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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古董儿     锦衣卫创始人txt下载     锦衣卫创始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回家的路(3)

    若说是骗局,那么最有可能的目的,就是要接近王小十这一行。如此,那这个自称叫方圆的男子可就最为可疑了。

    所以王小十邀请他同行,即能时时监看,又免得这群人再煞费苦心的给自己挖陷阱。

    王小十冲着刘伯温一眨眼,那老家伙精明的跟条狐狸一样,自然是明白了王小十的意思。

    一路上,刘伯温就在这方圆的身旁。两个人一路上聊的正欢。

    “方英雄,老朽祖居青田,鲜少北上。这次应朋友相邀,这才跟着去往应天府游玩。方英雄即是应天府人,可知道应天府有什么好景致,也为学生介绍一两个好去处。

    方圆道:“自小长在应天府,倒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过去年的时候,秦淮河畔建起了一座大酒楼,里边的酒菜倒也不错,先生可以去品尝品尝。”

    那座酒楼可算是“公私合营”的典范,最大的股东就是朱元璋本人。而那酒楼是在一年前开业,所以说这方圆在这一年之内必定到过应天府。至于他是否就是应天府生人,刘伯温仍旧表示怀疑。

    应天府,原叫集庆,数元廷重镇。是朱元璋于十六年攻克,这才改叫应天府。算起来,不过一年多的功夫。名字虽然改了,可民间仍旧习惯称之为“集庆”,而非现在的应天府。若这方圆真的是在应天府长大,他为何不如寻常百姓那般,称其为“集庆”呢?

    “学生定当一品其中的佳肴。”刘伯温道。

    一行人继续上路。刘伯温也不再与方圆叙话,其余人更是不言不语,一路上除脚步声外,都如一片死寂般。

    王小十不时的回头去瞧那方圆,对方每每都是冲着他一笑,好似早早就知道王小十要瞧自己。

    当此时,无论是刘伯温还是王小十,都已知道这方圆并不简单。只是他一路上并无什么行动,两人也瞧不出他是哪一路的人。

    这样,王小十等前行了数日,早已入了淮西地界,两日后便可到和州。他们已经无须再躲躲藏藏,待等到了和州之后,乘船顺江去往应天,也省的这样的路途劳顿。

    这连日来疾行,行进速度甚至远超行军时每日所赶的路程,劳累之处自不必说。这番折腾下来,慢说是方孝孺这样的身体不禁旅途劳顿,就连沐英那小子也被磨平了性子,一路上都是低头不语。

    “前面就要到和州了!”方圆突然道。

    “是啊!”王小十与他搭话。

    方圆道:“那在下也要告辞了!”

    “告辞?你不去应天了?”王小十觉得这人怪的很。打从心底里,他就认为这人是有意跟随自己一行,只怕抱着什么旁的目的。可如今还未到和州,这人就嚷着离去。难道说,是自己错怪了他?

    就算自己判断有误,但刘伯温却不会。刘伯温一路上也紧紧防备这个自称叫方圆的男子。

    或者,是这男子看他们一路防备的紧,而没有下手的机会,这才嚷着要离去的?

    王小十该怎么办?是该任凭其就此离去,还是该将这人扣留下来,审问清楚再说?

    王小十正在犹豫的功夫,他的身上肌肉都已绷紧起来,只需一个念头就可以动手。只是,他还下不定这个决心。

    另一边,刘伯温开口道:“既然方公子另有要事,那就请便吧!”

    “各位,后会有期!”方圆算是打过了招呼,自顾自的便走了。直至他走的远,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王小十身上紧绷的肌肉才松弛下来。他还不懂,为何刘伯温会轻易的放这人离开。但他相信刘伯温,相信他这么做必然是有目的的。

    方圆与王小十等人打了个招呼,就径直离开了。等他们回过了神,他人影都不见了。

    “刘先生……”

    “王将军,这人还会回来的。”

    “您确定?”

    “当然。这人所图不小。”

    王小十却是奇了。“刘先生看出这人有什么图谋了?”

    “不可说、不可说……”刘伯温做起了神秘,也足足吊起了王小十的胃口。

    “哎……”有心追问,可他明知,刘伯温若不想说,就一定是不会说出来的。就像这趟的青田之行,自己一路上追问了几次,可这刘伯温也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直到两人来到了青田,刘伯温这才说出了这趟的目的。

    原以为青田之行结束了,却仍旧留下谜团重重,思来费神,想忘却又都忘不掉。

    两天后,一行人到了和州。一路上太太平平,却反倒令人觉得不安。王小十这两日来更是不敢有丁点的放松。幸得他学会了那神奇的“睡觉功夫”,才不至于夜夜都睁眼睛守着。

    终于,和州就在眼前。眼前江岔拦截,江面上却横着船只,似是早早就等候在了此处。

    “看那船只,像是军中的船只,是在等着咱们的吧!”都说近乡情怯,如今快到应天,王小十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方孝孺道:“小十哥你让人先一步快马回和州送信,耿炳文将军肯定会派人来接咱们的。”

    小小几支军中的快船,横在江岔上显得孤零零的,却是他们过江唯一的指望。

    “走,咱们登船回家!”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便有军士为王小十等人先一步探路。

    “王将军且慢!”刘伯温拦住了他们。“这船只似乎不对!”

