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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古董儿     锦衣卫创始人txt下载     锦衣卫创始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千里求神医(2)

    第三天头上,朱元璋带汤和、花云等人守在门外,人人脸上都带有悲切之意。不需要人说,他们都知道,王小十只怕也就在今日了!

    谁又愿意看着王小十送命呢?可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

    “去,为小十挑选上等的棺木!”

    汤和早就准备下了。

    当此时节,众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门里,只待那医官道一声“不好”,他们可就有地方去哭了。

    他们会哭吗?或许朱元璋不会,或许汤和一如既往的“硬汉”,可花云绝对会哭出来。哭出来不丢人,那是对朋友、对生死兄弟最后的道别。只是这道别的方式是如此的心酸。

    突然,房门开了,开了一道缝隙,医官轻手轻脚的从房门出来。众人只以为情况要遭。

    医官道:“大帅,各位将军。王将军似有清醒之意,下官是继续行针令王将军昏睡,还是……还是让王将军清醒过来交代些话?”

    经过前夜的事,大家心底都清楚。王小十一但开口说话,便代表着他吐尽了最后的生机。

    花云摇摇头。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是不同意这医官所说的,还是不愿意继续让小十如此的受苦。

    最终,还是朱元璋做出了决定。“走,我们听听小十会交代些什么。”

    就连这医官,眼底也闪过了泪花。朱元璋没有责备他,可他这心底反倒是滋味更为不好受。

    床上,王小十果然清醒了。他侧身躺着,看见身前插着的木棒,好似还未认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十!”

    “大……帅、大帅……”

    “小十你说。”可王小十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又闭上了,好似刚刚的几个字,已经抽空他全身的力气。

    医官摸住了王小十的腕脉。“大帅,脉搏在减弱!”

    正当这时,门外传来了吵闹声。“大帅、大帅……”

    朱元璋正值悲愤之际。“花云,去将这大吵大闹的杂碎给我剁了!”

    “是!”花云冲出了屋。可这一瞧,岂非是救星来了?“刘先生!您怎么来了?您怎么才来呀!”

    才三天的功夫,竟真的请来了刘伯温!“大帅,小十有救了!”

    人群“呼啦”一下子就都冲出了门外。“刘先生!”

    “大帅……”刘伯温作揖行礼。

    “现在不是行礼的时候,快些去瞧瞧小十!”

    “遵命!”刘伯温进门道:“还请大帅带人出去,留下医官就好!”

    房门再次被关上,刘伯温只将医官留在了房中,也好似将王小十最后的生机困在了房子里,而不让其随风消散。

    不管刘伯温是否真有神迹手段,但他毕竟是众人目前唯一的指望。

    朱元璋问那军士。“三天的时间,你们真的将刘先生从应天府请来了?”

    “回大帅的话,我们并未赶到应天,而是在半路上遇见了刘伯温先生。”

    “原来如此!”朱元璋就知道,三天时间,无论如何是没办法从武义往应天府打个来回的。只是他还想不明白,这刘伯温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想到要来婺州路。

    谁也不知,刘伯温是如何未卜先知,知晓了王小十有难。或许他就只是单纯的赶巧了……

    时间,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屋子里却也不见动静。而这时,房门大开,却不是刘伯温,而是那医官从屋子里走出来。

    “怎么样了?”数张嘴齐齐的问道。

    “回大帅、各位将军。刘先生真是神迹。他只让下官为王将军行过了数遍的针,王将军的伤势就被压制住了。想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好啊!大帅,咱们进去瞧瞧吧!”

    朱元璋道:“胡闹!刘先生还没出来,正在救治小十,我们闯进去岂不是添乱!”朱元璋知道,除了行军打仗之外,花云做什么都是只会添乱的主,为此,他不能让他等在这。“花云听令!”

    “末将在!”

    “本帅命你到城外军营中去,监看元军动向。记住,无论元兵如何动作都不准出兵,一切以坚守为主。”

    “大帅……”单纯防御,这样的仗最没意思,还不如让他在这里守着王小十呢。

    “快去,不得拖延!”

    屋外,朱元璋将这惯于添乱的花云支走。而屋子里,刘伯温却已是忙的满头大汗。

    他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手握着王小十的腕脉,好似在为其诊病,却又迟迟不松手。

    没人会发现,此时的刘伯温,内息绵绵不绝,正通过指尖而透入王小十的腕脉。而后走臂上脉络,直胸腹,进而游走全身。

    内息每行一个周天,王小十的脉搏就强上了几分。逐渐的,王小十的呼吸也更为有力。

    刘伯温长出了一口气。“大帅!请大帅与各位将军进来!”

    这时花云还没走,也跟着闯进了屋。

    “刘先生,小十可还有救?”

    “有救、有救!王将军暂时无忧亦,不过这外伤过重,需要尽早处理。”

    “有救就好、就好!”朱元璋道:“本帅已经派人去寻神医滑寿的下落,不过在此期间,还需要刘先生多多费心。”

    “若能请来滑寿神医,小十就有得救了。”刘伯温也听过这滑寿的名字。刘伯温神人惯行神迹,可他毕竟是人间的“神仙”,而并非天上落下的圣人,所以他纵使能够留住王小十一命,却治不了他的病。

    “还有,此处天气阴寒带有潮湿,不利于伤口复合,还应该将王将军接回应天去才好。”

    朱元璋道:“我也想过,可你看小十,现在还禁得住折腾吗?”

    刘伯温道:“此事包在学生的身上。大帅这就找来铁锯,先将王将军插在身上的木棍截断,这才好令王将军动身!”

    自打王小十受伤后,那根长棒就始终插在他的胸前。医官们不敢善动,生怕就此要了王小十的命。今天刘伯温提出来,一则是王小十身上插着这根东西实在是碍事,另外也是说明刘伯温却有本事,能够保住小十的命。否则,他哪里敢这么折腾。

    刘伯温帮着王小十去除了这身上的“束缚”,而朱元璋派人安排了牛车,准备送王小十回应天府。

    当日,汤和麾下的将官都来送行。车队由花云护送,这也算是解除了他的“禁闭”。

    来时,王小十孤身一人,胯下骑着快马。而回城之时,王小十却是丁点不知,任凭刘伯温等人摆弄。

    这一路上,一行人不敢走的太快,生怕颠簸严重,而使得王小十伤势加重。如此一路上拖拖延延,直到年节过后,一行人才回到了应天府。

    入城前,花云就来瞧了王小十一眼。“刘先生,小十始终都未曾进食,身体能挨得住吗?”

    的确,王小十每日只是被喂下些清水,一路上都是如此。

    刘伯温道:“花将军放心。王将军内息运转,体内生机循环往复,无须外力进补。”

    “内息?”花云只觉得这刘伯温说话越来越神了。左右他也听不懂,也管不了,只顾得将王小十送回了府上。

    家门里,小羽昨日才听说了这消息,一双眼睛都哭红了。今天一大早,他就在门外张望,好容易才等到了小十回来。被人抬着回来!

    “小十哥……”小羽哭的梨花带雨就要扑上去,人却被刘伯温拦住,好生劝慰了一番。为了王小十好,为了他的伤势着想,小羽才收敛了哭腔。

    将王小十安顿下,刘伯温干脆就住在了王小十府上,日夜照看。这一路上都是如此。

    当日晚间,自婺州路朱元璋处传回了信。送信之人比刘伯温一行晚的多,却胜在一路快马,而刘伯温一行走的慢慢吞吞,这才使得两路人马在今日分先后进了应天府。

    这封信是送给刘伯温的,不需拆开,他便知道信上必然是关于那神医滑寿的!

    先一步,朱元璋就派人去往隆平府,借助隆平府名医王居中,来寻找神医滑寿的下落。不日前,隆平府一行人终于传回了信,说是滑寿最近一次与好友王居中通信,是在临安府!

    那位名医王居中,就是上次王小十到隆平府,为小羽丫头瞧病的那位。上次打交道的时候,王小十就知道这人是个“撅棒子”,不是好说话的人。这次他会如此容易说出滑寿的下落,还是多亏了沈万三的面子。

    一得到了这消息之后,去往隆平府的军士便分为了两路。一路直接由隆平府出发赶奔临安,去请这位神医。而另一路,则是快马将这消息报给朱元璋。而后,朱元璋又亲自修书一封,将这件事告知给了刘伯温。

    一来一往,何止半月功夫。若再等到那神医自临安府赶来,只怕又不下旬月。可眼下,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幸而,刘伯温这里还稳得住,王小十的命也留得住,能等一时便是一时。

    每日间,刘伯温都会为王小十运气调理内息。四、五日后,王小十已经能够张嘴喂下汤药去了。若非是胸前的木棍仍在,只怕这几服药下了肚子,王小十就能够转醒!

第一百九十四章 千里求神医(3)

    这汤药的药方是刘伯温下的,并非什么千金良方,却是滋补上品。虽说王小十体内内息不绝,可人毕竟是人,若时间久了不进食,也必然会虚弱下去。这些滋补的药品,就是为的王小十能够多撑上一段时间!

    连续几日,都是刘伯温伺候王小十汤药,也把他给折腾的够呛。而小羽丫头接连瞧了这么多天,也学了个大概。她本就是聪明的丫头!

    “刘先生,让我来喂他吧!”

    “好!”刘伯温正好借此机会起身活动一下。瞧着小羽细心的将汤药点点送入王小十的口中,刘伯温才含笑着点了点头。

    喂过了汤药,小羽低着头,脸上羞红一片。“刘先生,还麻烦您出去一下。我想、我想……”

    “王夫人但说无妨!”

    小羽声音压的更低,若非刘伯温也算是武林高手,如何能听到这细弱蚊鸣之声。“我想给小十他擦拭一下身子!”

    王小十重伤近一月,身上的衣服未换过,更不曾梳洗打扮过,刚刚小羽给他喂药,见了好生难受,这就想着要尽为妻之责,给王小十擦拭身体。

    两人虽已有夫妻之实,可这样的话对着外人的面说出来,当是令小羽羞的低下了头。

    “王夫人!”刘伯温如此的称呼。“且不可动王将军。学生心中一切有数,只待等几日,王将军便可苏醒,那时再为其梳洗也不为迟。”

    一听这话,小羽也顾不得了满面的羞怯。“刘先生你说小十就要醒了?”

    刘伯温道:“想来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吧!”

    小羽听罢欢天喜地的走了。刘伯温暗道:“小羽这丫头的确是王小十的良配!虽然这桩婚姻之中被朱元璋插了一手,搞得如同逼迫王小十成婚一样,可说到底,两人终究是天赐的缘分!”

    一切就如刘伯温所说,到了第五日头上,王小十果然清醒了过来。他的眼珠转动了好久,才似是看清了屋中的情况。他眼神中透露出询问,像是在问刘伯温,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

    王小十睁开眼时,第一个就见到了刘伯温。他想要说话,却听刘伯温开口将他拦住。“不要说话。王将军身上创伤太重,开口说话,都会成为你身体的负担。小十你放心,大帅他们一切都好,而且已经去为你请了神医,不日后就能给你疗伤。”

    王小十眨了下眼,算作是答应。而后他眼珠四下里乱转。

    “你是在找小羽吧!她本想着来看你,是我没告诉给她你醒了。一来怕她太过激动,再者是怕你过于兴奋,而牵动身上的伤势。”

    王小十眼神一定。刘伯温道:“你是想问自己身上的伤势吗?”

    若此时王小十能够起身,定会给刘伯温一个大大的拥抱。这老家伙,简直是自己肚子里的蛔虫,自己想的什么不过一个眼神他竟都清楚了。

    刘伯温道:“小十你可还记得当日的情形?当时你的胸前被张定边一棍洞穿,胸骨当时碎裂,右肺也被贯穿。而且,张定边这一击力大,你非但胸部受创,更兼是力道直透全身,你全身的骨头多多少少都受了损伤。有的更是折损严重,所以你不能动。一但过分活动,轻则周身疼痛,重则能使筋骨齐断。”

    换句俗话说,王小十如今虽然还是个“全人”,可实则身上的关节都已经受了损伤,一但大动,就难保不会散了架。

    “你也不用担心,那位神医大名不虚,必然会将你这伤治好,将你全身的关节尽数接上。

    至此,王小十才算是放下了心,重新闭上了眼。

    又过数日,王小十更为有了精神,每日睁眼的时间更多。只不过刘伯温仍旧不让其讲话。

    待那日见到小羽时,王小十心中甚为激动,当下就不顾刘伯温的叮嘱想要开口说话。可他用尽了力气,才不过是嘴唇微动,却就引得周身一阵疼痛,他这才又重新按捺住了性子。

    如此这般,王小十是一天比一天有精神,眼神是一天比一天的亮。数日之后,朱元璋那里又来了信。

    信上说,去往临安府的军士打听到了滑寿的消息。说是滑寿应方国珍所请,去临安府医治一位病人。如今,已与那病人乘船自海上奔了大都,他们是赶晚了一步。

    刘伯温手里攥着信纸。若说起来,这也算是一桩好消息,虽未曾将那神医请来,却终究是打听出了他的下落。如今只看,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刘伯温背着手在门前踱步。一步、两步,自门前来回的打转,心里却也没个主意。

    这时候,又有人来探望王小十。自打王小十清醒的事情传扬出去之后,前来看望的人就从未断过。可为了王小十的病情着想,刘伯温是在门前一一挡驾,谁也不曾让进。这不,今天花云又来了。

    “刘先生,小十怎么样了?”花云来得急,三步并做两步的行。

    “花将军!王将军无事,为了伤势起见,花将军还是不要打扰为好。”

    花云道:“刘先生,大帅来了将令,调我回太平去领兵。我这一走,还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若是不看上小十一眼,我这心底放心不下啊!”

    军中的这些将领们,朱元璋还是比较器重花云的。年前,朱元璋之所以会使冯国用换回花云,一则是朱元璋打算去往婺州路一趟,看中了花云的身手,调他作为自己的护卫同行。二则,也是希望花云借此回应天来,安安稳稳的过上个好年。

    不想,在婺州路王小十等人重伤,而花云伤势最轻,年前、年后休养了这么多时日已经恢复如初,也是该调他回太平的时候了。

    “大帅这就要调将军回太平了?大帅什么时候回来?”这个年,朱元璋都不在应天,可算是与前线汤和部的将士同甘共苦了。

    “大帅不日就会回军。今日一早,快马就送来将令,调我回太平去,所以我才想在今日见一见小十。”

    刘伯温想了想,花云与王小十乃是生死兄弟,若此时他再挡门,就多少显得有些不通情理了!“也罢,花将军请吧!”刘伯温却又嘱咐道:“不过花将军切记,看上一眼就好,莫要与王将军多说什么。”

    “一定、一定!”花云进到屋子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从门里出来。看样子,他是牢牢记住了刘伯温的嘱咐,不敢多做耽搁。“刘先生,一定要看好小十。”

    刘伯温道:“一定。学生不日就会带着王将军北上到大都去。”

    “到大都去?”

    …………

    大都,元廷都城,乃是元廷的政治权利中心所在,后世的北京城。

    刘伯温并非是脑袋一热,而是思虑了许久。自从他接到了朱元璋的那封信起,他就有了这个想法,只是始终都不曾表露出来。

    诚然,王小十暂时并无性命之忧,可此时的他过的也不是活人的日子。胸前的创伤一日不解决,王小十就形如一个废人,只不过是多了点意识而已。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想办法让王小十站起来。而若想如此,就非要找到那滑寿不可!

    可王小十的命牵动着朱元璋的心,刘伯温若想带着王小十北上大都,就需要先行取得朱元璋的同意。可朱元璋会答应吗?

    他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至正十八年,二月初一。朱元璋领兵回到应天。刚一回城,他还未曾到过帅府,就急着来探望王小十。而其到了王小十的府门前,才被告知王小十早已离开了应天府。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咱怎么一丁点都不知道?”朱元璋抓过一人。“去把纪纲给我叫来!”

    纪纲在武义断了一条右臂,如今养了这么久,伤口早已结痂,他已经开始打理起了锦衣卫中的一应事物。如今王小十重伤,锦衣卫的重担都压在了他的肩上。

    王小十府门前站着的,都是锦衣卫的军士,找纪纲前来询问倒也合情合理。

    “纪纲,王将军到哪去了?”

    “回大帅,刘先生带着王将军,北上奔大都去了。”

    “奔大都去了?他们……”刚想要问原因,可朱元璋本就是聪明人,当下就猜出刘伯温打的是什么主意。“你可派人护送?”

