊。”

    沈万三道:“你们去请王先生,我还有事要办。”

第一百一十一章 早做决定

    “沈公子……”

    “就说是我请王小十去看病,他会答应的!”沈万三不顾方孝孺,一个人只身下了马车。

    “王先生那里……”

    赶车人道:“不用担心。只要我们公子一句话,王先生那里会给几分薄面的。”

    方孝孺两人驾着车去请大夫,沈万三半路留下,回到自己家里。门上,仍旧是那位老仆人在听事。他年纪虽大了,耳朵也沉了,可沈家的大事他却从未耽误过。

    这样的老人还有另一点好处,不该他知道的事情他是充耳不闻,当真是练成了一手好功夫。

    “六叔。”这老仆官称六叔。连沈家几位公子都称呼一声六叔。“我二哥可能出事了。”到了这步田地,沈万三身边连个商量事情的都没有。他父亲老了,一向是以明哲保身为主。沈家这一代中,能有些进取之心的也就沈万三和这位沈家的二公子了!

    虽说至亲,可富贵之家,子孙生来就存在一种竞争的关系,沈万三和兄长的关系并不十分和睦。可说到底,他们毕竟都是沈家的人,一母同胞。

    “六叔,我二哥被方国珍的人害了!”听罢了方孝孺的描述,沈万三心头万分的确定,那人就是自己的二哥。他是为了安全带回那份情报,才被迫躲在了归安县的监牢之中想避一避风头,却还是被方国珍的人找到了。

    这个“故事”丝丝入扣、若情若理,沈万三从未怀疑这故事得真实性。

    将事情原委和六叔说了一通,沈万三心里的悲切就像是平复了许多。“六叔,你在我沈家做了一辈子工,名虽为老仆,可我沈家却待你不薄,我们弟兄更是视你如叔如父,今天这个事你要帮我一下才好。”

    “公子请讲,老头子力之所及。”

    “六叔,帮我杀了方国珍。”沈万三道。这话若是让旁人听去了说不准就要笑掉大牙。一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哪里能杀的了方国珍?可沈万三绝不是信口开合的人,他这么说就必然有他的道理。

    “公子,我老了。不过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我也要为二公子报了大仇!”

    沈万三松了一口气。只要六叔答应了,事情就多半能成。越是毫不起眼的一具躯体,就越是蕴藏这巨大的能量。六叔就是如此。

    沈万三忽然起身,六叔问道:“公子您去哪?”

    “去想办法通知张士诚。”沈万三道。这个消息还是要让张士诚知道的。不然如何才能让他有危机感?

    …………

    “王先生,这丫头是得了什么病?”王小十守在屋外。一见大夫出来就忙不迭的迎了上去。

    “最近天气转凉,再加上这姑娘的身子单薄,才染上了风寒。”

    “风寒?啥样的风寒能这么厉害,才一天的功夫人就起不来身了?”王小十担心啊。这时候的医疗水平差了些,风寒也是能死人的。不过他这一问倒是令王先生心底不痛快了。在人家听来,这根本就是质疑自己的医术嘛!

    若不是看在沈万三的面子上,只怕王居中就要拂袖而走了。“风寒是风寒绝对错不了。不过按姑娘的脉象,应该是忧思成疾,近些日子来都为了什么事情而担心,以至于身体、心力憔悴。”

    这么一说,王小十懂了,感情小羽得的是心病。说起心病,王小十狠狠的瞪了沐英一眼。

    小羽这丫头孤身一人,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她能为谁忧心?还不是为了沐英这小子。

    就见,沐英这小子心里也清楚。他嘴上虽然硬气,可真见到王小十的目光还是多少有些心虚。毕竟,小羽的确是因为他才大病了一场。

    “多谢先生帮忙。”王小十亲自向外送王居中。

    “不必了。若不是沈公子,老朽等闲不给人瞧病。按照我的方子抓药,三副就可治本。”

    “我送先生。”

    “不必!”王居中两眼愤愤,就像头倔驴一样,挎着药箱子离开。

    王小十吩咐人抓药、煎药,他则是陪在小羽的身边。床头旁摆着一章矮凳,王小十坐在那,不时打量小羽,不时又探手摸一摸她的额头。这一次,他或许真的尝试到了和一人血脉相连的感觉。那是一种能够感受到对方痛苦,甚至比对方所感受的痛苦更为强烈的一种滋味。

    “小十哥,药煎好了。”方孝孺回来了。他刚刚送走了王居中,回到院子里就顺带将汤药送了过来。“小十哥,那姓王的大夫脾气倔的很,口口声声都说是看在沈万三的面子上,可诊金还是一分不少的拿了。”

    “贫嘴。”王小十笑骂道。这一日他也折腾够呛,如今心神放松下来竟有些累了。比前不久的湖州之行还要累。“这个王居中在隆平府很有名气,难免脾气大了些。不过有没有本事,就要看他这几副药灵不灵了。”

    王小十端着药碗、拿着汤匙,可小羽却是如何都不张开嘴,这汤药根本就喂不下去。

    “你出去。”王小十道。

    “哎……”方孝孺虽不知为什么,可他却不问。

    就这样,屋中没有旁人,王小十将药汁亲口渡到小羽的嘴里……

    第一天是这一副药。第二日又是一副。这个时候,小羽就已经睁开了眼睛。虽然目光中透着疲惫,可人毕竟是清醒了。如此,也当显示出王居中的医术果然不俗。

    第三天,最后一副汤药服下,小羽这丫头已经能够下床了。不过因为她是受的风寒,王小十不许她出屋,一日三餐都是王小十给送到的屋子里。当晚,小十命人备下了木桶、热水,让小羽清洗身子。

    王小十就站在门外。他不可能站在屋子里。若非有这一道门板的阻隔,纵然他是谦谦君子,柳下惠在世只怕也扛不住。

    这一连几日,王小十的心思都放在了小羽的身上。而方孝孺也是个懂事的人,大小事务也都自己处理,没有惊动王小十。

    听这门后那哗哗的水声,王小十脑中一阵绚烂,心猿意马之感自不需多说。他想着转移一下视线,便叫住了院子里回来的方孝孺。

    “孝孺……”王小十一脸潮红,尴尬的咳嗽了两声。“最近没什么事吧?”

    “小十哥,原本是没有,不过现在有了。”方孝孺道:“小十哥,我有错。”方孝孺咕咚跪在了院子里。

    “怎么了?”小羽病情大为好转,王小十心情也不错,他搀扶起了方孝孺道。“你说!只要你没得罪了张士诚咱都好说。”他半带着开了句玩笑。

    “小十哥,我有件事情瞒了你。”方孝孺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稀里哗啦的就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出来。眼见得王小十的脸色越发阴沉,方孝孺这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的。

    “小十哥,我也想过把事情说给你听,可我答应过那人,人活于世,当以信义为重,所以我……”

    王小十道:“那你在事后为什么不告诉我?”

    “那日小羽姑娘病了,小十哥你一门心思都在小羽身上,我就、我就……”

    方国珍降于元廷,对朱元璋部的冲击不大,倒是有的张士诚头疼了。在这件事情上,虽然说方孝孺隐瞒了王小十,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反而是证明了,方孝孺这人的确是个“君子”。这样的人,永远不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利益而背叛王小十,背叛朱元璋部。

    “算了吧!”王小十道:“日后不要随便答应别人的事了。”

    “谢小十哥不杀!”方孝孺叩头。这件事情说大不大,可若追究起来也与通敌无异。而且,方孝孺此时纵然想要隐瞒也做不到了,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在几日的时间传遍了隆平府。

    隆平府盛传,方国珍投降元廷,在浙江集结兵力准备征讨张士诚。沈家二公子,更是为此被方国珍部下所杀。

    传言之中虽然并未透露太多的内容,可若是有心人想查,就能够查出细节。为此,方孝孺连隐瞒的心思都没有了,立时来找王小十坦白。

    “谢小十哥……”方孝孺仍旧是千恩万谢。

    “这件事情没有旁人知道?”