    “怎么不对?那不是军中的船只吗?”王小十看得清楚,认得也明白,的确是朱元璋军中的快船无疑。当初,朱元璋军中缺船,只能缴获元廷的快船为己用。后的邓愈的水军相助,才解燃眉之急。

    等取下集庆之后,朱元璋整顿军事,也将军中的船只重新翻修,改为同样制式的船只。所以王小十一眼就认出,这江岔上横着的都是朱元璋部的快船,足有三条,刚好能够将他们度过江去,所以王小十才便以为是耿炳文特地安排的。

    “王将军怎不细想。若是耿炳文将军接到了信,派人在路上迎咱们,会单单只迎到这江岔上吗?”

    “你是说……”

    “这是旁人别有用心!”

    “怎么见得?”

    刘伯温道:“你我上船去,让孝孺、沐英他们等在这儿。”

    “好!”若不亲眼瞧见,他真是不敢信刘伯温的话。单单只是望了一眼,他就能瞧出这船上是个阴谋?

    两个人快步过去,而留方孝孺、沐英等人在后方。

    王小十与刘伯温到了江边,船上自有军士上前盘问他们。每只快船上是两个人,都穿着朱元璋部军士的衣甲。

    “你们是做什么的?”

    刘伯温喊道:“可是来接王小十将军的?”

    “正是!”

    刘伯温一指王小十。“王将军在此!”

    “末将等恭迎王将军!”三条快船上,六名军士齐齐跪在船头,口中高喝道。这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的正常。

    “恭请王将军、刘先生登船!”

    两人大迈步上了船。

    “王将军,我家将军吩咐,您一行数十人,怎么才您两位?”

    王小十未答,倒是刘伯温说道:“那与你等无关。见了你家将军,我们自会说个清楚。”

    “是,小人该死!”这人喊了一声。“开船!”声音顺着江面而走,还真是一副煞有其事之态。

    王小十站在船头眺望江上。不时的,他扭回头瞧上刘伯温一眼,意在询问他是否看出了什么,却在此时不好出声。而看刘伯温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想必是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此处乃是江路分支,故而江面并不宽,水流也不急。片刻的功夫,船行江心当中。一时间,王小十竟在这水面下看出了些紧张的气氛。他发觉,两名划船的军士初时滑动船桨的频率一致,可后来似乎是为了什么而紧张,手上频率略有不齐,以至于船身都在微微的摇晃。

    当然,这种摇晃本身幅度不大,但却与船身自然的摇晃频率相违背,再加上如今王小十感知过人,这才被他所发觉。

    这一刻,王小十的精神紧绷起来。一时间,水流好似都湍急了几分,船身直转而下。

    “怎么回事?”船身的确在下沉。才一个眨眼的功夫,水就已没过了王小十的脚面。

    刚一问出口,他这才发觉,行船的两名军士已经不见了。他们在船身两侧划桨,不知什么时候已跃入水中。

    一切都像刘伯温说的,这的确是个阴谋。不知是什么人,竟丧心病狂的想要将王小十他们溺死在江心之中。

    王小十此时越发庆幸。他庆幸自己听从了刘伯温的话。如今他们两人只身江中尚可,若是连同沐英等人一并到了江心,他们可就是异象凶险了。纵然刘伯温有本事,怕也无从在江面上救下这么多的人。

    可即便只是他们两人涉险,情形也是万分的危机。动作若是稍慢一步,就真的要藏身鱼腹了。

    “怎么办?”

    刘伯温说话竟还不紧不慢。“王将军可懂水性?”

    王小十无奈的道:“旱鸭子一只!”

    “那就只有求老天保佑了!”王小十急的如火烧眉毛,刘伯温竟还有心思说笑。“王将军,闭住了气,莫要张嘴!”水已经没过了他们的脖子。

    这回家的路,果然是步步凶险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刺杀(1)

    “喂……”一个字才出口,水就呛在了嘴里,王小十再也不敢胡乱说话,连忙闭上了嘴。接着,江水就没过了他的头顶。

    王小十是个地道的旱鸭子,乍一进了水,就如常人般,只顾得闭上眼睛。当下,四周已无法视物。但好就好在,王小十的感知素来一流。闭上了眼,水底的世界变的分外清晰。江水浑浊,昏暗的水下世界,却在王小十的脑中清晰成像,不出丁点误差。

