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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古董儿     锦衣卫创始人txt下载     锦衣卫创始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四章 故地重游(3)

    横涧山上,原本有两万余众,后在王小十与花云几人的合力之下,将这些兵将收归己用,使得朱元璋部有了初步争霸天下的基业。

    能够容纳两万余众,山上的营寨必然不小。可而今,数年过去了,当年的营寨已经荒废,山寨原本的老弱妇孺,也都各自得到了安置,山寨已经是个十足的“空架子”。

    一但失去了“人气”,破败的速度就会加快。更何况这数年过去,而今的横涧山上,已经破落不堪。可即便如此,今日却又意外的迎来了两拨访客。

    当王小十他们上了山,来到了曾经打拼下来的山寨时,却发现早已有人先于一步来到此处。说来倒也巧,不正是他们在滁州所遇见的道人吗!

    王小十这才记起,当日他们只顾得拼酒,似乎连这道人如何称呼都未曾打听。

    “道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第二次相逢,道人的眼底多了些别样的情愫。“看来贫道真的是与公子有缘啊!公子如何会到这横涧山上来?”

    “游玩罢了。”王小十没有说实话。“道爷因何会到此?”

    道人手中指点山川。“公子你看,若在此处兴修庙宇以为如何啊?”

    “修建庙宇?那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王小十才知道,这连一壶水酒都无钱支付的老道人,心中所图却是不小,竟想要在横涧山上修建道观、殿阁。

    “贫道游历四方,一来修行所致,感悟天地至理。再者,也是要选一处清秀之地修建道观,向四方宣扬道统。”

    “道长志向远大,在下佩服。要是有什么需要,道长尽管开口。”王小十越发觉得这人有趣。

    “方外之人,能得公子相助,贫道不胜感激。”道人话锋一转。“不过,贫道并非是想要求得公子的布施。一饮一啄、莫非天定,取之有道、用之有方。贫道愿意以物换物,在公子这里换得金银钱财,以兴修道观。”

    要是佛门中人,修建佛殿、庙宇,自然是四方布施,口念阿弥陀佛,换来百姓的钱财,也称是功德无量。而这道人却不。或许,是其心中执念自身道统,而不愿似乞讨般的求人施舍,偏要讲什么“以物换物”。

    既然这老道坚持,王小十也只能答应。在他想来,老道不过拿出些道门中的器物,自己只要尽数买下,多少算是助他一臂之力就好。若非是那一顿酒的交情,王小十也未必就会如此。

    “道长想要在我这里换去多少钱?”

    “不多,白银十万两!”道人一张嘴便是白银十万两,竟还称是要的不多。“十万两白银,当足以助贫道兴建道观,传扬道统了。”

    王小十真是搞不懂,这道人身上是真的带着什么无价之宝,还是在跟自己开玩笑。或者,他本该是个疯子!

    “真是可笑,我竟然与一个疯子心心相惜!”王小十心里想着,嘴上却是自嘲的笑了笑。“道长,你身上究竟带着什么宝物,竟敢说跟我换十万两白银?”

    道人却说:“公子只需说一声,是否能拿得出这十万两的白银?”

    十万两白银,绝对不是个小数目,王小十非但是拿不出这样的大数目,更兼是无处可凑。想而今的朱元璋乃堂堂吴国公,只怕一时间也拿不出如此之多金银钱财。“我拿不出这么多来。”王小十直言相告。

    “就冲着公子这份坦诚,贫道愿意与公子做下协定。待等日后,贫道修建道观时,公子需要出一份助力。”感情这老道张口要了十万两白银,是给了王小十一个讨价还价的余地。

    “一言为定。”王小十道:“现在道爷可以说一说,您这是件什么宝贝了吧!”王小十还是有着几分好奇之心。若是换了旁人与他说这样的话,王小十多半会将之当做疯子对待。可眼前这道人却又有所不同,绝不像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之流。

    王小十问,可这老道却是不答。“我先问一句,公子可是有伤在身?”

    “有些旧疾而已,不碍事。”王小十随口敷衍,更不知他这一问中蕴含着的是何种深意。

    “右肺受损,也不碍事吗?”不成想,这道人一口就说出了王小十此刻的身体状况。

    “你怎么瞧出来的?”王小十心想,难道这道人已知自己的身份?

    “滁州城一见,与公子同桌饮酒时,我就见公子身上伤势非同寻常。不过当时贫道也无心插手闲事,所以并未出声言明。而今再次与公子相遇,当说明你我之间缘分匪浅,故而贫道在此多言了。”

    这老道人非同寻常,竟单单只凭着两人对坐饮了一通酒,就看清了自己身上的病症所在。如此手段,当比之神医滑寿也丝毫不差。

    虽然,王小十已经逐步习惯了这样羸弱的身体,可打心底里,他又岂会不愿意健健康康的呢?现在,这道人一眼便瞧出了王小十身体里所存在的病症根源,对其来说,无异于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的一棵救命稻草。

    “道爷即能看出我这病症,可有办法医治?”王小十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道人的嘴唇,好似生怕从其口中听到让自己更为失望的答案。

    好在,这道人并未令其失望。“当然!”

    “真的吗?”李丰跟小羽也同样激动。

    “方外之人不发妄语。这就是我所说的,要与公子所换之物。”道人的目的是在借此与王小十达成协定,也就是他所谓的“以物换物”。

    若能够将王小十身上的病症彻底医治,他自然是什么都舍得。只不过,他也的确是拿不出那十万两的白银来。

    可看现在这样子,道人并非是单单执着于十万两的白银,只不过是看中了王小十这人值得深交。“公子,贫道先前所说的十万两白银乃是借此做比,不需公子真的将之交于贫道。只希望将来贫道选中兴建道观之所,公子能够对之有所助力。”

    “一定、一定……”王小十连连点头。这样的好事,与自己并无损失,王小十大可将之先答应下来。“不知道道爷什么时候能够着手为我治病?”

    王小十竟有些等不及了。

    “不忙!”道人却说:“公子身上,并非右肺一处伤损。贫道观公子言行,还发觉你身上经脉多有受损,脉络阻塞、穴道移位,周身上下大异于常人,所以才会落下这样不死不活的病症。”

    “对、对!”王小十连连点头,已将这老道当成是了活神仙一般。他刚刚所说的,岂非是与刘伯温、与神医滑寿所说的全然想同?而他们两人,尚且摸过自己的脉象,而这老道却不过是看了一眼,与自己喝了一通酒便知道了自己全部的病症。如此之下,孰高孰低,自然不必多言。

    这天下之大,果然是藏龙卧虎。原本以为,世人称之为“神医”的滑寿,已然是了不得的高人,不想到萍水相逢的一个道人,医术竟是更胜于他。

    “而且!”道人接着开口。“似公子这般重的伤势,断然已无生机可言。而公子如今虽然身体极弱,却能走能站,想必公子从前必然修习过内息功夫,而且这身上的伤势也定然是经神医滑寿所医治。若非是公子站住了这两份机缘,只怕早已是魂消命丧了!”

    “一点也不错!”

    小羽、李丰,都大呼神迹。

    “病体沉乏日久,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够扭转。若想根除,也并非是数日之功。”

    王小十道:“只要能够医治,全听先生吩咐。”他本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时间有的是。“道爷,医治我这病还需要准备些什么?”

    “什么也不用准备,你们跟着我走就好了!”

    “跟着您走?去哪?”

    “贫道要寻一处灵秀之地兴建道观,自是要走遍名山大川。你们只需跟着我,一路上游山玩水,岂不快活?”

    “好!”现在,慢说是跟着老道人游山玩水,就算是让王小十跟着做小道士,他也不会眨一眨眼睛。

    王小十一行本就是外出游历的,而今平白多了一个道人,反倒是更为热闹。一路上,道人也不多言,就只单单跟着同行,就像是浑然忘却了要为王小十治病一样。幸而,他也不干预王小十一行的行程,是走是停,该去往何处,全听王小十做主。

    而这道人即说是要寻一处山间兴修道观,王小十自然要领着他在四周的群山之中走一走、转一转。那日自横涧山下来之后,他们又去几处,但道人都不甚满意。

    这样兜兜转转,他们已到了定远。

    “好香的酒气啊!”进了城,道人的鼻子嗅了嗅。而今已是正午,刚好是用饭的时候。

    “道爷有兴趣,咱们就在这酒肆中用饭。”

    一路上,李丰是越发看不惯这道人的做派。见其一头扎进了酒肆之中,便低声对王小十道:“小十哥,我看这老家伙就是个骗吃骗喝的疯道人,根本就不会治病。咱们怕是被他给骗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身入濠州(1)

    小羽也道:“就是啊!我看他呀,就是一个十足的‘老神棍’,或许有几分本事,能看出你身上的病症,然后就故意说那番话,好跟着我们一路上骗吃骗喝的。”

    “不许胡说。”现在,王小十是将康复的一切希望都押在了这道人身上,纵使明知是个骗局,他也要一头扎进去,直至走到这骗局的最深处。

    有时候,身处骗局的人不是不愿意清醒,而是舍不得这骗局中的美好。醒来之后,他只会见到现实的残酷。如此,倒还不如在这美好的骗局中,深陷下去,一直深陷下去。

    那道人却已经坐在了酒肆中,冲着他们招手。王小十同样以挥手示意,示意自己这就过去。

    “小十哥……”

    “别说了。现在我是有求这道人,千万不要得罪他!”王小十快步去了街面对过,那家酒肆之中。

    “小十哥这是怎么了?”李丰想不通。原本的王小十,他与之接触的虽然不多,但却听锦衣卫中的兄弟们说,王小十不是一个听不进劝说的人。更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按说不会被一个糊里糊涂出现的道人说了三言两语就迷惑了心智。王小十这是怎么了?

    “你不懂他。”可世间谁又懂得王小十呢?小羽懂吗?她或许会比李丰更加懂得他,毕竟她是他的枕边之人。“他自从受伤之后,就曾失落过一段时间。”

    “可后来小十哥不是看的开了吗?”

    小羽道:“遇上这样的事,谁又真正能够看得开呢?他那不过是装给旁人看的。他看起来越是淡然,就越说明心里没有放下。”看起来,小羽是真的懂了他。

    女人,永远比男人更为敏锐。无论是从前的小丫头,还是如今已为人妇的小羽。“他这是不想让我们担心,故意装作从容的样子。实际上,他心里比谁都急。所以这次听说那道人能够治愈他的伤势,才将人家当做了活菩萨一样。”

    就看着,街对面的酒肆中,王小十与老道人正说着什么。两人有说有笑,又见王小十冲着小羽他们挥手,同样催促着他们过去。

    突然,王小十眉间暗皱。他像是见到,小羽两人身后走过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年轻人。年轻人将头压的很低,身子佝偻着,看不清他的面目。

    即便是无法看清这人的面貌,可王小十仍旧觉得这是一个年轻人。他虽装作老弱,可他那步子却是骗不得人的。夏日天晴,近几日又无雨,街面上灰尘仆仆,行人走过,自是带起一片烟尘,裤子上也多有沾染。

    可远远的横街对面,王小十真切的见到,这人装作步履蹒跚,两脚之间却微尘不起,这该是何等的功夫?

    这样的功夫,王小十从未见过。或许他见过,却从未有此刻感受的如此真切。

    “小羽!”王小十站起身。“李丰小心!”他怕这人预谋不轨。他已经瞧着,那人的一只手掌,已经伸向了小羽的腰间,这才急切的开口道。他先是喊了小羽一声,又知小羽不懂武艺,只怕无力躲闪,随之又大喊让李丰小心。

    “什么?”

    说来也巧,街面上行过一支车队,四、五辆无棚的马车,背上装着货物呼呼啦啦的就自街面上飞驰而过,刚好挡住了街上两侧人的视线,而留下了整条街面上的烟尘弥漫。

    “这都是有预谋的!”王小十视线被那马车阻隔,分外担心小羽的安慰。急切至此,他就快步跑出了酒肆。他现在的身体羸弱,纵然是快步的奔跑,却也难如寻常人的疾行。更兼是街面上马车堪堪行过,他也无法平白的飞跃车身。这被缓缓一阻,便不知对面是何等境遇。

    终于,马车从街上驶过,王小十一头冲进了烟尘之中。“小羽!”

    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小羽!”正是小羽。“你干嘛这么急啊?差点被车撞到!”

    “没事就好。”

    “我怎么会有事呢?倒是你,你现在可还是病人呢,怎么能够乱跑。”小羽数落起了王小十,却浑然不知自己刚刚已同凶险之境擦身而过。

    感受到小羽心底的挂念,王小十心头何止是暖了一暖。但他却没有忘却了,刚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他不是眼花了,而是切切实实的看到那人冲着小羽伸出了一只手。无论那是什么人,终归不是来为小羽送钱的吧!

    当然不会!“李丰,看到刚刚一个佝偻着的年轻人了吗?”王小十问。

    “什么年轻人啊?”李丰也摸不着头脑。只怕现在,他也并不比小羽清醒几分。

    “你们啊!”终归,李丰的武功太低,就算是眼力也不如而今的王小十。“你们可知道,刚刚要是我晚了一步,你们可就危险了。”

    “危险?”

    “什么危险?”

    “算啦!”左右两人也无事,王小十便不去废这个口舌同他们解释了。或者,真的是自己多心了。又或者,那人不过是个小小的偷手,刚刚是想要摸去小羽身上的银子,却见到街对面的王小十出声提醒,而放弃了这个计划快步逃走了。

    这倒也是有可能的!“你们啊!快些去吃东西!”

    街上的烟尘仍未散去,犹坠云里雾里。三人只好走过街对面,才能看清楚酒肆中的一切。

    “伙计,刚刚那位道人呢?”王小十问。就在刚刚,不过眨眼的功夫,那道人就与王小十同桌,就坐在靠窗的这张桌子旁。而现在,桌上的酒菜还在,酒杯、筷子却只有一副。只留下王小十的那副,而道人的却不见了。

    当然,非但是酒杯,那道人也消失了。

    “道人?不知道啊。”伙计也不曾注意。

    “哼!”小羽好听的哼了一声。“我就说,那道人肯定是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跟了我们几日,骗了些吃喝,明知道无法医治你的病,就只好不告而别了。”

    “不告而别?”若非是小羽言之凿凿,还有这伙计从中为证,王小十真以为那道人是自己的一场梦。而这酒桌上,分明就只有自己的一支酒盅,一副竹筷。“他要是走就走,为什么带走了酒盅与竹筷?”

    李丰道:“小十哥,这人骗吃骗喝不是什么好人,顺手带走了店家的杯子也有可能啊!毕竟,有些人不贪大,却喜欢贪小。”

    王小十仍旧固执。“要是他真的贪小,也大可以偷走咱们带着的钱财,又何至于偏要带走这不值几文钱的酒杯呢?”

    李丰道:“几文钱也是钱啊!更何况,我与夫人一路上都防备着他,他见不到机会偷咱们的东西,索性就不告而别了,拿着酒杯去换几文钱也是好的呀!”

    “真的是这样吗?”

    “喂!你们几位还用饭吗?那老道跑了,这酒杯你可要赔偿我啊!”

    就像李丰说的,区区的几文钱,也值得人记挂。这店伙计就正对那几文钱的酒杯盯着不放。而王小十,却还在这记挂那道人,直到天色黑下,他们寻了个店房住下时,王小十的脑子里还都是这些日子来与道人相处时的情景,和那道人所说的话。

    “绝对不会!”王小十细细分析了这几日道人的行事做派,他越发认为小羽和李丰的猜测是无端之举。“小羽!”他叫过小羽。

    “怎么了?”小羽正在为他整理床铺,才堪堪收拾平整。

    “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王小十如此直白的问。

    “这……”小羽脸上难掩羞红,就如桌上的红烛。“按照大帅妇人嘱咐的,应该、就快了……”她声音越说越低,姣好的脸庞藏的更深。

    “你说的是什么?”王小十倒是糊涂了。

    “你真讨厌?”小羽低着头道:“我知道你急,可这子孙之事是天定,你急也急不来呀。”感情两人理会错了。小羽还以为,王小十是在问自己是否有了身孕。

    “你想到哪里去了!”王小十低笑几声。“我是问你,今日在街上,那阵马车跑过之后,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

    “你问的是这个啊。我还以为……”此时的民风如此,成亲之后,无论新人是多大的年纪,都会心急着下一代人的事,小羽会想到此处却也纯属正常。

    王小十又好生哄了一通。“我不是急那些,我只不过是怕当时那马车撞到了你,留下什么暗伤。”

    “没有啊!要是留下了伤,我会没感觉吗?”小羽道:“而且这都一下午的时间了,你怎么才想起关心我啊!”