    纪纲道:“刘先生吩咐,这一次他们深入元廷大都,不应太过招摇,人多了反而不便。刘先生只带着王将军和王夫人,还有方孝孺同行。”

    “也好!”朱元璋已经猜出了刘伯温不告而行的用意了。王小十的生死安危,可是牵动着他朱元璋的心,更是牵动着朱元璋部一众将帅的心。若是刘伯温办事中规中矩,等朱元璋回到应天之后,等朱元璋点了头再动身,那么他这一趟大都之行便不再是秘密,行程也会被有心人得知,岂非是平白添了此行的凶险?

    而刘伯温不告而别,没人知道他走的哪条路线,就连朱元璋也不知其此刻身在何处、行程如何,天下还有谁人能够摸到王小十的踪迹?如此,正好防备有人在半路上找他们的麻烦!

    此刻,王小十一行已入了河南地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北上(1)

    河南地界,元廷官称“河南江北行省”,辖下东西纵横极广,所囊括后世的河南中南部,江苏中北部,南与江浙行省、湖广行省接壤。

    “刘先生,小十哥还好吧?”方孝孺亲自为刘伯温赶车。这一趟,他是将手底下的一应事物都放下了,亲自护送王小十北上求医。

    刘伯温座下是一辆牛车,有车棚,行起来也比马车更稳,利于王小十的伤势愈合。这车上小羽也在,帮着刘伯温照顾王小十。

    而其后面,另外跟着一辆马车,放着粮草、饮水等物,是陆远与一名锦衣卫兄弟骑马护送。一行人虽不多,可有刘伯温这位活神仙在,足以“纵横天涯”。

    “小十还不错。这还是多亏了孝孺你这车驾的好啊!”

    “呵呵!”方孝孺笑道:“刘先生,咱有一件事想不通啊!”

    “你说。”闲来无事,刘伯温也愿意和这小子闲扯几句。

    方孝孺道:“先生,您还记得在您老家青田时,您救下的那个王弼吗?他当时受了重伤,一柄钢刀穿腹而过,还不是被您救了下来。今天换作是小十哥,为什么就非要去请那位神医呢?”

    车后,陆远脚跟轻磕马腹,催马快步赶了上去。“刘先生,我心中也是这么想着的。若是刘先生真有办法,又何必非要去请那滑寿呢?”

    当初在青田镇上,王弼伤势如何的重,王小十是亲眼见到的。当时,他都认为这王弼已无生机可言。但在刘伯温手下,那王弼保住了一条命。虽然不是王小十亲眼所见,可他相信刘伯温不会说谎。

    后又在太平,那照玄上人与竹川上人不辞而别,声称是去看那王弼医治的如何。当下王小十还想,王弼那么重的伤势,难道真的能够治愈吗?王小十心存怀疑。而现在,自己就一动不动的躺在牛车上,王小十却更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只要王弼那般重的伤势能够救治,想来自己的伤势也无忧亦!

    口不能言,但王小十却能听到。他也想听刘伯温说出个什么根由来。

    刘伯温道:“确实,世间之大,无奇不有。纵然有起死回生之术也不足为怪。只不过,王将军与那王弼却不同。”

    “如何不同?”方孝孺、陆远,重伤的王小十,乃至是小羽那丫头都竖起耳朵听着。

    刘伯温道:“王弼乃是世间高手,其内息修为已到先天之境,纵使丹田之处被一刀贯穿,只要先天之气尚存,就足以保住生机。而王将军虽也习练内息之术,却未曾达到王弼之境界,因此不可等同而论。这也是王将军命大,被长棍贯穿了右胸。若是如王弼那般,腹部丹田被贯穿,只怕他当初就等不到学生去救他了!”

    就像刘伯温所说的,那些所谓的武林功法,的确有神奇之处。内息之道,原出自道家典籍所载,意在发掘人体之潜能。习练得当,就如传言中的“武林高手”一般,飞檐走壁、力能开碑。

    当然,世人则多是认为那不过江湖骗术,王小十作为后来人,原本也对其不屑一顾。可如今,他却实实在在的见识到,就算他想不信也不行了!

    当下,王小十就靠在小羽的怀里,听刘伯温讲这些奇人奇事,就如听书一般。他虽不能插言,不能字字记下,却也将之当做旅途中的一桩消遣。

    方孝孺缓缓控制着车速。“刘先生,依您这么说,小十哥的伤要比那个王弼更重了?那神医真的能医得好吗?”

    “瞎说什么呢?小十哥一定会好起来的。”马上的陆远道。

    刘伯温却是微微摇头。“难说。尽管医治妥当,也难保王小十能够恢复如初。”

    “什么样才叫做恢复如初啊?”方孝孺又问。

    刘伯温细加解释道:“所谓恢复如初,便是要达到王将军受伤前的样子。非但是能走能站,还要能够上马驰骋、拼杀征战。”在王小十受伤之前,他也可算作是一位“高手”了。虽不及张定边、方国璋那样,却也足以和花云比肩。当日的王小十,只怕就是撞上了常遇春那样的悍将,也与之不相上下。

    按照刘伯温话中之意,就算是医治好了王小十的伤势,怕他也无法在朱元璋部继续建立军功了!

    这话,王小十也听得出。他心中虽有一阵憾意,可转念一想,自己那一身的奇异功夫都是得自于刘伯温的神鬼手段,足可称得上是不劳而获,就算失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更何况,自己如今取了小羽,也算是朱元璋的“干妹夫”了。就此隐退,说不准还能落得安乐一生,免受了明初朱元璋的那一刀!

    王小十性子本就如此。他的野心不大,从初到元末这一路走来,他不想着去争霸天下,更没有去做“天下一人”的野心,他只想要在这元末乱世中拼一个存身之处。

    而王小十在朱元璋部站稳了脚跟之后,他就起了懈怠之意。可世间之事就是如此,王小十生了懈怠之意,却架不住这历史的车轮推动着他前进,这才有了隆平府议和、与不久前的青田之行。现在,或许是老天爷想要让自己歇歇了!

    王小十心底还盘算这,等自己伤好了,就去找朱元璋,以无力继续上马征战为由辞去职务。到时候向朱元璋要些银钱,自己与小羽在隆平府里安安乐乐的过着小日子,岂不是更好?

    等到朱元璋平定了天下,世道太平了,他再带着小羽去天下间游历,看遍中华大地的大好河山,也不枉自己来到元末走上这一遭!

    王小十想的很好,听到刘伯温如此之说,他非但没有显露出沮丧之意,反而是心底暗生欣喜,王小十的眼神中也透露出向往的神色。

    刘伯温说罢,目光看向王小十。二人目光相碰,刘伯温不禁暗暗的点头。心道:“王将军果然非是常人,不单没有被我这话吓到,反而是目光之锐利更胜先前!王将军心境,果然非常人所及!”

    刘伯温虽“神”,却也看不透人心。他哪里知道,王小十根本不是什么心境超然,他实实在在就是个胸无大志,一心只想着就此身退,带着佳人去自在逍遥。

    一路上无波无澜,又过十余日之后,他们已走了大半路程,大都已然在望。

    昨夜,他们露宿荒野,所带的粮草、饮水也已耗尽,今日是该早早启程,寻一个落脚之处的时候了。

    一行人才刚刚动身,就见远处黑压压一片,好似有大军行进一般,声势浩大。

    “刘先生,莫不是遇到了元兵?”陆远当先拦在了前面。

    “慌的什么?咱们现在是去往大都求医的平民百姓,不是义军将士,就是遇到了元兵又怎么样?凡事要沉稳些。”还是刘伯温更能沉得住气。

    “先生说的是。我先到前边去瞧瞧,你们等在这!”陆远上马,朝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冲了过去。

    远远就瞧着,那黑压压的人群见到陆远一骑而来,却像是被他孤身一人给吓到了一样,竟向着两侧“分兵”而去。如此岂不是更为怪异?

    一刻钟的功夫,陆远打马回来。“先生,前面的不是元兵,而是逃难的百姓。”

    “难民?”在这乱世之中,难民并不稀奇。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如此临近大都之际,该是越发繁华的所在才对,怎么还会出现大量的流民呢?

    而这点,刘伯温却是想错了。大都附近,虽是元廷政权中心,却也并非是人人心中所想的太平盛世、安居乐土。更何况,他们此刻离着大都还有着距离呢!

    “陆远,可打听清楚了?”

    陆远道:“据这些人所说,他们是前宋都汴梁城的百姓。如今,义军刘福通部正在对汴梁用兵,他们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还在打?”早在去年的时候,刘福通便浩浩荡荡的开启了他的北伐之路。不知为何,元廷一改从前的态度,并未调派重兵征缴,这才使得刘福通部所向披靡,一时间气焰大涨。不过半年多的功夫,竟已经攻到了汴梁!

    “刘福通已经取下汴梁了?”

    陆远道:“还没有。听这些逃难的百姓说,元兵正在依托汴梁坚守。而为防城中百姓暗中相助刘福通部,所以元廷将汴梁城中如过筛子一般过了一遍,将那些所谓的‘不安分子’一一遣送出城外!”

    也不知眼下汴梁的守将是何人,竟会出这么一个馊主意。每逢战事,必然要以安定后方为主,而后才能够兼顾破敌之法。可这汴梁的守将倒好,还未与刘福通动手,倒是给自己窝里搅扰了一个不得安宁。民心涣散,焉有不败之理!

    若是细算起来,那守将也是无奈为之。刘福通这一路北伐,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根本原因就是元廷暴政日久,百姓们对义军更为亲近。一路上许多地方,甚至是刘福通义旗高举,城中百姓就已绑了官老爷开城投降。那汴梁守将也是为防这点,才狠下心将大批的百姓赶出了城,将汴梁城彻底打造成一座驻军的堡垒。

第一百九十六章 北上(2)

    细说下来,这已经是刘福通第二次率兵攻打汴梁城了。就在王小十还忙着隆平府议和之时,刘福通便攻占了汴梁城,惹得元廷震怒。而刘福通等人,不过是逞一时之勇,虽夺下了汴梁城,却守不住这已经揣在怀里的鸡蛋,屈于元廷威势,不得已而撤出了汴梁城。

    汴梁乃是北宋都城,意义非凡。而韩林儿号称是北宋皇族后人,打的是光复大宋的旗号,如何肯放弃汴梁城,放弃这北宋隆兴之地?更何况,那已经是到嘴的肥肉却又吐了出去,他与刘福通哪里肯甘心?

    年后,刘福通分兵三路,再次向着汴梁城,向着元廷挥起了屠刀。一时间,整个河南行省都随之而动,这才有了刘伯温等人所见到的流民纷纷。

    非但是河南行省,如今长江南北,哪里不是战火纷纷。义军与元廷,乃至是各路义军之间打来打去,说到底还是苦了老百姓啊!

    这北上之路,还真是不太平啊!难怪方国珍送滑寿去大都,会选择走海路!

    提起滑寿,按照朱元璋来信上说,是方国珍将他请到了临安府,为的是救治一位病人。而今,又是方国珍将这位病人与神医滑寿一并送回大都静养。那病人会是谁呢?竟劳动方国珍费尽心力,又专门将之送往大都静养!

    猛地,刘伯温想到了一个可能。那病人会不会就是……

    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何其之多,纵然是有什么疑难杂症,也未必就非要这滑寿不可。除非,那人伤势如王小十一样的重。而思前想后,刘伯温脑中将上次青田之行所发生的事情都串联起来,忽而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已经险些被他遗忘的人!

    王英!元顺帝贴身护卫,北地刀王,王英!

    当初,王英托大,率领手下杀手入道观截杀刘伯温、张定边等人,不想却被张定边生擒,后一路上因为陈颖儿的缘故,被张定边施以酷刑,打断了全身的骨头成为了一个废人。

    那王英即已成了废人,刘伯温便将其忘在了脑后。王英当时的性命就攥在张定边的手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捏断了脖子。

    而年前张定边刺杀汤和,身边可并不见王英那废人,也没人知道张定边是如何处置的他。难道说,那王英还活着?更有甚者,方国珍请去了神医滑寿,为的就是给王英治伤?

    当日,王英身上的伤势究竟有多重,刘伯温是亲眼瞧见过的。浑身骨骼尽断,若是换做旁人不死已是万幸。可若是交在这位滑寿神医的手下,说不准就真换回来一个好端端的活人。

    “如此就要遭了!”刘伯温自言自语。

    “刘先生你说什么?什么遭了?”方孝孺回过头来问。“是不是小十哥出事了?”

    “你就不能想些好的啊!”陆远说道。这一路上,他们两个就好似是命理不合一样,整天都是在斗嘴。起初还没看出来,陆远也是个嘴下不饶人的角色。

    刘伯温道:“没事。我不过是想到了些其他的。”刘伯温还不想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方孝孺他们,免得让大家都担心。若一切都如刘伯温所推测的那般,王英未死,而是被滑寿所救,介时他们再去大都求医,无异于自投罗网啊!若是被王英见到了他们一行,定然是恨不得将他们生嚼活吞了。

    当然,他们也大可以将滑寿请出大都来,去到应天为王小十治伤。可王英若是也同样病着,朝廷会这般放任滑寿出京吗。而且无论是救治王英或是王小十,都不是一日两日的功夫,若没有个安稳的地方,势必会耽误了救治的效果。

    刘伯温心下发狠。“说不得,就要解决了王英的这个麻烦!”

    一切还都只是刘伯温的推论,并无实证。可刘伯温的推算一项很准,这也使得他总是能够料事于前,时时保持着高人的姿态。

    “刘先生,我们不能再向前了。”自此一路到北宋旧都汴梁,百姓们纷纷举家而走躲避战祸,他们就算是继续向前怕也找不到住宿,反而是容易被两军的探马、流矢所伤。

    刘伯温道:“向东,绕路奔大都去!”

    当晚,他们在一处村外落脚。陆远带人进村,换了些吃食、饮水出来,一行人就住在村外。小羽自然是留在牛车上陪着王小十,而刘伯温等四个大男人却是两两分班,轮流到马车上去歇息,又轮流在车外巡视。

    想这一路上都平安无事,原本以为他们这一行会平平安安的去到大都,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夜半时分,村子外来了一队官兵,人数虽然不多,却各个都是身穿着元廷的盔甲。

    “都不要动!”刘伯温最先清醒了过来。他根本就未曾睡熟,听到这乱哄哄的脚步声自然就知道发生了意外。

    他们一行人在村外,又没有点着火光,官兵没又恰似就是冲着这村子里去的,所以并未在第一时间发现他们。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唯有小羽和王小十还在睡着。王小十自打受伤之后,睡眠中就不似那般的机警了。而此刻,小羽就在他的身边,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淡雅之气,令王小十睡的很沉。

    谁也没说话,甚至身子都没动,像是生怕一个动作会将那些官兵吸引过来一样。而事实也是如此,他们始终没有动作,那些官兵也始终都没有发现他们。

    就见着,村子里亮起了火光。那不是火把的光亮,更不是什么寻常的灯光,而是实实在在的火光,官兵竟然在村子里放起了火!

    杀人放火,名为兵,实则为匪。他们连土匪都不如!

    同行之中,陆远身边的那名锦衣卫年轻军士叫李丰,是小十的亲卫之一,为人机灵,这次陆远才特地带上了他。而这李丰见到官兵在村子里杀人放火,他的手就忍不住握在了刀柄上。慢慢的、慢慢的,他就要抽刀出鞘。

    突然,一只手搭了过来,搭在他的手上,搭在了刀柄上。这一手,将他心底的火气都压了下去。

    是刘伯温。他向着李丰摇了摇头,意在告诉他学会隐忍。

    而后,火光更盛,杀声阵阵,伴着妇孺老人的哀嚎,简直比夜色中的魔鬼叫声更为凄惨。毕竟,魔鬼只存在人的幻想之中,而眼前的惨剧却是真真切切的存在。几十户人家的村子,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眼瞧着就要化作一片焦土。暗中旁观的刘伯温等人,却始终都不知这是因为什么。

    都说元廷残暴,可蒙人也终究是人,若非事出有因,他们又岂会杀害自己治下的良民百姓呢?

    李丰忍不住了,拨开刘伯温的手,便将腰刀抽了出来。

    刀身拔出,火光映在刀身上,黑夜中好似是一道闪电在村外划过。这一下的,当即暴露了他们一行的位置。

    李丰被这悲惨的一幕激得血气上涌,进而冲昏了头脑,全然不顾一行人的安危,便要“仗义出手”。

    眼见得村中的兵丁都瞧向了他们这里,并且逐步靠拢过来,刘伯温就知道今夜的事情怕是坏了!“方孝孺,你驾车带着小十夫妻离开,陆远、李丰,你们和我留下拖住元兵!”