    方孝孺道:“只有沈万三知道,这消息一定是他放出去的。”

    “这沈万三是要做什么呢?”

    沈万三是要做什么?他正在张士诚这里。张士诚面色照上次更为难看,比王居中的脸色还要难看。

    “陛下,您身体没病,不过是忧思所致。”王居中道。

    挥了挥手,王居中下去,此间就只有张士诚和沈万三,以及两名内侍。

    “万三,你二哥真的是……”

    “确实如此。我沈家的商队从南面回来,带回的消息。是我二哥拼死带回的消息。”沈万三道、

    他到底要做什么?他不过是希望张士诚相信这个事实而已。沈万三亲自派人去调查,虽然结果还不知如何,但他却相信了方孝孺的话。若方孝孺的假话能够说到如此程度,那么他情愿听信这样的假话。

    “为了这件事,我父亲也病倒在了家里。”

    张士诚道:“多回去陪陪你父亲吧。”

    “陛下,还应早做决定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议和(1)

    早做决定。可这决定又是那么好下的吗?

    沈***了出去,留着张士诚自己一个人思量。出了大帅府,就见一队人到了门前。前面两人骑马,后面一队人步行,都是一身盔甲,可见是军旅之人。

    “是万三少爷!”

    “是吕将军。”沈万三还认得这人。张士诚麾下,但凡是有些名号的将领们他大都认得。纵然是没有打过交道,却也准保见过。而这位吕珍可算是张士诚爱将,为人又喜欢张扬,所以沈万三一眼就认出了他。

    “吕将军回来了,常州那边无事了?”沈万三道。这句话出口,沈万三也知自己是欠缺思量了。纵然如沈万三这样的人,也难以将刚出口的话收回。

    隆平府人人皆知,张士德兵败常州,而吕珍也调湖州兵将助阵,结果是连连败北。此时沈万三当面提起了常州之事,岂不是单找吕珍的不痛快吗?

    说到底,沈万三还是欠缺了些历练。

    “常州战事已定,可陛下与朱元璋的战事还未完,敬请沈公子慢观。”

    听话里的意思,吕珍心头已经是大为不快。但他终究还是有几分容忍之量,况且沈万三也不是寻常人。

    “是在下失言了,将军见谅。”沈万三从马前而过,上了自己的马车。

    “爹!”吕珍身边,马上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身的英气不俗,眉宇间同吕珍有几分相似。“一个小小商贾竟也敢嘲笑爹爹,就该拿他治罪。”

    “算了。败军之将,由得他们去说吧。”

    吕珍之子道:“爹,这次回隆平府,一来送张士德将军遗体还乡,二来还要说服陛下增派兵将支援常州战事,和徐达、常遇春决一死战,以报大仇!”吕珍的这个儿子,何止一句“年轻气盛”啊!

    张士德被俘后坚决不降,徐达才将其斩首。本应该将张士德尸首传送阵前,以镇军心。可朱元璋却让徐达将张士德好生安葬,徐达只得命人将尸身拼接完成,选了出风水不错的地方安葬下去。

    而吕珍将张士德死讯禀报之后,张士诚不忍族兄身葬他乡,就命他将张士德棺木起出,运送回隆平府。

    吕珍心底也有收复常州之意,这才带着儿子亲自运送张士德尸骨,想着在张士诚面前好好游说一番,再次领兵决战徐达。

    前番常州大战,有张士德在,吕珍只能屈居人下。这一次张士德战死,军士们群情激愤,战力大增。若是张士诚再派兵支援常州,吕珍有信心同徐达绝一死战。到时鹿死谁手,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吕珍带着儿子进了帅府。一见龙椅上的张士诚,吕珍的心里就是一寒。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可是对张士诚太熟悉了。看张士诚身形虽然挺拔,却隐隐已经透露出一种颓废之势。只怕,经过常州一败,张士诚就要一蹶不振了!

    “陛下,末将奉命,恭请张将军尸骨回家来了!”吕珍提起张士德尸骨,为的是能够激起张士诚心中的悲愤,从而化为的决心。再战常州的决心!

    “回来就好。常州那边……”

    “常州大半已落在徐达手里,末将正带人依托九重山拒守哦,定要将贼子挡在隆平府之外。”吕珍部若再退一线,徐达大军就要逼近隆平府境内,介时张士诚的小朝廷就岌岌可危了。

    “为今之计……”

    “陛下,为今之计,唯有死战!”吕珍抢先一步说道:“徐达新胜,可常州百姓还是念着陛下的好,徐达所部劳师以远,正是迎头痛击的好时候。只要陛下抽调军力,末将敢保证常州一战可收。”

    张士诚虽然称帝,可议事时素来纪律松散。不要说吕珍,其他将领也是时常抢过张士诚的话来。

    “朕以为,为今之计与朱元璋部求和才是上策。”

    “求和?”果然。吕珍心想,刚刚心头那股不好的预感终于应验了。张士诚经常州一战后果然斗志全无,竟想起要求和于朱元璋。

    “陛下,朱元璋狼子野心,怎可与朱元璋求和?”吕珍一件件细数起了朱元璋的过往。“朱元璋出身贫贱,参加义军后得郭子兴提携,收为义子。可这人一朝得势,竟撇开郭子仪自行其事。后更是害死郭天叙,使得义父郭子兴含恨病死应天府,足可见其人不过是一个见利忘义,心中全无丁点良善之徒,陛下切不可同这样的人乞和。”

    别说,吕珍所说的这些都是事实,不过却多少有些添油加醋的成分在内。由此亦可见,天下间彼此最为熟悉的不是朋友,反倒是敌人。在吕珍这个敌人的口中,朱元璋是一个见利忘义、薄情寡恩,十足十的无耻之徒。

    张士诚这心里也打起了糊涂官司。听吕珍这么一说,张士诚向朱元璋求和的心思也不再似刚刚那般热切。不过形势所逼,若不向朱元璋求和,也就只有投降元廷了

    “陛下,末将在常州三箭险些取了常遇春性命。若不是那厮跑得快,已经是末将的刀下鬼了。可见,朱元璋部并非不可战胜。”吕珍之子初生牛犊,压根就没瞧得起朱元璋,没有瞧得起徐达那一票人。

    张士诚道:“你们父子刚刚回转隆平府,还不知内情。如今,隆平府腹背受敌,实在是无力和朱元璋一挣长短。”

    两旁边有内侍,将一封信笺交到了吕珍的手上。这是近期的南北两方,张名鉴和方国珍的动向,足以令吕珍知晓当前的局势。

    “陛下,这、这……”

    “这就是目前的困境。若不与朱元璋部求和,难道你父子二人,能击退南北数方的夹击吗?”

    吕珍不说话了。他的儿子年轻,还欲出言,却被吕珍以目光制止住了。

    “好了。你们父子一路风尘,回去歇歇吧。”

    出了将军府,吕珍的眉头一皱。

    “爹,陛下是铁了心要求和了?”

    “陛下是被元廷给吓怕了。我怎么觉得,这事情来的太凑巧了些。该不会是朱元璋的诡计吧。”

    “一定是!”吕珍的儿子道。“常州一战,朱元璋部死伤定然不小。他明知日后不敌,就散播出这样的消息,想吓得咱们主动求和,他好从容获利。”

    “这都是咱们父子的猜测,无法作数。”

    “那咱们就这么看着陛下错下去?”

    “这不还没开始议和吗,时间还有的是。”

    …………

    “小十哥,最近隆平府里又是传言纷纷。都说元廷招降了北面的张明鉴,意图联合南北之力,一举消灭张士诚部。”不用问,这消息又是沈万三散播出来的,就是要给整个隆平府军民一种压力。

    “还有,大帅那里又来信了。”

    王小十自己不想看了。“信上怎么说?”