    “都是我的错。”王小十说着揽过了小羽。在一阵令人心跳的脸红之下,他的手缓缓攀上了小羽的腰间。而小羽则是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了我小十的肩上。

    “这是什么?”王小十突然一惊。

    “讨厌……”

    王小十说的自然不是令人讨厌的话。他的手,正放在小羽的腰间。一巴掌宽的腰带,将小羽的腰肢束的紧紧的。就在这腰带上,王小十却摸到了一块破损的地方。

    腰带上有一指宽的破损,像是利刃留下的,周边断裂的整整齐齐。只因为这破损处太小,又是在后身,连小羽自己都未曾发现,倒是被王小十无巧不巧的撞见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身入濠州(2)

    王小十愣住了神。他摸到小羽的腰带中有东西,应该就是顺着那块破损之处被塞进去的。

    看起来,今天王小十见到的都是真的。只不过,那个装作佝偻的年轻人并非是要偷东西,而的确是来为小羽送东西的。

    “你怎么了?”小羽闭眼许久,却如得不到情爱的滋润,只好从肩膀上扭过头来看他。“你在摸什么?”

    “将腰带解开!”王小十道。

    “先吹了灯好吗……”她又误会了。

    于是,王小十只好亲自动手。动手解下了小羽的腰带。

    “这里什么时候破了一个洞?”小羽也见到了。而后,王小十小心翼翼的在腰带上摸索,进而是摸到了一个小小的东西。它的质地很柔软,因而在腰带中放久了,除非刻意找寻,轻易也不会被人发现。

    这下子,两人的思维终于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了。

    王小十小心翼翼的将之取出,而小羽则是将桌上的烛台推的更近了。

    被取出的是一张纸条,被柔顺的手法叠的又薄又小,藏在身上难以发现。轻轻的将之打开,里边的字迹弯曲,倒也称得上是清晰,在灯下很容易分辨。

    “濠州城,张名鉴挟持元廷郡主,投靠明教中人。”上边赫然写着这样的一行字。

    “张名鉴!”王小十牙关咬紧。当日在北面大都附近,若非是张名鉴出手偷袭他们,王小十又如何会平白添了几分的凶险。虽然,正是因为张名鉴劫持了元廷的郡主,才令神医滑寿自大都而来,刚好抢在关键时刻救了王小十的命。可王小十并不感激张名鉴,反而愤恨这个反复小人。

    或许,世间所谓的那些君子听过了其中的恩怨,会劝说王小十感激张名鉴才对。毕竟,若没有张名鉴闹过的这一出,王小十也不会进而得救。可世间的事,能够只论结果如何吗?难道张名鉴是出于好心,才会闹那么一出好戏的吗?

    不是。张名鉴包藏祸心,却反而是救了王小十的命。只能说,他是弄拙成了巧。

    王小十不是谦谦君子,只有敢爱敢恨,方能称之为“人”。

    “张名鉴!”他不管是差点害了王小十,更是险些伤了小羽的命。若今后不撞见还好,一但遇到,王小十非要剥了他的皮不可!愤恨之下,王小十将纸条揉碎。

    可问题却又由此而来了。是什么人,费尽心里将这一张纸条送到了小羽的手上呢?或者干脆些说,是送到了王小十的手上呢?

    若按照这字条上所写的分析,期间首先提到了“张名鉴劫持元廷郡主”,听这口气那人该是为了救郡主,当是元廷中人才对。可若是元廷中人,又为何会将字条送到自己手上呢?

    而且,对方既然要求助于自己,自可大大方方走到自己的面前,又何必如此费尽心机的,将之藏在小羽的身上,又藏的如此隐蔽。要不是自己机缘巧合下发现了,他这般心思不是白费了?他图的什么?

    又或者说,他是义军中的人?可义军中的人,又如何会为了元廷郡主的事,而不惜废这么大的力气呢?

    思来想去,让人百思不解其意。

    “原来,你白天的时候让我们小心,就是因为那个人啊!可那个人是谁啊?怎么不肯露面呢?”小羽问的问题,正是王小十刚刚思考的。若是等她问出来自己再去想,岂非就更迟了。

    “你问我吗?”王小十傻傻的问了一句。

    “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当然是在问你啦!”小羽道。

    “我不知道。”王小十道。“我只知道,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王小十安逸的睡了一夜。或许,若没有那道人的事情在牵肠挂肚,或许他会睡的更为安稳、香甜。

    而那道人,真的如小羽和李丰所说的一样,贪图几文钱的一个酒杯就不告而别了吗?

    那道人正在一架马车上,纵马在夜路上狂奔。

    “吁!”马车太过颠簸,他一个大活人受得住,可重伤的人却不会如此。

    车上还有一人,消瘦的脸庞上,还带着几分孩子气。一身的黑衣,好似同夜色容为了一体,却因为唇间、衣襟上的血迹,而又显得与静谧的夜色格格不入。

    “你觉得怎么样?”道人扶起黑衣人的上身,拍着他的胸口为其顺气。而这黑衣人则是摇摇头,也不说话,不知其是重伤无法开口,还是不愿意为了说话而耗费力气。

    黑衣人只摇了摇头,却在道人眼中看出了许多种表达。“你没事?”道人最初这么想。而黑衣人又摇了摇头。

    “你是说,你不行了?”

    这次,黑衣人点了点头。

    道人手搭在黑衣人的后背上,内息透过手臂进入到对方体内,刺探他体内的生机如何。而其结果,自然就是如黑衣人自身所感受的那样。他真的是要不行了。

    道人也无法,人毕竟没有回天之力。“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吗?”他这算是最后所能够帮到黑衣人的了。“你是不能开口吗?你不能说话?”

    黑衣人再次点了点头。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道人上了年纪,见识的也多了。他从这孩子的眼中看出了一种遗憾之感。似乎在其心中,尚有什么大事未完。

    要说起这两人的相遇,还真就是透露着许多的缘分。白日间,就在定远城中,是现在重伤的黑衣男子,悄悄在小羽身后,割破了她腰带,将那字条悄悄塞了进去。因为他与王小十一行撞见纯属意外,而且身后还有人在追杀他,所以那字条写的也急,并未将他此时的处境都叙说清楚。否则,只怕王小十也不会在定远城中安睡一夜了。

    当时,他手疾眼快,将字条塞到了小羽的腰带之中,而后街面上就行过了一队马车,将街面上弄得烟尘阵阵。就在谁也不曾注意到的时候,就在车辆驶过街面的时候,车上快步跳下了几人,来包抄这黑衣男子。黑衣男子见势不妙,就急急的离开了。

    而后,那些人追了上去,车也消失在街上。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太快,连身处其中的小羽和李丰都未发现其中的变故。当然,马车上跳下来的几人,也未曾发现还有塞纸条这一幕。他们也未发现王小十等人的身份。

    而后,这黑衣人就逃了。马车也从街面上驶离,王小十冲过街道对面去看小羽,也未曾发现其中刚刚上演的精彩一幕。可酒肆中独坐饮酒的道人却是发现了,随之也追了上来。

    他不知这黑衣人的身份,只知道这是一个小孩子,正在被人追杀。或许是出于道义,或许是出于好奇,总归是他路见不平,才仗义出手。

    而其临走是从酒肆里带走了一双竹筷子,和一只酒杯,用来当做武器。

    不要以为,世间只有刀、剑才配被称作武器。只要能够用来攻击,或是防御的就都能够被称作是“武器”。

    弥留之际,黑衣人仍旧记得,这道人赶奔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黄昏时分,道人手中的酒杯激飞,恰似天下间最锋锐的利器。单这一支酒杯,不值得几文钱,在道人的手里却换回了一条人命。至少他令黑衣人多活了几个时辰。

    而后,后面的人舍弃了重伤的黑衣人,来对付这道人。终究这黑衣人重伤如此也逃不掉。

    而后,这道人一手里持着一根竹筷子,就以此作为武器,独斗对方的数人。

    道人心中存着善念,不忍害了这几个人的性命。就目前而言,他还不知道两方人的恩怨如何,只是不想看到有人丧命。可这些杀人的人既然随后攻击自己,他只能迫于自保的选择反抗。

    一双寻常的竹筷子,在道人的手中变的格外坚韧。它接连点在这些杀手的身上,而令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如此,道人才亲自赶过了马车,带着这重伤的人离开。

    按照道人所想,只要救下了这人,其间的恩怨自然就清楚了。可没想到,这人口不能言。现在,一切的秘密将随着黑衣人的死,而被深埋在地下。

    最后的生机中,黑衣人像是要用手拼命的比划着什么。只可惜,道人看不懂他的“手语”,也无法理解他眼神中急切间想要表达的意思。最终,黑衣人只能含恨而终。

    当夜,王小十还在睡觉的时候,道人将这黑衣人就地掩埋,也不知其姓什么、叫什么,自然也无从立碑、撰文。这样也好,免得他那些仇家见到了,会忍不住撬开他的墓来看一看。

    而后,道人打马赶奔定远县,去找王小十他们。夜间城门闭锁,道人就在无棚的平板车上枯坐了一夜,等待天亮。

    天光大亮,道人却仍旧没有动身。定远县城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他漫无目的到哪里去找呢?索性他就等在门口。若是王小十他们从另外几门离开,便说明他们之间的缘分还是不到。

    日上三竿,才见了王小十的影子。看起来,他们之间是缘分未尽啊!

第二百二十七章 身入濠州(3)

    “小十哥你看!”王小十还在马车里,而驾车的李丰却是瞧见了那道人。见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像是早早就等候在这里。而他也的确是早早就等候在了这里!

    撩开车帘,王小十见到了他。“道爷!”本已对其不报什么希望。无论对方是因何故而不告离开,终究是无法在指望其医治自己的病症。可就在此刻,转机突现,这样的大起大落之下,令王小十不知该如何才好。

    终究,他对这道人是以礼相待。“道爷,这一晚不见,真是担心死我了!”

    道人却也洒脱。“只怕公子还以为,贫道是对你这病势无能为力,才借故离开的吧。”

    “道爷说哪里话。”王小十不自然的向着李丰看了一样。那意思,今后切莫在背后说人了。

    “也难怪。似公子这样的伤势,原本已无医治的可能。只不过,去年夏日,贫道曾见过一个如你这般伤势的人。当日,他被一柄长刀贯穿丹田,若非是先天内息支撑,已无生机可言。当他被送到我那里时,他的体内也如你一样,周身经脉长时间阻塞,穴道移位。是我筹措了许久,才将其治好。”

    道人口中娓娓道来,却令王小十越听越是兴奋。这道人的话看似无理的很,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的医术吹嘘一样。但王小十却知道,他曾真的见过一个被长刀贯穿腹部的人。而且,那人也的确是被救治了过来,而今正活蹦乱跳的做了朱元璋的贴身护卫。

    “王弼!”王小十脱口道。

    “公子知道那人?”道人也是奇了。

    王小十问:“道长怎么称呼?”王小十记得,王弼当时是被送到了一位道人那里求医。而那道人是照玄上人、竹川上人,和刘伯温的好友。至于叫什么名字,王小十曾经打听过,却不甚记得了。

    “贫道俗家名叫张通,道家法号通玄,也有人叫我张通玄,也有人叫我……”

    “通玄真人!又称您为玄玄上人!”王小十抢着道。他已经记起了几分。

    “看起来,贫道这点薄名,竟让公子也有所耳闻。”道人暗笑。

    王小十道:“我是听刘伯温先生说的。道爷,您无论如何也要救我一救啊!”王小十只差跪在这老道面前了。或许,原本王小十只抱有一分的希望。而在知道了这道人的真实身份后,却对此平添了十分的期望。不说其他,但是自刘伯温口中所描述的那般神奇,这老道人就足可以称得上是王小十最后的指望,也是唯一的指望。

    而今看来,王小十心中所想的如何,倒真是令小羽给猜透了。他看似是已经放下,可实则心里却仍旧因自己身上的伤患而沮丧。只不过他始终装作无所谓的样子,而且隐藏的很好,才没有令人所发现。

    “公子不用这么多礼。既然是刘先生的朋友,贫道就更加是义不容辞了。”这张通玄道:“先前咱们所讲的也全当是个玩笑,贫道就全力为公子医治,也不求公子回报,只当是全了老友的情分。”

    王小十道:“这怎么好呢?道长能够将我医治完全,将来道长兴建道观的时候,我一定为道长出力!”

    “也好!”张通玄最初便是欣赏王小十这无暇的心性,如今是更见几分端倪。“但公子这伤势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够痊愈的,要做好长久的打算啊!”这话,张通玄连日来已经不是一次与王小十说过了,看起来是十分重要。

    旁边,拉着马缰绳的李丰忍不住插言道:“那王弼不就是你医治好的吗?怎么他数月的功夫就能走能跳,到了我们公子这里就不是一朝一夕的能够治好的呢?”

    “不许胡说!”王小十呵斥。

    “无妨!”张通玄也不介意。这一路上,他也摸透了李丰的性情,知道这是一个“直筒子”,有什么想法就忍不住要说出来。

    而今,他们有了两匹马,两架马车。张通玄干脆将昨夜抢来的平板马车弃掉,跨马跟在王小十的马车旁而行。

    一边赶路,张通玄一边为李丰与王小十解释其中的原因。“公子你身上的状况与王弼不同。王弼虽然也伤重如此,却一身内息的功夫达到了先天之境,所以贫道只需将之经脉疏通之后,他就足以自行恢复。而公子原本虽也有修炼过内息功夫,却不过堪堪入门而已。此间的差距,你小子是不会懂的。”他指着李丰。

    “而王公子你,则应该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吧。”

    “明白。”王小十一身的内息功夫,全部是得自刘伯温那奇异的手法,并非是苦苦习练而来。但他同样的知道,这内息功夫的奇妙之处。“那我应该怎么办?需不需要找一处僻静的地方,让道爷为我医治。”

    “不用。咱们就这样游山玩水,倒也利于你病情的恢复。”张通玄问道:“公子,咱们接下来要到哪去?”

    “去濠州!”原本,到定远之后,就已经是他们的最后一站了。最多,在定远县周边转上一转,去到当年王小十与常遇春、小羽做长工时的那处庄院,看其被烧毁后所留下的丁点痕迹。再到当初他们投身的山寨去瞧瞧,瞧瞧埋骨在那里的大盗刘聚。那是死在王小十手下的第一个“自己人”。

    但现在,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自从昨夜发现了那张字条起,王小十就决定要到濠州去走一趟。

    说起来,濠州乃是当初郭子兴的根基之地,是朱元璋最初的立身之地。而也是在濠州,朱元璋领着身边的“二十四将”,义无反顾的反出了濠州,才有了今日的大好局面。

    濠州城不算大,却在元末这段动荡的历史时期,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而时至今日,无论是朱元璋还是已经身死的郭子兴,都不是濠州城真正的主人。此刻,濠州城正在韩林儿的手里。

    白莲教,高手众多,那郡主也不知被关在哪里,王小十这几人贸然探进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好在,王小十并不是容易头脑发热的人,他只是想进濠州城瞧瞧。说不准,那留字的人就会主动找上自己来。

    王小十还不知道,那人已经死了,就死在道人的怀里。他与张通玄刚刚才解开了彼此之间的一个误会,却又不得不陷入另一个误会之中。

    濠州城,而今怎么说也是一国都城,可进城之后的感觉,却与应天府大为不同。

    应天府,金陵城,作为朱元璋的根基之地,被李善长、朱升等人打理的井井有条,一派祥和之态。虽没有后世秦淮河畔的日夜歌舞升平,却也呈现出了繁荣之态。

    而被韩林儿定为都城的濠州城,却四下里显得有几分破落。街面上,随处可见散乱的军士,出入于酒肆、赌场、勾栏之所,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者比比皆是。这样的一副场面,如何配得上义军的一个“义”字?

    他们这一行进了城,变得格外扎眼。在城中转了一大圈,找了个住处留宿。这城中简直就是一片乱糟糟的景象,王小十真的是后悔来到这儿,恨不得就地扭头离开。

    但他心中的理智却又告诉自己,他应该留下来,等一等、看一看。

    第二日一早,张通玄就来敲王小十的房门。而王小十昨夜是与小羽同宿在一间屋子中的,一路上素来如此,张通玄也清楚。如此说来,张通玄一大早来敲门,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

    “王公子,天气不错,陪贫道练一练拳吧!”敲过了门,张通玄在门外喊道。

    这声音,将王小十和小羽都吵醒了。“这老家伙也真是的,大清早就吵吵嚷嚷的。”小羽坐起身,却显得带有几分慵懒。王小十看着她,眼中都痴了。

    “算了,刚好我也该起了。你若是觉得一路乏累,就关上了门,再好好歇一歇。”王小十道。

    “呵呵,你还真听那牛鼻子道人的话呀!”