    尽管李丰被血气冲昏了头脑,但他却分外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元兵绝不会与他们讲什么道理,唯有刀兵相向,才是唯一的解决办法。

    正当三人做好了准备,等着元兵冲击过来时,另一个意外又发生了。村子里的火焰中突然爆裂开来。继而,爆裂的火光后冲出了两个人。很显然,他们才是这些元兵要找的人,而刘伯温等人却是在无意间,帮别人背起了黑锅。

    这两个人冲了出来,各自手里拿着的都是一柄短刀,刀身长一尺有余,即足够近身交锋,又能在平时很好的隐藏。

    若此时刘伯温还有空的话,当能看得出这两个人都不时庸手,每一刀砍出,就足以致人于死命,寻常的兵丁纵然是三、五人合围,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两人一先一后,自火光处冲杀出来,一路踏着焦土与血迹,冲向了刘伯温等人的方向。

    黑夜下,火光跟前,所谓的“灯下黑”,他们并不能看清楚刘伯温等人,就更加无从探知对方的身份了。或许他们还以为,是“自己人”来接应他们了呢!

    刘伯温这里,若非是要掩护王小十夫妻撤离,他们大可以将这些元兵甩开。可如今王小十重伤在身,方孝孺不敢拼命驾车,速度便慢了下来,刘伯温他们只好在此为他们断后。

    眼见着,元兵之中一个兵丁在怀里摸索,进而取出了一根竹筒的样子。

    “快拦住他!”刘伯温道。他瞧着,那该是军中通信的号炮。若是这号炮点响,四下里不知还会有多少元兵赶过来。

    听了刘伯温这话,李丰刚刚无处发泄的怒火可算是找到了宣泄口。手中一柄单刀,他这人还未到,刀却已经被掷了出去!

    另一边,那两个不知身份的黑影也已赶了过来,两方本不相识的人可谓是兵合一处。

第一百九十八章 张名鉴(1)

    弃牛车而换马车,王小十被刘伯温小心的抬了下来,又好生的放在了马车上。马车上铺着的衣服、被褥一层又一层,十足十的软卧,却也是难敌旅途的颠簸。不知道刘伯温有什么办法,能够让王小十平安到达大都。至少,他该有办法让王小十活着到大都去。

    安顿好了王小十,小羽才从车上下来。一双玉足轻点在地面上,不起尘烟,小丫头的身子轻盈。她早听到了车外有外人在,便始终低着头,小步快跑着上了马车,自始至终都未曾看向那两个男子一眼。

    在与王小十成婚之前,小羽这扭捏、娇羞的性子就显露了出来,不在似她与王小十初识的那般机灵、活泼。可能是传统的观念影响,即要为人妇起,便收敛了女儿家的小性子。

    说来,这也有马秀英很大的功劳。朱元璋视小羽为亲妹子一般,对于她的婚姻大事甚为劳心。而最初王小十觉得自己与小羽年纪都小,始终顾左右而言他,搞得朱元璋还以为,王小十是嫌弃小羽的出身。而后,才认下小羽为妹子。

    自那之后,朱元璋的夫人马秀英就告诉小羽,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家中大妇。旁人或许不知,但马秀英作为朱元璋的枕边人,却知道朱元璋早晚都会迈出那一步、早晚都会成为真正的“天下一人”。而到了那时,王小十必然是身在高位、起居八座。若小羽仍旧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一般,岂非是弱了王小十的面子!

    殊不知,王小十作为后来人,惯于随性而为,视情为重,根本就未曾想到这些。但是马秀英这些话,却对小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从那之后,小丫头就没了活泼的性子,人变的娇羞,性子也变的沉稳了。

    今日也是如此。她即已与王小十有了夫妻之实,便恪尽本分,不与那些不相干的男子做交谈,连看都不看上一眼。

    她虽如此,可旁人却不会都这般的恪守礼数。见小羽羞涩涩的上了马车,这张铭的一双眼珠子恨不得就要穿透了车棚,看到里边去。

    这时候,马车里刘伯温道:“孝孺,先慢些驾车。”

    而这张铭鬼迷心窍,竟就要凑上去。“刘先生!”他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直勾勾的冲上去瞧人家那姑娘。张铭故作询问。“刘先生,你们这就要启程了?”

    车上,刘伯温不答,却是陆远当先一步,拦住了张铭,也横在了他火辣的目光之中。“我们要加快赶路了!”

    “你们带着病人,还带着女眷,怕是不能赶的太急呀!”

    “不劳阁下操心!”陆远今早听过了刘伯温的那通分析,自然是对这张铭没有好感。刚又见了他瞧向小羽的目光,活脱脱的一个登徒浪子,陆远哪里还会留给他好脸色。

    倒是李丰,这年轻人心实的很,还上来劝解。“我们是急着要走。”

    “也好!”张铭道:“我们兄弟也要往大都去,正好又顺路,不知道能否帮上我们一程。”他兄弟二人没有马匹代步,而陆远与李丰却是每人胯下一匹,想来这张铭是兴起了借马的主意,想让陆远让出一匹来。

    “对不住,我们急着赶路,实在是不方便。”

    李丰还以为这二人是什么好人,情面上有些过意不去。“要不,将我的马给这两位兄弟留下……”

    “胡闹!”陆远却是喝指住他。“你没了马,能跟得上我们吗?”

    张铭又退而求其次。“能够让我兄弟二人与你们共乘?等到了马市上,我二人出资给两位换上好马!”

    “无妨!”车里的刘伯温道:“两位英雄没有马匹代步,实在让人过意不去。这样吧,就将那牛车留于你们。咱们走!”刘伯温出声,方孝孺挥鞭,陆远与李丰听了各自神色不同,却齐齐的上马离开。

    “将军!”见刘伯温一行人离开,那壮硕的汉子开始称其为将军,而并非如先前那般兄弟相称。“您为什么不下手?这些人不愿意留下马,就将他们的命留下来!”

    “不可!这几个不是寻常人。那个车上躺着的,应该是叫王小十,是一个将军!”刚刚,刘伯温探过了王小十的脉象,惊的不查之下,脱口叫了一声王将军。或许旁人还不会在意,却实实在在被这男子听到了。而且,小羽嘴里也是叫的“小十”,这让张铭如何听不出王小十的身份?

    “将军?王将军?哪路的将军?”

    “从昨夜的情形来看,他不可能是元廷的人,就只能是哪路义军中的将领。”张铭分析的倒也不错。

    “义军将领,竟然敢到大都去?难道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王小十?”张铭嘴里念着他的名字。“没听说过这人啊!或者,也是个是什么无名之辈。而且他受了重伤,说不准就是去到大都求医的。”

    “将军,不管他是什么人,放走了他们,咱们没有马匹,怎么躲过元兵的追击?”就像这壮汉说的,他们昨夜本应该离去,却正是因为刘伯温他们的马匹才留下来的。

    而今,这一路上乡间都是破败之态,百姓果腹尚且不易,就更不要说圈养马匹了。要知道,在元末养马也是要上税的。所以,他们兄弟一路上虽然不愁吃喝,却是难以弄到马匹。昨夜乍见这一行人中有几匹好马,张铭两人欣喜不已。

    可随后,在与元兵的冲突中,他们发现陆远两人,乃至是刘伯温这个文弱书生,身手都是不错。而且他们两人连日逃亡,身上还有伤,只怕不是这一行人的对手。但他们却是需要马匹,也对其并不死心,就只好一路跟着同行。

    而现在,刘伯温他们走了,男子却改变了心中的想法。他不单只想要那马……

    “我们也到大都去!”张铭突然道。

    “将军不可!元廷而今正在通缉我们,咱们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了!”他好像猜到了什么。“公子,可是为那个女子?大丈夫何患无妻,等我们到了安全地方,重整兵马,公子再寻良配也不迟啊!”

    这大汉可算的上是苦苦劝谏,只是不知这个叫张铭的男子是否听得进去。

    “你以为,本帅为的是那么一个小丫头?”

    “末将不敢。”

    “告诉你,本帅是为了那小丫头,也更为了那王小十!”他道:“咱们被元廷打散,眼下只你我两人,如何能成事?若能挖掘出这一行人身上的秘密,说不准你我的大业尚有转机。”

    “将军原来是为的这个。末将愚钝!”

    “而且,我也真的喜欢上了那个小丫头。好一支含羞草啊!”

    “既然如此,将军我们现在就追上去吧!”

    “人家骑着马、坐着车,我们跑着怎么追?”他道:“上车!”

    “牛车?”

    将帅二人,就坐着刘伯温赏给他们的牛车,慢悠悠的奔向刘伯温所去的方向,赶奔大都。

    马车上,刘伯温透过王小十的腕脉,为其调理内息。但这马车就是不如牛车平稳,跑动起来,非但是将王小十伤口震得再次溢出了血,更是颠簸得他体内气息一阵混乱。

    “不行啊!”刘伯温急得汗都上了额头,小羽更是低低抽泣,更加没个主意。

    而后,就见刘伯温不顾王小十伤势,一把将其拦过。

    “刘先生……”

    “王夫人放心,学生心底有数!”他心中的确是有数。若不是想出了这个办法,只怕他们还要再多托些时日才能赶到大都去。“孝孺停车!”

    “吁!刘先生怎么了?”

    刘伯温不答,而是拿着被褥将王小十裹了一个严实,就如此横抱着王小十到了车外。

    而后,就见刘伯温双脚点地,身子一轻就上了马车棚顶。两个大活人的重量加在车身上,却也不见晃动,车棚更是完好无损。这刘伯温真是有一手巧妙的轻身功夫!

    “孝孺,尽管纵马疾驰!王夫人,还要劳你受颠簸之苦了!”刘伯温说道。虽还不知是怎么会事,小羽却道:“为了小十,苦些又算的什么?”

    在得到了刘伯温的指示之后,方孝孺就放纵的挥起了马鞭。“驾!”马鞭落在马背上,马匹四蹄就像是撒开了欢一样,车速提升了何止是好几个档次。

    起初,方孝孺还担着几分小心,不时的回头去瞧车顶的刘伯温和王小十。就见着,刘伯温双手横托王小十,两只脚在车棚上踏步。马车车身颠簸的越是厉害,刘伯温双脚踏动的频率就越快,甚至还会在车棚上凌空跃起。刘伯温就是借此化去了车身的颠簸之力。无论其在车上如何的“折腾”,但王小十的身子却仍旧是稳稳的,不上不下,更不见丝毫颠簸。

    如此,方孝孺放下了心,急急的挥鞭,以弥补先前所亏欠的路程。而时不时的,方孝孺也会回头询问。“刘先生,身子还支撑得住吗?”

    刘伯温不语,方孝孺就再次加快了两鞭。他知道,若是刘伯温支撑不住,他会出口让自己停下的。

    就这样,他们一日间所行的路程,足以抵的上先前的数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张名鉴(2)

    足足行了一日,期间刘伯温就未曾从车棚上下来,陆远等人也未曾歇息,更是没有人叫苦。他们都知道,如今每耽搁一分,就是耽误了王小十的一分生机。

    非但是几个大男人,就是小羽,也忍住不叫一声的苦。不要以为坐车是件容易事。马车上颠簸,他们这一行又急,车上的人那里可是有得罪受了。一整日下来,一个大活人能够颠簸得浑身酸痛,骨头都如散架了一般。若是王小十仍旧被放在车上,怕是片刻的功夫都用不上,就直接伤口崩裂,一命呜呼了!

    “吁!”日头偏西,但天色尚早,可方孝孺却是勒马停了下来。他们都是军中之人,方孝孺虽不是战场厮杀的人,可锦衣卫中的日常训练却也都参与过,体能绝对也没的说,所以还不惧这旅途颠簸。只是他们人虽无事,可马就不行了。足足奔袭了一日,这还是军中的良马,若是寻常圈养的马匹,只怕早都“抛锚”在半路上了。

    “刘先生,您觉得怎么样?”方孝孺问。

    “没事!”刘伯温活动了一整天,但手臂仍旧沉稳如常。甚至比今早更显有力。

    陆远勒马停在车旁。“刘先生,小十哥没事吧!”

    刘伯温嘴角见了一缕笑。“陆远,你就不如孝孺懂事,就光顾着问王小十,也不知道问问我这个老人家怎么样?”

    “哈哈……”陆远几人跟着大笑。刘伯温能够如此说话,就足以证明王小十无事,而且还是好的很。否则,这老家伙绝对笑不出来!

    刘伯温自称是“老人家”,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要知道,刘伯温比着朱元璋年岁也不差什么,只不过他为人老成,难免不会是一副老气横秋之态,所以朱元璋部的这帮年轻人,背地里何止是叫他“老人家”,而是一致的官称他“老家伙”!

    对此,刘伯温岂会不知道。只不过他是欣然的接受。有时候,不争才是最大的智慧!

    刘伯温从车棚上一跃下来,膝盖弯曲,人轻轻落地,手中仍旧平稳如初。这一手功夫,当得是令陆远、方孝孺几人佩服。

    将王小十好生放置在车内,陆远便向前去探路。前面到了一处镇子,可看到街上行人蛮多,一片祥和之气。后续自此去往大都的路上,都会是如此的景象。

    也不需太过招摇,只陆远一人步行进了镇子,寻了一个住处,等在镇外的刘伯温、方孝孺一行人才悄悄的进了镇子。

    店主人是一个胖子。好似天下间的店主,都应是他这般富态之姿。

    “主人家,这里去到大都还有多远了?”

    “不远了,还有……”

    店主人正与刘伯温说着话,店门口又见来人,自有伙计上去招呼,那是店里唯一的伙计。

    这处买卖小本经营,具这店主与刘伯温的交谈中所知,那伙计本是他的一个侄子,父母也不在了,他也没个营生,就跟着他叔叔在店里帮忙。而他叔叔年纪不小了,当初取了一个媳妇,却也跟人走了,他如今是孤身一人,将来这个店都会交给他侄子打理。

    刘伯温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那都是这店主自己说的。他这人很喜欢与人聊天,不过是片刻了的功夫,他出门迎客的侄子还没有回来,他就已经与刘伯温说了这么多,真是不敢想象他一天要说多少的话。

    这时,伙计从门外迎进了一个俊俏公子。这人一身白衣,周身上下紧趁利落,一身的英气十足。此时天气尚凉,可这公子身上穿的却不多,只是披着一件雕裘披风。而在其腰间,左侧坠着一块玉佩,而右侧则是坠着一个扇袋儿。

    如今这个天气,哪里是用得着扇子的时候。单凭这点,刘伯温就足以断定,这人若不是一个喜好附庸风雅之徒,就定然是要打算南下。

    见这公子哥儿进来,刚刚还与刘伯温闲聊的店主人却是迎了上去,接替过自己的侄子来招呼这个公子哥儿。

    刘伯温就在这里瞧着。后面有陆远、方孝孺他们在忙,王小十那里有小羽在伺候,他一时间倒成了闲人。这也是方孝孺他们体谅刘伯温一个“老人家”辛苦了一整日,让他坐在这里歇一歇。

    就瞧着,那白衣公子在店中打量了起来,一直将前面的店面打量了一个遍,却仍旧是大摇其头,显然是对这店面并不满意。而那店老板却是在忙着点头哈腰的赔笑,笑脸与那公子解释了半晌。

    而后,才见那公子算是点了点头,店主人也满心欢喜的笑着出了门,将门外那白衣公子的两名亲随接了进来。

    刘伯温看着,也跟着轻笑。而那白衣公子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店中唯一的一名客人。刘伯温冲着他笑了笑,而这白衣公子却是冷冷的目光一扫便进去了。

    而后又瞧着,那店主人将两名汉子迎了进来。那两个汉子装扮怪异,似乎不是汉人。

    将这几人房间安排妥当,又将他们的马匹都安置好,饮了水、喂了料,店主人才算是清闲过来。而这时候他回来,瞧见刘伯温还在。

    “先生,您还没歇着呢!”

    “什么客人,值得你如此紧张啊?”刘伯温是觉得好奇。若是换了王小十在此,他也一定会好奇的询问。

    那店主人说道:“从他们一进门,我就知道这是哪路的人。”

    “哪路的?”连刘伯温都只瞧了一个大概,猜出这一行人是要南下。而这店主人难道是每日迎来送往,才特地练就出了一副“火眼金睛”吗?

    “这些人是从大都来的,不是有钱公子,就是王侯公卿。这样得人,招待他们住一晚,就足以抵得过小店数月的开销。”

    “真的?”刘伯温出身书香门第,家中有田地,衣食不愁,后来又考取了功名,做了几任地方官,也懂得官场相人之道,却不通这做生意的门路。

    要说在与王小十相熟的人中,也就唯有沈万三深谙商场。只不过,沈万三生下来家资丰厚,做的斗士队生意,与这小小的店铺老板却不是同一“商场”上的。

    “说实话,如今世道不好,从寻常的百姓身上赚不到几个钱。就是靠您这样知书达理的读书人,也养活不了我们爷们儿。而这些大都来的公子哥儿,眼睛都长在脑门上,只要把他们伺候好了,他们是不会在乎钱的。”

    刘伯温也觉得有趣。他明明见着那男子起初并不看重这小店的环境,可这店主人低声介绍了几句,那公子就同意了。“你跟他说了什么?难道说,老板你还给人介绍做皮肉生意?”