    方孝孺道:“信上询问小十哥何时启程回转应天。还说大帅夫人想念沐英公子和小羽姑娘,询问他们怎么样。”

    “给大帅回信,就说沐英一切都好,小羽前番感染风寒,如今已经痊愈,身子并无大碍。”

    “知道。”

    “还有,将隆平府中这两件大事都通报给大帅,要写的详细。”

    “是!”

    这两个消息,无论是南面的方国珍,还是北面的张明鉴,王小十可都是后知后觉。而且这还要感谢沈万三。要不是他弄的隆平府人尽皆知,只怕王小十还仍旧如坠梦中。

    如此一来,也令王小十清醒了许多。从这件事情上足以表明,王小十按照后世记忆所创立的锦衣卫是多么的不称职,刺探传递消息的能力竟还不如沈万三的一支商队。看样子,他这个“甩手掌柜”今后也该打起几分精神办事才好。

    “小十哥。”不大的时间,方孝孺去而复返。“赵普胜来了。”

    赵普胜!“他还没走?”王小十数日前还怀疑是赵普胜捣的鬼,才令小羽大病一场。如今证实却是风寒,他心底对赵普胜的态度也好了许多。“请他进来。”

    “小十兄弟!”人还未到,就听到了他那粗狂的声音。“哎呀,小十兄弟可还好啊?哥哥我担心死你了。”

    王小十道:“才几日不见,有什么好不好的。倒是赵大哥,还没启程返乡吗?”

    “原本想走,可这隆平府谣言四起,一时间乱哄哄的,我就留下了。”

    王小十道:“怎么乱哄哄的?”

    “你还不知道?隆平府岌岌可危啊!”

    “隆平府岌岌可危,大不了到别处安身就是了。”

    “哈哈!说的也是。”赵普胜挠挠头。“小羽姑娘的病好了?听说小十兄弟请来了王居中。他可不是什么人的面子都给的,小十兄弟可是大有本事啊!”

    王小十笑而不语。这次赵普胜来拜访和前次一样,也都是来探听王小十身份的。

    正说着,方孝孺又进来道:“小十哥,有客来访。”显然是当着赵普胜的面不好明说来人是谁。

    正说着,来人已经进来了,却是沈万三。“哎呦,小十兄弟这里有客人,倒是我来的不巧了。”

    “既然小十兄弟有事,我就先行告退了!”赵普胜告退,可心底却是不住的冷笑。“能请来王居中,又和沈万三交情过密,这王小十难道真是张士诚的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议和(2)

    沈万三直挺挺的闯了进来,十分的“自来熟”。虽然有些失礼,可确是他借此来贴近与王小十之间的关系。而这些看在赵普胜的眼里,就显得两人关系甚密了!

    王小十见状并不觉得沈万三鲁莽。毕竟,凭借着沈万三的面子才请来了王居中,也算是救了小羽一命。这份恩情,足以让沈万三享有这项“特权”。

    赵普胜向外走,沈万三从外而进,两个人擦身而过,赵普胜就是微微侧目看了沈万三一眼就此离去。而沈万三压根就没注意到他这号人。

    赵普朗的目光中透露着好奇和询问,而沈万三只怕是自出生时起,就已习惯了接受旁人这样的目光。无论沈万三的出身还是行事,都常常引人投来此种目光。

    “小十兄弟。丫头的病好了?”

    “还要多谢沈公子。”

    沈万三道:“小十兄弟好福气啊。来隆平府办事,身边还带着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可真是羡煞旁人了。”开了句玩笑,两人进了屋。王小十心底比谁都清楚,今日沈万三绝不仅仅是来和他开玩笑那么简单。

    也没有让方孝孺上茶,两个人就这么在屋子里干坐着。王小十倒要看看,沈万三这个翩翩公子到底能够装多久。

    果然,王小十一副如老僧入定的姿态,沈万三稳不住了。“小十兄弟,近几日隆平府的传言可曾听说了?”

    “听说了。这还不都是沈公子一手安排的?”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王将军的慧眼啊!”

    “沈公子,今日来是因为这几日的事情吧。有话就直说。”

    沈万三道:“经我查证,这两件事的确属实。如此一来,张士诚可就坐不安稳了。隆平府也是岌岌可危。”

    王小十道:“就算朝廷要动手,怎么也要过了这个年吧。”

    “谁说的准呢?时局如此,王将军难道不做些准备?”

    “张士诚要不行了,沈公子是否急着摆脱他,或是趁机踩上一脚?”

    “非也。我可不认为张士诚就这么完了!”

    “哦?”这倒是让王小十没想到。就在刚刚,两个人坐下之后,王小十心里就在思索沈万三今天的来意。可他思来想去,都认为沈万三是见张士诚要倒,特地来通过自己,加入朱元璋的集团之中。

    “难道自己猜错了?”王小十沉吟一瞬,道:“孝孺,上茶。今天我要和沈公子好好聊聊。”

    “哈哈……”沈万三这个小狐狸也是一笑。

    斟上茶,两个人细细的聊,聊了一个透彻。

    “合着万三哥的意思是……”两个人借着今日这番话又近了一步,已经开始兄弟相称。

    沈万三大着王小十几岁,称他一声兄弟。“小十兄弟,我是个生意人,这一动不如一静。若是隆平府战乱一起,生意也不好做啊!”沈万三开口不离生意,处处摆明自己是一个生意人,说话、做事都是从生意人的立场出发,并不是在为了张士诚进行游说。

    王小十道:“这两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你就不怕这消息传到我家大帅的耳朵里,举兵攻打隆平府?”

    “当然。贵部的战力,世人皆知。若是贵部起兵东进,隆平府数月可下。”

    王小十道:“既然知道,万三兄还来做什么?等大帅取了隆平府,沈家不是照样做生意?”

    “可取了隆平府之后呢?”

    “之后?”之后的事情王小十不是没想过,却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正好,今天就听着沈万三讲一讲。

    沈万三道:“张士诚若是迫于形势,只有投降元廷或是求和贵部两条路。若是朱大帅趁势出兵隆平府,张士诚会作何选择?唯有投降元廷一徒了。纵然贵部能够携新胜之威,一举攻克隆平府,可随后却要直面南北两部的元军。张名鉴和方国珍都是虎狼之辈,贵部又是新下隆平府,能够与之抗衡吗?”

    “最后的结果,还不过是退守应天而已。得利的是张明鉴,是方国珍,是元廷。朱、张两部打生打死,不过是为了旁人做嫁衣罢了。”

    沈万三分析的头头是道,王小十纵然想反驳,却也找不到切入点。只能说,沈万三讲的都是事实。

    事实如此,由不得人争辩。

    “这么说,两部唯有议和才是正途?”

    “当然。”

    “你是代表张士诚来的?”

    “不是。”沈万三道:“张士诚就好比古之袁绍,多谋少断,此时正在犹豫不决。今日我见吕珍父子回到隆平府了。这人可是历来主张杀伐、征战,轻易不会言和的。有他们父子在,张士诚一时半会还下不去这个决心。”

    “看样子,事情还真要拖到年后去了。”

    “等等吧。等消息坐实了,由不得张士诚不答应。只不过,贵部那里,还是要小十兄弟多多费心了。”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沈万三已经是个坚定的主和派了。倒是王小十,虽然表面上同意,可心底却仍旧拿不定主意。他虽然和沈万三已经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却终究还有所防备,不知道这小狐狸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他是真的希望两部议和呢?还是张士诚放出的迷魂阵。

    送走了沈万三,又叫来了方孝孺。明天再次送信往应天府,说明了两部议和的可能。

    “孝孺,你觉得这件事情可能吗?”

    “我不知道。”方孝孺当然不知道。“不过,我想刘先生应该知道。”他说的是刘伯温。方孝孺是王小十的心腹,当然也对刘伯温有很深的了解。“刘先生看事比旁人透彻,小十哥何不先问问他?”