    “当然!”他纵使不相信这道人,却也该相信刘伯温。

    院子里,道人站姿是四平八稳,已经摆足了架势,单等王小十过来。

    王小十来了。“道爷……”

    那道人忽然动了。动的那么突然,力道自腰而始,通背而至肩,肩抖而带动手臂,直至力道抵达指尖。王小十当看的出,这力道被道人控制的很好,抵达指尖也不损分毫。这动作姿势,又莫名的让人感觉熟悉。

    至少,是令王小十觉得有几分熟悉。

    而后,那道人上身扭转,一脚跨前,左手弯曲直胸前,右手自左臂下直推向前。同时,道人口中一声轻喝。

    “哈!”他这力道同样不大,只不过在临收力时突然爆发,好似将先前的力道扩大了数倍不止。

    如此,王小十更是心头巨震。并非是这张通玄的招式是如何的精妙,而是这发力的方法,和刚刚那起手、收招的姿势,令他想起了后世一种稀松长见的拳法。太极拳!

    “难道这道人,就是张三丰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张三丰(1)

    王小十心里想着,嘴里正想要问出来,而这道人背后就像是长着眼睛一样,好巧不巧的打断了王小十的话。“王公子,你看贫道这拳法如何?”

    王小十在想,这是否是张通玄对自己的一个试探?自己该如何回答,又会不会影响了他日后为我医治的病情。

    沉吟片刻,王小十开口道:“这拳法看起来毫无威力,就像是老头子在活动筋骨一样。”

    “说的好。哈哈……”张通玄对此并无半分恼怒。

    “不过,道长最后那一下发力的技巧,却是非比寻常,看起来简单,却是这拳法中至关重要的一点。”

    “不错。王公子果然眼力非凡,刘基果然不曾看错了人。”这是张通玄口中第二次提起刘伯温其人。“从今以后,王公子就随着贫道练习这拳法。”

    王小十问:“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练习过后,你自有感受。”

    “好!”王小十打起精神,站身在张通玄身侧,离着他半丈的距离,按照张通玄的样子摆好架势。

    “来!”张通玄一声话音落下,便要王小十随着他的样子,重复着刚刚的动作。

    刚刚那一手看似简单。可做起来却并不容易。寻常人或许能得其形,却很难掌握其中的发力技巧。而王小十恰恰相反,他虽看穿了道人刚刚以腰发力的技巧,却难是难以挥动招式,模仿其形。

    每当他招式用尽,就只待那最后一发力的时候,后腰处便一阵的针刺之感,进而右半身变的无力,右臂也跟随着酸麻垂下。

    “这是怎么会事?”王小十不知原因出在何处。这一刻,他好像浑然忘却了自己还是一个“病人”。

    “这是因为你身上脉络阻塞、穴道移位的关系。刚刚这一手看似简单,却并非单指身上的肌肉发力,更是经脉用力。而这,就是你身上病症的所在!”张通玄为其解释道。

    “我明白了。”王小十是真的明白了。“道长让我随你练习拳法,就是为了借此练习发力,打通我身上阻塞的经脉。”

    张通玄却道:“也并非是你想的那样!”终究是王小十将事情想的简单了。“若单通过发力就能够打通经脉,那还算是什么疑难病症,只要每日多动动就好了嘛。教你练习拳法、发力,不过是要找出你周身经脉堵塞之处。今后,我还会教你练习一套内息功夫。只要你能够学有所成,自然能够贯通全身经脉的阻塞之处,介时非但是病体痊愈,而且你的内息功夫也将大成,变成世间少有的高手。”

    张通玄口中说出的话,听在王小十的耳朵里是字字诱人。非但能够将他的病体治愈,而且还会将内息功夫练至大成,成为一代高手。武林高手,像王弼、张定边那样的高手。

    “但是!”先让王小十高兴了一通,而后就又是当头的一通棒喝。“就如我之前所说的,一切都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够成事的。”

    “那需要多久?”

    张通玄道:“这个就看天赋了。贫道要教给王公子的,是我自创的拳法和内息功法。若肯努力,三十年内该当有所成就。”

    “三十年?”人生该有几个三十年呢?三十年之后,王小十也已经五十多岁了,已到了知命之年。“要那么久啊?”他本想问问是否有什么更快的方法,而张通玄却早已做出了回答。

    “欲速则不达。不过你也不同太担心,虽然这功法需要三十年才能大成,可只要勤加练习,只需三、五年的功夫,你这一身的伤病就能得以痊愈。”张通玄说话像是习惯了大喘气,调动得人的心里七上八下的,王小十真恨不得冲上去给这牛鼻子老道一拳。

    当然,不提王小十能否打得过他,单是现在求在了张通玄的身上,自己就不能够粗鲁的对待他。而且,王小十现在越发的觉得,这老道人就该是张三丰才对!

    关于张三丰的记载,多以为张三丰的俗家名叫张君宝,出身少林派。而实际上,张三丰是关外辽东人士,也就是后世的东北地区,是的的确确的东北人。

    而且,一些野史、传记上的记载也颇多,张君宝只是其中的一个名字,更有多达十余种的叫法。而这张通,便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此时的王小十正抱有此种猜想,而并不十分确定。

    …………

    濠州城,韩林儿的“皇宫”之中。一大早的,张名鉴就来参见韩林儿。一切都附和规矩,就如他当初朝见元顺帝一样,如此才不失了礼数。

    张名鉴身边,那忠心的汉子仍在。“将军,您真的打算投在白莲教中吗?如此一来,岂不是平白居于人下?”

    连这汉子都不甘心,张名鉴这野心勃勃之辈,又如何肯甘心?只不过,他们现在是丧家之犬,元廷通缉他们,更是因为杀了那蒙人的老四,而遭到另外几兄弟追杀。

    元廷的追兵好躲,可那一众兄弟却各个都是高手,张名鉴并无把握能够摆脱这些人的追杀。如此,在不得已之下,他只好委身于白莲教,委身在韩林儿麾下。

    而且,就张名鉴这段时间的观察,韩林儿部,也就是所谓的白莲教,并非是铁板一块。教中所部的大半实力,都掌握在了刘福通的手里。虽然韩林儿名义上是义军首领,是“皇帝”,可又有哪一任皇帝不想要将军、政大权都握在自己的手里呢?

    这个发现,让张名鉴开心坏了。若韩林儿部真的是铁板一块,他岂非就只有一辈子委身其下?而今,发现了其中的矛盾之中,他就刚好能够利用。

    而今,张名鉴就要从这其中为自己谋划到足够的利益。

    他发现,韩林儿在刘福通的威压之下,已经有了与之决裂之意,却苦于时机不成熟,而且大权也尽数都在刘福通手中,才让他迟迟未曾下定决心。而现在,刘福通领兵北上,带走了大半的白莲教高手。而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张名鉴来了。他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可这事情心底想归想,却不是能够当面对人言的东西。虽然这大汉是张名鉴的心腹,是亲近之人,可现在他们就身处在韩林儿的“皇宫”里,自当是言行万分的谨慎才对。

    “你胡说些什么?你我落难之际,蒙明王陛下收留,该当尽力报答知遇之恩,且不敢有其他的念头。”张名鉴这话说的像真的一样,任谁也听不出假来。“你去,回去在房中思过,没我的吩咐不许出屋。”

    “是!”男子被动打发走了。而张名鉴此举分明就是在保护他,不让其乱说话,也不让其坏了自己的大事。

    而后,张名鉴高高兴兴的去请见韩林儿,小明王陛下!

    …………

    如此王小十他们到了濠州已有段时日。他们没有见到那送信的人,也不见这濠州城中有任何异动。索性,王小十日日跟着张通玄练习拳法,每日感受到身体的变化,王小十喜不自胜,也就耐心的在濠州城扎根下来。

    两人虽在濠州城,却与身处世外桃源无异。外面的一切,他们都不关心,也不去刻意的打听。王小十更是将一切的心思都放在拳法上,早也练习、晚也练习,日日不曾间断。

    王小十不问世事,可这世事无常,终归不会因一人心之所向,就为之倾斜。朱元璋部,或许是因为刘伯温,或许是因为王小十拜托常遇春的那番话起了作用,朱元璋麾下,徐达所部,正式与徐寿辉部交上了手。

    首战之地,便是池州。徐达与常遇春在池州一线布置了数月,意图将徐寿辉部引出池州再行决战,以免强攻池州而造成过大的伤亡。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徐寿辉部中,倪俊才刚刚被陈友谅除掉,而陈友谅忙着巩固势力,自也不肯贸然出击。

    如此,朱元璋在视察过了池州一带的地势,与徐达、常遇春数月来所进行的布置之后,下达了强攻的命令。

    随着朱元璋口中轻起的一句话,强攻池州的战斗打响了。这一战前后足有半月时间,最终徐达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攻下了池州,获得了朱元璋部义军与徐寿辉部第一场战斗的胜利。

    而后,直到十一月份,陈友谅彻底掌控了徐寿辉部的兵权,将徐寿辉彻底放在了一个空架子上。随之,陈友谅急不可耐的挥军欲夺池州。

    而这期间,还多亏了王小十颇有远见的布置,安插了胡定邦在江西。

    陈友谅大兵挥进,自然无法掩藏行程。胡定邦探知了消息,沿途传报回去,直送到池州徐达手中。

    而后,徐达命常遇春埋伏九华山,拦腰击溃了陈友谅部的前锋精锐,挫其锐气,进而将陈友谅打回了老家。

    …………

    池州战事激烈,而王小十却仍在练习他的“太极拳”。

    “王将军,这数月来,王将军勤加练习,可感觉身子轻快些?”

    王小十道:“每日里,练习拳法的时候,周身各处都止不住的疼痛。可疼过一阵,却又感觉身子无比的轻快,连呼吸都畅通了不少。”

第二百二十九章 张三丰(2)

    其真实效果自然不像是王小十说的那般神奇,但也足可见到王小十而今的改变。这些,都是张通玄所带给他的。

    “那就好!”张通玄道:“从今日起,王公子可以与我练习内家功夫了。不过有一点还请王公子记住,在你伤势未愈,功力未曾入门之前,要切莫再行房事。”

    “明白。”王小十点头。对他来说,眼下能够将身体恢复才是第一步的,至于什么男女之欢,自然只好暂且搁置在一边了。

    从那日起,王小十虽仍旧与小羽同房而居,却从来都是老老实实的。每日子午时分,他都会在房中练习道人所教他的内息功夫。而白日之间,他又要练习拳法。他的脑子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也变得更为有精神。

    如此这般,便又是将近两月,天气已冷到了头上,可王小十的心却是火热的。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比前些时日更为有力,呼吸间也更为畅快。若是照如此下去,甚至用不上道人所说的三、五年功夫,他的病体就将痊愈。

    今日一早,王小十又按照往常一般,在院子中摆好了架势。还未等他有进一步的动作,李丰便找了过来。“小十哥,你看谁来了!”

    “小十哥!”来人叫道。“好久不见,小十哥更有精神了。”

    “孝孺!”来人是方孝孺。“你怎么来了?”

    方孝孺道:“小十哥,你是不是忘记了,眼瞧着就要过年了,你怎么还呆在这儿?”

    “我倒真是忘了。”王小十哪里是忘了,而是根本就不愿去多思、多想。在病体未曾痊愈之前,他更是不愿意回到金陵去。“你这趟是来找我回去的?我曾告诉过你,任何事情只要报给纪纲就好,要是纪纲也拿不定主意就去找大帅。你怎么找到这来了?”他来濠州不过是临时起意,更是在到达了濠州之后,才有了如此这般常驻下去的打算。

    “我是有事情要来濠州。”方孝孺道:“在路过滁州的时候,我见到了肖老三。他曾见过小十哥,却也不知道你们就在濠州。说来也巧,我进了濠州城就见到了李丰。”于是,他便出现在了王小十的面前。

    “屋里坐吧。”老朋友来,今天这趟拳是练不成了。总归他已将拳法练的小有成就,不差这一日。而且看方孝孺这样子,来濠州也的确是事出有因。

    “小十哥,我这次来到濠州,是因为我接到了一个消息。”方孝孺道。而两旁王小十与李丰便这么静静的听着。“听说韩林儿将要大婚了,所以大帅商议过后,让我到濠州来。一则探听这消息的真实性,二来若传言属实,我也好替大帅送上一份贺礼。”

    “韩林儿要成婚了?”王小十又将目光瞧向李丰。他们人就在濠州,而且一住就是数月的功夫,怎么连远在金陵的方孝孺都知道了消息而赶过来,可他们却是充耳不闻呢?

    不过,韩林儿既然要成婚,他便去结好了。终归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翰林人又是义军统领,自然要大办一场,向天下义军展示其势。而朱元璋名义上也数韩林儿部,是韩林儿封的吴国公,派人送上贺礼也数再正常不过。

    但听方孝孺的意思,这桩婚姻之中似乎还潜藏着什么秘密。朱元璋命他来又是要打探什么呢?

    “小十哥,要是知道韩林儿将取什么人为妻,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什么人?”

    方孝孺一字一顿的道:“元廷郡主,察罕帖木儿亲王的女儿。”

    “是她?”王小十眼中闪过了那郡主的面庞。在他脑中,郡主的样子不甚清晰。当日他正是重伤在身,即便是伤势被医治之后,人也虚弱的很,哪里还有空闲人去看那郡主是美、是丑。

    而在定远的时候,那神秘的黑衣人交给自己一张纸条,上边写着的就是关于那郡主的事,说是张名鉴劫持了那郡主,投奔到了韩林儿的麾下,怎么数个月的功夫,韩林儿竟又要取那郡主为妻了呢?

    “这消息是真是假?”初到濠州,王小十就想要探听韩林儿的动向,只是苦于无处下手。

    方孝孺道:“这消息应该不假。”

    “这可就怪了。”

    的确是怪的很。而这一切,又都是张名鉴从中所主导的。而今,韩林儿已经越发的离不开他了。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和则互利的局面,而实际上,张名鉴却已经将韩林儿都算计到了其中去。

    “开门!”张名鉴如今已经可以自由出入韩林儿的“皇宫”中。

    门前的守卫将门打开,张名鉴孤身走了进去。他不用担心危险,这门虽看守严密,却并非是困着什么洪水猛兽,却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姑娘进来许久,已经半年多了。这房间就如一个囚笼,虽不缺吃、不缺喝,却没有丝毫的自由。当初,姑娘认为大都是也一间囚笼,努力的想要挣脱出去。可而今,她却情愿被关在大都那至少还能够看得见天地的地方。

    “怎么,郡主心情不好吗?”张名鉴问的是一句废话。若谁被关在这一处半年之久,也当会心情不好吧!而对于废话,智者的做法就是闭口不答。

    “郡主。”张名鉴十分自来熟的坐在了椅子上。就像是这一方天地的主人。“你不肯开口,不肯给你父亲写信,你以为这样就算了吗?就以为我对付不了你了吗?”