    “先生切莫要冤枉人啊!我只是说,我这里是本镇上最为干净、舒服的客栈,而且晚上会给客人提供沐浴的热水,还会负责送上一桌上等的酒菜。像这些公子哥儿,出门一路,不如在家享受,自然肯留在我这小店中。”店主人说起自己的小店,可谓头头是道。“虽然我这小店不大,却绝对是镇上最干净的。”

    “哈哈……”刘伯温也道:“是啊,店铺大小不论,干净、舒服才是最终要的!”

    “话是这么话,可你这店面若是小了,那些有钱的公子哥儿瞧都不会瞧上一眼。可他既然进了门,我就一定要想办法将他留下!有了这一个大主顾,先生您一行的食宿钱都可以给您免去几分了!”

    刘伯温道:“店主人你这么说,我们走时定要给你多留些店钱!”

    “多谢先生!”

    刘伯温很喜欢这人。

    当晚,刘伯温他们就住在了这里。虽说是王小十伤重,可若是赶的太急,非但是王小十的伤势治不好,而且他们几个大活人倒是受不住这一路的风餐露宿了。况且,如此的赶路,最迟明日晚间就能够到达大都!

    晚餐是店主人为其准备的,家常的两个小菜,白面的干粮,一盆清汤,诚意满满。

    而店中的另一行人,店主人却是精心准备了一番。日落时分起,店门就关闭起来,这一对叔侄两人就进到厨房中忙活。那年轻人负责烧火,而其叔叔则是大展厨艺,准备了一桌饭菜。

    令刘伯温没想到的是,这店主人竟还有着一手好厨艺,弄得满院飘香。就连重伤倒在床上的王小十,鼻子都跟着嗅了嗅,令小羽见了大称神奇。

    想必,今晚的一桌大餐,能令那白衣公子对这客栈更为满意,会留下更多的店钱。

    入夜之后,院中的香气似还没有飘散。刘伯温今日的确是不轻松,已经睡下。为防意外,他今晚仍旧是和衣而卧,保持着几分清醒。

    另外几人,陆远与方孝孺他们也都已经躺下,屋子里也熄了灯。要说院子里唯一还亮着灯的,则是那白衣公子的房间。若此时有人站在他的门外,当听到屋子里“哗哗”的水声。

    夜色下,万籁俱寂,唯有这水声潺潺却不刺耳,倒令人觉得舒适。只可惜,今夜那“梁上君子”,却无心领会这舒适之感。

第二百章 张名鉴(3)

    房梁上,若非是那身影动了一下,若非是仔细的蹬着眼睛细瞧,根本就无从发现,这人脚下更是不发出丁点声响。

    此刻,院中出现了一个身影。是那店主人。他提着个灯笼,从自己的房间中出来,摇摇晃晃去了茅房,后又出来,边走边揉了揉眼睛,奔厨房去了。

    他走错了吗?当然没有。自己家的店铺,经营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走错呢?这说起来,却是店主人多年的习惯。因为灶上燃着的都是碳火,就算是熄了火,也难保不会复燃。为此,这店主人每晚都会起身看上一眼,确保无事,顺便撒泼尿,而后再回到床上去睡觉。

    上过了茅房,看过了厨房,老店主正要回宿房去。却见到那白衣公子的屋中尚有灯光,还伴有水声,就凑过去瞧了瞧。

    店主睡眼朦胧,屋子里的灯光又透过窗纸直刺双眼,他什么也瞧不真切,就更不要说是房顶上的黑衣人了。可即便如此,那黑衣人却也是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伸手入怀就摸住了短刀。

    “公子!”店主叫道。而房顶上,那黑影却是紧握刀锋,一但事有不好,就要跳下来杀人逃路。

    而后,就听店主道:“公子,夜深该熄灯了!若是有事就叫一声。”

    “没事!”屋子里,那白衣公子的声音,慵懒中带着一些娇气,似乎是这通澡泡的很舒服。

    “没事就好。公子您先洗着,木桶和洗澡水我明早再收!”店家已经睡了一觉,不想再起第二次。

    屋子里没有声音,店主也不再啰嗦,转身提着灯回去了。至此,房上的黑影才松了一口气。被这客店的店主发现了不打紧,他自能够脱身。可若是被人发现而惊动了王小十一行人,怕就不好了。

    没错,这人就是冲着王小十来的!或者说,是冲着他们这一行人来的!

    来人趴在房上,却并不知王小十等人都住在哪一间。于是,他就只得一间、一间的寻找。刚刚听到屋中那声音,情知不是王小十一行中的任何一人,他便在房顶上,悄悄向着下一间房而去。

    身子趴伏在隔壁的一间房顶上,黑影一只耳朵贴在瓦片上,能够清晰的听到里边传来的呼噜声,想来屋子里的人睡的很熟。

    这黑影又到了下一间房上,同样的侧耳细听。而这间房中,却似丁点声音皆无,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

    呼吸的声音低微,常人很难发现,但却瞒不过精通此道的人。就好似一位资深的食客老饕,能够在一口菜中品尝出百样的滋味。

    这黑影又到了下一间。从这间房中,他感受到了两个人的呼吸。细听之下,还有一个女子低低的抽咽声音。

    房里未曾点灯,昏暗一片,而小羽正趴在王小十的床头,低低的抽咽。不知为何,看着王小十昏昏沉睡,她心中好一阵酸楚。想要与人去说,可刘伯温吩咐过,千万不要打扰了王小十的休息。她便忍下了。忍来忍去,心中越发委屈,鼻子一酸,人便小声哭了起来。

    如此,房上的黑影当确定了目标。

    而后,那黑影从房上跃下,身形之轻盈,比之刘伯温也不遑多让。轻轻的,匕首抵开门栓,黑影推门、进屋,挥手关门,又冲到房中制住了抽咽的小羽,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而且,这人用力精准,房门开合不发太大声响,两旁屋中纵然有人听见,也不会以为房中闯入了一个如此的不速之客。

    “小丫头,对不住了!”这人说着,一掌拍在了小羽的后颈上,将其打晕。昏迷之前,小羽的一双眼珠子看向王小十,又瞧向身前的黑影,眼珠在两处之间不停的转动,像是说着:不要去动王小十!

    黑影将小羽放在地上,一把掀开了王小十身上的被子。王小十本就是和衣而卧,倒也方便了。想着,他一把就要抱起王小十。

    而王小十伤势是何等的重,万万不能够“暴力搬运”。刘伯温抱着他的时候,都是让其身子平躺,且不敢有丝毫颠簸。而这黑影哪里管得了这些,也不管是脑袋还是屁股,就要把王小十扛起。

    “噗……”动得不对,王小十胸口上未取出的一段木棍晃动,对王小十来说可就是致命之灾,当下一口血就喷了出来,喷在这人的后背上,将这黑影吓了一跳。待等他想要将王小十放床上时,却是隔壁房间中传出了动静!

    “什么人?”声音像是一声炸雷,是陆远先一步出声。而后,就听隔壁的开门声大震。

    黑影被吓了一跳,慌忙扔下了王小十,又将小羽那丫头抗在肩上。他想着的很简单,王小十一个重伤之人,数不准下一刻就一命呜呼,抢回去也是个废人,倒不如将这小丫头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这时,陆远已经一步冲了进来。屋中漆黑,借此功夫黑影将屋中的板凳掷向了门口。陆远不查,只觉得是一个黑影被扔了出来,当即闪开了身子躲避。就是趁着这个空隙,那黑影扛着小羽冲到了院中。

    晃过了陆远,拦在院子中的却是李丰。这黑影从上到下一身的黑衣,连头发都被黑布抱起来。但借着那白衣公子屋中的灯光,李丰当见到黑影肩头扛着的小羽。为怕伤错了人,李丰收了刀,拿着一双老拳招呼。

    黑影后撤了两步,躲开了李丰的两拳,身后陆远却是架着刀刺向了黑影的后腰。而黑影以短刀架住,身子一跃就上了房顶!

    这下子,陆远、李丰两人没辙了。他们两个厮杀起来是一个好手,却就是没学过这“高来高去”的功夫。

    这时,刘伯温也从房中出来,可算是陆远两人唯一的救星啊!

    “刘先生,你看!”即使不用陆远指给他,刘伯温却也看到了。

    “陆远,你们两个去看王小十!”刘伯温道。陆远恨得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自己可真是个猪脑子!光顾着抓刺客,却忘了王小十!

    李丰还守在院子里,而陆远则是进屋去瞧王小十。

    那黑影还在房上,刘伯温纵身想要追上去,而那黑影则是将脚下的房瓦踢动得片片飞起,迫使刘伯温人在半空又落在了地上。而刘伯温这老家伙却也有办法,他抄起一块飞来的房瓦,就扔了过去。但这目标并不是那黑影,而是黑影的脚下,房子的屋顶。

    房瓦砸在屋顶上好似有千斤之力一般,竟将房顶砸了一个窟窿,那黑影也掉了进去。

    这间屋子,就在那白衣公子的隔壁,刚刚黑影听到的屋中满是呼噜声的那间屋子。

    刘伯温一脚踹开了屋门,人纵身跃了进去,半空中一把拉住了小羽。

    黑影人突然身子下坠,人陷入短暂的惊谎中,正是这短短的一瞬间不注意,才令小羽被刘伯温所拉住。

    可小羽被那人抗在肩膀上,刘伯温只拉住了她的一双手。想要拉扯,可那黑影的力气不松,若是就此牵扯起来,岂不是要了小羽的命?没办法,刘伯温只得松手。

    却不想,房间的床上,刚刚还呼噜声音震天的男子,一下子变的寂静无上。如此黑暗之下,这人鱼跃而起,一脚踢向了那黑影,并将小羽都放在了所攻击的范围之内。

    可以看得出,这人并不是倾向于任何一方,只要是人闯进了他的屋子他都会如此。

    而且他这一脚又快又急,那黑影双脚堪堪落在地上,根本就躲不开,只能是被动的挨打。非但是他,只怕小羽丫头也要实实的挨上这一脚。

    这下子,刘伯温更急了。他可不能看着小羽有事!

    当下,刘伯温一步跨前,半路上抱住那汉子的一条腿,将这一脚拦下。

    黑影还不知道,刘伯温已经救了他一次。今夜的事情闹的如此,已经出乎了他的预估,所以这黑影不曾恋战,只想着退走,便要扛着小羽从房顶塌下的窟窿中冲出去。

    而那壮汉的一脚被刘伯温拦住,没好气的就给了他一拳,打得刘伯温倒退了数步,那大汉就又扑向了黑影。那黑影眼瞧着就要从房顶的窟窿逃出去,却又被拽了下来真可谓是气急败坏,竟就将小羽抡了起来去扫向那汉子。

    刘伯温一见这还得了,就忙不迭的去将那汉子推开。小羽一个小丫头,盈盈弱质,那里是禁得起这般折腾的。

    二次里,刘伯温帮着黑影挡下了麻烦,放其离开,只可惜这次又未能如愿。

    房顶上的窟窿里,无端端的冒出个人头,看得人好生心惊。进而,那人头伸出了一只手,将那抓着小羽的腰带,就将小羽丫头给提了上去,而将那黑影按在了屋子里。

    刘伯温暂时松了一口气。他已瞧出,这屋中住着的大汉,与房顶的男子,都是今日白衣公子的两名随从。虽还不知这一行人是何身份,是敌是友,可如此一来小羽暂时离开了这凶险之地,刘伯温也就能够放手施为了。

    眼见得,两次脱身不成,而自己唯一能够倚仗的人质也被人救走,这黑衣人情急之下,竟就以身子撞破了墙面,冲进了隔壁的屋子中!

第二百零一章 郡主(1)

    撞破了砖墙,隔壁就刚好是那白衣公子的屋子。屋子里亮着灯。可能是这白衣公子喜欢光亮,屋子里点着五根蜡烛,两盏油灯,可谓是灯火通明。

    灯下,就见当中一个大木盆,里面原是热水,可此刻却已经冷了,再不见热气升腾,那白衣公子也已不在木盆里,而是穿上了白衣,披散着的头发尚未来得及拢起。

    刚刚那一通打斗,虽说处处凶险,却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白衣公子虽然是听到了打斗声,也知道是出了事,但他却来不及整理妆容。毕竟,他不如自己的那两名亲随警醒,也不如他们的武功高强。

    撞破了撞墙,这黑影也是一阵的晕眩,摇晃了两下脑袋才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如今他身处陷阱,房上、身后,乃至是院中都是自己的敌人,他若不找一个“护身符”,今夜无论如何是都无法冲出去的。如此,他就瞧向了面前这白衣人。

    黑衣人进而向前,要去制住那白衣公子。对方听到了撞破砖墙的巨大响动,却还没来得及回头。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刘伯温那里,他尚且落后那大汉一步,如何能赶得上这黑影。于是,刘伯温就将房中碎落掉下来的瓦片踢了过去,擦着自己身前的大汉而过,直打在木桶上。

    这瓦片大力,木桶被打碎的同时,里边的大盆水花激荡,屋子里就如落了雨一般。

    这一下倒好,将黑衣人与那白衣的公子都淋成了一副落汤鸡之态。而刘伯温这样做的目的,为的是借水花来遮掩黑衣人的视线,而后他们再冲上去,方有后话。

    如今形势已经明显,这两个大汉是那公子的亲随,自然视那公子的安危为重。而如今小羽落在了人家手里,若是这白衣公子出了事,纵然这一切不是自己等人引起的,对方也十有八九会迁怒到自己身上,进而对小羽下手。

    这一趟下来,刘伯温可谓是“即当爹、又当妈”,照顾王小十的伤势,又要顾及小羽,更要看着陆远等人,可是累了一个够呛。如今倒好,却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个黑衣人来,直接就朝着他们下手,丁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自己。

    若是情况不曾如此紧急,留给刘伯温丁点思考的时间,他当能猜得出,这一切都与那两人有关。与自称是张铭的男子有关。只可惜,刘伯温此时满脑子都是小羽的安慰,更是隔壁那白衣公子的安慰。

    还有王小十的安慰!身后的屋子里,陆远已经去照顾王小十了。可是久久不见回信,他如何能够放下心。而今的刘伯温只恨自己无法分身出去!

    眼前,水花四溅纷飞,的确是阻碍了这黑衣人的视线。但却未能够阻挡黑衣人的脚步!而今,他是死中求活,如何肯放弃这个机会?既然水雾挡住了自己的视线,那么他就闭着眼睛冲到了那白衣公子的身边!

    屋子不大,凭借着刚刚的记忆,闭着眼睛绕过了木桶,一把将那白衣公子揽在怀里,一只手如鹰爪般扣住了他的咽喉。

    终于,两只“落汤鸡”身子仅仅贴在了一起,更是将他们的“命”给贴在了一起。

    “放开我家公子!”房上的汉子仍在守着,而房间中的那壮汉冲了进来未敢轻易乱动,而是出声喝指。“放开我家公子,我让你离开!”

    “这位公子……”

    公子?对面那“公子”穿着单薄,经水打湿,衣衫紧贴着肌肤,显出身材比女子还要曼妙。胸前、小腹,乃至是脸蛋儿,哪里是一点公子的样子?

    刘伯温这下知道,刚刚自己那一手可算是犯了大错。对方哪里是什么公子,分明就是一个小姐嘛!如此非但救不来人家,传出去反而坏人名节,更是难保这黑衣人不会生出什么歹心。

    “都别动,否则我捏碎了他的喉管!”黑影道。他一开口,刘伯温就听出了他的声音。他就是跟在张铭身边的大汉!他虽说话不多,但这声音却像是很有辨识力!

    刘伯温气急了!当夜在镇外,也算是刘伯温帮他们吸引了元兵的注意,间接帮了他们,这两人不思回报,竟还背后对自己下黑手。刘伯温真想大叹一声:天下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刘伯温出身书香门第,但他不是迂腐的人。曾几何时,他也坚信孔孟之道,讲孝悌仁义。可对于这样的人,讲那些就是对牛弹琴。

    当下,刘伯温抬脚就要再踢起一片碎瓦,结果了这家伙。而他身前的壮汉注意到了,则是一脚踢在刘伯温的腿上,挡住了他这一脚。

    “你做什么?”