    “对!再给刘先生写封信,派人先一步送到刘伯温府上。若是刘先生觉得可能,再将信送给大帅。”为了稳妥起见,这是唯一的办法。

    余下的日子,王小十在家中静候时局变化。王小十的一封信送到刘伯温手上后,刘伯温虽不明说,却也认为大为可行。于是,肖老三将这封信送到了大帅府,交给了朱元璋。

    这件事情太过重大,一来要询问刘伯温的意见,二来朱元璋若是询问起隆平府的一切,送信之人要应答如流。思来想去,除了方孝孺外,也就只有这个为人机敏的肖老三合适了。

    方孝孺是王小十的臂膀,离不开,这送信的事情自然是肖老三的了。而且,这肖老三也乐得在大帅面前露个面。

    接过了信,朱元璋不过是草草看了两眼。相比起这信上的内容,他更愿意打听一下王小十的近况。

    “你们王将军最近怎么样?”

    “王将军还好。不过张士诚部态度不明,王将军正守在隆平府打探情况。”

    “小羽呢?还有沐英,他们都好吗?”朱元璋像个大家长一样,打听起了所有人。

    “小羽姑娘和沐英少爷都好。小羽姑娘前段时间染上了风寒,小十哥请来了隆平府有名的王先生,又亲自伺候了几日的汤药,这才好转过来。”

    “小十亲自伺候的汤药?”朱元璋细问道:“依你看,他们两个人关系如何?”

    肖老三答道:“小十哥十分关心小羽。小羽姑娘刚开始病的重了,小十哥整宿不睡的守着。”

    “哈哈……”听到这个消息,朱元璋简直要比听到隆平府危机还要高兴。“俺就说嘛,他王小十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油盐不进呢?”

    肖老三不知该如何搭话。

    “行了,你下去歇了吧。等俺想好了回信,你再带到隆平府去。”临走,朱元璋又叫住肖老三问了一句。“你办事不错,是方孝孺教的吧?”

    “回大帅,王将军和方将军多有调教。”

    “行啦,下去吧。”

    下去后,肖老三只觉背上生汗。朱元璋虽然笑容满面,却已经令他觉得是不怒自威,他恨不得早早就逃离出帅府。

    朱元璋又变了,更变的让人不愿意接近。

    “哈哈……”朱元璋哈哈大笑,拿着小十的信回到内宅。“妹子!秀英!小十有消息了。你这个法子还真灵。让他们多待在一处,呆一起久这将来了才能成为夫妻嘛!”

    “沐英呢?沐英怎么样?那孩子年纪小,没填什么乱吧?”

    “没有、没有。再说了,那小子还叫个小?俺在他的那个岁数,淮西都转了个遍了。”朱元璋还不知道,沐英这小子的确是添了不少的麻烦,要不是他私自离开,小羽也不会因为担心而病了。不过既然沐英已经找回来,王小十也就没有在信上提起,免得朱元璋回头修理他。

    朱元璋道:“正好,年前一定要小十回应天来,到时候我认下小羽这个妹子,顺带让他们把婚事定下来。”

    “是不是太急了些,两个人这才刚有个眉目。”马秀英道。

    “又不是让他们这就成亲,不过是定个婚事而已,我心底有数。”朱元璋心底有数,可这个“数”却没有写在给王小十的信上。

    信上,朱元璋的意思很清楚。纵然是议和,也不能由着自己先提出来,要等张士诚先提出,好借此争取到主动。要是张士诚顽固不灵,就再打上一场!徐达等人可是磨刀霍霍,准备直取隆平府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议和(3)

    议和,等于同对方认输一样,让人如何能够好受?这个想法一提出来,立时便有人反对。

    非但是张士诚一方,就连朱元璋部,对于议和这件事也不十分热衷。甚至于许多将领拼死力谏,要直取隆平府。

    说到底,徐达在常州一战功成,建立的功勋足以流传后世,这也令朱元璋部的将领们一时振奋。此时让他们议和,他们的心里自然不好受。

    应天府方面还好些,常州的将领们反对声音更甚。

    “听说张士诚部有向咱求和的意思了。”蓝玉这一年像是成熟了不少,已经不将所有的心思都挂在脸上了。他的额角添了一道浅浅的伤疤,却并不为整张面庞增添多少突兀,倒是平添了几分男儿气息。

    “咱们拼死拿下常州,正该趁胜出击,不给张士诚喘息的机会。”说话的也是军中将领,和蓝玉同为偏将。

    另一人道:“谁说不是呢?我听说大帅也有意求和之意。要真是如此,咱们兄弟一路从镇江打到常州,难道图的就是这个。”

    蓝玉心底冷笑。“大帅是有这个打算,可两部不还没议和嘛。我倒是听说,这次议和的事情,又是咱们王将军先提起来的。”

    “王将军?哪个王将军?”

    蓝玉冷哼道:“王小十将军!”他打从心眼里没瞧得起王小十。

    “王小十?没听说过啊!”

    “你投军还不到一年,当然没听说过。”

    半年多的时间,能够在蓝玉等人中间落得一个位置,可见这人也是不俗,乃一员沙场虎将。

    这个年轻人叫赵德胜,长得面黑,当初是占山为王的草寇,人称黑太岁。后因母亲寡居应天,而改头换面投奔朱元璋军中,如今在徐达帐下效力,是为先锋将领。

    这一次常州之战,除徐达、常遇春两人之外,当属这个赵德胜的功劳最大。徐达居中筹划,采用后世的“围点打援”战术,引张士德部在常州城外一举击溃,这是首功。

    而常遇春亲身用命,带人硬悍张士德部,勇武堪称第一,军中无人不服。

    而赵德胜的功劳就在,张士德常州兵败远盾,是赵德胜将他生擒活捉。为此,徐达已经准备为赵德胜请功。

    所以说,赵德胜此时军值虽低蓝玉他们一等,可话语权却是同样的重。否则蓝玉拉着众将们议事,也不会叫上他了。

    “咱们弟兄在常州苦战时哪见到这位王将军的面?如今常州大胜,他却跳出来讲议和?”

    蓝玉趁机加了把火。“别这么说。王将军是大帅的兄弟,不是咱们能在背后编排的。”

    “俺就不信。就算他跟大帅有交情,可还敌得过咱么这帮为大帅出生入死的将领,抵得过那些将血、命留在常州的弟兄们?”

    声音越说越大,就好似要将帐篷掀起来一样。有人甚至还叫嚣着,要去找大帅请命。

    “都吵什么?”突然,常遇春出现在了帐外。想来,刚刚众将的那番话他是听了个清清楚楚。“这几日没有仗打,是不是身子都刺痒了?啊!”常遇春手里握着马鞭,挥手就抽在了赵德胜的身上。“咋了?这回抓住了张士德,把你小子牛的不行,连大帅都放不再眼里了?”

    “末将不敢。我只是……”

    “只是什么?议和与否,是大帅做主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帮小子掺和了?”

    “常将军说的是。末将们不过是闲来无事牢骚了几句,下次再也不敢了。”蓝玉这一开口,大家都跟着认错,倒是让他体会到了“一呼百应”的滋味。

    常遇春道:“谁小子带的头你们以为我不知道?蓝玉,你小子能打仗不假,可从来都不安分。我告诉你,议和的事情,上有大帅做主,下有徐帅统兵,你们都给老子安生些。要是吃饱了没事干,老子明天让你们都去值夜。哼!”

    常遇春哼了一声,甩下脸就离开了。实际上,在他的心里也不主张议和。自古就是文死谏、武死战,常遇春沙场宿将,自然不愿意下马求和。只不过,凡事都有大帅朱元璋做主,常遇春聪明的不发表自己的意见。

    常遇春训教了这几个毛头小子之后,来到了徐达的帅帐。帅帐的将军案前,徐达正瞧着地图,在纸上推演兵法。这些日子,他都在准备向九重山用兵,在心底、在纸上已经推演了无数次。只不过,每一次都感到稍有不足,这才没有主张动手。

    “常将军来了!”徐达放下了纸、笔,视线也从地图上移开。“怎么样?”