    在王小十的感知中,刘伯温就在他的身侧。这老家伙人就像是死了一样,在水中一动不动。

    随后,昏暗中出现了几道身影。数条如鱼般的身影,在水下穿梭。这几人手中拿着短刃,两脚踩着水,缓缓的向王小十两人贴近。

    一人当先接近,手里的短刀便刺向了王小十。那动作虽迟缓,确是在水下人人如此,王小十也不例外,躲闪起来更为不便。可想而知,这些人定下这条毒计是早有预谋。

    王小十如今功力大进,却不习水性。一但落入水中,纵然侥幸不被淹死,却也难以抵挡这“水鬼”的攻击。

    却不想,这一刀刺来,王小十竟是伸手抓住了刀锋。当下,他的手掌便被割破,不过他的手还牢牢的抓在刀刃上。

    若是在岸上,他可轻易将这一击躲开,可在水下却无法灵活办到,只能是一手握住对方的一刀。

    刀锋被抓住,对方也是一愣,随之拼命的晃动臂膀,想要抽回短刀。可王小十手上是多大的力气,其实他轻易就能抽回的?如此,两人在水中较起了力。

    这水鬼懂得在水下如何换气,打算借此靠死王小十。

    王小十这里,胸腔中一口气用尽,只觉憋闷的很,就想浮上水面去换气。可对方也瞧出了这点,却是抵命的拉着他不放。

    渐渐地,胸腔中的憋闷之感越发的重了,王小十虽闭着眼睛,却仍旧感觉面前是金星闪闪。那是缺氧的征兆。不下数个呼吸的功夫,他这眩晕的感觉将更为严重。

    可他还是困在水下无法动身。急切之间,王小十也顾不得是在水下还是在陆地上,他胸中憋闷难受,就只想着张嘴呼吸,浑然忘记了自己四周是一片的江水。

    正当他忍不住想要张口时,怪事又发生了。自他的小腹间,便是江湖人常说的丹田之中,一股热气好似感受到了王小十此刻的窘迫,而自丹田升腾,一路直冲头顶。这感觉,就如王小十第一次被王英下毒迷倒时一样,他记得清楚。

    当这股热气上冲到胸腔时,他胸中的气闷感觉就已经大减,反而是感受到一股清爽。比用嘴呼吸到的空气更为让胸腔清爽。

    随着这股热气上冲到了头顶,王小十的眼睛也随之睁开。目力所及,昏暗的江水下也透着几分清澈。他的面前,是一个那身穿衣甲的人,不是刚刚划船那人还能有谁?

    不单是那两人,就连留在江岸的那四人也已经悄悄的从水下潜来,合力包夹王小十与刘伯温两人。

    王小十抽空瞧了一样,见刘伯温那里还撑得住。而他自己,有刚刚那一口真气相助,应付起来也轻松了许多。

    王小十他还不知道,他自打青田之行开始,这一路的奇遇是常人盼都盼不来的。就在刚刚这一瞬间,王小十机缘巧合贯通了江湖人所谓的“内息”,才会在此刻身处水下却依旧如常。

    江面上,就只见波浪翻滚,那是水下的王小十他们在激斗。若是不知道内情的,只怕还以为是这江水开了锅,在烹煮水里的江鱼呢。

    时间过了约有大半个时辰。这时间就已经不短了,常人绝对无法在水下待这么长的时间。那几个水鬼也就罢了,本就是在水面下讨生活的人,自然水性极高。

    而王小十呢,则是无意之中贯通了内息运转,体内之气生生不息,也足以支持这么长的时间。可那刘伯温呢?本是一文弱书生,虽精通玄学异数,可谁也不曾想到他竟也有如此高深的水下功夫。非但是水下气息不换,更是一人独斗四人,分担了王小十的大半压力。

    这大半个时辰之后,江面上水花不再翻腾,如一口大锅彻底冷却下来。接着,江岸上,刘伯温的脑袋最先冒了出来。他一步步走上江岸,这才露出他身后的人。

    王小十。此时,王小十已趴在刘伯温的后背上,人也脱力昏迷了过去。

    “王将军!”刘伯温放下了他,拍着他的脸叫着。不大的功夫,王小十醒了,却如坠梦中。好一阵子,才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刘先生,真是好险啊!”

    “不险!经此之后,世间还有谁人能伤到将军?啊哈哈……”爽朗的笑声沿着江岸传出很远。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刘伯温如此粗狂的大笑。

    两个人脱下外衣,光着膀子将衣服拧干。虽然还是湿漉漉的,却比穿在身上舒服的多。

    江岸边,余下的两只快船也已经被凿穿,显然这些人是早就又预谋,要将王小十等人埋葬在鱼腹中。最差,也要将他们阻隔在江南岸,拖延他们的行程。

    刚刚水下那番战斗凶险异常,更是耗费了两人大量的体力。他二人在江岸便歇息了好一阵,这才将湿漉漉的衣服重新穿上。

    “刘先生,这江我们是过不去了,还是赶快回去,免得沐英他们那里出什么麻烦。”

    “正是!”