    “我不打你,也不杀你,我就这么好吃好喝的养着你。我要让你看着,我是如何对付你父亲,察罕帖木儿亲王的。”

    “你做梦!”郡主或许是憋的久了,才会说出这几个字。

    张名鉴笑道:“你父亲用兵入神,刘福通带着一群乌合之众,哪里会是你父亲的对手,这场大战拖了这么久,却也是必败无疑。可你不知道,外面如今都在盛传,说小明王陛下将迎娶郡主为妻。”

    郡主被困在这里半年之久,乍听了这消息也吓了一跳。可笑她当事人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随后,她便明白,这都是眼前之人捣的鬼。

    张名鉴接着道:“你老爹用兵如神又如何?当小明王陛下与你成婚的消息传到元廷去,元顺帝还会如此的信任你那父亲吗?”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这是郡主半年来与之说的第二句话。

    “不错!”张名鉴道:“纵使元顺帝仍旧相信你父亲没有反意,却也不会让其再掌兵权。他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是做个闲散王爷了。如此,倒不如趁着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你尽快与你父亲修书一封,让他带着兵将来降小明王殿下,将来推翻元廷,得成大业,你父亲的爵位只会在此之上。”

    这就是张名鉴为韩林儿出的主意。一则,刘福通久久与察罕帖木儿僵持不下,此举可让元廷离心离德,使得白莲教一方平添了几分胜算。

    再者,而今韩林儿急需外援,要是能借此将察罕帖木儿拉拢过来,也可大涨韩林儿的势力。

    其三,就算察罕帖木儿没有反水元廷的勇气,元廷也会罢免其军权。介时,韩林儿为义军免去了这一大威胁,势必会在白莲教之中威信更胜,进而从刘福通手里夺过更大的权利。如此,韩林儿也会更加重用张名鉴。此举,当算是皆大欢喜的一个局面。

    “郡主。”说了这么些,张名鉴才站起了身。“若是郡主想好了,就吩咐一声,随时会有人为郡主奉上笔墨。而且,只要郡主答应,你今后也就不会被关在这小小的一间屋子里了。”

    张名鉴转身出去,门前的守卫又一次将房门关上,将这世间最为明媚的阳光隔绝在外。

    张名鉴背着一双手,大摇大摆的走在“皇宫”之中。而他心里想的则是,这里的一切,早晚都是自己的。甚至不光是这小小的濠州,而是整个天下。

    “张将军!”耳畔忽然有人叫他。一扭过头,便看到了这人。

    “是丁将军啊!”张名鉴来投奔小明王半年多,自然将其身边的亲信认了个大致齐。“丁将军负责皇宫的防卫,果然是事事都逃不过您的眼睛。在下不过刚刚进宫,丁将军就知道了消息。”

    这位丁将军同样是白莲教中的“新人”,只不过略微先于张名鉴一步而投奔的小明王。而且,若此刻王小十能够见到这一幕,当更为惊讶的张大了嘴。这个丁将军,不就是与其有过数面之缘的丁普郎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前番在隆平府,他为报彭莹玉之仇,反出徐寿辉部,而投奔了张士诚,意在借张士诚之力报仇。可随后,张士诚部屡屡败在朱元璋手里。更兼张士诚任人唯亲,一味重用吕珍这无能之辈,丁普郎便知其并非能够成就大事之人,所以就另投了门户。

    而天下之大,能有些势力的义军便只有那么几个。思来想去,他就投到了小明王韩林儿的帐下。

第二百三十章 张三丰(3)

    即是要报仇,就要选择有势力的一方,才能达成自己的目的。而纵观各路义军,其势力最大的,当属徐寿辉一方,而其却又是自己的仇人。余下的,朱元璋当属是一方枭雄。而其却刚刚打败吕珍,丁普郎怕朱元璋部无法接纳自己。毕竟他才刚刚脱离了张士诚,此时投奔,难保其不会将自己当做是奸细。

    如此,他也就只好投靠在韩林儿麾下了。这就如同是押宝!虽说此时韩林儿手中并未握有大权,可谁知日后的境遇会如何?

    如此,他就来到了韩林儿的皇宫中,当起了侍卫统领,负责宫中的防卫。

    今日,他按例寻防宫门,听闻张名鉴去见了元廷郡主,他便特地在其必经之路上等候。

    “受小明王器重,怎么敢不尽力。只不过,就算我如何的尽心竭力,却也不及张将军这般的后来居上啊!”丁普郎道。

    “丁将军这话就有意思了。”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说,张将军好心智。今后飞黄腾达,可切莫望了在下。”丁普郎此来,并非是为了嘲笑张名鉴,而是有意与之接触。他虽没有张名鉴这般的野心,却是心中留有大仇,自然也不甘心居于人后。

    张名鉴也不知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有意在装糊涂。“丁将军,有什么话还请言明。”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张将军赏脸可到寒舍一叙?”

    “好!”张名鉴瞧了他好半晌,才答应。

    两人说了些什么,外人自是无从得知。但可以想象,从今日这一番深谈之后,两人之间也将变的前所未有的密切。

    或者说,丁普郎这根本就是有病乱投医,竟想着借张名鉴之力来助自己报师门的大仇。而张名鉴,此番没有拒绝,也是看中了丁普郎这个人。看中了他的身手。

    …………

    池州,徐达坐镇池州城中,常遇春单独领兵,驻扎在城外扎营,营地与池州城形如犄角之势。彼此之间,探马呼啸往来,一刻都未听过。彼此之间若有什么风吹草动,顷刻间便能够给予支援。

    池州城中的防卫,能够想到之处徐达都做过了处置。他们强攻池州之后,又在九华山与陈友谅打了一场遭遇战。虽然数月来兵员补充了不少,可这些朱元璋为其在后方征调来的新兵,战力上却是要差一些。这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够提高上来的,索性徐达也就只能是将就了。

    如此,更当万分小心才是。

    这一日,徐达心头有些不宁,眉毛跳了几阵,像是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徐达读过书,本不应该相信这些迷信之谈。只不过,而今他领兵在外,受朱元璋重托,他自当小心才是。

    于是,徐达打算到城外,去到常遇春那里瞧瞧。若无事也好,就全当是去找常遇春谈心了。

    而池州城外的营寨之中,常遇春也似有烦心事萦绕,脸上多有沉闷之色。

    蓝玉端着茶水进来。“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常遇春在想什么?他在想王小十当初告诉他的话。如此,当看出王小十纵使人不在此处,却仍旧处处都让人忘不了他。

    在应天府,在金陵城时,王小十就曾与常遇春有过一番夜谈。言谈之间,王小十都将徐寿辉部当做大敌,求常遇春想办法,尽早促成朱元璋部与徐寿辉部的大战。而今算来,常遇春当是做到了。毕竟,两部的战端已经燃起。

    可常遇春心底却始终都觉得,自己并未完成王小十的嘱托。战事虽起,可按照王小十的话所说,这该是一场大战,不该似池州这般的小小碰撞。即是大战,就该是一战决定两部生死的那种。

    如此常遇春也曾提起过心底的想法。无论是朱元璋尚在池州的时候,还是他单独与徐达在一处的时候。可无论是徐达,还是朱元璋,都认为这一战能够攻陷池州,已经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不该继续冒进。当休养生息,徐缓图之。

    如此,常遇春便矛盾了。他是该服从将令,还是应该相信小十的判断呢?

    他拿不定主意。正巧,这时候蓝玉来了,他便将心底的疑虑说给蓝玉听,而且还言明,不许他透露半字,否则军法从事。

    “将军,您让我说实话吗?”

    “难道让你说废话呀?”常遇春没好气的道。

    蓝玉道:“从前,我对王小十将军也多有偏见。不过这一次,我却觉得王将军这话在理。徐寿辉部势大,而且刚刚经过了权力更迭,大权落在了陈友谅的手里。我们在此时休养生息,陈友谅也同样得到了休养。只怕我们还未曾养好,而陈友谅那里却已经是精神百倍了。为什么?只因为陈友谅比我们的胳膊粗!”

    他这是打了一个比方,意在说明陈友谅原本就比朱元璋部势大。

    “但是,换而言之,为将者必须遵从将令。将军可以上述大帅,言明利害,却万不可自作主张,挑起与陈友谅的战端。”蓝玉这话锋却又是一转。“除非,是他陈友谅主动招惹咱们。”

    蓝玉说了这么多,可真正落在常遇春耳朵里的却只这一句话。“除非他陈友谅敢主动招惹咱们?”

    进而,常遇春想到了他手中握有的底牌。“蓝玉,九华山一战,咱们不是俘虏了一些陈友谅部的军士吗?”

    “没错。再加上在池州时余下的战俘,足有四千余众。这些都是精壮的汉子,老弱病残都在城中安置,而这些年轻人为防他们闹事,徐帅特地命人押解到咱们营中。”

    常遇春道:“将这些王八蛋都集中起来,押到营地当中的校场那里。”

    “将军要他们做什么?”此时行军打仗,战俘多用来修筑工事。而今尚未开战,常遇春要这些战俘做什么?

    常遇春道:“这群家伙吃饱了撑的,让他们活动活动。”

    “是!”蓝玉还觉得奇怪。虽说这些战俘每日管他们吃喝,可这些人不同于朱元璋部的将士,每日吃的都是稀饭,哪里来的吃饱一说,还活动个什么?可既然将军说了,蓝玉仍旧是照办。

    “小十啊,大哥为了你,可是唯有这一招了!”

    …………

    濠州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一件事,议论韩林儿的婚事。如此看来,这消息当是坐实了。

    方孝孺走后,王小十仍旧在练习他这些日对之颇有心得的拳法。自从王小十将拳法中的招式都记牢了之后,道士就彻底从教学的苦闷中解脱出来,今日也不知去哪里闲逛去了。

    不知不觉间,天上飘下了雪花,落在身上很快化作了一片冰凉。如此,王小十练过了一式,抖了抖身上的落雪,便回了屋。他身子还未愈,虚弱的很,平白冻坏了不值得。

    到了屋子里,却又觉得这屋子里简直比外面还要冷,若非店家及时端进了火盆,怕王小十就忍不住要到外面暖和一下了。

    “公子,您多担待。”店家陪着不是。王小十一住就是数月,可算是这小店中的大主顾,他哪里敢怠慢?那岂非就是将财神爷向大门外赶吗?

    “不碍事。多添些炭火,亏不了你这几文钱。”小羽吩咐道。

    “好嘞!要说今年,还真就是格外的冷。前些年黄河改道,濠州也摊上了灾。照今年这年景,来年只怕庄稼也要欠收。这庄稼欠收,我们生意人也难活,还不多亏像公子这样的人照顾嘛!”店家暗暗的拍了一个马匹。

    “想不到店家你还会看天相啊。”王小十闲来与这店家多聊了几句。

    “我也就是随便唠叨几句。还不都是闲的嘛。”

    “闲了就多出去走走啊!”

    “走是走,可这大冷的天人身子沉,就懒得动。”店家道:“却也别说,今天我就出去了一趟,还遇见了一桩怪事。”这家伙搞得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就像是真的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什么怪事?”

    店家道:“我家一个人,大冷的天竟光着脚在街上走路。一直到刚刚下了雪,那人也一直都是光着脚。只怕这人不是个傻子,就是逃难的苦命人。”

    啰嗦了一通,店主人出去了,临走时还嘱咐王小十小心碳气。

    “光着脚的人?”王小十还在想那人该是一副何等的模样。是被冻得瑟瑟发抖,还是该如常人般行的从容不迫?只怕是前者居多。“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

    “佛门中,乃至是西域番僧,多有苦修一道。他们身着破烂袈裟,足下打着赤脚游历天下,意在尝遍世间疾苦。”门外,那道人回来了。

    “道长!”王小十道:“您到哪里去了?”

    “也是出去走了走。”

    “道长刚刚说的苦修是……”王小十来了兴趣。

    屋子里,两个人谈道论佛。而屋子外,那店家刚刚出去,就见有一人进了店门。而更为凑巧的是,进店来的这人,就是店家嘴里刚刚提到过的,那个在街上打着赤脚而行的人。这可真算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第二百三十一章 杀降(1)

    还如这店家刚刚所见,这人仍旧是打着一双赤脚。他的一双脚,白净的如婴儿一样,从中透露着粉嫩。似乎并未经受过长途跋涉的折磨,店家甚至怀疑,这人的脚会是肉长的吗?

    “这位先生,您要住店?”

    这怪人道:“我想要向店家打听一人。”?

    “您请说。”

    “店家可见到一个背着长条包袱的年轻人,操着一口北地的口音。”

    店家仔细想了想。“没见过。”

    “多谢。”这怪人转身要离开,却在临出门之际又扭回了身。“店家可知道韩林儿住在何处?”

    店家吓了一跳。而今,濠州城在白莲教的控制之下,寻常百姓谁人还敢直呼韩林儿的大名。“小明王陛下的皇宫离着不远,您出门左转,一路向前,到了岔路上左转,一直走到底就到了。”店家只想着早些将这怪人打发了,免得为自己惹来麻烦。

    “多谢!”这怪人离开了。店家的目光直送他出了门,送他消失在街面上。此时,街面上积下了薄薄的一层雪,大概一指厚。而这怪人落足在雪面上,一指厚的雪面仿佛是鹅毛铺就的地毯,脚掌落在上面,去因为鹅毛柔软,又随着脚掌的抬起而抚平。

    店家瞪大了眼,直追了出去。他的脚掌,也落在了雪地上。回过头,却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真是怪了!”他还想不通,为什么那怪人的脚会有如此魔力,竟儿是落地无痕。

    说是皇宫,却不过是当年濠州义军的帅府。帅府门前,站立四名守卫,四个顶盔掼甲的军士,在门前站立得笔直。

    忽而,像是一阵风拂过,四名军士被吹了一个激灵,身子像是挺得更为笔直。

    …………

    “来人!”郡主的心思变了。“给我准备笔墨。”

    张名鉴早有吩咐,只要公主需要,随时都为其奉上笔墨。

    持笔在手,郡主挥挥点点,却没人能够看清他写的是什么。郡主打定了注意,用蒙文为其父亲写了这样的一封信。

    张名鉴老狐狸一般,自己这主意算不上妙,还可以说是带着几分蠢气,但她已别无他发,终归是要试一试。

    在蒙文之下,郡主又写了一连串秀气的蝇头小楷,视为这封信的翻译。当然,这其中自会有些差别,只希望足以稳住张名鉴的心。

    “我写好了,将这信交给小明王去吧!”郡主道:“记住,一定要交给小明王,否则我不会承认这信上所写的一切。”

    “是!”门外的守卫答应。

    “还有,我要出去走走。”

    “郡主,您暂时还不能够离开这。”

    “为什么?张名鉴不是亲口说过,只要我肯写下这信,就可以离开这间屋子吗?”

    门外的侍卫不答,就像是未曾听见一样。这一下,郡主更是有气了。而今若是有宝剑在手,她非要亲手劈了这几人不可。

    “郡主!”门外的声音却是变了。这是半年多来,郡主第一次听到令其熟悉的声音。

    “你是……”

    门外,是那赤脚的人。他推开了房门,两旁的侍卫就像是木头一样,对之视而不见。

    “蒙大叔!你怎么才来啊……”见了亲近之人,郡主的鼻子一酸,就已经哭了出来。他被关在这房间里半年之久,乍一见来人,哪里还猜不到,这汉子是来救自己脱离桎梏的。

    “若非是而今流言纷纷,都说郡主将要下嫁给韩林儿,我也猜不到郡主会被困在濠州城。”

    说起来,张名鉴算是百密一疏。他只知,将郡主与韩林儿的婚事宣扬出去,能够离间元顺帝对察罕帖木儿的信任,削弱元廷的实力。但他却忘了,元廷之中同样是人才济济。只要一有了郡主的消息,他们能够对其置之不理吗?

    而且,这蒙赤行正满天下的寻找仇人,誓要为兄弟报仇,如此在加上郡主之事,新仇旧恨相加,他岂有不来之礼。

    “都是张名鉴,把我抓来软禁在此半年之久,想要用我要挟父王。我不从,他们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散布我要嫁给韩林儿的消息。这些都是谣言。”

    “张名鉴!”蒙赤行的心很久不曾被这般触动了。自他赤脚修行开始,非但是功力因此而日渐精进,心性更是被磨砺得越发纯熟,若非是听到了张名鉴的名字,他的心该如顽石一般的坚硬。

    “郡主,我先护送你离开,而后再去找张名鉴与韩林儿算账!

    帅府门前,又是一行人来了。他们勒马在帅府门前停下。“小明王陛下可好?”

    领头之人是一个背着厚背大刀的男子。在其身后,跟着白不信、李喜喜两个人。而这两个阴阳怪气的家伙,在这男子身边确是十分的规矩,显然对其甚为忌惮。

    “敖将军问你们话,难道一个个的都哑巴了吗?”李喜喜操着他那尖锐的嗓音。

    门口的数名守卫一个个站得身立如松,目不斜视,却又始终都不做声。

    白不信手中的马鞭抽在一人身上,当下这名军士倒卧在第,七窍流血而亡。

    “老白,你这力气太大了些!”李喜喜还埋怨他。

    “我没有,就单单碰了他一下!”

    “不好!”为首这男子人称“大刀敖”。“他们都被人点住了穴道。”

    几人跳下了马,各自查看门前站立的护卫。细查之下,发现这些人气息微弱,却还是好好的大活人。可只要有丝毫的外力对其触碰,其体内暗含的一股力量顷刻间便会冲击人的大脑,致人于死命。

    这该是如何一种奇异的手法,如何歹毒的功夫?连李喜喜这样的魔鬼之人,都不禁升起了一股寒气。

    “不好!帅府里一定出事了!”