    常遇春道:“还真让你给说着了。这帮小子,一听说要同张士诚部议和,一个个就像是吃了死耗子一样的直咧嘴。”

    原来,今日议和的消息传到军中,徐达就知道会有将领生事,而且就是蓝玉这一众人。所以,徐达才特地叫常遇春在营中巡视一圈,果不其然的就听到了刚刚那番话。

    蓝玉这一众将领,能打仗是不假,可若说惹事也不含糊,一个个胆子大的很,除了徐达和常遇春,还真就没人压的住。

    “别说是这群小子,就连我这心底也是不解啊!常将军,你和小十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能看的出他这次唱的是什么戏吗?”

    “没人看的出。不过我想相信大帅不是糊涂人。若单单只是小十一个人主张议和是没用的。”

    徐达也道:“是啊!若非是相信大帅的眼光不会错,我早都亲自回应天问个清楚了。”

    “哈哈!俺看你不是想回去问大帅,是想俺嫂子了吧!”军中无战事,连徐达和常遇春每日里闲得无聊,也忍不住插科打诨。

    徐达并不否认。“说的也是。哈哈……”

    常州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说应天府,每日里帅府前已经吵成了一锅粥。

    朱元璋部这样还是情有可原,毕竟他们是胜利者的一方,愿战不愿和倒也说得过去。可张士诚部常州新败,却也不甘于求和。

    其中最为激进的就要数吕珍了。这家伙对上徐达,是屡战屡败,活脱脱是给徐达“送人头”的。可这路货色每每都能逃过一条命,而后再想着去战。

    可以说,这样的将领是有骨气的,不过却有些显得不识时务。

    “将军,今日陛下身体不适,吩咐谁也不见。”内侍出将军府,挡住了吕珍等人。

    这些日子,吕珍每日都来见张士诚。没有别的,就是劝说张士诚打消了求和朱元璋的念头。而张士诚却左思右想,不做决定。而且近几日不知为什么,张士诚求和的念头日重,这才令吕珍更为慌了神。

    这不,今日吕珍集合了隆平府一众主战的将领,联名请见张士诚,却被一名小小的内侍挡在门外。

    “再去通报。就说吕珍和各位将领请见陛下,请陛下务必见我等一面。”

    内侍言道:“陛下今早早有吩咐,谁也不见,众位将军不要为难小人才是。”

    “什么谁也不见。别当旁人不知道,沈万三此时就在宫中。”吕珍的儿子道。

    “住嘴!”吕珍生怕儿子多言。“陛下既然身体不适,我们午后再来向陛下请安。”

    吕珍带人离开,扭头便瞧见了那辆马车。赶车人正靠在车上打盹。见了这辆马车,便足以表明沈万三就在将军府里。而沈万三是主张议和的,这点吕珍心知肚明。

    “启奏陛下,吕珍将军带众位将军离开了。不过,吕将军说是过了午后再来向陛下请安。”

    “知道了。”张士诚对沈万三道:“瞧见了吧!议和的事情还没定下,众将就一片反对之声。”

    此时站在张士诚面前的,除了沈万三外还有一人。

    张士信,张士诚胞弟。如今张士德不在了,这样的大事,张士诚就想到了他。

    张士信道:“陛下,这些骄兵悍将勇悍可用,不应因此而责怪。”

    “朕也清楚。不过再这样闹下去,隆平府可就危亦了。”

    沈万三适时出声。“陛下倒不必担心这些。众位将军骁勇,正可借以抵挡北面张名鉴。”

    张士信也道:“沈公子此言正是。就让他们去对付张名鉴。陛下还可言明,解决了南北两面危机之后,就是挥兵决战朱元璋的时候。如此,众将们自然拼死力战。”

    议来议去,今日总算是有了些眉目。“说下去。”

    张士信接着道:“若真能够解决了南北危机,陛下便只需放手与朱元璋一战就好。”

    “南面有方国珍,北面有张明鉴,这两人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

    沈万三极力促成两部议和,这才出谋划策道:“陛下,何不让一方出来给朱元璋。议和之时与朱元璋言明,令他出兵方国珍处,以解隆平府危机。”

    “只怕朱元璋不肯帮忙啊!”

    张士信也道:“沈公子这一计妙啊!若是朱元璋不肯,陛下就扬言要投降元廷,合力征缴朱元璋。如此厉害相逼,不怕朱元璋不帮忙。”

    “好、好……”张士诚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连带着,他这几日压在身上得重担也减轻了不少。

第一百一十五章 截杀

    “士信,这些事情要尽快拿出个章程来,好早日和朱元璋部的人联系。”

    张士信道:“遵命。只是,联系朱元璋部的事情我不好出面,还是让沈公子多费心吧。”

    沈万三也不说什么,微微点头就是。他正可借着两部议和的机会两家买好,为沈家今后做好打算。

    事有机密,却终究无法瞒人。午后的时分,张士诚决定议和的消息就传了出去。隆平府中人人皆知,一个个说的是有模有样,连其中商议的细节都清楚,就好似亲眼见到过的一样。

    对此,张士诚也没有任何的表态。既然已经决定,事情早晚都是要张扬出去的,索性是赶早不赶晚,也让吕珍等部将知道了他议和的决心。

    实际上,这消息又是沈万三放出去的。想来张士诚也猜到了几分。只不过,张士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弄罢了。

    “这么快?”王小十皱眉道。

    “是啊。我昼夜不敢停歇,一路直奔应天府,就是怕途中慢了耽误了小十哥的事。”肖老三已经从应天府回来了。

    实际上,王小十是在说张士诚做出决定如此之快,并不是在说肖老三。

    “下去歇歇吧。”

    肖老三道:“小十哥,大帅让您在年前务必带小羽姑娘和沐英公子回应天府。”

    算时间,他也该动身了。可隆平府这里……

    “把孝孺叫来。”王小十吩咐道。不大的时间,方孝孺来了。“孝孺,不日我就要回应天了。你就辛苦些,留在隆平府和沈万三联络。”

    “放心吧小十哥。”

    王小十嘱咐道:“记住,多和应天府通信,要时刻保持警惕。”王小十仍旧不是十分放心。沈万三这家伙十足十的一只小狐狸,自己和他打交道都处处小心谨慎,他深怕方孝孺一个不注意就被人家给吃了。

    “小十哥放心吧。一但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立刻派人通知你。”

    “这趟回去,纪纲也会跟着我,隆平府就看你自己的了。”

    …………

    丁普郎又回来了,回到了这处小院。两个姑娘都在,一个姓彭,一个姓周。姓彭的是彭莹玉的女儿,姓周的是周子旺的女儿。

    彭莹玉、周子旺,在反元的路上先后送命,只留下了各自的孤女。若非是丁普郎从旁照拂,这对可怜的璧人还不知要落得何等天地。

    有丁普郎在,三人就有了一个家。

    “师哥回来了!”彭姑娘道。他瞧着丁普郎神情似是十分失落。“师哥你怎么了?”

    丁普郎心里像是藏着一团火,强忍着不将之释放出来。他怕这股火伤到自己的亲人,伤到自己的两个妹妹。

    终于,丁普郎轻出了一口气。“张士诚要同朱元璋议和?”

    “议和?”虽然此是人尽皆知,可两位姑娘平日几乎大门不出,怎么会听到这些消息。“不打仗了,老百姓能安生的过日子,难道不好吗?”

    丁普郎道:“当初张士诚答应过我,等扫平了朱元璋后就同徐寿辉用兵,帮咱们报师傅的大仇。可现在两部议和,报仇之日只怕……”

    可以说丁普郎是最不愿意看到两方议和的。他成了张士诚的护卫,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条为师傅报仇的捷径,怎会想到如此结局。

    “寿数天定,或许父亲真的是应了天数。”彭姑娘道。

    “你这是什么话?师傅是被元廷和徐寿辉害的,怎么就应了天数?你这么说,是不想报这杀父之仇了吗?”