    “我不许你乱动,害了我们公子的性命。”经这一耽搁,黑衣人更是知道了这“公子”的重要性,哪里还肯放手。于是,他将其喉咙扣的更紧。

    “你这么做反而坏事!”如此下去束手束脚,他们只能是受这黑衣人所要挟。

    “我不管!别忘了,你的人也在我们手里!老四!”他一喊,房顶上那被称作是“老四”的人又探出了头。“在呢!那小丫头睡的好好的!”

    “听见了吧。我们不想多事!”这汉子道:“那黑衣的小子!放开我们公子,我让你安全离开!”

    黑衣人道:“想得美!”他知道,一但松开了手,这汉子虽说是放了自己,可只要自己一出了屋,他们就会包围上来。“将那小丫头交给我,我就放了你们公子!”

    “好!”

    “放肆!”刘伯温当然不愿。俗话说:不是自己的孩子不心疼。

    但问题的关键是,现在小羽也在人家的手里,现在还由不得自己做主。更何况,刘伯温还不知这些人是身份,不好随之应对。

    “好,我们答应换人!”这汉子很强势,根本就不顾刘伯温是何想法。

    可对面的黑衣男子也不傻。“你先将人送过来!”

    “同时放人!”两方在讨价还价,却根本没有刘伯温插嘴的机会。而这时候,如此大的动静,前面的店主及伙计都已被吵醒了。

    “几位英雄、几位好汉,在下操持这一份家业不容易,请各位高抬贵手,有话咱们好商量!”

    如此紧要关头,片刻间定人生死,谁还会去理会这样的一个客店伙计。

    “你们要打出去打,否则我们报官了!”小伙子年轻气盛,说话就是不似店主那般的沉稳。

    “少废话,老子就是官!”那房上的汉子道。

    屋子里,刘伯温口中哨声轻轻。那黑衣人道:“刘先生,你倒是还有心思吹口哨啊!”

    而院子里,店主那侄子沉不住气,就要出去报官。可看那两个大汉的架势,似乎不怕官府来管闲事,但刘伯温他们不行啊!红巾军的将领,一行反贼,若是惊动了官府,只怕今夜的事情就更热闹了!

    “拦住他!”刘伯温开口,李丰健步过去,以刀背拍晕了店主的侄子。

    “好汉手下留情啊!”店主跪下求着李丰。“老汉兄弟就这一支独苗,孩子年轻不懂事,好汉饶他一命啊!”店主情急没看清楚,还以为李丰一刀将自己的侄子给杀了呢。

    李丰点给他看,老汉才安心。他是安下了心,可刘伯温的心还提着呢。他不知道,下一步会出现什么状况。若真是换人,他能够顺利救下小羽吗?

    还有陆远。这小子去照顾王小十,怎么到现在还每个动静?

    刘伯温深知,王小十的命硬的很,身子也结实,不是那么轻易就会丧命的。可是陆远是什么情况,怎么也不知道告诉一声?

    这时,此间屋子的房顶上轰隆一声响,房顶又被弄出了一个大窟窿。是那个叫“老四”的,他等在房顶上,虽然能够听到屋子里的对话,却不知情形如何,索性就又将这间屋子踏了一个大窟窿,来看清屋子里的情况。

    他这一手,令黑衣人更为紧张,手里用力捏的那“公子”喘不上气来,憋得脸红如火。

    “别紧张,我就是看看屋子里的情况!”

    “老四,你他娘的撑着了?”屋子里的大汉骂道。

    而老四却是不理他这哥哥。“那黑衣的小子,你不是要换人吗。好,咱们就走马换将,我将那如花似玉的小丫头从这窟窿里抛下去,你好将我们公子给放了!”

    黑衣人也觉得这个办法好。“好!不过这是与那姓刘的一行的恩怨,与各位实在是误会,还请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

    “好!”房顶上的老四,看样子就是比他这个哥哥机灵。“你看着,我扔了!”说着,就见他真的把小羽给举了起来。

    “不可!”刘伯温急道。

    “老四,你小心些!若是把这丫头摔死了可不好办!”

    就见着,老四站在房顶上,将小羽举过头顶,而后缓缓的撒手。小羽那丫头,身子打着转就跌落下来,头上脚下,从房顶的窟窿里穿了下来!

    那黑衣人见了,手掌缓缓离开了“白衣公子”的咽喉,准备伸手去接住小羽。而同时,刘伯温狠下心咬了咬牙,轻声道:“动手救人!”

第二百零二章 郡主(2)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甚至于刘伯温若是眨一眨眼睛,都会错过这个生死时刻。

    眼见得小羽就掉落进了房中,而那黑衣人的一条手臂都已经拦在了其身下,也使得那白衣“公子”咽喉上的压力一松。

    见状,刘伯温就要上前。可他身前还有一个壮汉,叉着腰,就要挡住刘伯温的进路。

    刘伯温想要贴身绕过去,可这大汉却是手臂横伸,再一次将其拦住。白衣公子这行人不知身份,但随身跟随着两个随从竟有如此的身手,可见也不是寻常人。他们是什么人,刘伯温此刻不关心,终究他们不是自己人,也不会在意小羽的死活。若是能够用小羽来换下他们的“主子”,这两人自当乐意。

    刘伯温被身前的大汉拦住,却并非是无有办法。他只轻声说了句“动手救人”,院子里就像是凭空多出了一人,好似夜空降下的天兵天将。这人一身黑衣,就像是与那黑衣人一路的。但他却不是,而是刘伯温的弟子!

    前番在青田,刘伯温与王小十两人在明,而这黑影在暗,才保得一路上太太平平。在东阳县时,刘伯温曾叫这黑影现身,以解王小十的疑惑。只是,刘伯温说自己这个弟子性格孤僻,从不与人接触,更不与人言谈,因而王小十并未见到这人的真面目,也未曾听过他的声音。

    而这次,刘伯温敢于贸然带着重伤的王小十,陆远、小羽等人北上,自然不是头脑一热的结果。至少,有他这弟子跟随,一路上也会安全的很多。

    而这一路上,即便前几日被元兵合围,他也没有动用这最后的“底牌”。可如今却是将刘伯温逼迫到了绝路上。小羽非但是王小十的妻子,是将军夫人,更是朱元璋的义妹,万万不能有事!

    这黑影奇快,动起来如一阵风,院中到屋中的这段距离,谁也看不清他是跑过来的,还是贴着地皮飞过来的。只是见到,一阵黑风拂过,屋中的灯火都随之熄灭。而后,小羽的身下就凭空的多出了一片“黑云”,托着他往屋外“飘”去。

    眼见得到手的人质就这么飞了,那黑衣人如何肯甘心。他的手,又一次扣在了那白衣“公子”的咽喉上。

    “大胆!”如此,屋中的黑衣大汉不干了。小羽被“黑云”就走,而自家公子还身处险地。当下,他一步便冲了上去。这汉子人虽壮硕,可行动却是快的出奇。在那黑衣人的手堪堪就要搭在白衣“公子”咽喉之际,这汉子的手掌却是已经挡在了其脖子上。黑衣人手如鹰爪一般,却只扣在了这汉子粗糙如树皮般的手掌上。

    而后,这汉子想要拉过自家“公子”,而黑衣人则是一脚将之踢开,身子借力向着屋外而去。而这位白衣的“公子”,却还被他所胁迫。

    “公子!老四快去截住他!”

    房顶上的老四不需吩咐,人已经落在了院中,刚好拦住了那黑衣人的去路。

    这下子可算是热闹了!两个黑衣人,一个搂着小羽,一个则是搂着那身穿白衣,假扮“公子”,实则却是大姑娘的白衣人。两个人一左、一右,老四瞧了瞧,便扑向了自家公子身边。

    黑衣人一边闪躲,一边应付,多少有些手忙脚乱。正当这情形即将明朗之际。院墙上又跳下一人,拦住了这个叫做老四的关外汉子。

    “快走!”他是来接应这黑衣人的。他一开口,单单两个字,刘伯温却听出了他的声音。“张铭!你敢来此作恶?”

    “刘先生,你们的王将军在我手里,还是想想如何求我吧!”张铭掩护着那同行的黑衣人带着女子离开。“都住手!若不然我杀了郡主!”

    两个壮汉赶忙住手!“哈哈……今晚这笔买卖可真是赚了!”就瞧着,张铭跃上了墙头,随着那黑影离开。“你们若是敢追来,我可就要下杀手了!”

    他就这么离开了,满院子的人就只能看着。

    “刘先生!”李丰过来。“这人说的可是真的?”

    “去看看小十!”两个人忙回屋去。就瞧着,陆远被刺翻在地,一滩血不知是陆远的,还是王小十的。“陆远、路统领!”

    李丰摇晃了一阵。也不知是他的心理在作祟,还是却有其事。他就觉着,陆远的身子逐渐的冰凉了下去。“路统领!”

    王小十真的被劫走了!他本就是重伤的身子,如何还能禁得起这般折腾。“快去追上那人!”刘伯温是吩咐他那弟子。也就唯有他那个神乎其技的身法,才能跟上去而不被发现。

    刚刚,刘伯温见张铭两人劫走了白衣女子,心中不禁松了一口气。毕竟,小羽被救了下来,可转眼的功夫,却又失了王小十。难道说,芝麻和西瓜就只能留下一个吗?

    “老四,你也快追上去!”

    “好嘞!”老四也追了上去。那大汉还在其身后喊道:“小心着些,别让人发现了,也别伤着郡主!”情况紧急,他也顾不的什么公子不公子的,就喊出了“郡主”。

    “老家伙,你们是什么人?”继而,这大汉竟盘问起了刘伯温。

    “过路人,去到大都求医的。”

    “求医?为何会与反贼头目张名鉴在一起?”

    “张名鉴?谁是张名鉴?”刘伯温装糊涂。实际上他今夜是真的糊涂,也唯有这一刻,才算是清醒了过来,却又不得不继续装糊涂。

    “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张铭!他别说是蒙着脸,就算是他脱了这身皮,大爷认得他的骨头,就是反贼头目张名鉴!”

    “我不知道什么张名鉴。我们是从南边来的。”刘伯温道。

    “南边什么地方?”

    刘伯温本想说自己是从淮西来的,可转念一想,淮西都已落在了义军手里,如此说岂不是不打自招?于是便临时改口。“我们是从浙江行省来的。”

    “自临安府而来?”

    “没错!”临安府,可算是浙江行省第一号的繁华都市。

    “如此,就更加可疑了!”这汉子却不知又抓住了话中的什么破绽。

    “神医滑寿,先前就在临安府,你们放着神医不请,来大都求的什么医?”

    刘伯温道:“就因为滑寿神医来了大都,所以我们才追到大都来。”

    “那也不对!神医自水路而来,你们从旱路而走,路上多是造反的叛军,风险极大,又耽误路程。而滑寿神医不日前才到大都,你们自旱路走怎么会走的这么快,几乎就要走到神医前面去了!”

    说来说去,却是越发的说不清楚,这汉子好似就赖上了他们一样。

    非但是说不清楚,更兼是一切都理不清楚。索性,这汉子就动起了手,真当得关外之人的粗鲁性情。

    刘伯温与这人过了两手,就只知道这大汉力气极大,动作也不慢,寻常人绝不是他的对手。而即便是自己加上李丰从中帮忙,也未必能够摆脱他的纠缠。

    当然,凭借刘伯温的身手,自可以脱身而去,可李丰必然会被留下。更何况,他的弟子去追王小十,而刘伯温的许多手段,就是要与其配合才能施展出来。

    如此束手束脚,可如何是好?

    “且慢动手!”一个照顾不到,李丰就险些伤在他的手下。“你们是什么人?那郡主又是什么人?”

    “我们是朝廷的人!”

    刘伯温自然知道他们就是朝廷的人。“郡主被劫,你们兄弟两个难逃一死。不如在下帮你们寻回郡主,也好免去你兄弟二人的灾祸!”

    “老家伙,你说好听,你们的人不也在人家手里吗?”

    “所以我们不应该在这里纠缠个没完,如此岂不是放纵了那贼人!”

    大汉听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好!”他便停了手。“这样,我就借你手下这小子一用?”

    李丰道:“你做什么?”

    “你替我去送一封信到大都去,请人来帮忙!”

    刘伯温听罢念头一动。“还要命人将滑寿请来!”

    “为什么?”

    “郡主金枝玉叶,若是慌乱中被歹人所伤怎么办?你担得起这个责任?”

    “这……”大汉也知,刘伯温不远千里寻医,自然是带着重伤的病人求神医救治。这么做,是为了他们自己的便利。可刘伯温这话也说的在理,若郡主真的受了伤,自己兄弟岂非就摊上了麻烦?

    “就依你!不过你这老家伙不要耍什么花心思,否则全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大汉进屋子里挥挥点点写了一封信,全都是用蒙文书写,旁人看不懂一个字,却被刘伯温看了个大概。而后,这大汉将这信交给了李丰,让他快马送往大都。

    问清楚了地址,李丰就走了。刚刚还“热闹”一片的客栈之中就只剩下了大汉与刘伯温两人。

    还有店主人叔侄。

    “老家伙,你有什么主意?”

    刘伯温道:“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你们汉人啊,就是喜欢文绉绉的。我不问你的,就叫你老家伙,你爱怎么叫我都好!”他倒是随意的很。

    “先等你那兄弟与我弟子传回了消息再说!”

第二百零三章 郡主(3)

    “你放心,老四最知轻重。倒是你,你这老家伙派去那人不会碍事吧?”

    “不会。”刘伯温道:“他是老四,你是老几?我也好叫你。”

    “老十。”

    “你们兄弟十个?”

    “十八个!”

    就在此时,被称作是最知轻重的老四,已经追上了他们。一里的距离,就这么不紧不慢的吊着,即不被他们落下,也不被其发现,免得激化了矛盾,正是一个合适的距离。

    而后,那黑影也追了上来,离着“老四”也足有半里的路程。在这样的距离下,仍旧能够在夜色中确定对方的位置,可见这黑影比之前面的蒙人老四更为善于追踪。

    粗略的辨别了一下方向,张名鉴那两个小子该是在向南走,如此离着大都,离着他们那处客栈也是越来越远。

    而后,这般走到了天亮,几个时辰的功夫前前后后的几波人走出了数十里,张名鉴两人才带着那郡主找了个破庙停下。而今,张名鉴是元廷的通缉犯,如今又拐带了一个郡主,自然不敢太过张狂,见天亮了就停下。

    如此,老四却是变的大摇大摆起来,向着那破庙接近。四周光秃秃的,一时间无遮无拦,若非是张名鉴两人停身在破庙中,他恐怕真要将人给跟丢了。

    破庙里,两人生了堆火。那郡主被扔在了角落,身上湿着的衣服也已经干了。不是被火烤干的,而是被一夜的风给吹干的,也将人吹的浑身哆嗦。

    在其旁边,就在其脚下,躺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王小十!昨夜,张名鉴杀了陆远,趁着刘伯温那里打斗的正激烈,而将王小十悄悄送出了镇外,又反身回去接应同伴,而后两人一路跑出来,又将王小十给带上。

    本来,王小十伤重如此,张名鉴会借此威胁刘伯温,但也不对其抱有任何的希望。在他想来,说不准自己到了镇外,王小十已经断了气。但能以他的名头威胁刘伯温一下也好,倒是能助自己脱身。

    可张名鉴没想到,等他们出了镇子,王小十居然还活着!

    当时,王小十的身下是一滩血迹,也不知流了多久,究竟又流了多少,总归是让张名鉴吓了一跳,也让那姑娘吓了一跳。

    而现在,看似一滩烂泥般的王小十还活着。他就形如死了一样,若不是时不时的轻哼呻吟,姑娘都以为这人已经断气了。而伴随着王小十的每次轻哼、呻吟,其后必然是咳嗽一声,呛出一口血来。好似这样,会让他舒服许多。

    “咳!”王小十又咳出了一口血来,比前几次咳的更高,像是比之前更为有力一样。这口血喷在姑娘的鞋上,雪白的鞋面一时间成了血红色。

    没人知道,王小十从未如此刻般的清醒。但同样的,这也使得他要承受格外的痛苦。非但是身体上的痛苦,更兼是心理上的痛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吐出了多少血。更不知道,自己体内还剩下多少血。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清醒,很虚弱,也很痛苦。他恨不得自己就这么死过去,也免得再受这样的罪。这场元末之行,就当做是一场荒唐的梦,一场无理的闹剧吧!

    王小十闭上了眼睛,四周的空间久久陷入一阵沉寂之中。耳畔,火焰噼啪作响的声音,就如同山崩海啸一样的清楚,恍如就在眼前。可他的眼前却又什么都没看到。

    因为他闭着眼睛!多么简单的道理,王小十哪里会不懂?