    …………

    “将军,俘虏都集中在了校场,等您训话。”

    常遇春不语,径直走出了帅帐。蓝玉在后面跟着,越发的摸不清头脑了。

    看着面前的数千人,常遇春犹豫不决。可随后,他暗自咬了咬牙,强迫自己下定了狠心。

    常遇春吩咐道:“杀!留两个活口就好。”

    “将军您说什么?”蓝玉没听清。或许他听清了,但却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将这些战俘都杀了,只留下两个腿脚健全的就好!”这一声,非但是蓝玉听见了,校场中靠前几排的战俘也听见了,当下便成沸腾之势。

    如此,更加是给了常遇春一个借口。“放箭!”

    “将军……”蓝玉还想拦阻,可四周的弓箭手却只听常遇春一人的号令。当下,箭矢如雨,冲刷在校场当中,冲刷校场中的生命。

    “将军,你这是在杀降啊!这要让大帅知道了,您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营中布置的这些弓箭手,并非是专门为了这些战俘而准备。每逢外出扎营之时,帅帐四周,都会布置许多的弓箭手,为的就是防备有武功高强的死士,潜入到军营中刺杀主帅。而这些人武功高强、悍不畏死,纵然营中军士众多,却也难保周全。

    军中将士对付这些江湖高手本就有所不如,所以只能仰仗这样的弓弩之利。

    一刻钟的功夫,校场中化作了一片血海,一具具死尸在血海中徜徉,却唯独不见活人。

    “去将这些死人拖走掩埋,活着的带到我面前!”常遇春转身进了帅帐。大半时辰的功夫,外面拖进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满身血污,却并未受伤,有手有脚,却吓的不敢动弹,只能劳烦常遇春的亲卫将之拖进来。

    “恭喜你们!”常遇春道:“比起外面那些人,你们是幸运的,因为你们能够继续活下去。”

    两个人可不认为自己是多么幸运。他们正在直面“魔鬼”,何来的幸运之说?

    “将军,不杀我们了……”

    常遇春道:“我要放了你们!我这里有一封信,你门带回去给陈友谅,告诉他,老子是常遇春,他麾下的这些人都是老子杀的。有种的,就来找咱报仇来!”

    信就仍在两人的脚下,可他们却不敢捡起,好似这是阎王催命的符咒。

    “蓝玉,你吩咐给他们两匹马,衣服也别换了,这就打发他们去见陈友谅!”

    “是!”蓝玉终于明白常遇春闹这一出的用意了。他这是在给陈友谅下战书啊!

    还未等蓝玉转身出去,帅帐外便闯进了一个气呼呼的身影。“常遇春,你好大的胆子!”

    常遇春也不得不站起来。帅帐中的蓝玉也吓了一大跳。“徐帅!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难道容得你们放肆的胡闹吗?”徐达就站在帅帐门里。“蓝玉,将这两人带下去,封锁消息,绝对不能传到陈友谅耳朵里。”

    蓝玉看着两人,可算是左右为难。

    “蓝玉,他常遇春胆子大,你也有天大的胆子吗?”

    “不敢,末将这就去。”

    “来人!”常遇春口中却是一声虎啸龙吟。“给我把徐达绑了!”

    “常遇春,你敢!”

    他这些亲卫可不管徐达是不是大帅,他们身在常遇春帐下,就只听常遇春一人。当下一拥而上,就将徐达捆了个结实。

    常遇春道:“徐达,咱对不住你了。随徐帅而来的兄弟也都关押起来,没我的命令,不许放人!”

第二百三十二章 杀降(2)

    就这样,徐达稀里糊涂的被常遇春关押了起来。

    常遇春乃朱元璋部第一猛将,下到寻常军士,上到次一级将官,各个都对之钦佩有加。纵然他这命令下的古怪,却也积极的执行。或许,就算是常遇春要带着他们反出应天,怕这些将领也会眼睛不眨的跟上去。

    “蓝玉,好生招呼徐达,千万不可怠慢。”常遇春就如交代后事一般。“明日。我亲自回金陵,去向大帅请罪。待我走后,你就将徐达他们放开。一切的事情全都由我顶着,你在营中一定要安抚住兄弟们,天大的事情也与你们无关。”

    “将军!你这又是何必呢?”

    常遇春道:“我答应过小十兄弟的事,终于做到了。”

    “王小十?”蓝玉猛然想到了王小十。这次常遇春捅的篓子不小,虽然事出有因,也是为了朱元璋部的大业着想,可这临阵抗命,却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够摆脱的。

    而且,常遇春在军中将领心中威望太高,而今又出了临阵抗命之事,朱元璋会怎么想?只怕他会以为常遇春已经无法控制。那样一来,岂非常将军就危险了?

    若是整个应天府,乃至是整个朱元璋部,除朱元璋之外还有谁能够救常遇春一命。思来想去,也就唯有王小十了!

    可现在,王小十身不知去处,锦衣卫中,一切都听纪纲的。

    蓝玉悄悄告退,暗暗写了一封信,信上言明常遇春将军遇上了大麻烦,请纪纲看在王小十的面子上,多多在大帅跟前美言几句。至于事情的经过究竟是如何,蓝玉并未尽数写在上面。有些事情,还是让常遇春亲自讲给朱元璋听才好。

    当日,蓝玉就派快马,将这封信先一步送回了应天府。

    史上,多说蓝玉行事乖张,更兼性情飞扬跋扈。若说常遇春被撤了职,他将会有很大的机会升为主将才对,为何他还要极力的替常遇春开脱呢?

    实际上,蓝玉也是人,是跟着常遇春从血水里摔打过来的兄弟,尽管这人目空一切,却对常遇春钦佩有加,更是将之当做“战神”一般的看待。失去了常遇春,这一营的将士就却了一个主心骨,再也不会是徐达麾下最锋利的一柄长剑了。

    “希望纪纲看在王小十的面子上,能够帮上将军一帮!”他心里也没底,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

    濠州城,韩林儿的帅府。光天化日之下,竟就有人如此大的胆子,敢于闯进帅府劫人。而且劫走的还是被张名鉴慎重看管的元廷郡主。这一手,可是狠狠打了张名鉴、韩林儿的脸,甚至是打了白莲教一个响亮的耳光。若非是“大刀敖”带着白不信、李喜喜来的巧,怕是蒙赤行真的就悄然离开了。

    谁又能想到,天下间竟有如此奇迹异术。帅府之中,所见的军士、下人、丫鬟,各个都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愣愣的站着。若有人碰一下他们的身子,便立时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如此诡谲的手段,令人心惊。

    如今倒好,三人已经将蒙赤行围住,却谁也不敢贸然动手,生怕被其“妖法”所控制。

    蒙赤行拉着郡主的一只手,感受到其掌心不住的冷汗,当知道郡主被这局面所吓到了。

    “郡主,等下我托住这几人,你独自逃走。”

    “我能逃到哪去?”

    “西面有一处客栈,那掌柜人看起来不错,你可暂时躲避一阵。”蒙赤行与那店主人不过一面之缘,却看出其并非是什么仗义之辈,不过是个谨小慎微的寻常百姓而已,未必就会如此好心。

    不过,郡主隐藏身份投住到客栈中,自己在濠州城里搅他一个天翻地覆,介时白莲教也无法在城中大肆搜捕郡主。

    至于自己会如何,蒙赤行从未想过。能够将郡主救出去,再将濠州城搅弄个天翻地覆,狠狠羞辱了白莲教众一通,他觉得值了。

    纵然经过一年多的赤脚苦修,心境和武功修为都大有长进,却也难掩他的心,心底对于兄弟身死的仇恨。

    而现在,身处韩林儿的帅府之中,他该如何带着郡主离开?

    蒙赤行自有办法。赤脚点地,一手托着郡主的肩膀,两人齐齐飞上了高墙。

    突然间,“大刀敖”手里后背砍刀戳在地面上,敲起了数块地砖,飞射向了空中的两人。

    半空中,蒙赤行明知身子会被这一击打断,因而手上用力,将郡主扔过了墙头。他手中带着一股阴柔的力道,即便是郡主被高高扔过了院墙,也不会因此而受伤。

    郡主虽得以逃出,可蒙赤行却因此而重新落在了院中。

    “李喜喜,你带人去追郡主,我和白不信留下这人!”

    “好!”

    白不信灵蛇剑颤动,就奔向了蒙赤行。而其亲眼见到,对方的一双赤足,竟是在毫不见发力之下,径直踩在了地砖当中。蒙赤行的脚掌踏进地砖寸许,身子都像是凭空矮上了几分。

    “这人的功夫该是有多么可怕?”才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当时白不信与这蒙人的几兄弟交手,当日这几兄弟虽然彪悍,可他们仗着人多,也将之围困在了当下。不想今日,人家只来了一人,就生生将他们三人拖住。

    蒙赤行脚下大跨步的后撤,而每次双足落地,都会将地砖踏出一个深深的脚印。随着脚掌抬起,又会将地面踏碎的砖块踢动起来,射向他们三人,阻止他们去追击郡主。

    可笑白不信他们,素来眼高于顶,却不想今日知道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想他们三个人合力,不说擒下这个打赤脚的汉子,就连人家的衣服都不曾摸到,反而是被牵着鼻子走。

    “呀!”三人急了。白不信手里的灵蛇剑飞刺,在空中蜿蜒飞驰,袭向蒙赤行。而敖兴手里的后背砍刀,则是借着身子转动的大力抛飞出去,在空中呼啸着打着回旋,同样袭向了蒙赤行。

    如此两手,当截断了蒙赤行的退身之路,同时三人欺身而上,便可扭转这被人牵着鼻子走的被动局面。

    这时候,帅府中的侍卫也发现了此处的战场,想要过来支援。

    “你们不要过来!”这些寻常的侍卫接近无异于就是送死。“快去帅府外,将郡主抓回来。”

    听罢,护卫留下一队,其余都冲向了帅府之外。而蒙赤行一字一句听的清楚,却也无力制止。他只期盼着,郡主的脚步够快,已经安然的藏了起来。

    忽而,后背砍刀已经飞到了蒙赤行的身前。他一个低头躲过这回旋的一击,进而却是灵蛇剑真正化作了一条灵蛇,飞袭蒙赤行的面门。

    蒙赤行双指并拢,迎上了剑锋。他竟就以这血肉之躯,硬抗锋锐的宝剑。

    就在这一瞬之中,在指尖几乎碰到了剑刃之际,蒙赤行的双指微分,两指之间刚好足够容纳剑身的缝隙。而后,他双指发力,将剑刃捏住。一切介乎于毫厘之间,差之分毫,便有性命之忧。

    原以为自己已经接下了这一剑,却不想这剑身之上,且还有大力未曾卸去。而后,这剑身竟真的如灵蛇一般,悄悄缠绕向了蒙赤行的手臂上。

    于是,蒙赤行只能撒手、撤力,才不至于被金蛇剑绞断了手臂,却也使得他手臂上的衣袖纷纷碎裂,连皮肤都被剌出了鳞片状的伤口。

    就是被这一瞬间凶险所耽误,蒙赤行彻底被拖住了身子,陷入到了三人的包围之中。

    拖延了这么久,他已经足够自豪了。若是这一手仍旧令其逃脱,只怕白不信三人都该自己找个角落自杀去了。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韩林儿自然也清楚。而同样赶到了帅府的,还有张名鉴和丁普郎两人。

    丁普郎见四人缠斗在一处,就要上去帮忙,却被张名鉴给拉住。“你做什么去?”

    “帮忙啊!”

    张名鉴道:“有他们足够了。我们保护陛下的安全就好。而且,郡主此时肯定也没跑远,当务之急是要将之给抓回来。”

    “那好,我这就去!”也不知丁普郎是吃错了什么药,竟对张名鉴的话如此听从。或许,两人之间的利益关系已经到了牢不可分的地步。

    郡主按照蒙赤行所说的一路的跑,直险些将自己的力气都耗尽,才找到了他所说的那处客栈。郡主一头扎了进去,反手关上了店门,就只顾得大口的喘息。

    “太险了!”这其中的凶险,郡主心底清楚。说不准只要她脚下慢了一步,今生都再也无缘迈进这道门槛了。这不是夸张,而是在这短暂的一瞬之间,她所能想到的一切可能。从未有这样一刻,人的脑子是如此的清晰,好似思维能够洞穿世间亿万年的历史。

    没有彻底经历过大生大死间的心灵折磨,是无法感受到这一切的。

    这响亮的关门声,将柜台后打盹儿的店主人惊醒了。“这位姑娘,你是要住店吗?”

    “对,我要住店!”或许是觉得这一门之隔尚不安全,郡主接着就向里闯。

第二百三十三章 弃暗投明(1)

    “哎,姑娘!”店主人绕过柜台,却终究慢了一步,未能够拦住这冲向店里的姑娘。再怎么说,郡主也学习过武艺,虽然难得大雅之堂,却也要比寻常人强的多。

    一路冲到了院子里,姑娘方见到一个背影,在院子里慢悠悠的打一套拳,动作虽也可算的上是行云流水般,却是动作缓慢无比,活脱脱的“老年拳”。

    “姑娘!”店家还在身后追着。“您还没给店钱呢!”住店,自然是要交押金的,如此可算是亘古不变。

    “哦。”这规矩郡主自然懂得。可她手刚要拿银子,却下意识的愣在当场。她被关在韩林儿的帅府中半年之久,当初身上带着的银子、随身物品都被搜去,现在哪里还能支付这店钱。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即便昨日是高贵的郡主,今日也不得不为了几文钱而低头。

    “店家,咱们能否打了商量。你先让我在这店中住下,等我的人找上来,再给你银子!”

    “那好吧!”店家竟也答应了。

    “谢谢你!”单这一件事,郡主便觉得天下间仍旧是好心人多。

    “不过我只留你到晚间。要是到了晚间还没有人送钱来,姑娘可就别怪我要将您赶到大街上去了!”这店主并非是真的大方,而是不愿意错失这一个潜在的客人而已。若是稍后真有人给这姑娘送钱来,他留下姑娘也是顺理成章。若是到了晚间仍旧不见送钱的人,他将姑娘赶出去,也并无损失。

    “好!”郡主只能答应。“能给我准备一间房间吗?”

    店主人道:“对不住您,就先在前面的大堂上等着吧。”店主人转身离开,仍旧回到了他在栏柜后的“一亩三分地”。

    郡主却不敢再待在大厅上,那单薄的一扇门板,并不足以带给她安全感。她情愿就待在这院子里,顶着冬日的微寒,看院中这人慢悠悠的打拳。

    站了一会儿,郡主的身上便觉得有些发冷。可她仍旧愿意站在这里。为了抵御寒冷,她不住的活动着身子。

    这院子里光秃秃的,连棵树影都没有。她觉着无聊,便只能去看那背影打拳。看着看着,她就忍不住跟着比划,一来能够借着运动御寒,二来也算是打发这令人忐忑的时光。

    一直到天色几近黑下,郡主随着院中那身影练习拳法,非但是不再觉得冷,更是额头微微见汗,身上好一阵舒服。这舒服的感觉令人忘却了时间,忘记了蒙赤行本应该来找她的,而今却不见人影。

    天色刚刚那黑下,店家便来催促。“姑娘,您的同伴还没有来找您啊!您看这……”

    “店家,能不能再通融一下?”

    “姑娘,我们这不过是小本经营,实在是拖欠不起啊。”店主也像是颇为为难。“这样吧,我再等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天可就完全黑下来了,到那时候,就别怪我无情了。”

    “好!”

    这一打岔的功夫,刚刚练习拳法的背影不见了。而与此同时,店门前传进了杂乱的叫嚷声,店主人忙着去外面招呼。而不大的时间,随着店主人进来了一队人,各个都是一身兵士打扮。

    如此,当吓得郡主没头没脑的便要逃走。可而今,他身处客栈当中,也不知这客栈中建筑如何,后门在哪里,如何能够躲避这官兵的追击。

    官兵也看到了郡主。“快,把她抓回来!”

    非但是郡主本人,这店家也吓的堆缩在了地上。打死他也猜不到,自己一时存了份心思,竟收留了一个逃犯在自己的店中。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郡主似已被困死在这店房中。而院中所发生的一切,却还有不止一双眼睛在望着、在瞧着

    首先,王小十便已经认出了郡主,还有小羽很李丰,他们可都是彼此相识的。

    如此,也算是故人重逢,却不想是在如此的情形之下。

    “小十哥,那好像是韩林儿的兵!”