    彭姑娘神情黯然。“师哥你劳心劳力,甚至不惜委身于张士诚身边,可结果如何?父亲生前常道,‘一命、二运、三风水’。师哥,或许这就是命。”

    “狗屁的命!”丁普郎还是头一次这么凶的和师妹说话。“隆平府的风水倒是好,虎踞龙盘,可张士诚还不是屡战屡败,最终要向朱元璋求和吗?”

    固执如丁普郎,是不相信命运,不相信什么风水的,他只相信人定胜天。

    “师哥,你到哪里去?”

    丁普郎撞开了院门到了街上,头也不回的出了街巷,没人知道他要到什么地方去。

    “彭姐姐,怎么了?”这时候,听到吵闹声的周姑娘也出来了。“是不是那混小子又来了?”她这么一问。

    她说的混小子却是沐英。沐英回去后,见到小羽病了,王小十神色也是不善,似在怪他在这个关头添乱。

    别看沐英当初说话硬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可他却不敢直面顶撞王小十,只能安稳了好些日子。可随着小羽的病情好转,王小十心情大好,沐英安闲不住的性子就又活泛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玩失踪”,而是每日有事没事就想着往这处小院里跑。至于目的,当然是想见一见这位周姑娘。

    连续这些日子来,周姑娘也并不给他好脸色,甚至连大门都不曾为他打开。可沐英却像个“牛皮糖”一样粘在了这里。这不,周姑娘在房间里听到外面的吵闹声,还以为是那混小子今日又到了呢!

    “是丁大哥。”

    “丁大哥怎么了?”

    彭姑娘低下头,后又抬起,脸上如变戏法般的还了个笑容。“不说他了。倒是你,怎么想起那混小子来了?该不是……”

    “彭姐姐你瞎猜的什么?”

    “我有说什么吗?”

    “没有……”周姑娘禁不住这样的调侃,回屋去了。

    彭姑娘不依不饶。“要说那混小子相貌也不错,不过年纪太小了些,性子还没长成。”

    沐英身上,的确是多了些孩子气。正因为这样,王小十将他看的很紧。尤其是这几日,眼瞧着就要回转应天府,他可不希望这混小子身上再闹出什么事来。为此,王小十严令不许他外出,就待在家里。这也是他今日为什么没有去找周姑娘的原因。

    “明天就要回应天了,东西收拾好了吗?”王小十问他。

    “没啥可收拾的了。”沐英没什么精神。他的一缕魂魄,都牵到了那周姑娘的身上。

    “你小子打的什么算盘,我能不知道?”

    “小十哥……”按说,他应该叫王小十一声“叔”才对,毕竟辈分摆在那里。不过平日里方孝孺他们都这么叫,沐英也就随着了,而且王小十也没在乎这些。“我哪敢有什么心思。这次给小十哥添了这么多麻烦,我这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呵呵!”明知道沐英口是心非,王小十被气的一笑。“我知道,你是舍不得那姑娘,事情我都听说了。你放心,年后咱们还回隆平府来。到时候我跟大帅说一声,你就大大方方去追求人家。”

    沐英心头一喜。还没等他向王小十道谢,就听门口一声马嘶。不用问,又是沈万三到了。

    “小十兄弟,要启程了也不告诉哥哥一声,你可是做的不对了。”沈万三在隆平府也是神通广大,王小十准备启程的消息并未声张,但他却是知道了,并且特地赶来相送。

    这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不重要,王小十可以肯定绝不是自己的人。而沈万三就是有这样的本事,能够“无中生有”。若非是有这么大的本事,他哪里能够掺和进朱、张两部的事情里?

    “不过是出个门而已,也没敢惊动你。”

    “但我还是来了。”

    王小十道:“既然来了,就请到屋子里坐吧。”

    坐下后,沈万三直言今日的来意。“张士诚这里已经打定主意议和。至于具体的事宜,是有我负责,我也知道张士诚的底线在哪里。不过因为关系重大,我不能告诉你,还请小十兄弟见谅。”

    “应该。”

    沈万三道:“这趟回应天府,你也该催促贵部早日定下议和之事。年后刚好派人来隆平府接洽。”

    “为什么不去应天府接洽?”

    “张士诚不会同意的。虽然是由我出面负责议和的事,可最终决定的还是张士诚,他会把这么大的事情放心交给我吗?”沈万三颇有自知之明。

    “我会和我家大帅讲清楚的。”

    沈万三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纵然两部议和不成,吃亏的也是张士诚,而不是朱元璋。这件事情上,小十兄弟占据着主动。”

    王小十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张士诚的人?”

    “我本来就不是张士诚的人,我不过是一个商人。”天下间,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的商人了。

    交谈过一番之后,沈万三离开。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看年后两部议和时的场面了。可以想象,那将是非常壮观的一幕。

    沈万三上了马车,也不吩咐去哪里,赶车人就让马儿自顾自的在街上游荡,走到何处就算是何处。

    逛来逛去,终归是离着沈府越来越近。而就在这时,街巷两边的房屋中,突然冲出了一队人。这些人动作迅速,从刀锋上闪闪的光点就可以看出,这些都不是普通人。

    一群人围住了马车,不由分说的就动起了手。沈万三安坐在车内,十几柄钢刀就斩在了车篷上。

    一时间,木絮纷飞,车篷看似被砍成了一堆碎絮,却仍旧看不到车内的一切。原来,在木质车篷的内侧还镶嵌着一层铁板。

    这时候,赶车人手中的鞭子挥舞开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喜怒无常

    这些人一上来就下了杀手,看样子是铁了心想取沈万三的性命。为此,赶车人也将会毫不留手。不管这些是什么人,只要敢对沈万三动手,他不会留丁点的情面。

    鞭子一卷,噼啪一通作响,鞭子梢儿抽打在人的手上,合着赶车人手上的阴劲,皮肉被打的撕裂,人也承受着钻心的苦楚。围攻马车的这些人也不是俗手,竟在一个照面的功夫被赶车人化解了攻势。

    他们在这周围埋伏了许久,人人都憋着一股火。更何况,他们接到的本就是死命令,根本不能后退。而赶车人马鞭抡起来足有一丈方圆,再加上铁铸的车身,就如一个难啃的刺猬一样,纵然是狮虎猛兽见了也无从下嘴。

    “把他赶走!”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而后,就见十余蒙面人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拿着血肉之躯迎向了赶车人。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一命换命,拖住赶车人。而其余的杀手则可以进入马车,宰了沈万三。

    赶车人见事不好,马鞭抽在马臀上,马儿一声嘶鸣,倒腾着四蹄就蹿了出去。

    马车横冲直撞,也顾不得是否会撞伤了无辜之人。“你没事吧?”车里沈万三问道。

    “沈公子放心,我没事。前面就是宅院了,进了宅院就没事了。”

    “不能回沈家!”沈万三猛的喊道。这些人分明就是死士,不杀自己不罢休,哪里还会在乎自己是否回到了家中。

    “那怎么办?”

    “去帅府。”沈万三道。急切之间,他唯一能够想到,这隆平府内最为安全的地方,也就只有张士诚的帅府了。

    “好嘞!”马鞭挥的噼啪作响,马匹四蹄如风,是一刻也不敢耽搁。就如沈万三推测的那样,这些人对自己是不死不休,无论车轮转的如何迅速,也未能摆脱他们的脚步。

    路过一处杂货铺的门前,赵普胜好似一个卖货的掌柜一般,怀抱着肩膀站在门口。眼瞧着街尾烟尘滚滚,马车后带着喊杀声追来,赵普胜心头也是一阵大惊。他也从未想过,竟会有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在张士诚的地盘闹事。

    “快关起店门。”他本应早早离开,却又不知为何留了下来。或许,是因为王小十吧。

    沿街两侧,害怕惹上麻烦的买卖人都纷纷关闭了店门,将大街隔绝做了一处战场。

    “驾!驾……”赶车人爱惜牲口,从来没像今日这样,鞭子如雨点般的打在马臀上。不过他终究留着几分力,若是真像抽打那些杀手一样的力气,只怕早就将马打趴下了。

    “公子,就要到了。”前面,已经可以看到张士诚的将军府了。

    到了门前,赶车人一拉缰绳,停住了马车。门口的军士已经瞧见了后边跟随的大队杀手,几个人手握着长枪都开始瑟瑟发抖,手心里都是汗。

    “站住!将军府门前什么人敢来撒野?”