    可能是闭得久了,他觉得有些无聊,就睁开了眼睛。瞧见的不是地府的灰蒙死寂,而是一张脸。他将这张脸当做了小羽,那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牵挂。

    但她却不是。白衣姑娘好奇着贴近来瞧他,看他是否死了。还伸出手来探他的鼻息,摸得他唇上一片冰凉。她的手冰凉。

    这一刻,王小十的心思火热。他还没死!一个人若是活的好好的,突然知道了自己将要失去生命,该是如何的失落、沮丧。若是一个人死中得活,从鬼门关前收回了这一脚,他该是如何的欣喜、庆幸。

    可王小十却两者都不是。他现在恨不得一心求死,也在闭上眼睛等死。可最后,唇上一阵冰凉、心中一阵火热,他竟又活了下来。

    “咳!”他又咳了,血咳在那姑娘的手上,吓得她将手缩了过去,慌乱的把手蹭在衣服上。这样,他的鞋子、衣服上都染了血。王小十的血。

    王小十还不知这姑娘是谁,却见到这姑娘很漂亮、很干净,干净的不食人间烟火,不落凡俗。

    但姑娘的脸色煞白,是被冻的。王小十的脸色也是煞白一片,是病的。若是任何一个受了与王小十一样的重伤,怕是也会如此吧。

    “将军,是不是给他们披上件衣服?”

    “你也懂得怜香惜玉了?”张名鉴道。

    “不敢。只是怕他们冻坏了,耽误将军的大事。”

    “去给他们那里也添上一堆火!”这是张名鉴对他们唯一的仁慈。

    而后,张名鉴在火上烤着腊肉,当下飘荡出一片焦糊的美味。他们两个吃着肉,烤着火,而王小十两人却只能是干看着。

    张名鉴两个人在破庙里待一整日,两人轮流休息,轮流看管王小十两人。王小十重伤,身不能动,他们要看的是那姑娘。不单要防止这姑娘逃走,更加是要防备有人来救她。

    而今,张名鉴两人是朝廷通缉的要犯,本应该就此南下,寻一处安身,可现在,他们手里有了这一张王牌,一张护身符,就不急着南下了。

    旁人或许不知这姑娘的身份,可张名鉴心底却清楚的很。当初,张明鉴趁张士诚兵败高邮,而不得已南下隆平府之际,趁机在高邮起事。当时正是刘福通与元廷战事焦灼之际,无暇顾及于他,使得张名鉴趁机壮大,倒也混得风生水起。

    而后,元廷意在招降张名鉴。按照元廷的思维,张名鉴不过是一个小角色。对于这样的人,元廷的主张都是给予其一任官职安抚、招降下来。而对于那些敢于贸然称帝的义军统领,则是一律打压,丝毫没得商量。

    当然,以张明鉴的实力,即便投降元廷也就能得到一任小小的官职而已。至于民间传言,说元廷要让张明鉴去做行省左丞,不过是张名鉴的漫天要价而已,元廷根本就未曾答应。

    为此,张名鉴也始终没有同意招降,而是在高邮一带搅风搅雨。

    去年,刘福通帅军取了汴梁,张名鉴气焰更涨,也想去要分一杯羹。可谁知,不过旬月的功夫,刘福通兵败,元廷腾出了手来,准备收拾张名鉴这个挑梁小丑。于是,颇为“识时务”的张名鉴投降元廷。

    随之,张名鉴手下的将领、兵卒一一被安置,张名鉴就在大都中任职,其麾下兵丁则是独立编制,仍旧归张名鉴统帅,负责大都之中的防卫。

    而今年年初之际,刘福通不顾严寒,再次挥军北上,意在夺取汴梁。此次刘福通兵分三路,声势浩大,张名鉴便又起了心思,仗着自己负责大都防卫,竟要兵攻元顺帝行宫,却不想消息走漏,被元廷围剿追击。其下将领分散突围,张名鉴身边,也就只剩下这大汉跟随。

    张名鉴的性情,倒是与方国珍相似,实数反复小人。只不过,他的智计却是与方国珍相差甚远。方国珍数次降而复叛,却叛而又降,官位越做越大,势力越来越大,岂是一个张名鉴能够相比的?

    天近午时,张名鉴起身,去换那大汉休息。他靠在姑娘的身边,贴身的看着。“郡主,我也曾在朝廷任职,也知道您的身份贵重。你放心,只要你不乱动,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姑娘不语,就像是未曾听到张名鉴的话。而其心底也清楚,姑娘多半是瞧不起自己这个反复小人。

    索性,张名鉴就闭上了眼睛。

    而这时,房顶上一人跳将下来,落在破庙外并无丁点声响。是那个蒙人的汉子,老四!

    他埋伏了很久,如此才寻到了一个适合动手救人的机会!

    按说,张名鉴奸猾似鬼,若是他守着王小十两人,当更为难以下手才是。可这老四就要反其道而行之!

    要知道,这郡主的命关乎张名鉴生死。所以他即便是在休息时,也打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根本就未曾睡熟。而换过张名鉴值守的时候,他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不敢有丝毫大意。

    如此,张名鉴两人换过了两轮岗,那大汉睡的倒好,可张名鉴却是始终都处于疲惫之中。如此,天近午时,张名鉴必然身心疲累。这一闭上眼睛,就自然迷迷糊糊的昏睡起来。如此,当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都说蒙人骄横,不攻心计。可这被称作老四的男子却是担得“志勇双全”四字!

    老四轻手轻脚的进来,不发出丁点声响。而郡主瞧见,却是老四对其比了一个手势要她禁声。而后,老四一步一步,到了张名鉴身边!

第二百零四章 方国珍(1)

    老四都已到了张名鉴的身前,而闭着眼睛小歇的张明鉴却丁点都未曾察觉到。或许,他并没有睡熟,却终究是没有王小十那般警醒的功夫。

    老四没有去动他,连瞧都没有瞧向他。因为他知道,纵然自己没有发出声响,张名鉴也不曾察觉到自己。可习武之人,多少都会有对于危险的感应意识,若是老四一但露出杀意,或是想要对张名鉴动手,怕对方顷刻间就会做出反应。

    若如此,就只会坏事。所以老四要悄悄的,悄悄的将郡主带走。

    老四走过了张名鉴的身前,来到郡主身旁,拦腰将之抱起。郡主没有他这等功夫,若是凭其自己动作,多半就会被发现。所以,便由老四将之抱起。

    蒙人,纵然出身贵族,却也没有汉人这般的男女之嫌,更何况现在是什么时候,生死攸关啊!

    将郡主抱起,老四正待离开。可郡主却伸手指点了他一下,后又指了指地上躺着的王小十。那意思很明确,是要老四将王小十也带走。

    此刻,王小十趟在地上,一片安详之态,就好似已经是个死人了。但姑娘清楚,他没有死。一个人重伤如此,却能够被张名鉴裹夹着跑出数十里,如此抗得住折腾,又怎么会轻易就死掉?

    老四不肯。因为他一个人独木难支,带走郡主尚且不易,哪里还有空闲去帮一个不认不识的“死人”。在其心中,即便救走了王小十可他如此的伤势却也难逃一死。

    而这郡主却不肯就这么算了,眼神中的坚定之色不容人执意,势必要将这半死不活的人带上。

    她为什么执意要将王小十带走?或许是见他如此的坚强而内心钦佩。或者是不愿让他这样的好汉死在张名鉴这样的反复小人手里。或者更为真实的目的就是出于好奇。好奇这人体内究竟有多少血,什么时候才能够吐光。

    没办法,老四将郡主背在身上,又俯身去拽王小十。这有一拽不要紧,又让老四心下大惊。

    手上用力,一股内息直透王小十的体内。老四当感受到,王小十身上骨骼尽碎,经脉淤血阻塞,更兼是气息不匀,血脉亏虚。如此伤重之人竟还能够活着?

    而且看刘伯温他们一行的样子,是要去往大都求医。如此也就说明,这人伤了有一段时间,全凭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吊着才保住了一条命。

    不由得,老四也对王小十钦佩起来。扪心自问,若是他自己受了这般重的伤势,也休想安生的活着。

    如此,老四更要将这人带走了!

    老四打俯下身,两只手在王小十身上摸索了一阵,大致知晓了他周身骨骼碎裂的情况。而后,便拉着他的两条胳膊将人抱了起来。

    若是寻常人如此,只怕会更加加重了王小十的伤势,可这蒙人汉子手法奇特,用的是一股柔劲,并非只有王小十的两臂受力,而是将他整个人轻巧的托送了起来。

    后背背着郡主,身前抱着王小十,这汉子可谓是满带着重负。但他的脚下仍旧轻柔,不发丁点声响。

    “噗……”好巧不巧,经过蒙人汉子老四这般折腾,王小十嘴里又咳出了一口血,喷得老四衣服前襟上满是血红。当下,也令闭眼打盹的张明鉴惊醒了过来。

    如此,将老四的身形暴露,他也就顾不得轻手轻脚,而是快步向着庙门之外跑去。

    “轰隆”一声响,庙门口的房顶坍塌,纷飞的瓦砾堪堪落在了老四三人的身后,却是将张明鉴的脚步拦住,并且阻碍了其追击的视线。

    如此凑巧,当不是偶然。在老四进去庙中之后,刘伯温这弟子也趴到了房顶上。他见王小十被成功带出,虽不知这蒙人是否出于善意,却总好过王小十受困在张名鉴手里。如此,他便帮忙拦住了身后的追兵。

    老四身上带着两个大活人,其中一个还是重伤的病人,自然是多有不便。才出来庙门十余步,后面张名鉴两人就冲了出来。一瞧,对方孤身一人竟就将人劫走,张名鉴火气更胜,便追了上来。

    老四带人在前面跑,而张名鉴两人在后面追,也已顾不得是否会被人发现。

    一前一后,半盏茶的功夫,张名鉴就追了上来。不是老四身手太差,实在是带着两个人不得施展。

    暗地里,刘伯温那弟子仍在。他有心上去帮忙,却怕反而是添了乱。他身形快似鬼魅一般,当算高手中的高手。可唯有刘伯温与其自己清楚,他除了这一身鬼魅般的腾挪功夫之外,其余可谓是无所是处。或许,对付一些寻常人还可以,可若是要遇上几个“硬手”,怕就无能为力了。

    而张名鉴这人行事虽不敢恭维,身手却是好的很。

    被张名鉴追上,老四有些疲于应付,便将郡主放下。“郡主快走,我来挡住他们!”

    “可他怎么办?”她说的是王小十。而今王小十重伤,难道就此仍在这里不顾?

    “郡主若是能够将之带走便带,若带不走就只有将他留下了!”这话说的很清楚。若是姑娘以逃命为重,就只有将这人丢下了。

    郡主咬咬牙,将王小十背起来。

    “哎!”老四叹了口气。郡主自幼任性妄为,偏偏性子又固执的很。她若是决定了的事,纵使万人阻拦却也无用。

    郡主背起了王小十,其身上的血不住的落在她的身上,浸透了薄薄的衣衫,粘在了她的身上,可她还在坚持着。

    而刘伯温的弟子,那暗中跟随着的黑影却始终都未现身。他身法虽快,却无力带着王小十一个伤重之人长途奔袭。如此,就只有看着郡主一步一步的向北迈进。

    镇上,刘伯温枯坐一夜,久等着王小十的消息。可无论时他的弟子还是那蒙人的汉子老四都未回来。他们那里打了个热闹,却偏偏刘伯温只能是干等着。

    午间,店主人送上了饭菜,刘伯温给了他一枚银块,算是赔偿他这店中的损失,也算是结了他们的食宿钱。

    刘伯温心底计算着。自此去往大都,快马不停,也需要晚间才能到。若今日李丰能够进得城去还好,若是被挡在了城外,就明日辰时城门大开才能进城,平白耽搁了一夜。若在再赶回来,却又要一天多的时间。来来回回,期间不知要生出多少的变故。

    可如今除此之外,似是也别无办法。除非,他们能够得到准确的消息,才能出手救下王小十。

    酒菜摆上,刘伯温烦心,也没有什么食欲。倒是那蒙人的汉子,大快朵颐,是毫不客气,就像是一点也不担心似的。或许,他是信得过那追上去的老四。

    刘伯温起身出去。

    “你干什么去?”这汉子就像是看住了刘伯温一样。

    “回房睡觉!”刘伯温没好气的道。他当然不是去睡觉,而是去瞧小羽。昨夜,小羽受了惊吓,后又被打晕。刘伯温怕她为了王小十而激动,就干脆未曾将她唤醒,任其就这么昏睡着。不过想来,这时候小羽也该醒了。

    刘伯温刚刚出了这间屋子,就听客店外一阵马儿嘶鸣之声,想是又来了队的人马。

    “不可能啊!难道李丰这么快就将人请来了?”如此,刘伯温就在门前看着。

    前面,店主人却是招呼进了一位。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的戎装,披着披风,腰间挂着宝剑。而其进门之后,不过轻轻扫了客店两眼,就问道:“掌柜可见过一个样貌绝美的男子,一身白衣,还带着两个随从。那两个随从都是身材壮硕的男子,一身的关外蒙人打扮。”

    他不问客栈如何,却问起了住店的人,显然就不是寻常的住客,而是来找人的。对于这样的人,店主人并不热衷。

    “对不住,不曾见过。”

    而这时,跟随其而来的人则是直接闯进了后院。

    “几位这是做什么?”店主人问,而那汉子不答。

    不大的功夫,那去到后院的人回来了。“大人,马匹都在!”原来他是去看院中的马匹。

    “你没见过那公子?若是不说实话,休怪我不客气!”

    店主人被他这杀人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道:“我说、我说!昨天的确是来了这么一位公子。就住在后院!”

    这么个功夫,男子带人去了住宿的后院,刘伯温身形一闪便在此刻退回了屋中。

    “你怎么又回来了?”那蒙人的汉子吃的正香。“是不是改了主意,要陪我喝一碗啊?”旁人都是“喝一杯”,他却是“喝一碗”。

    刘伯温不语,只坐在了凳子上,心头却道:“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就会在大都附近遇到他了呢?”

    院子里,来人冲屋里叫道:“微臣特来请见郡主,还望郡主开门!”他是来见那白衣女子的,也清楚白衣女子的身份。可此刻白衣女子却不在屋中,屋子里只有刘伯温与那吃喝的汉子。

    刘伯温心下紧张了几分,只看着那汉子如何回答。

    却说,这汉子大口喝尽了碗中的酒,一边为自己添酒一边道:“郡主不在,这位大人还请回吧!”

第二百零五章 方国珍(2)

    外面的人远路追来,自然不愿意被这一句话而挡了架,不愿这样的无功而返。

    那男子尚且算是还有涵养,而同行而来的人却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说这话,让我们公子回去!”

    “一个奴才而已!”

    “什么样的奴才,敢如此张狂!”身旁的年轻人就要进屋。而带队而来的男子假意呵斥。“放肆!你这样失礼像什么样子?”可他嘴上说着失礼,却并没有阻拦。显然,是想要这年轻人就此闯进屋去。

    年轻人已经到门口。他以双掌推门,非但是将门推开,更兼是将两扇门板给掀飞到了屋内。

    屋子里,人影一闪,刘伯温就已经藏在了架子床的后面。他与门外这人是素日的冤家对头,还是不要在此时见面为好。虽然刘伯温并不亏心,也不怕这人,可现在却不是冒进的时候。

    而桌旁,那大汉犹在,也不制止这年轻人,更加没有任何阻拦的动作,只顾得将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初春时节,地下寒气上涌,能喝上一碗烈酒御寒,当是极好!”那男子进来了。“不知大人在此,倒是令下人们失礼了!”他很客气。

    “我不是大人,您才是大人!方大人大名,可是连陛下都大加褒奖啊!”这蒙人的汉子在刘伯温面前故作粗狂,表现的性情极尽乖张,好似粗人一个。可实际上,他却是难得的精明人,深谙人情世故,更是能够洞悉时局,实乃是一个被埋没了的人才。

    眼前这人,就是方国珍!刘伯温曾在朝廷为官,曾与方国珍多有交手。当然,原本两人就是各为其主,打来打去也数常事,也并无各人恩怨。

    而后,方国珍投降元廷。刘伯温见元廷连方国珍之流都能够招降,便知道元廷已沦为藏污纳垢之处,便辞官回乡,终日逍遥田园,与几位方外之人谈经说道,却也乐的清闲。

    而当时青田一带匪患严重,更兼朝廷官吏横征暴敛,刘伯温不得已重组青田军,保护地方。

    正因如此,方国珍投靠元廷之后才上书元顺帝,称青田军实则与悍匪无异,派兵屡次征缴。而后,王小十亲自上门相请,刘伯温能够如此痛快的答应,也与方国珍有说不尽的关系。

    如此,今日见方国珍到了客店中,不管其目的如何,刘伯温都悄悄的藏了起来。只是他不知道,方国珍竟是来找那姑娘的。来找那位郡主的!