    按说,他们与韩林儿当算是一路的。可在大都之时,王小十的伤势能够得救,还多亏了这郡主。出于情理,他们也不该眼看其落难。

    可此一时、彼一时。纵然郡主对其有天大的恩惠,王小十也不敢贸然出手帮忙。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子羸弱,身边又跟着小羽,是万不敢再多生事端的。

    人有时便是如此,一但对无能为力的事情生出了则隐之心,感情上就会陷入折磨之中。

    眼瞧着,郡主被兵丁押送出了客栈,而王小十仍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出于情谊和道义,他很想冲出去帮忙,却注定是有心无力。他们这一行中,也唯有那道人才有心有力去做这样的事。只可惜,那道人也不知在想什么,在做什么。

    “李丰,你跟上去瞧瞧郡主被带到哪里去了?”

    “恩!”李丰不废话,立马追了出去。

    …………

    蒙赤行受制与这三人的包围,数次突破也无从脱身。而白不信三人,却因为忌惮蒙赤行那高深莫测的手段,也不敢轻用尽全力,只求能够困住其一时。

    他们托得起,可蒙赤行却拖延不得。而后,他周身真气鼓动,凭空就如挂起了旋风一般。他身上宽大的袍服被风吹的激荡,随后竟像是不堪大力一样,碎为了满天的飞絮。

    这破碎的布条皆是整齐的两指宽窄,却如利刃般锋利,肆虐切割着蒙赤行周身外的一切。白不信三人躲闪不及,身上都被刺破了道道伤口,却幸而未伤到性命,才不得不退身出来。

    如此,蒙赤行纵身跃上了院墙。他袍服撕碎,只留身上穿着的一件内衬。只不过这内衬却和外袍同样的宽大,在院墙上“扑啦啦”随着风摆动。

    蒙赤行孤身落在院外。而此时院墙之外也都满是兵丁,一见蒙赤行出来,便长枪大刀的上前招呼。

    蒙赤行袍袖一抖,无形的气劲如风拂过,他身前的数名兵丁便如同被摄住了心神一样,呆呆的立在街面上。如此诡谲的手段施展出来,还有哪个敢于近前?

    如此,蒙赤行趁机跃起,踩着众人的头顶,一溜烟的走了,就向着郡主离去的方向而行。

    再一瞧,刚刚被其踩过头顶的兵丁,一个仍旧如此,仍旧如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握着长枪呆呆的立在街面上,久久不动。

    客栈外,是丁普郎亲自带人而来。如今终于有了收获,他的脸上也显出了几分轻松之感。他已经与张名鉴坐上了同一条船,办事自然十分卖力。

    “还请郡主回去,在下可以性命担保,不会伤害郡主分毫。”丁普郎道,为了安抚住郡主。在张名鉴的“大计”未成之前,他们需要郡主活着。

    “卑鄙!”这似乎已经是郡主所能想到,也是最能表达愤怒的一种咒骂方式。毕竟,郡主不会像寻常百姓那般跺着脚的骂街。

    还未等丁普郎对这“卑鄙”一词做出回应,就听远处传来一声雷音般的炸响。“你究竟长着几个脑袋,敢拿性命做担保?”

    是蒙赤行。他可说是片刻不敢耽误,却还是使得郡主落在了丁普郎的手里。

    半空中,蒙赤行一路踏着房脊而来。纵身跃下,如神兵天降。

    “快,带着郡主先走!”丁普郎孤身迎上了蒙赤行。他二人一个自上而下,一个自下而上,在半空中拳掌相对,而后各自落在地面当中。

    蒙赤行落地时,双脚仍旧不着寸土,身子飘然落地。反观丁普郎,却是差的多了,人在落地之后身子一颤,脚下后退了数步,且每一次落脚,都将地砖踩了个纷纷碎。

    而后,丁普郎只觉得胸中好一阵烦闷,一口气运转了许久才从胸腔之中喘了上来。

    而这时,蒙赤行已经从其头顶越过,到了郡主身边。郡主身边的军士见状,一个个同样是拔刀相向,却无一是蒙赤行的对手,甚至连阻拦片刻都做不到。

    眼瞧着,蒙赤行带着郡主便要离开,丁普郎不顾身上的伤势,强行追了上去。

    客栈中,李丰在门里将街上的一幕瞧了个清楚,又立时反身回去向王小十禀告。而在院中,却见张通玄这老家伙,竟也想着要出门。

    无暇顾及这牛鼻子道人,李丰进到屋子里去见王小十。“小十哥,郡主被人救走了。”

    “那就好!”王小十如同松了口气一般。“这濠州城而今是是非之地,我们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即便没有发生这样的事,王小十也准备离开了。方孝孺已经找到了自己,又奉年节将近,他没理由不回到应天府。毕竟在名义上,他可还是朱元璋麾下的将军。

    “可小十哥你这伤……”李丰道:“我刚刚看到张通玄出门去了。这老道会跟着我们回应天吗?”现在,那道人是王小十康复的唯一希望,王小十走到哪,就一定要带着道人在身边。

    “他出去了?”王小十道:“快些将道爷找回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惹上麻烦。”

    如王小十所想的那样,道人的确是“找麻烦”去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弃暗投明(2)

    街面上,丁普郎虽然只与蒙赤行拼斗了一招,却已然知道了他的厉害之处。能够一击便让自己遭受到不小的创伤,是丁普郎生平仅见的对手。

    蒙赤行带着郡主,趁天尚未完全黑下,城门未曾关闭之际,一股脑的出了城。

    在城外,两人奔行了许久,若非有蒙赤行帮扶着,凭郡主一人是无法完成如此一阵疾行的。

    离城十余里,两人停下了脚步,郡主腿上一软,就跪在了地上。随后而来的,则是一股脱离牢笼的欣喜之感。

    “噗……”忽而,蒙赤行口中喷出了一口血。他看似骁勇,可一人独斗白不信等三人,后又迫于形势,与丁普郎硬拼了一击,更是带着郡主奔行十余里,如此连番的折腾下来,纵然是神仙怕也吃不消。更何况,白莲教中没有一个是庸手,也包括丁普郎在内。

    “蒙大叔,你怎么样?”

    “没事。郡主,你自此向北,快些回大都去吧。王爷可是惦念的很啊,以后切莫如此任性了。”蒙赤行嘱咐道。而后,他便不再开口,盘膝坐于雪地之上,任凭冰凉寒气直冲他的躯体。好似这般,方能够让其体内沸腾、燥热的血液冷却下去。

    “蒙大叔!”无论郡主如何叫喊,这汉子都不说话,好似陷入了一阵玄妙的修行之中。她当知道,若非蒙赤行受了重伤,他也不会如此。

    他希望郡主早日回到大都去,而郡主自幼便不是个听话的孩子,否则也不会一个人跑出这么远。他见到蒙赤行重伤在这里休养,便主动为其担任起了警戒的工作。

    而她所做的这一切,蒙赤行都清楚,只不过他此时无法开口,也只能是由着郡主的性子来了。

    雪,越下越大,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足以盖住郡主的鞋面,蒙赤行的身上,更是积攒了一层,令其形如雪人一般。

    星光冉起,天地间一片纯白,一枚黑点在雪夜中更为显眼。那是什么?是狼吗?

    在孤独的无助之下,郡主心头升起了恐惧。眼瞧着,那孤零零的黑点正在向着自己接近,郡主恨不得掉头便跑,可她却又不都不留下照看蒙赤行。

    “不会是狼的。这里离着濠州城这么近,也不算荒芜,哪里会有狼呢!”郡主如此安慰着自己。看那黑点所在的方向,的确是濠州城附近,怎么会是狼呢?

    而有的时候,人要比任何凶猛的生物都更为可怕。狼吃人,为是的是生存。而人吃人,总有他心底的原因。

    当那黑点靠近了,郡主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恐惧。来的不是旁人,是丁普郎。他终于追了上来。

    有心就此逃走,却又不能舍下蒙赤行,两相犹豫的功夫,丁普郎已经到了。

    “郡主,请跟我回去。我可以拿性命担保,郡主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小明王陛下不过是倾慕郡主的风采而已。”丁普郎仍旧是那番话。那番鬼话,郡主才不会相信。

    可此时,她已被逼到了绝路上。“好,我跟你走!”郡主竟答应了。“不过我有个要求。”

    “郡主答应就好。”

    郡主道:“我跟你走,而你要放了他!”郡主手指身边的蒙赤行。

    “这个怕是不行!”按说,能够将郡主带回去,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但蒙赤行这人,让丁普郎感到害怕,他比之白不信三人所感受到的更为强烈。“将他放了,回过头来岂不是还要劫走郡主?恕我不能够冒这个险。”

    郡主道:“这次是我自愿跟着你走的,他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为了取得丁普郎的信任,郡主取出了那封信。“这是我写给我父亲的信。只要你放过他,我立刻就将信交给你。这不是张名鉴一直想要的吗?”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立刻毁了这信,接着就自杀!”郡主说是要自杀,可她手中不要说是利刃,就连个铁片都找不到,当真是“手无寸铁”啊!

    丁普郎一见如此,立即欺身上前,就想要对郡主动武,吓得姑娘一声惨叫,便下意识的躲在了蒙赤行的身后。

    “他现在自身难保,救不了你的!”丁普郎见其如此,更加是无所顾忌。

    却不想,就在这时候,蒙赤行久久闭合的双目忽而睁开,露出了森然的目光。如此,当是令丁普郎出透了一身的冷汗,看起来今日两人对碰的那一拳,令丁普郎心中忌惮非常。

    蒙赤行仅凭双腿的力量,便从盘膝而坐、五心向天的姿势中起了身,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劲力托起。而丁普郎,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一掌击打在了蒙赤行的胸膛上。

    进而,一股大力直透蒙赤行的全身,却在其体内打了一个回旋,又随之反冲了回去。

    丁普郎被大力震得倒退了数步,更兼是不敢继续纠缠,反身便要逃走。原以为蒙赤行已经重伤,却不想其战力仍旧如此骇人。

    刚刚,是他不愿意放过蒙赤行。而今却是来了一个“大掉个儿”,蒙赤行也不愿意轻易的放过他。

    狮子搏兔,仍需全力。蒙赤行就好比一只狮子,只要追上了猎物,一巴掌便能够将之拍死。

    形容人的手掌,多说是如蒲扇一般。可这蒙赤行却不,他的手掌并不比常人大多少,却是显得分外有力。五指张开按压在丁普郎的背上,就如至亲之人,轻轻的爱抚过孩子的身体。但在此刻,蒙赤行的掌间透露出的没有任何情感,就只有眼底的冰冷直透掌心。

    “噗……”丁普郎呛出了好大一口血,怕是比刚刚蒙赤行口中吐出的血还要多。他身子被这一掌打倒在雪地上,又在雪地中滚了几滚,拖出了一道长长的痕迹,人才停下。

    而今,他四肢张开趟在地上,双眼紧闭,似是已经认命,等待着最后一刻死亡的降临。

    可是,丁普郎等了许久,却也没有动静。而后,他睁开了眼睛,死抗住身上的疼痛,坐起了身,又挣扎着站起。却见,蒙赤行就站在刚刚的位置,上,而不见丝毫的动作!

    “哈哈……”丁普郎笑了。伴随着他的笑,嘴角黑色的血液不断。“天意啊!你本来可以杀了我的,可你的力道用尽了!”丁普郎也是习武之人,当看出蒙赤行此时的状态。刚刚那一掌,已经将他身上的力气都用尽了,如今连动都不敢动上一下。“天意!老天爷让我取你的性命!”

    丁普郎身上,平白多了几分的力气,迈着晃动的步子靠近蒙赤行。

    “你不要过来!”蒙赤行仍旧无法开口,这声音自郡主的嘴里发出,还带着几个颤音。“你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她嘴里喊杀,可心底的惊恐都已渲染在了脸上、手上。

    “我就算是重伤,也能对付你一个小丫头!”

    “你、你……”姑娘脚下连连后退,直至挨在了蒙赤行的身上。“你别过来,小心蒙大叔打死你!”

    “他?他还行吗?”

    “虎死威犹在!不信你过来试试!”郡主让开了身子,让蒙赤行与丁普郎两人直面。

    “我就不信他还能动手!”说着,丁普郎就跨前了一步,吓的郡主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不上不下。

    可随后,丁普郎却停住了脚步。他是真的怕了,怕这蒙赤行还有临危的一击。

    “怎么?你不敢了?”郡主道。这一刻,丁普郎才知道这个不善言谈,又娇滴滴的姑娘,也不是寻常人。他眼瞧着两人,却是不敢轻易冒这个险。

    “你们赢了。”丁普郎堆坐在地上,一口气都就此散去,浑身瘫软如泥一般。可他的眼睛,却仍旧有神,紧盯着对面的两人。他就见到,郡主的眼神中似有如释重负之感,瞳孔急速的收缩了一下。

    而蒙赤行,眼中同样如此,好似心神都随之松下了一般。

    “哈哈……”这一下子,却是瞒不过丁普郎的。他又缓缓的站起身,笑的如恶魔一般。“你们骗不了我的!他已经倒了强弩之末,不过是撑着一口气才没有倒下而已。现在,哪怕他嘴里吐出一个字,身子都会无力的瘫下!哈哈……”

    “胡说!不信你大可以上来试试!”郡主仍旧嘴硬,可这话中却越发的缺少底气。

    “试试便试试!”丁普郎铁了心要赌上这一局。他笃定蒙赤行已无再战之力……

    濠州城,一夜之间都是乱糟糟的,街面上过往的兵丁就好似从未断过,薄薄的雪被踢得一干二净,厚实的军鞋底,踏地有声,吵得人心底烦躁。王小十就是在如此环境之下,在房中枯坐了一夜。

    “道长还没有回来吗?”王小十问。

    “没有。濠州城戒严,我们也出不去。”李丰回答。“好在道爷武功精湛,应该不会有事。”

    若非是这道人武功精湛,他此时应该好好的待在客栈里,哪里需要王小十这般操心。

    天边已有了光亮,街上反而是静了下来。王小十刚想推开门到外边去瞧瞧,却听得院子里“咕咚”一声闷响。

第二百三十五章 弃暗投明(3)

    在院中,声响来的惊人,像是从房顶扔下了一个大麻袋一样。

    王小十赶上前推开了门,见这院中竟真的是放着一个麻袋,袋口微微起伏,从里边拱出了一个脑袋。

    “是你!”王小十认出了这人。而此时,从房顶又下来一位。“道长,您可真是让人急死了。您这是……”

    张通玄道:“出去了一趟,顺便化解了一场生死之争。”道人提起了麻袋,连同袋子里的人一并被带到了屋子里。袋子里的丁普郎有口却不能言,完全受制于这道人。刚刚从房顶将之甩下,也不知是否令丁普郎伤势更加恶化了几分。

    “道爷,您怎么把他给带回来了?”王小十问。

    “怎么?王公子认得这人?”道人含笑点头。“看起来,咱们之间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啊。”两人同是刘伯温的朋友。这道人一时心善救下的丁普郎,也与王小十有着莫大的关联,这又怎不是缘分使然?

    道人将袋子里的丁普郎放了出来。“这人固执的很,自己已经受了重伤,却仍旧要取旁人性命。若不是贫道刚好赶上,他们已经同归于尽了!”

    当夜,丁普郎结结实实挨了蒙赤行一拳。在重伤之下,蒙赤行无从用尽全力,虽只将丁普郎打伤,可这伤势却也极重。若是丁普郎仍旧执意动手,他将伤上加伤,即便能够杀了蒙赤行,也会紧随其后倒下。

    如此,当算是蒙赤行在重伤之时最后保留的一手。他宁可与丁普郎同归于尽,也要令其无法再伤害到郡主。

    将昨夜的一切都讲给王小十他们听后,道人仰头饮下了一大碗茶水。“所以啊,贫道碰见了,自然不能不过问。那汉子伤势虽重,却能自行疗伤。倒是这小子,却要道爷我费心啊!”

    说着,道人将丁普郎扔在床上。“你乖乖躺着,贫道已经将你体内的伤势压下,只要静养几日便好。”正是因为在城外医治丁普郎的伤势,道人才会耽搁了一夜的功夫才回来。而城门口的监门军,和四下里巡城的兵丁,也未曾发现道人。如此,道人便堂而皇之将人带了回来。

    将丁普郎放下,道人挥挥袍袖便已离开,当得是洒脱之极。

    王小十将李丰赶出去,自己独自在屋子里。他就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丁普郎。“这滋味很不好受吧!”王小十在床上可是趟了大半年的功夫,十分能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你我也算是老朋友了,早在横涧山时,你便跟在廖大亨身边。你说,那是为了还他一个人情。”王小十一一细数两人之间的过往的所有交集。“自滁州之后,我们又在隆平府见面,你投靠在了张士诚麾下。而今,你又成了韩林儿的人。如此三番两次,真不知你所求为何?”