    “糟了,到将军府了!”领头人当先刹住了脚步。“撤!”这群人无奈撤走,而将军府门前的几名军士却松了一口气,也不敢追击过去。

    “少爷,安全了。”赶车人长出了口气。与这群人交手不过片刻,但其中的凶险却足以让人的心颤上几颤。

    沈万三下了车。“两位,陛下可曾休息了?沈万三请见。”

    门前的军士仍旧战战兢兢。“沈公子请稍等,容我们通报一声。”

    “快去,就说十万火急。”这的确是十万火急的事。以他沈公子的身份,再加上张士诚亲自委任他负责两部议和之事,而这议和还没开始,竟有人试图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沈万三,可想性质是多么恶劣。亦可想象到,张士诚听罢之后会是如何的震怒。

    刚刚在马车之上虽然凶险,可沈万三却并未被吓到。他经历的凶险虽不多,可他的身份、智计,足以让他从容应对。他在马车上却是在久久思索,究竟是些什么人,竟敢光天化日,不顾张士诚的震怒而贸然动手。

    思来想去,唯有两部议和之事了!

    议和之事,可是有许多张士诚的部将反对,这些个军中粗人行事不顾一切,说不准就是这些人动的手脚。

    如此,沈万三才急着见张士诚,而不是单单是为了摆脱那些杀手才来将军府避难的。

    沈万三见到了张士诚,两人说了许久的话。据知情人提起,当晚张士信也被叫到了将军府里,可见张士诚是如何重视这件事。

    关于事情的真相,以及背后的主使者,坊间是众说芸芸,而且越说越是离谱,简直如小说演绎一般。

    王小十是在第二日知道这件事的。车队准备妥当,王小十正准备带人出城,方孝孺急吼吼的赶来告诉了这件事。

    “沈万三没事吧?”

    方孝孺道:“没事。不过听说他那匹马死了。”说来,不过城中的一段距离,怎么可能将马累死。也是赶车人急吼吼的,手上略重了几分,马哪里能撑得住,在将军府门前倒下了。

    “沈万三没事就好。这个小狐狸,不是那么容易就趴下的。”

    “小十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您看是不是晚些再回应天,我怕……”

    “这不还有你在吗。回应天的行程早就通知了大帅,更改不得。你要负责,查清是谁动的手。必要的时候,要我们的人出面保证沈万三的安全。”

    “我能行吗?”方孝孺不自信的道。

    王小十拍着他的肩膀。“怎么不行?我看你就行。”在王小十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担心。他昨夜甚至在想,是否应该把纪纲和其手下的锦衣卫军士留下。不过考虑到纪纲和方孝孺两人行事多少会有分歧,到时候岂不是不好收拾。所以,王小十便打算将纪纲带走。

    “加油吧。今后你肩上的担子会更重。”

    …………

    阔别半年之久,王小十又一次站在了应天城外,踩在了应天府的土地上。数日前,他特地到常州军营中看了一眼,看了看徐达,这都安排在了行程之内。他本想的是去看看常遇春如何,却被徐达告知,常遇春已经回了应天府,而徐达则是为防张士诚部有所动作,这个年只怕都要在常州过了。

    戎马生涯、四海为家。或许这就是为将、为帅的宿命吧。

    应天府到了,小羽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两眼打量应天城。而更多的,他则是在看队伍前面的王小十。王小十骑在马上,身子随着马匹步伐的迈动而起伏,说不出的豪迈之感,活脱脱就是一个大英雄。

    王小十可不自认是英雄。他一路上既不招摇,也不摆谱,队伍行进中静悄悄的。可即便这样,应天的朱元璋仍旧带人在城外迎接。

    此举,可算是又为王小十惹来了许多的麻烦。那些军中将领见朱元璋如此厚待王小十,简直要被气的冒烟。

    “哈哈……”朱元璋的笑声仍旧爽朗。“小十,这半年多不见,可真是想死我了。”

    “大帅亲自迎接,末将受之有愧。”王小十下马。

    “你是咱兄弟啊。常遇春回军时,也是俺亲自到城门口迎进来的。”果不其然,常遇春就站在朱元璋身后。他微笑着点头,算是和王小十打过了招呼。

    人群中,蓝玉那小子也在。他脸上笑着,可心底却是阴沉着。他在为常遇春而感到不值。常遇春沙场宿将,战功赫赫,到头来却还不如王小十一个“投机之徒”在大帅心底来的重要。

    可经过这半年的磨练,蓝玉性子沉稳多了,不在事事都放在脸上,任旁人如何也看不出深浅,看不出他心底思虑着什么。

    “沐英呢?没给你添麻烦吧?”朱元璋道。而听到了这声,沐英已经冲了过来,一头磕在了朱元璋面前。“义父,孩儿回来了。”

    “好,回来就好。”朱元璋道:“这一趟却去隆平府长大了不少,也黑了不少。等年后,你就到汤和帐下去磨砺、磨砺。”

    沐英直摇头。“义父,孩儿就跟着王将军。”

    “好,就跟着小十。小十啊,你将这孩子调教的不错!”朱元璋哪里知道,沐英跟着王小十是假,年后想要到隆平府再会佳人却是真的。

    朱元璋抬眼又瞧,见到队伍中清一色的马匹,却唯独有一架马车,便知道车上坐着的是小羽那丫头。他也不多问,就拉着王小十带着众人进了应天府。

    进城后,该忙的各自散去。朱元璋特地吩咐,今晚要在帅府为王小十接风,军中将官尽数到场。

    帅府门前,朱元璋的手仍旧没有放开,像是生怕王小十跑了一样。“小十,小羽安丫头还好吧?”

    “好,好着呢。”

    “你信上说她在隆平府病了,可留下病根?”

    “大帅放心,一切都好。”

    “到自己家了,别一口一个大帅的了。”朱元璋道:“让小羽和沐英先去后院见见你大嫂。咱俩到前厅,咱听你好好说说隆平府的事。”提到隆平府,朱元璋脸色一正,连带着王小十也紧张了起来。这朱元璋竟真如后世所说,喜怒无常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再回应天(1)

    “大帅,元廷招降了方国珍。如今方国珍已经做了浙江行省的官员。而隆平府北面,义军的张明鉴也有投降元廷之势,这是准备南北夹攻张士诚部啊。所以,张士诚坐不住了,上赶着想要议和。”王小十一一解释道。

    朱元璋道:“这些你给我的回信上都写了,我也派人查探过,的确都是这么回事。我今天想问的是你究竟怎么看?是真的打算与张士诚议和吗?”

    “没错。这趟我去隆平府见到了一个人……”当下,王小十将自己与沈万三之间的事情都交代了一个清楚。当日沈万三给他做的那番分析,他也一字不差的说给了朱元璋听。“总归,我觉得这话有理。”

    朱元璋道:“的确有理。小十啊,这些情况我都有所了解了。”

    “大帅……”朱元璋变的越发高深莫测。

    朱元璋摆了摆手。“非但是你,各地驻军的情况我都有所了解。在你送回应天的信上没有交代这些,我还有些纳闷。不过今天我就都明白了。小十你是一心为公,一心为了我朱元璋啊!”

    本来,知道这些事情之后,朱元璋心中不禁暗暗怀疑,王小十是否和张士诚部在勾搭连环,刻意隐瞒着自己。当然,他这种想法和谁都没说,甚至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不曾提起。他每日仍是照旧,提起王小十来神情也始终如故,不让旁人看出心里所想。

    这半年多来,朱元璋心智更甚,已然不可和当年同日而语。

    不过今日,他听罢了王小十的话,听他说出了事情,心下便不再那般怀疑。可以说,王小十是一路陪着他,两人并肩走来。若真是有别样的心思何必要等到今天?