    方国珍始终都一副温文尔雅之态,令不熟悉的人难见其本来面目。“您自然是大人!当年世祖皇帝忽必烈亲弟入中原武林,化名思汗飞,收了十八名弟子带回漠北抚养长大,视若己出,更胜亲生之人子。而今,令师不在,可尊驾弟兄十八人,却仍旧是朝廷栋梁,方某岂敢不尊称一声大人?”

    方国珍张口就道出了这人的身份。

    暗地里,刘伯温也是一惊。起初,他只以为那白衣人是一名将要南下的富家子弟。可昨夜,两人称呼那白衣女子为“郡主”,便知道那白衣人实则是蒙元贵族。而这两个人,则是那白衣女子的护卫。

    可不想,今日听了方国珍的话,更为令人心惊。非但是这白衣女子的身份尊贵,更兼是这两个蒙元的大汉也不简单,竟是当初忽必烈亲弟所抚养长大,视之亦子亦徒。

    忽必烈乃是蒙人第一位入主中原的大汉,也是称帝的第一人。而当时蒙元兵权,多都掌握在忽必烈自己的手中。而唯一能够在军中权利、威信媲美忽必烈的,就是这位“思汗飞”。

    思汗飞,原叫旭烈兀,成吉思汗之孙,托雷之子,与忽必烈乃是一母同胞。忽必烈心志远大,一心期盼着恢复成吉思汗时期的盛世。而思汗飞则不然,却是一心向武,而不慕权势。只不过出于兄弟之情,才帮着忽必烈征战天下。

    而其收养的这十八个孩子,亲手教其武艺,亲手调教成人,可算是倾注了其全部心血。虽然这十八个孩子受于天赋使然,未曾有一人达到思汗飞的武学造诣,却比之天下间的寻常高手也是丁点不差。

    而这十八个孩子,却也是性情各异。有些在军重任职做一方将领,有些则如那“北刀王”王英一样,在宫中做元顺帝的护卫。而其中这老四与老十两人,则是两者都不喜,一直逍遥与江湖。这次,是因欠了人情,才担任起了郡主的护卫。

    实则,这两人的身份,一点也不必郡主差。介于思汗飞当初的这层关系,就连如今的元廷皇帝都不能随意对他们呼和。

    而今,这十八个孩子年纪也都不小了!

    这些连刘伯温都不清楚的秘史,方国珍竟随口道来,如数家珍一般,可见其早有了解,也已尽数掌握。不得不说,方国珍即要做蒙元朝廷的“走狗”,便做的极其称职。

    当然,他也是有野心的,绝不会甘于长久如此。只是他现在羽翼未丰,只能是抱紧了元廷的大腿。

    “陈年旧事,还提起来做什么。”这汉子道:“方大人在浙江行省,前年你我在大都见过一面,不知今日怎么又找到这儿了?”

    这汉子托大,也不请方国珍坐下。终归方国珍不是来找他的,也不讲究这么多礼数。

    方国珍道:“此次,本官是自海路北上,亲自护送王英大人回京养伤。顺带,给陛下送来了几船粮食。而今朝廷各地匪患严重,朝廷大力征缴,钱粮损耗巨大,下官忧心国情,特地带来粮食以解朝廷之围。”

    这方国珍可算是一个奇人。在正史上,朱元璋部拿下了婺州路,进而控制了大半的浙江行省,逼迫得方国珍龟缩于一隅之地。当时,朱元璋本欲对其用兵,方国珍却是送上大把的金银前来请和。而朱元璋迫于南北两地的威胁,而接受了方国珍的请和。

    自那之后,方国珍一面交好朱元璋,一面又与元廷勾搭连环,每年都会自海路送上数船粮食去大都,借此两相交好。

    所以说,这方国珍有心计,更是懂得隐忍,只可惜生不逢时。若不是有朱元璋这千古一帝,说不准他方国珍也能够成就一番大业!

    而眼下,方国珍就是为了给元顺帝送粮食来的。将王英送回大都疗伤,不过是顺带的事。

    当然,方国珍为人如此精明,是否还有其他目的就是未尝可知了。

    “方大人既然去为陛下送粮,此时应该身在大都才对,怎么会到了这小镇之中,损坏店家的门板呢?”大汉调侃他。

    方国珍一笑。“你去,取一锭银子,赔给这店主人。”方国珍守着临安,也就是杭州府。苏、杭二州,宋时就是富庶之地,方国珍自然也不是个差钱的主儿。

    “早知方大人会来,我就该多叫上一桌酒菜才好!”

    刘伯温躲在床后直想发笑。这方国珍远道自临安而来大都,又从大都快马追到此处,难道就是为了与他喝酒的吗?很显然,这汉子就是在故意打岔,扰乱方国珍的视线。

    “不用了。”方国珍仍旧保持着他的良好涵养。“方某此来,是为了郡主。还请大人将郡主请来。”

    “郡主不在?”

    “郡主去了何处?”

    “郡主去见朋友了,说是不出三、五日就能回来,还请方大人稍等。”

    如此明显搪塞的话,方国珍若听不出就是傻子了。若郡主真的是去会朋友,他身为郡主的护卫怎么会不跟着?

    “也好。”方国珍道:“那在下就在此处等候郡主。”

    “方大人等郡主可是有事?”

    “方某刚从大都而来,见过了察罕亲王,特封亲王之命请郡主回大都去。”方国珍道。而实际上,方国珍这次回大都来,送王英是假,送粮食这样的事更是不许他亲自前来。他之所以会长路条条赶奔大都,为的就是见这位察罕亲王。

    而今,元廷虽然势弱,可照比起各路义军来,仍旧是一支大树。而他方国珍是一只小猴子,一只努力抱紧这颗大树的小猴子。

    不过,这支猴子却要寻一只强壮的树干,也好容自己存身。而近些年来,这位察罕亲王多在军方有所建树,其麾下将领也多身居高位,可算是羽翼渐丰,逐渐接近了元廷的权利核心。如此,方国珍哪里会放弃与之结交?

    所以,方国珍来了。他非但是要结交这位察罕亲王,更兼是要从其女儿身上下手。若能够迎娶这位郡主,方国珍岂非就在元廷军中多了一位助力。介时再请求元廷加派兵将进驻临安,才能稳住自己脚下的局势。

    说到底,还是他手中兵将不足,才使得方国珍不得不求助于元廷。

    “方大人见过亲王了?亲王可好?”这汉子在试探他。

    方国珍道:“大人不日前才离开大都,如何不知道亲王是否安好?更何况,不日郡主就将返回大都,大人自可亲自看一看亲王是否还好。”

    “也对!”

    方国珍道:“你们去,再向店家开几间房,咱们在此恭迎郡主回都。”

第二百零六章 方国珍(3)

    “正好!”这汉子道:“我也想换一间房住,就将这间房留给方大人吧。”他倒是安的“好心”。这两间房子里,昨夜打斗中墙壁被撞碎,两处房顶被踏破了个大窟窿,今天房门又被方国珍手下的人给掀翻了,可谓弄得千疮百孔。如此的一间房,日不遮阳,夜不避风,哪里还能够住人?

    如此,他非但不是好心,更是扔给了方国珍一个“烂山芋”。

    “好说。既然是大人让出了房间,我方国珍却之不恭。”方国珍道:“来呀,将咱们的行李都拿进来!”

    …………

    大都,元廷政治权利中心,更是北方的经济中心,其繁华程度虽不比苏、杭二州,却也是一国之都的盛世景象。

    李丰站在城门口,他却已经站了一个上午。昨日傍晚,李丰不负所望,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又在夜间宵禁之前赶到了察罕亲王府,将信送了上去。

    而后,李丰在门上静等消息。可等来等去,一直等到夜间宵禁,却也没有得到回应。不得已,就只好在城中找了一家客店住下。

    而今日一早,他就又去了察罕亲王府上去询问,被一位管事的告知,要他在到城门口等着。于是,李丰就来到了这,并且一等就是一个上午。

    “都说京官难见,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这句话!”李丰不禁在想。像他这种人,对于元廷没有任何感情,对于那些在元廷身居高位的蒙人官员更是充满了恨意。若不是事关者大,受了刘伯温所托,他才不愿意来大都呢!

    要来,就是带领着兵将,一路冲杀进大都!那才该是男儿之志!

    不知不觉,天已经过了午时,李丰今天起了个大早,现在这肚子里早已是饿得打鼓。本想着先去吃些东西,可又怕来人找不见自己。如此,就先忍着吧!

    而后不大的功夫,城中出来了一支马队,五个人、五匹马。其中一个,就是察罕王府门前听事的那人。是他,将李丰送来的信递了进去,也是他让李丰等在城外的。而今,他们终于来了!

    “吁!”那男子下马。“这位好汉,多谢您送信。而今,还需要你带他们去寻郡主。”

    李丰本就是来此搬兵的。只是没想到,他是义军中人,锦衣卫校尉,竟然会有一天求助到死对头元廷的头上,可这真是造化弄人啊。“没问题。不过,我的马昨夜跑废了,现在没有牲畜代步。”

    前夜至昨日傍晚,李丰在马上长途奔袭一日半夜,再好的马也禁不住如此的折腾。

    “这个无妨,好汉就请驾着我这匹马上路。”他道。原本,这人是察罕亲王府上的人,是一位管事,并非什么江湖高手,自也不需要跟着亲自前往。他座下的这匹马,就是为李丰准备的。

    “多谢!”李丰上马,一行五人向南而去。

    马行起来,李丰当感觉到,胯下的绝对是一匹良驹。四蹄奇快,马行又稳。中原腹地,是养不出如此好马的。而蒙古马虽好,个子却小,不似这匹马的高大,更兼是蒙古马重耐力,不善于长途奔袭。如此,这当是西域的马种。

    而西域马却即是名贵马种,自然金贵的很。若是用其奔袭这一日半夜的时间,怕是这几匹马也要跑废了。

    看样子,察罕亲王为了救自己的女儿,根本未将这几匹价值不菲的良马放在心上。

    马匹虽金贵,可若是人出了事却也得不偿失。

    这下子,倒是让李丰放肆驰骋,“玩”了一个痛快过。

    西域马到底是好,当太阳落下,半日的功夫,已将这段路程行了大半,可是比李丰来时要快的多了。而这一路上,他们这一行人之间也没有沟通。那四个汉子都是蒙人打扮,李丰便觉得他们可能是不同汉话,也就没有贸然的发问。

    逐渐的天色黑下,赶路也越发的困难。李丰在想,若是这些人能够早点动身,而不是拖到今天中午才从大都出发,想必这个时候也已经赶到了。

    他却不知,这已经够快的了!

    昨夜,李丰将信送了过去,察罕亲王就知道了女儿的危险,恨不得当即就出发救人。可他手握兵权,身居要职不能轻动。若是派亲信带兵前往,只怕大张旗鼓激怒了那歹人,令其望风逃遁,岂不坏了大事。

    可若是派去三、五人前往,又只怕无法将女儿救出来。不得不说,为人父者,无论是蒙人、汉人,都一样怀有一颗仁爱之心。

    有鉴于此,这察罕亲王就打算派出几名武艺高强之人前往。而最为适合的,就是宫廷中的护卫,并且还是那兄弟十八人中的几位,他们在一路上也好配合!

    但这却也不是察罕亲王一人说了算的。那老四与老十无官无职,而另外十余人却是各自都有官职,不好轻动。如此,察罕亲王就去找到元顺帝借人,将那数名护卫借出宫来。

    宫禁森严,当时正值晚间,纵然察罕帖木儿身为亲王,却也不能为了自家之事夜闯宫门。如此,就等到了第二日早上。待等见到了元顺帝,将护卫宫廷的数人借了出来,却已经到了午间,这才令李丰在城门外一通好等。

    但这其中的一切,李丰哪里能够知道。对于这些朝廷的规矩,李丰更是无从知晓。此刻他只知道,胯下的马匹速度正在降低,像是已经到了这牲畜的体能极限。

    果然,再行下去,马儿开始大喘气,呼哧呼哧的打着响鼻儿。这大半日的赶路,已经到了西域马体能的极限,若是再这么下去,用不上几里路,怕这马匹就要栽倒在地了。

    这时,队伍中的一名大汉勒马停住,四人动作化一,唯有李丰不查之下冲出了很远才将马身稳住。

    “下马!”原来这几个汉子会说汉话,更听得懂汉话。

    “几位,我看也是歇上一歇再赶路吧,否则马匹吃不消的。”李丰道。

    “不能停!”其中那个方脸大的汉子道。另外三人皆以他为首。“要是晚了一步,郡主就越发的危险了。”

    “可这马撑不住了!”

    “弃马步行!”这大汉像是疯了一样,而另外几个汉子却仍旧不言不语,却是跟着下了马。

    李丰道:“离着还很远呢,你们步行是撑不住的!”这几个人若不是真的疯了,就是的确有此本事。原本李丰也不信天下间竟还有“轻功”之说,可见了刘伯温那神奇的功夫,他不信却也不行了。

    “你在这里歇一歇,而后带着我们的马追上去,我们兄弟先走一步!”

    而后就见着,这四人将衣服的前摆掖在腰间,又将腰间的绑带紧了紧,靴子提了提,周身上下打理的紧趁利落,也好便于行动。

    在然后,这四人风一般的迈开了步子。当李丰从张大着嘴的惊讶表情中缓醒过来,那几人已经在数里之外了。

    李丰独自停下,照看着五匹马。马匹四下里捡拾些杂草吃,而李丰则是靠在树旁歇息。

    半个时辰之后,马吃了个差不多,也歇了个差不多,李丰正待上路。而此时,后面却是传来了清晰的马蹄声。从这声音中判断,对方当是两个人,而且是一路急急催马,就如他们先前一样。

    天色漆黑,李丰看不真切,就等着马蹄声临近,才见到两人。

    两人同是骑着黑马,马儿的眼珠子放着精光,好似幽冥怪兽一般。而马上的两个人瞧起来也不简单,一人背后背着的是一对双刀,一个在马鞍一侧斜挎着一个四尺多长的长条布包,里边像是放着鞭、锏、棍棒之类的兵器。

    两人打马,自李丰身边擦身而过,却只单单是看了一眼,便纵马过去。黑夜中,李丰瞧不清那两人的面庞,却是知道,那两个人的眼睛同样是精光四射,比那两匹马的眼睛还要亮,就如夜空中孤零零的两颗星辰,包揽了夜空下所有的光彩。

    这人不是普通人,马也不是寻常的马!这大都真不是寻常的地方,原本李丰见了这几匹西域马,便觉得是世间良马。可随后见了那两匹黑马才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

    他们是什么人?李丰也不禁会去想。只不过纵然是他想破了脑袋,却也绝想不出答案来。

    而后,李丰上马赶路,却不敢再似之前那般没命的催马了。

    前方,刚刚过去的那两人,带着长条包袱的对那背着双刀的人道。“看见了吗?人有几个不在了,只留下了几匹马!”他说的是李丰他们一行。

    “我又不是瞎子!”这背着双刀的男子道:“他们一定是弃了马用轻功赶路。一定是出了大事,否则他们不会这么没命的赶路。”

    “那我们呢?是什么时候动手?”他问。

    而那背上背着双刀的男子道:“先跟上去看看再说,若是寻到机会就下手!这些元廷的人,杀了一个是一个。更何况,这几人都是元顺帝的护卫!”他们就是奔着那四人而来的,岂会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那后边跟着的那个怎么办?”他问的是李丰。

第二百零七章 救人(1)

    “就让他小子先动弹着,要他也是朝廷的人,再收拾他不迟!”他们当看得出,收拾李丰这一个人,总归是比对付那兄弟四人容易。要容易得多。

    再向前,那四个大汉足足奔袭了两个时辰,途中不过歇息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又一次动身。若真的比起来,他四人的体力,也不必寻常的马匹要差。

    如此这般,四人已经到了镇子上,也按着李丰送来那信上所写的,寻到了那处客栈。

    “店家,可见到一个白衣公子,带着两个大汉来过?”