    “若说大丈夫生而在世,当建立功业,这话却也不错。可你该选一方明主才是。你这眼光,未免太差了些,连周姑娘一个女子都不如,又何谈去报心底的仇恨呢?”

    床上的丁普郎眼珠子动了动,以一种很邪异的目光看向王小十。

    王小十接着道:“要说识人的眼光,你可是比周姑娘差的多。而今,周姑娘嫁给了我那大侄子,可你却放着眼前的坦途不走,偏偏是选择去与韩林儿之流搅和在一起。”

    丁普郎无法开口,自然也无从反驳。“你大可在这安静的想想。想清楚我这番话,大可以来找我。”

    王小十虚虚实实说了这么一通,目的自然是希望丁普郎从濠州城抽身出来,加入朱元璋部。且不说丁普郎一身的武艺出众,正是目前朱元璋部所需的人才。更是因为沐英和周姑娘已经成婚的关系,若丁普郎始终是顽固不灵,将来一但朱元璋与韩林儿决裂,两方动起了手,岂非是要令沐英为难?

    沐英之妻,王小十见过数次,便看出那同样是一个重视情谊的女子,而沐英又是一个容易头脑发热的家伙。如此的一对,将来难免受昔日故人之情所羁绊。

    所以,今日在见了丁普郎之后,听道人讲了昨夜所发生的一切后,王小十就升起了招揽丁普郎的心思。

    但同样他也知道,丁普郎其人固执的很,并非是这三言两语所能够说动的。于是,王小十在说过了这番话之后便出了屋子,留下丁普郎独自一人思考。

    对于民族大义,和争霸天下,丁普郎的概念模糊的很。当初跟着彭莹玉起义反元,也是迫于师傅之命,而不敢违抗。待等彭莹玉、周子旺死后,丁普郎飘然江湖,却也算是一时间逍遥自在。而他如今之所以会身在义军,也完全是为了寻个机会,杀徐寿辉而为彭莹玉报仇。正是因为心底的这个信念促使着他,才令他不得不慎重考虑王小十话。

    放眼天下义军,真正能够称得上势力的,也就唯有朱元璋、张士诚、韩林儿、徐寿辉几方了。他便是从张士诚部所脱身出来,亲眼见到张士诚任人唯亲,重用吕珍这无能之辈,使其屡屡败在徐达手中。

    眼见得借助张士诚报仇无望,他才转投到韩林儿这里。可现在,韩林儿尚且忙于自保,哪里能对自己报仇有所帮助。而刘福通其人,虽掌握着白莲教以及濠州义军中的大半实力,却忙于北伐,更兼是手下白莲教中高手众多,也并未将他丁普郎放在眼底。

    就如王小十刚刚话中所透露出的隐晦之意,若想要借助一方势力对付徐寿辉,怕也只有朱元璋了……

    而后的两日,濠州城中的解除了戒严。有人在城外发现了蒙赤行与丁普郎打斗的地方,也看到了地上的血迹,便知道郡主已经被救走了,再行戒严也变的毫无意义。

    而且这两日来,无论是寻常百姓的家中,或是沿街的买卖店铺,都被搜查过了数遍,也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王小十他们所住的客栈也被搜查了数次,却都被他们很好的应付了过去。

    这天一早,丁普郎也能够起身了。看他并未嚷着要离开,王小十便知道,自己那番话起了作用。

    午间,丁普郎主动找上了王小十。

    王小十手里正拿着一封信。“你来的正好,我刚要去找你。”那信上所书的,是关于池州与九华山的战事,是经方孝孺之手,通过锦衣卫的消息渠道送过来的。

    “有什么事吗?”丁普郎面容冷峻。

    王小十道:“而今,徐寿辉大权旁落,已经被陈友谅彻底架空,不过是废人一个。你还想着要报仇吗?”

    丁普郎不知道。非但是对这消息丁点不知,更兼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似乎在这一刻,听闻这样的消息之后,他报仇的念头也淡化了许多。

    王小十说的清楚,徐寿辉虽然名义上还是义军领袖,可大权却已经被掌握在了陈友谅的手里。以徐寿辉此时所处的境地,自己纵然手刃了他,还能够感受到大仇得报的快感吗?

    “或者,你可以转变一下思维。”王小十道:“你师傅的仇,的确是徐寿辉造成的,却并非是出于两人之间的私怨,而是出于徐寿辉的野心。他当初想要抛开彭莹玉,自立为王。而今,陈友谅同样如此,并且也已逐步吞并了徐寿辉的实力。他们两个皆是一丘之貉。”

    “王将军究竟要说些什么?”丁普郎道。

    “我只想告诉你,无论是徐寿辉还是陈友谅,都不过是为一己私利而不顾一切的小人罢了。这样的人将来纵然能够推翻元廷,却也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丁普郎道:“说来说去,只有朱元璋可称为圣主?”

    王小十将手中的信指给他看。“数月前,徐帅攻占池州。半月前,陈友谅帅军欲夺回,被徐帅埋伏九华山,一举将之击溃。如此,当足以说明,天下各路义军,都绝非是我家大帅的对手。”

    “丁普郎,我与你也算是有几分交情,不愿意你误入歧途。说了这么多,无非是看在周姑娘的面子上,劝你弃暗投明。要知道,你现在孤家寡人一个,难道还有什么值得本将军图谋的吗?”

    言下之意很明白,你丁普郎孤家寡人一个,要不是看你一身的力气,我王小十还能打你什么的主意?

    “容我考虑一下。”至少,丁普郎已经动心了。

    王小十道:“还有另外一条路,我也给你指明了。现在徐寿辉已经被陈友谅软禁了起来,你若是想要报仇,自可以仗着自己的身手,潜入和州,将徐寿辉的人头取下来。不过,你确是要小心张定边。”

    “是啊!”丁普郎的心越发清明。“自己引以为傲的武艺,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王小十尚在想尽办法劝说丁普郎。为私,他和丁普郎交情不浅,更是因为周姑娘、沐英夫妻。为公,也是为了朱元璋部招揽到这样难得的人才。

    而今,王小十身上的病势得到了好转,又升起了随着朱元璋征战天下的念头,自然不再似先前重病卧床时,那般的无欲无求,一心只愿逍遥终老。

第二百三十六章 花云丧命(1)

    既要跟着朱元璋走下去,就不能够始终想着昨日的一切,要向远看。丁普郎其人,就是后世上所说的“武林高手”,若能够将之招揽到锦衣卫中,当是对自己的一大助力。

    日后,他毕竟要重新执掌锦衣卫,从纪纲手中接过大权,而王小十手下除方孝孺之外竟也无人可用,岂不枉费了他“锦衣卫指挥使”的名头?

    然而,丁普郎仍旧在考虑,也不知还要考虑到多久。他没有答应,终归也没有拒绝。可王小十还觉得,该是差了那么一把火。

    丁普郎这一考虑起来,就又是数日的功夫。临近年节,王小十不想再这么和他拖延下去。

    “丁兄弟,你可想好了。如果实在下不定决心,我也不勉强你。毕竟是人各有志嘛!望你在小明王麾下能够一展所学。”王小十看似大方的祝福,却实则是在“逼宫”。逼迫的他不得不做出决定。是敌是友,只在丁普郎的一念之间。

    王小十道:“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朱大帅,才是真正的明主。而韩林儿虽然号称小明王,却不过是刘福通的傀儡而已。早晚有一天,朱大帅会与其决裂。到那个时候,你我就是敌人了。”

    丁普郎也未想到王小十会如此的直言不讳。要知道,而今两方仍旧数同盟关系。虽然这关系并不牢靠,可朱元璋却并没有要与濠州义军决裂的意思。这话中的一切,不过是王小十凭借后来人的先知先觉,而提早下定的断言。

    诚然,朱元璋最初投奔义军,不过是因为汤和的一封信,为求一日两餐的饱饭。可现在,朱元璋贵为“吴国公”,手下将帅百十人,精兵二、三十万,更是坐拥数州之地,他还会如昨日那般安居人下吗?当然不会。更何况,他本身便是一副“皇帝命”,也算是祖上积德。

    王小十原本是不信命理一说的,现在却不得不信。

    “你跟我说这些,难道就不怕我禀告给小明王吗?”

    “不怕!”王小十当然怕。他们此刻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呢,如何能不怕?只不过,王小十并非是冲动之人,会在不假思索之下就说出了这番话。实际上,方孝孺已经带着锦衣卫的军士埋伏在了城门和这间客栈四周。今日,他就是来与丁普郎摊牌的。

    若是丁普郎不听从自己的建议,而想着将自己这番话告知给韩林儿,那么王小十也不会心慈手软。

    不要看丁普郎而今能走能站,可按照张通玄的话来说,他身上的内伤没有数月功夫是无法痊愈的。所以,即便张通玄出于道义而不会帮王小十这样的忙,单凭方孝孺带来的锦衣卫兄弟,也足以将丁普郎留下。

    而且为防万一,王小十今早便让李丰寻了个由头,将张通玄带去逛街。这道人虽然不涉及各路义军之争,却是一个怀有仁慈之心的家伙,断然看不得光天化日之下的血腥之事。相处日久,这个毛病被王小十掌握了一个透彻。

    外面的这些布置,足以拿下丁普郎,并且护着王小十等人安然离开。当然那,这些布置丁普郎都不清楚。在他眼中,王小十仍旧是对自己一片坦诚相待。

    “好吧!”丁普郎说的很轻松。“不过现在,我却不单单是为了借助朱元璋的力量来报仇了。”

    “那你是为的什么?”

    “为了你?”丁普郎这么选择,竟是为了王小十?

    “为了我?”

    丁普郎道:“我现在更为好奇,朱元璋是个什么样的人,竟会令你如此的推崇?”这次,可算是他与王小十的唯一一次深交。单只这一次,他便了解到了王小十在坦诚中,暗藏的深不可测之处。而就连王小十这样的人,言谈间也对朱元璋如此推崇,那朱元璋又有何魔力呢?“你口口声声说的明君,该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王小十道:“现在,他是一个好兄弟。将来,他会是一个好皇帝。”这可算是对朱元璋最为中肯的一个评价。

    在登基之前,朱元璋是这一众义军的好兄弟,值得你为他抛头颅、洒热血。而登基后,虽然有些事情被后世所诟病,但谁也不能否认,朱元璋是个好皇帝。他勤于政务,爱戴百姓,尤其是在胡惟庸案后,废除宰相制,撤销中书省,他更是亲掌六部,每日全国各地的政事杂多,奏章如雪片般堆满了龙书案。

    而朱元璋每日阅看奏章,通宵达旦,数十年如一日,史上哪位帝王能比?

    更兼朱元璋为人节俭,一日三餐,只一荤、一素,宴请朝臣不过“四菜一汤”,更是行节俭之能事。如此的一位君主,难道不能称为一任好皇帝吗?

    当然算得。如此,王小十才更加愿意辅佐朱元璋。扪心自问,若是换做自己座上了那至尊之位,只怕也无法如其一般。

    “而且,我同样也知道。如果我不答应,只怕你王将军也不会轻易的放我离开。虽然我不知你有何凭借、手段,但我能够看出,你内心所隐藏的铁血之性。”丁普郎道。他至此也不知王小十在外围布置的那些准备,但却从今日的这一番交谈中而品出,王小十绝不是个莽撞的人。

    他虽猜到,但王小十却不会主动去说破。终归,能够在人前保持一种神秘感,非但是能够令自己时刻处于安全之中,更是能让自己有一种凌驾于他人之感,进而得到身心的愉悦。

    王小十的内心就处于这种愉悦之中。非但是因为他成功招揽过了丁普郎,更是因为他即将回到应天府去,再次跟着朱元璋的步伐,一路看尽大明的风光,看尽这一段史上的精彩。

    “丁兄弟,你这伤也养的差不多了,明日咱们就起身回往应天。到时候,大帅必然会重用你,一个将军之位是少不得的。”

    “这么快就要回应天了?”

    王小十道:“年节将近,按例我是该在年前回往应天的。各地驻军将领,也会在年前回应天府调防。”

    丁普郎心头清楚,这可算作是朱元璋部的“年会”啊。而王小十能够参与其中,当说明在军中有很高的地位才是。一时间,丁普郎觉得自己算是跟对了人。

    “韩林儿这里……”

    王小十笑了。“怎么?你舍不得他,还是说你要去跟他告个别?”

    “不敢。一切都凭王将军做主。”

    “恩。”王小十点头出去了。出门的那一刻,他脸上装出来的深沉、装出来的莫测高深,都在瞬间消弭与颊上。所留的,唯有欣喜和畅快之感。他终于知道,刘伯温为什么总是要装作一副高深莫测人之态了。原来这一手是真的能唬人啊!

    王小十早都怀疑,书上所写的那些传记,主人公往往手下无兵无卒,孤身一人,几句话就拉拢的天下英雄齐齐归降,那不过是书上骗人的手段而已。自己穷光蛋一个,人家凭什么就跟着你卖命?

    就似今天,非但王小十装得像,更是因为朱元璋部近两年来所展现出的战力,才令丁普郎下定了决心。

    嘴里说的东西都是虚的,唯有那数场大战,朱元璋部先克常州,再战宜兴,进而是整个湖州、婺州路尽归朱元璋部麾下。如此,这个原本最不被看好的“吴国公”,突然就跃身为了一方诸侯。这才是丁普郎愿意归降的原因。因为跟着朱元璋,能够令人看到希望。

    就似最初,朱元璋何等落魄,王小十能够投奔于他,并且奉上了山寨的百十号青壮,那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早知朱元璋会做皇帝,知他即便落魄至此,仍旧有“淮西二十四将”那些个人才相助嘛!

    起义之路,绝非是逞一时之勇。而现在,王小十已脱离了“勇”的阶段,开始学会了借势。借朱元璋的势,以笼人心。

    总归,他心里恨畅快,步伐轻盈的出了门。他要去到街上转转。

    刚想着出门,外面就闯进了一人,跌跌撞撞的也不知看路,就只顾得往里闯。

    王小十闪过一边,借助着数月来所学“太极拳”的功夫,将他的身子扶正。“孝孺,出了什么事吗?”现在,王小十身体大有好转,虽然身上的脉络还没有完全贯通,内息功夫也没有恢复,但体力却也与常人所差无几。

    来人可不就是方孝孺嘛!“小十哥,出大事了!”

    “别急。天还塌不下来。”而今,朱元璋部形势一片大好,又刚刚攻克了池州,哪里还会有要紧事。

    “小十哥,太平危机!”

    “你说什么?太平?说清楚些!”

    方孝孺道:“陈友谅兵败九华山,后常将军杀降数千,还派人传话回去激怒陈友谅。随后,陈友谅便率军顺江而下,一夜之间攻占了太平,而今花云将军生死未卜!”

    “怎么会这样?”王小十脑中一阵晕眩。他曾极力想要促使朱元璋部与陈友谅的决战,为的就是扭转花云的惨剧。却不想,王小十心中的一片美愿,却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碾了一个粉碎。

    天命,真的是不可逆转。花云或许就该死在太平!