    “小十,你别怪我。”

    王小十道:“不敢。”

    “当初我们什么都没有,几十个人一个心思,一心想着对抗元廷,开基创业。而现在,一个人有几十个心思,让你猜不透,让你捉摸不透。”

    “大哥的意思是……”见朱元璋脸色缓和了许多,王小十才敢称一声大哥。

    “你想不想知道,这些事情是谁告诉给我的?”朱元璋突然这么一问。

    “不想。”

    “告诉你也无妨,是纪纲。”

    “纪纲?”

    朱元璋道:“是纪纲。我命他负责各地粮饷转运,并且监督各地驻军动向。而且他在去隆平府之前,我特地嘱咐他要监看你的一言一行。”

    王小十虽然心惊,却并未太过慌乱。若不是他身为后来人,早知朱元璋疑心病会变的越来越重,只怕他此刻都已经是一身的冷汗了。

    “难道朱元璋又是在敲打自己?幸好自己没有别样的心思。”王小十暗自庆幸。他来自于后世,知道日后坐天下的必然会是朱元璋,又怎么会有其他的小心思。

    “好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情,记得提前告诉我一声。为的,是咱们兄弟之间能够再无芥蒂。”

    “是。”

    朱元璋又道:“还有,不要去难为纪纲。这都是我让的,他不敢违抗。今后,纪纲仍旧是你的人。锦衣卫,仍旧负责监督各地驻军的异常。我相信,由小十你亲自负责,会比纪纲那小子做的好。”

    这话听完,王小十的心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他曾半年多时间什么没做,如今仍旧是将各级将领给得罪了个遍,只因为他王小十太过的瞩目。而现在朱元璋又亲口将这督查各军将领的事情交给了他,交给了他手下的锦衣卫,岂不是会更加加重了他与各级将领之间的矛盾!

    “大帅,此事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你是不是怕得罪人啊?小十我告诉你,你这不是得罪人。为了大业,容不得任何害群之马,你这是为咱整肃军机。”

    “是!”听朱元璋这话,此事已经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王小十便不再多说。幸得,此刻为时尚早,离着朱元璋登基的日子还为时尚远,王小十不怕会因此而带来危险。

    这个世界因为王小十的到访,而平添了许多变数。虽不至于变的面目全非,却也大大脱离了王小十的认知。又何况,王小十本身对于这段历史便不甚了解。知之甚少,其中也多是来自于野史杂谈,根本就做不得数。今后的路,他也唯有走一步、观一步了。

    “好了,你先回去歇歇吧。你的那处宅子我派人给你打理着呢,回去就能入住。小羽和沐英他们就先住在家里。”

    “好。”王小十告退,却又被朱元璋叫住。“晚上记得早些过来,大哥摆酒为你接风。”

    “谢大哥。”王小十出了大帅府,重新站在了应天府的大街上。阔别半年多,他还真就有些想念这处地方了。算起来,他除了在横涧山上,也只有在这里是才算是有了个家,有了种家的感觉。

    他一个人,身边没有小羽那丫头跟着……

    他忽然想起了小羽。人在孤独的时候,总会想起值得想起的人。

    他就这么孤单单的走在路上,应天府里没人认得他,倒让他省去了许多麻烦,落了一个清净。

    眼看着快走到了自己在应天府的家时,身后有人喊道:“王将军!”

    王小十从思绪中惊醒了过来。扭头一瞧,却是刘伯温到了。“刘先生,在城门可是没看见您啊。”

    “学生没去城门迎接王将军,还请将军恕罪。”刘伯温作揖致歉。

    “先生说的哪里话。请家里坐吧。”王小十一推开门就被吓了一跳。这院子里像是被人整翻过,已经看不出半年前的模样来了。院子里忙活着的下人也像是换了一茬。“刘先生。这半年多不在应天府,我连自己的家门都不敢进了!”

    “将军!”门里跑出了一位,还是当初伺候王小十的那人。“将军您回来了!这些都是朱大帅给您安排的用人。说是以您的身份,身边没几个人伺候会让旁人笑话。”

    王小十问道:“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您前脚刚走,大帅就派了人过来。还不然我告诉您,说是大帅亲自支会您。”

    “去忙吧。”王小十心底越发的佩服起了朱元璋。刚刚在帅府里敲打了自己一通,这便就又给了自己一个惊喜。这惊喜不在于这几个用人,却在于朱元璋心里始终有着他,始终记挂着他。

    “哎,听您的吩咐。”

    “对了,给刘先生上一壶好茶。”王小十吩咐一声,带着刘伯温进了门。今日刘伯温来,想必是有些话要说,而且还不会是普普通通的小事。

    果然,坐下后刘伯温直言道:“王将军,您带给我的信我看过了。这一封信,还不见得会宣扬起多大的风波呢。”

    刘伯温说的正是不错。议和的消息一出,就已经满是反对之声。

    “依着刘先生看,是该议和,还是不该?”

    刘伯温也不废话。“该。若是不该议和,当初我也不会建议你把这封信交给的大帅了。不过议和却是议和,这议和之后的事情,王将军可否想过?”

    “想过。议和之后,我部正好可以休养生息。连番大战,只怕应天府也有些吃紧了吧。”

    刘伯温含笑道:“这是其一。其二,张士诚部已然如此。张士诚为人太过宽厚,吕珍在徐帅手下屡战屡败,却又屡败屡战,被张士诚始终委以重任,便可见张士诚部军力不过如此。无论是早打、还是晚打,都不会是徐帅的对手。与其如此,我部何至于在此时攻取隆平府,徒增伤亡。倒不如听之任之,将他牵制张名鉴。”

    见王小十还不甚明白,刘伯温举例道:“小十将军可懂棋?”

    “懂一些。”王小十懂得围棋。“围地而胜”,规则再简单不过。

    “这下棋的人,明知这一块必死,却只围而不吃。吃掉了它,就多出了空地,对方仍旧还要下子,倒不如留着它,让对方束手束脚。”刘伯温道:“同理亦是如此。若徐帅真的就此取了隆平府,少了一个张士诚,说不准就被张名鉴插了一脚,得利的反倒是旁人。”

    “先生的意思是,徐帅打不过张名鉴?”

    “不。学生恰恰认为,徐帅之才,足以平定天下。可是应天府库的情形没人比我再清楚。这一年多来战事不断,军械损耗极大,粮草更是日需万石,弓矢消耗不计其数。纵然徐帅能够平定隆平府,可若张名鉴抓住时机一举而攻之,徐帅就不会那么好受了。继续下去,不过穷兵黩武,此乃大忌。”

    刘伯温的分析,倒是与沈万三的话有许多相似之处。沈万三也言,朱元璋部战力远超张士诚部,却还不足以接连战胜张士诚、张名鉴等人。

    王小十道:“先生这些话可跟大帅说过?”

    “没有。大帅议和的心思坚定,不需要学生再去多言。而且……”

    “而且什么?”

    刘伯温笑道:“而且,此时正有人同大帅说这番话。”刘伯温再一次未卜先知。此时的帅府中,李善长正在就议和之事同朱元璋商议。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7168/ 第一时间欣赏锦衣卫创始人最新章节! 作者:小古董儿所写的《锦衣卫创始人》为转载作品,锦衣卫创始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锦衣卫创始人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锦衣卫创始人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锦衣卫创始人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锦衣卫创始人介绍:
(武侠新书,《盛世男儿歌》现已连载,请各位多多支持!仍旧是在明初的历史背景下勾画出的故事,喜欢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
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却意外来到了这个遍地狼烟的元末乱世。
这一年,蒙元朝廷与各路起义军火拼正猛,朱元璋在郭子兴的手下刚刚展露头角。后世让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系统,还没有建成。而他凭借着自己一个后来人对历史的点滴了解,将要在这个时代下,亲手创立一个锦衣卫,成就万世功业……锦衣卫创始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锦衣卫创始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锦衣卫创始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