    店主人还不知这是怎么了,那白衣的公子是什么人,怎么连续来了两拨人找他们。

    有心不告诉,可见这几人凶神恶煞,且一副蒙人打扮,惹了他们保不准把自己的店铺拆了。又一想,今早来的几人岂非就住在了店里,若将这四人留下,又会多赚上一份店钱。

    “那位公子是住在店上,是刚刚才回来!”店主人道。

    “那公子已经回来了?”四人暗自对视了一眼。

    “的确已经回来了!昨晚,那公子被人劫走,可今晚却自己走了回来。”店主人没有撒谎,更何况他也没有必要说这样的谎话。那白衣公子,或者说是白衣姑娘已经回来了,就在今日傍晚的时候。“而且她还带回了一个人。一个重伤的人!”

    “老四?”这四个大汉先是一惊。因为他们见过了老十的信,信上写明,郡主被张名鉴劫走,而是老四追了上去。难到说,郡主被救了回来,而老四却因此重伤了?

    他们弟兄十八人,虽不是同父、同母所生,但在很小的时候就先后被思汗飞所收养,更是在思汗飞的教育之下,亲如兄弟一般,如人之十指,十指连心。

    他们还以为是兄弟中的老四受了重伤,也顾不得再与这店主人闲谈,连忙冲了进去。

    一进了院子,四人就被一个年轻人拦住。这是方国珍手下的年轻人,素来骄横的很。“什么人,竟敢随意乱闯!”

    而这兄弟四人却是不管他是何人,其中一个便抽出了腰后的弯刀,抵在其脖子上。另外三人,则是一股脑的冲进了屋。

    “是你?”他们见到的却是方国珍。

    当中的这间正房,却是当时那白衣的郡主所住的房间。只不过而今房顶塌陷了一个大窟窿,墙壁倒塌,房门掀飞,已经破落的不成个样子,就被那老十让给了方国珍,又为郡主另外安排了一个房间。

    而今,他们兄弟闯进来,自然是要先进这当中的正房。“方大人!不日前方大人还在大都,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到了这里?”他们兄弟是元顺帝御前护卫,在方国珍朝见元顺帝时都在场。

    “原来是一场误会啊!”方国珍道:“在下是来请郡主回往大都的。”

    “郡主可好?”

    而这时候,那蒙人的汉子老十听到了声响,从另一间房中出来。“大哥,你们来了!”老十道:“还有老三、老五、老六!”

    按说起来,这汉子排行老十,该是比这些人都要小才对,他应该每个人都称一声“哥”。可他却偏不,却只管这老大称呼一声“大哥”。而他们其余兄弟之间,则是一律按照排行来称呼,只是在前面加上一个“老”字。

    长兄如父,在他们这个后组成的大家庭中自然应当尊重,否则就乱了规矩。而其他人之间如此的随意称呼,非但是不曾冷落了兄弟之情,反而是在这随意之中更显得亲近。这亲近透露在,一得到了消息,四人就远路赶来,生怕老四与老十两位兄弟受苦。

    “老四呢?老四怎么样?”

    “老四没回来呢。不过老四素来稳重,不会出事的!”

    听罢,老大放心下来。如此当说明,老四目前还无事,那个被背回来的重伤之人也并非是老四。“听说有人受了伤,是郡主吗?滑寿神医正在赶来的路上,不耽误事吧!”

    滑寿神医就在京城,负责救治王英。而这次是老十的一封信,将其叫了过来。这兄弟四人一路乘快马而来,那滑寿不过一个医生,自然是无法跟随,只能随后乘车慢行。

    “你们来看。”说着,老十将这兄弟四人带去。就带到王小十原本的那间屋子中。此刻,屋子血腥味很重,重的刺鼻。床边,刘伯温正忙着为王小十诊治,而小羽则是神色惨白的靠在床边。

    而最令这几兄弟称奇的是,郡主一身单薄的衣裳,外面披着大氅,也在屋子里。她就站在那,眼神一闪不闪的盯着王小十。

    几人更是奇了!那四人倒也罢了,而老十可是跟着郡主身边许久,却从未见过其这幅模样。就算病床上躺着的是察罕帖木儿,她的老子,却也没见郡主如此的关切过。

    不由得,几人心底都暗暗的叹了一声。“看样子,这疯丫头是真的长大了!”老大冲四人使了一个眼色,就接连出了屋子。“老十,那人是谁?”

    “原本是一行过路的客人,去往大都求医的。后来有人闯进来要劫走那个小丫头,而后那刺客被逼逃到了我们屋子里,又稀里糊涂的劫走了郡主,另一个歹徒又带走了那个残废的人。而后,老四就追了上去。而今晚郡主回来,也带回了这个残废。”

    他说了个稀里糊涂,可作为亲兄弟一般的几人,却从这话中听出了一个大概。“那老四呢?”

    “还没回来。不过,他们跟去的人也没有回来。”他说的是那黑衣人,刘伯温的弟子。

    今日,那黑衣人暗中护送王小十两人一路到了镇外,却不知为何,竟又反身寻了回去。没人知道为什么,甚至没人知道他此刻在哪,但终归他是没有回来。这个时候,刘伯温却也顾不上他了,终归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更何况现在单是重伤的王小十,就足够他忙的了。

    刘伯温在救治王小十,他知道那汉子自大都搬请的救兵到了,却顾不得看上一眼,更顾不得询问李丰此刻的下落。

    而屋子外面,那兄弟几人得知了如今的情况,都分外担心老四。要知道,老四为人稳重,若不是出了意外被羁绊住无法脱身,他不会到现在也没有个消息传回来。

    “老五、老六,你们两个跟我去找老四!老三,你陪着老十在这里照顾郡主。记住,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带上些吃吧!”老十看似粗鲁,实则却是个心细的人。他就猜到,这些兄弟们知道了消息,必然是全速赶路而来,只怕没有顾忌到自己的肚子,所以他就先一步让店主人备下了干粮,这时正好用上。

    他们几人追了上去。而这时,郡主自屋子里出来。她出门就打了一个喷嚏,可见是今日真的被冻坏了。“滑寿神医到了吗?”她问。这声音本应该是很清甜,但现在她的嗓子有些沙哑,就破坏了原本这声音中的美感。

    “郡主,你伤在了哪?”

    “我没事。等滑寿神医来了,就让他救治床上的病人。”

    “郡主你这是……”

    没有为什么,郡主又回到了屋子里,是她自己的屋子里。老四在后面喊道:“郡主,我让店家给你准备了些吃的!”

    “她这是怎么了?”

    老四道:“钦佩!床上那废人的确值得钦佩。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好汉!”老四比划着自己的胸前,就是王小十受伤的位置。“这里,被长棍贯穿,大力之下全身骨骼被震断,人却还没死。好汉啊!”

    听罢,留下来的老三也是暗暗钦佩。“的确是好汉。可说到底,再硬的一条好汉不也成了一个废人,只差早死、晚死而已。”

    “话是这么说,可要是滑寿来了,可就未必还是废人了!”他道:“别忘了,王英那么重的伤,还不是被救治了过来!”

    提起了王英,两兄弟神色上多有些异样。很显然,那王英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甚至同为元廷护卫的这兄弟几人都不喜欢他。

    也难怪,王英为人太过高傲,仗着元顺帝对其的信任,将这一众兄弟都不放在眼底,又如何能够让旁人喜欢他呢?这次王英重伤垂死,不知道要多少人在暗地里偷偷笑着呢。

    王英其人,功夫不比其父差,不比前一代的“北刀王”要差,而其人却更为张狂,目空一切。这次被张定边所擒,险些成了一个废人,也算是给了他一点教训。

    老大带着几人离开,按照郡主所说的方位一路向南,期间还能见到不少的血迹,那都是王小十所留下的,都是从他胸前渗出,或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血液。

    若是如他们这样的高手,还能够寻找到地上若无似有的其他痕迹。比如脚印!当然,也幸得这路上人迹稀少,若是路上一整日车水马龙,他们又如何去区分哪一个脚印是什么人留下的呢?

    向前行了四十余里,能够在夜色下见到一间破庙,按照郡主所说,这既是当时张名鉴等人歇脚的地方,也是随后的战斗爆发之处。而此时,仅仅透露出一片安宁祥和之态。

第二百零八章 救人(2)

    细寻一周,倒是能够看到破庙中打斗的痕迹。房顶崭新的坍塌还在,仿佛能够从这其中看出当时的战况。只不过,而今庙中已经是人去屋空,再也见不到活人的踪迹。

    他们去哪了?这兄弟几人也想问。

    镇子上,王小十的病势再一次被压住。不过看刘伯温一头冷汗,想来王小十的病情堪忧。

    “刘先生,小十怎么样了?”

    “还好,有惊无险。不过也就这一次了!”刘伯温道:“经过这般折腾,王将军气血亏损严重,若不及时救治,怕就不好了!”

    而后,刘伯温不再开口,就盘膝坐在椅子上,闭目凝神。或者说是在调养内息。而今,能做的他都已经做到了,余下的事情就只能是静听天意了。不过刘伯温也同样相信,王小十福大命大,当能得到老天爷的眷顾。

    小羽到床边,替过了刘伯温的位置。她就见着,王小十许是身上疼痛难止,额头上不住的渗出汗水。她就用温水浸透了手巾,慢慢的、轻轻的擦拭。小羽的眼珠子红红的瞪大了一夜,好似期间连眼皮都未眨过一下。

    终于天亮了,人也醒了。可方国珍却是在这四下漏风的屋子里一夜未眠。但他的精神一样的好。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安于享乐的人,他还有大事要办!

    方国珍出了屋子,到了郡主的门前。“郡主!下官方国珍,奉王爷之命请郡主回大都去。”

    在其旁边的那间屋子,蒙人汉子老十适时的出来。“方大人,这天色尚早,你也不让郡主好生歇息一下?再者说,我们刚从大都出来,王爷怎么会急召郡主回京呢?”

    “非但是王爷急招郡主回京,同时也是陛下命郡主回京!”方国珍道:“陛下有意为郡主择婿,所以命下官来接郡主。”

    方国珍并非是在说假话,元顺帝的确是有此打算。近几年,察罕帖木儿权势越发惊人,朝堂中人若是能够与之结亲,自然是大有好处。为此,这已不再是单纯的一门亲事那么简单,而是牵扯到了朝廷的利益纠葛。为此,元顺帝就不得不过问。

    于是,元顺帝就想到了要借此为郡主招亲,选一个朝中新贵,却又是忠于元自己的人迎娶郡主,同时也好将察罕帖木儿牢牢拴在朝廷的阵营之中。

    如此之下,将婚姻大事与朝廷利益所勾连,并非是郡主所愿,她才带着人出了大都,准备一路南下。即可游山玩水,领略大好河山,再则也可以躲避招亲之事。

    而这一次,方国珍趁机回大都,就是为了能与郡主结亲,攀上察罕帖木儿这棵大树。所以,方国珍不惜从临安府自海路运送数只大船的粮食,借以讨好元顺帝。

    这其中的内情,老十都清楚,却也明白郡主的苦楚。“如此一说,这是有劳方大人跑着一趟了!”

    “不敢,公务在身。如果郡主不愿回京,我就只好如实上报陛下了!”方国珍道:“若真是这样,郡主可就是抗旨之罪了!”

    老十心思敏捷,当即就道:“当然,郡主自然不敢抗旨。不过既然是要郡主回京择婿,却不能这么草草动身。方大人还请回京去,请来八抬轿撵,半幅銮驾,好接郡主回京。”

    “这……”方国珍道:“这只怕不和规矩吧?”

    “是你懂我们蒙人的规矩还是我懂?郡主的父亲乃是亲王,又是陛下主婚,自然配的上这样的仪仗。难不成你想让郡主如此跟着你回京去?”老十道:“方大人,你是如何的心思,在下心知肚明。按照世祖皇帝颁布的法令,异族通婚,当以蒙人习俗为尊,更何况郡主身份尊贵,这规矩是不能够差的!

    老十这话里的意思很简单,别以为我看不出,是方国珍你小子想要取郡主。既然如此,你就要拿出一个态度来!

    而且,老十也深知郡主的心思,如此与方国珍说,不过是拖延之计。等到轿撵、銮驾到了,说不准就要过去几日,事情也将会有个转机,免得这方国珍如苍蝇一般的跟在郡主后面乱转。

    “也好!”方国珍也明知这汉子是推脱的话,可他却不点破。自打决定进京求亲之日起,方国珍就明白这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大都内外、朝廷上下,有多少只眼睛盯着,若没有绝对的恒心和耐心,是不能够成事的。“下官这就派人回大都准备一切!”

    方国珍回到他那四下漏风的屋子里。他叫过了那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你亲自回去一趟,准备一切事宜。”

    年轻人点头答应。“大人放心!”

    “另外……”方国珍而后低声吩咐道:“另外叫些人来,看紧了那一行人。”

    “大人说的是那重伤的人?”

    “没错!就算他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他。刘伯温!”方国珍与刘伯温可算是素日里的冤家,所以在见到方国珍来了之后,刘伯温便躲了起来。可在昨夜,郡主带着重伤的王小十逃了回来,刘伯温还如何能够继续躲着?

    不过是露了一面,方国珍心里可就是好一阵恶寒,像是被刘伯温这老家伙给恶心到了一样。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方国珍是个懂得隐忍的人,他没有搞清楚刘伯温因何在这里,是不会贸然与之撕破脸皮,一切当以向郡主求亲为重。

    可是刘伯温出现在这,还带着一个重伤垂死的人,方国珍不是十分放心,正好在派人回京准备迎亲事物之时,多加调派人手,以监看刘伯温一行。

    两人虽是素日里的冤家,曾经的对手,可那毕竟是各为其主,并无个人恩怨。而今见了,竟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只要刘伯温不去坏方国珍的好事,方国珍也就不会动手对付他。

    同样的,他调派人过来监看刘伯温,也就是提前做一手防备。

    方国珍还不知道,而今的刘伯温,哪里有空去管他的“闲事”。单是王小十这一桩麻烦,就已经够刘伯温头疼的了。

    方国珍手下的年轻人出去,奔大都去了。而其刚一出门,迎面的李丰就回到了客栈之中。

    李丰照比那兄弟几人足足晚了一夜,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虽有马匹带路,却不如那兄弟几人的轻身功夫那般高明。

    李丰进了门,而那年轻人出了门,两人擦肩而过,但谁也不认得对方,就连瞧都没有瞧上一眼。

    这两人互相之间谁也不曾注意对方,但却有人注意到了他们!

    昨夜间,李丰曾见到两个江湖人自大都方向而来,自他身旁打马一跃而过。其中一个背着双刀,另外一个则像是带着一个布包,里边包着鞭、锏一类的兵刃。当时李丰也没有在意,更不知道两人就是冲着那蒙人兄弟去的。

    而现在,那两人就在街上。客栈斜对面,一处落脚的茶铺之中,两人看似在无意的品茶闲谈,实则目光却从未离开这客栈的门口。

    “看清楚了吗?”昨夜那背着双刀的人问道。他们夜半时分就已经到了,而且还进入客栈之中巡视了一圈,但即便是刘伯温、方国珍等人也没有发现他们,可见这两人不是易于之辈。

    昨夜,天色暗的很,李丰并未看清这两人的模样。所以纵然是今日大天白日之间见了,却也难以认出。若是此刻刘伯温在场,当会认出其中一人。那背上背着双刀的,不就正是号称“南刀王”的王弼吗?

    李丰认不出这两人,可王弼却认得李丰。

    “绝对没错!”王弼身前的另一人说道:“这客栈里昨日又住进去了一行人,为首的就是方国珍!”

    “真是太好了!”王弼精神振奋。“原本想着借此铲除元顺帝身边的羽翼,没想到却在这小小的镇店中碰见了方国珍,真是天助我也!”

    王弼自从伤好以后,就想着报那一刀之仇。可若说仇人,该是王英才算做他的大仇人。可王英而今已如废人一般,他就算杀了王英,也难解那一刀之恨。索性,王弼就想要闹一场大的,要进皇宫去行刺元顺帝。

    王弼脑子里也清楚,宫禁森严、宫苑深深,单凭他们几人之力就算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闯进宫去,却也难以在大内高手的护卫之下结果了元顺帝的性命。如此,他当要好生筹划一番。

    正好,察罕铁木儿进宫请见,借出了数名大内护卫。王弼知道后,就想着追上这几名护卫,也就是那蒙人的“老大、老三、老五、老六”几人。一则可以通过这四人试探出大内护卫的能力如何。二来若是能够将这几人截杀在半路上,也好削弱了大内的防卫力量,为他们日后进宫刺杀元顺帝做好准备。

    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岂不正好?可令王弼意外的是,在半路上他们又发现了方国珍的影子!

    这方国珍,可算是有名的“大汉奸”,王弼同样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你我若是寻个机会冲杀进去,能有几成胜算?”王弼问。而起身边这人道:“你重伤方愈,能行吗?”他在担心王弼的伤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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