第二百三十七章 花云丧命(2)

    王小十并不知道,他先前请常遇春挑起朱元璋部与徐寿辉部的战事,此举原本意在救花云一命。可实际上,正是因为如此,才真正成为令花云丧命的原因。

    史上,正是因为陈友谅兵败九华山之后,常遇春杀了陈友谅的降兵,而使得陈友谅有了报复的借口,从而兵发太平,要了花云的命。而今的一切,与史上所书完全一致,当知天命不可违。

    说到底,还是王小十对这段历史所知甚少,知识十分浅薄,才至于好心而办了坏事。

    “花云,是我害了你呀!”王小十眼中含泪。

    “小十哥,你先别难过。弟兄们传回的消息称,花将军此时下落不明,说不定现在已经安然回到应天了。”方孝孺这是安慰人的话,王小十怎么会听不出来呢?或者,这更是一种美好的期盼。

    “别说了!”王小十比旁人更清楚。既然历史的车轮已经向前推动,就并非是人力所能够抗衡。纵然心中想象何其美好,可现实如此,王小十已不敢再奢望花云能够逃过一生中的宿命了。“立刻启程,赶回应天府去。”

    “好!”方孝孺道:“太平失守,顺江而下可就直指应天府了。想来大帅现在也必然是忙的焦头烂额,正是要用得着小十哥的时候。”

    方孝孺去了,而王小十留在原地不住的发呆。“是啊!太平失守,应天可就危险了!自己一心只陷于花云身死的悲痛之中,却忘记了大事,真是该打,该打!”王小十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是为了惩罚自己的疏忽,更是要借此令自己清醒。

    “王公子这是怎么了?”真是好巧不巧,王小十卖力抽打自己的一幕,竟被张通玄看了个清楚。“王公子病体初愈,纵然有力气,可也不该这么个消耗法。”老家伙竟还想着与其打趣,却不知王小十心底急的如火上了房一般。

    “没事,不过是心里有些烦而已。”王小十差过了这话题。“道爷回来的正好,我们怕是要回转应天了,道爷您也准备、准备,即刻就随我们启程吧。”

    “贫道孑然一身,没什么可收拾的。不过,应天府,贫道就不便前往了。”老道竟开言拒绝。

    “那怎么行?”王小十急道。

    “王公子放心。公子的病,已大见起色。而且,贫道这数月来已将功法尽数传授给了公子,只要勤加练习,早晚方能痊愈如初,已不需贫道时时跟在公子身边了。”

    “那怎么好?”王小十道:“道爷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还没有好好感谢道长,怎么能让道长就此离开?”

    “不用了,贫道早就与公子有言在先。”道人执意要离开。“当初贫道为公子医治伤势,为的就是在兴修道观之时,能得公子相助。你我之间的这个约定,公子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有什么需要,道爷请说。”

    张通玄道:“贫道看中了一处灵秀之所,准备借此兴修道观,传扬道统。”

    王小十道:“这是好事啊!道爷可要我帮什么忙?是要我出银子嘛?”

    “银子的事,贫道自有筹措。我想请求公子的是,将那处山峰割让于我。”

    “道长这话是何意?”王小十听不懂了。“这天下之大,乃是天下人共有,道长为何要我割让啊?”

    张通玄道:“王公子,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将来,贵部吴国公是要取元廷而带之的。介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不求于贵部,又该去求谁呢?”

    王小十这下子明白了。这老道人非但是要找一处地方修建道观,更是要皇室为其正名。

    张通玄道:“当年陈传老祖与宋太祖对弈,而赢下了华山,建立道统。今日,贫道不得已重施此法,希望王将军能够同圣主言明,将来贵部取得天下之后,允许贫道开宗立派。”

    王小十沉吟了半晌。自己作为后来人,知道朱元璋会登上皇位,这并不奇怪。而这道人,却在各路义军尚且僵持不下之际,便看出了朱元璋将是今后登上皇位的人,其心中的这番远见,可是王小十拍马所不能及的。

    他没有问道人是如何看出自己身份,还有如何知晓朱元璋会得天下的的。因为这样的问题很蠢,若不想被人当成是呆子,最好将这些话都藏在心底。藏的死死的。

    “好,我答应你!”王小十点了下头,以做回应。“不过,我不敢保证大帅会答应。”

    “王公子放心,吴国公一定会答应的。”

    “哦?”王小十仍旧不懂,可他却也不问。“不知道长看中了哪处仙山?”

    “武当山!”张通玄道。如此,王小十越发肯定,面前这道人便是张三丰!

    武当山,世人皆以为,是因为张三丰创立了武当派,此山才因而得名。其不知,早在汉高祖五年,便设立“武当县”。到盛唐时期,因武当山地处灵秀,太宗皇帝更是数次命人在武当山上设坛祈福,求降甘霖。

    …………

    应天府,金陵城,四门已处于戒严之态,满城皆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之感。一切,都只因为花云的死讯传回了应天府。

    花云回来,却只回来了一颗头。

    应天府就是他的家,如此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一队残兵,衣甲残破、染血,说明他们都经过了殊死的搏杀。他们身上同样伤痕密布,可手中却没有武器。如此,当说明他们都是被服之人,是被陈友谅给放回来的。

    一行人缓步跨过城门,穿过金陵城的街道,惹来了全城百姓的目光。

    帅府门前,朱元璋带众人迎了出来。

    “大帅!”军士们跪在地上,当前一人双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以黑布遮盖。“大帅,我们将花将军带回来了!”

    “这是、是花云……”

    “大帅,陈友谅攻占应天,我们本欲随花将军战死,却被陈友谅生擒后,又将我们放了回来,他还有话带给大帅。”

    “讲!”朱元璋气的浑身发抖。“他陈友谅欺人太甚!”殊不知,这正是陈友谅的报复举动,以此来回应常遇春杀降之举。

    “陈友谅说,‘先攻太平,再下金陵’!”

    “他好的口气!”朱元璋亲自将花云的人头“请”进了帅府,以宝匣成殓,待等夺回了花云的尸身之后,再行安葬。

    当日傍晚,和州方向来报。守城的耿炳用将军派快马而来,送上了紧急军情。

    “陈友谅攻占太平之后,稍作休整,战船便顺江而下,朝应天开来。陈友谅部战船多为五丈高楼船,其中最大一艘,号“混江龙”,比之太平城墙还要高。陈友谅部正是借助着大船之力,才轻而易举攻上了城头,攻占了太平。而且,陈友谅部战船甚多,在和州江面上行驶两个昼夜,不见断隔……”

    耿炳用这信是从陆路,用快马传来。按照这信上的日期所说,陈友谅部离着应天已经不远了。

    朱元璋来忙召集将领商议。幸得此时临近年关,各地将领多已回金陵换防,才避免朱元璋陷入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

    众将齐聚帅府,刘伯温、李善长也赫然在列。众人在帅府中许久,却始终不见朱元璋出来。初时还好,众将尚且安座,可这时间一长了,底下就难免牢骚几句。进而,这杂乱的议论声越说越剧,竟大有将这房顶都掀起的感觉。

    “都安静一下!”朱元璋还未现身,徐达和汤和两人的话,便代表着朱元璋部的态度。“如今陈友谅还未动手,我们却先乱了阵脚,还如何能够克敌制胜?”

    “徐帅,话虽如此,可这事情却也太急迫了些。”说话的这人,在座多都认识。此人名叫张赫,当初的“淮西二十四将”之一。也唯有当年的这些老兄弟,才敢于当众反驳徐达。“陈友谅兴师动众,听说兵将足有十八万人,数百艘楼船更是比城墙都要高大。咱们一时不急防备,应天府不过数万兵将,又缺乏战船,怎么能是陈友谅的对手?”

    张赫这话说的在理,引得大部分将领都纷纷点头。

    “若是时间充裕,大可以调常州、池州、婺州路各地驻军,与陈友谅决一死战。可现在时间紧迫,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就是……”如此,堂上吵成了一锅粥,吵得李善长不禁皱眉。

    “伯温兄。”他碰了碰身边的刘伯温。“不知伯温兄有何高见?”

    刘伯温一副老神在在之态。“善长稍安勿躁。这么吵下去,是没有个定数的。一切,还等大帅来了才有定夺。”

    可这事情坏就坏在朱元璋不肯露面,就由着他们这般的吵嚷起来。

    “都闭嘴!”汤和也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按照你们的话说,是不是要让咱降了陈友谅啊?”

    如此,也有人反对。“咱们不能降!陈友谅又如何,九华山一战,还不是让咱们打的落荒而逃!”说话的是蓝玉。他不说话还好,一但开口,立即就成了众矢之的。

    “你还提九华山?要不是常遇春杀了陈友谅的降卒,哪里会有今日这般的麻烦!”

第二百三十八章 花云丧命(3)

    照比起徐达、汤和等淮西二十四将,常遇春是后才加入到朱元璋集团的人,这其间本就充满矛盾。先前还好,常遇春乃是朱元璋部第一猛将,战功赫赫,威名无人能比,旁人也无从说什么闲话。

    可如今,常遇春为完成王小十的嘱托,而杀了数千降卒。在此时看来,杀降可是不吉利的事情。果不其然,而今就似得到了应验一般。

    “你们胡说八道!若没有这桩事,难道陈友谅就不会打来吗?”此间,蓝玉一人之言,多少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常将军这么做,完全是应了王将军之托。”

    “王小十?我早就知道他王小十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残废了,就想着害我们。现在应天府危机,他倒是不知去哪里躲清静了!”

    蓝玉此举,非但是未曾帮常遇春解释清楚,反倒是把王小十也拉下了水,可算是愚蠢之极。不过,两个人分担这样的谩骂,也总好过常遇春一人在“背黑锅”。

    厅上,众将吵闹不休,这声音直打透了几进院落,弄得帅府中的下人个个也是人心惶惶。

    朱元璋在哪里?为什么不出面制止?他正在书房之中。书房中,刚刚安置下了一张供桌,上立着牌位,还有一只宝匣,里边放置的是花云的首级。也是他的全部。

    “花云,你回家了!”朱元璋为花云上了一炷香。“你等着,我这就去要了陈友谅的命!”

    扭回身,书房里还有一人。常遇春,偌大的汉子跪在供桌前,哭的晕过去了一阵,才堪堪转醒。“花云兄弟,我对不起你啊!”

    “起来!”朱元璋没有好气色。这也就是常遇春,若是换了旁人做出如此的糊涂事,朱元璋的脸色只会更加难看。“花云的死,是陈友谅一手造成的。你虽然莽撞,却也并非是有心。我暂且留着你的脑袋,为花云报仇!”

    “谢大帅,不杀之恩!”

    “起来吧。”朱元璋说话,可常遇春仍旧固执。没办法,朱元璋只好强行将他拉起,又硬生生按在了椅子上。“我知道,这些都是小十告诉你的。”

    常遇春道:“这些和小十都没有关系,是我……”

    朱元璋摆了摆手。“这不怪你,更不怪小十,只不过你们都太心急了。如今看来,陈友谅也是个急不可耐的人,竟连这个年都不肯过去。看起来,就算你不招惹他,陈友谅也不会甘心吃下九华山的大亏,早晚都会对我们动手。只是,这次太过棘手了些。”

    “按照耿炳用传回的军情所说,陈友谅部所遣人马应在十八万人,而且攻占太平之后,也不曾渡江北上进逼和州,而是兵峰直指应天,看样子就是找咱们拼命来了。你如今有什么对策?”

    常遇春道:“和他打!”

    “怎么打?”

    “这……”若问常遇春,那就等同是白问一样。“大帅,我是个军旅粗人,你叫我打谁我就打谁。至于怎么打,那该是徐帅他们的事。”

    朱元璋推开了书房的门。“你听听、听听!他们现在都吵成什么样子了?一群混账王八蛋,还没等打,就想着逃!”

    骂了一通,朱元璋又定了定神。“你去,到前面去把徐达、汤和叫进来,咱单独见他们。还有,把这些主张投降的将领都给咱记下来,等打完了仗咱一个、一个的找他们算账。”

    “是!”常遇春信心满怀。他是个粗人,却并不是傻子,当听得出朱元璋对这一战的决心。

    常遇春到了前面,嘈杂的声音,在其目光巡视下被压住几分。看样子,常遇春在这一众将帅的心底,还是很有分量的。“徐帅、汤帅,大帅要见你们。”

    徐达、汤和进去,而常遇春则是大咧咧的坐在了徐达的位置上。他不过看了一眼刘伯温处,便始终闭目养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或许,他是不习惯这压抑的氛围。“常将军,大帅究竟在做什么?”

    “就是,我们都等了几个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大帅出来。”

    “如今陈友谅已打到了应天,我们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呀!”七嘴八舌,总算是叫开了常遇春的眼皮。

    睁开眼,常遇春打了个哈气,好似刚刚这功夫已经睡了一大觉。他的确是睡着了。不是他不关心此刻的局势,而是他太累了。“诸位,大家都是跟随着大帅一路征战到了今天,而今更不要自乱了阵脚。咱与陈友谅交过手,他也不怎么样。”

    “说的好听,你又要拿池州说话了吧!而今,陈友谅可是自江上乘水路而来,常将军勇武,难道要骑着战马和陈友谅在江面上厮杀吗?”

    常遇春不语。他这已经算是好涵养了。因为他刚刚犯了大错误,朱元璋不怪罪,许他戴罪立功,为此他不敢逞强。若是换了往日,谁敢跟自己这么说话,他的拳头早就上去了。

    “伯温兄……”李善长又碰了碰刘伯温,却见其摇了摇头。“伯温兄心中有了计较?可说给兄弟听听吗?大帅究竟作何想法?”这个时候,李善长也略微的慌了神。打从心底,他对刘伯温这从容的气度是佩服的。

    “大帅在等消息呢。等消息明确,大帅自然会出来。现在谁闹的越欢,谁倒霉的越快。”刘伯温悄悄在李善长身边道。

    “等消息?等什么消息?”李善长想,耿炳用的消息不都已经传回了吗?大帅还要等什么消息?

    若论起来,李善长与刘伯温两人虽都是智谋之辈,却仍旧各有所长。李善长更善处理政事,懂得君臣、官场之道。而刘伯温其人,却胜在更有战略眼光。史上,自他投于应天府后,朱元璋部的数次大战役,都有他的功劳隐含其中。

    刘伯温反问道:“太平失守,陈友谅便到了应天吗?”

    “太平失守,陈友谅顺江而下,岂不……”李善长竟如此一提醒,当也想到了其间的重点。“采石矶!陈友谅还要路经采石矶!伯温兄难道觉得,陈友谅过不了采石矶?”

    采石矶,朱元璋部也有驻军,却不过是一处江山的转折之地,并非驻有重兵,和坚固的防御工事。连太平都无法阻挡陈友谅的舰队,小小的采石矶又能如何?

    刘伯温既然开口了,索性就已说到底。“此刻,大帅必然已经派人去往采石矶,以打探陈友谅的军情。此战非同一般,单凭耿老将军的一分军情奏报还不能作数,还要对此加以印证。”

    “难怪!”李善长像是松了口气。“难怪今日军中将帅都凑到了帅府,却偏偏不见纪纲!”

    纪纲这个“特务头子”当的十分称职,已亲自带人去了采石矶,印证耿炳用那信上的真实性。

    从一开始,朱元璋便不相信陈友谅会如此大举的进兵应天府。要知道,在这短时间内聚集起数百条战船,十八万兵将,又岂会是一件容易事?就似他朱元璋,此时手下也是兵强马壮,可若是真要将麾下的全部兵卒集结起来,怎么说也要数月的功夫。而且这其中,还涉及到军械,粮饷的转运。十八万人征战在外,战船上不可能带着供数月损耗的粮食吧!

    如真如此,岂非又大大拖延了战机,反天拖累。

    所以,朱元璋还在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如此,又是几个时辰过去,天色完全黑下,众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帅府之中,朱元璋虽然仍旧没有露面,却命人备下了酒菜,招待厅上的一众将领。而且非但是朱元璋始终都没露面,徐达、汤和两人也是如此。

    所谓:皇帝不差饿兵!朱元璋又岂会在这一顿酒菜上节俭。

    “伯温兄,咱们是……”

    “别说、别问,全当是大帅请咱们吃饭。”

    “好!如此,我敬伯温兄一杯。”

    酒菜在此,虽然心头压着重担,却也要吃、要喝,否则敌人还没到,自己便先垮了。纵然是逃走,也是需要力气的。当然,这一顿饭吃着,多少有那么些别扭。好多人在半途借故离开,在院子里透风。更有的,一路摸索着到了书房的方向。

    就见到,书房里灯亮大放,更是见数道人影在其中。不断传来的,是杯盏碰撞的声音。

    来人悄悄回去,回到大厅上。“知道吗,大帅正与徐帅、汤帅在书房饮酒呢!”

    “当真?”

    “我亲眼所见!”

    “看起来,大帅不见我们,倒不是怕了陈友谅,而是成竹在胸啊!”

    “就是!要不是成竹在胸,哪里会这么从容的饮酒?”

    “可陈友谅毕竟势大……”

    “想来,这一切大帅自有定夺。”

    吃过了,就靠在椅子上闭目歇息。对于这些军旅之人来说,这已经算是好的了,却苦了李善长这一文弱之士。

    天明时分,纪纲回来了。“大帅,耿将军所言尽皆属实,陈友谅挥军十八万之众,已达采石矶。不过,陈友谅并没有立即进兵应天府的打算,而是在采石矶暂时蹬岸,略作休整。”

    朱元璋道:“这就是陈友谅的高明之处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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