    两个人又回头去找方孝孺、沐英他们。同样的,这一群人也等的心急。只不过沐英现在老实的多了,又有方孝孺看着,不然他非要跟过去瞧瞧不可。

    “小十叔!你们这是怎么了?你们是游去了和州啊!”沐英见两人身上湿漉漉的问道。

    “去,就你小子话多!”王小十自然没好气。“和州去不成了。”就算是能够寻到船,也不知前路上还有什么危险。王小十纵然不惧,可他们这一行有沐英夫妻在,他不愿意平白多添了麻烦。“改道奔太平吧!”

    太平那里,是花云在驻守。那里不似和州那般,是一处单纯的驻兵之地,形势不似和州那般的复杂。而且太平就把守长江水路,他们无须过江,只要沿着江岸东进,就能到达太平。到时见了花云,让他安排几条船送自己等人回应天,花云自然也不会推辞。

    刘伯温也道:“王将军说的不错。”

    如此,一行人改道东进,去往太平。

    一行人星夜兼程,于第二日晚间来到了太平。见到花云之后,就瞧见这家伙的日子过的何止是一个不错,简直就是神仙的日子。知道消息来接王小十时,花云的嘴里还是酒气喷喷的。

    “花云,你以前可是从不好酒的。”王小十道。当初还是在横涧山时,朱元璋军中尚没有禁酒令,各个将领每日都喜欢喝上些酒,来抵御山上的阴寒之气,花云自也不能够免俗。

    可王小十却知,花云绝不是一个酗酒的人。更没有一个人单独饮酒的嗜好。难道说,花云在太平驻守,一个人苦闷的很,才借酒浇愁?

    或者,就是有什么人在陪着花云饮酒。两个人酒到酣处,却正好王小十他们到了,花云这才顶着一身的酒气来接他们。

    “花云,是什么人来了?”王小十问道。

    “哈哈……小十,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你这脑子可真是越发的灵活了!”花云道:“今天可真是巧了,冯将军今天刚到,我正陪着他喝酒,小十你和刘先生就来了。”

    就见,花云身后果然有一人,也不似花云的亲兵。这人倒是一身便装,却也不失军旅之气,倒像是一位将才。想必,这就是花云嘴里的那位冯将军吧!

    王小十细看之下,觉得这人眼熟。他的相貌,与冯胜有几分相像。

    “这位将军,不知道您与冯胜将军是何关系?”

    “不敢瞒王将军,末将是冯胜的兄长。在下冯国用。”

    王小十道:“这么说都是自己人。冯将军请了!”一番寒暄,将刘伯温也引荐给了冯国用。

    这冯国用与冯胜两兄弟当初结寨自保,做了一段时间逍遥的山大王,后来冯胜投奔了朱元璋,其兄后也归降。王小十倒是见过冯胜几面,却从未见过这个冯国用。终归,是在今日认得了。细算下来,朱元璋部下的将领,无论是当初的老人,还是随后归降的部将,王小十倒是大多数都不认得。

    “沐英!”王小十又叫过了沐英。

    “沐英见过两位叔叔!”

    “好、好啊!”花云道:“你小子成了婚,性子也不见稳,倒是个子壮了许多啊。赶明儿,我跟大帅说说,你小子就到我手下当了校尉。”

    “谢花将军!”

    众人大笑着进了太平。

    “花云啊,这冯将军是来做什么的?”王小十小声问。

    “没什么。大帅让冯将军来替我,调我回应天去。”

    “可是应天出了什么事?”

    冯国用道:“王将军放心,应天什么事都没有。大帅这次调花将军回应天也不知做什么,终归不会是什么大事。或许,就是念花将军驻守太平劳苦功高,想要调他回去。”

第一百八十章 刺杀(2)

    众人一路进了花云的帅帐。

    “恩?”王小十这才见到,到了太平之后,竹川上人与照玄上人三人竟不见了。刚刚在太平镇外的时候,大家可都是在的,他们一路同行,也帮了王小十的大忙,他正打算到应天之后好好谢谢他们的。“几位道爷呢?”

    刘伯温道:“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也好。”王小十也不追问,也不去管他们,终归是腿长在人家的身上。

    要说这几人就此离开,却也是有原因的。

    前番,王弼重伤之下被刘伯温的人救回。却因为当时形势所迫,众人不得不暂避元兵的追击,刘伯温几人只得是匆匆对其施救,虽然保住了王弼的性命,可其却是始终昏死过去。

    刘伯温与照玄上人自知凭自身医术还不足以救治如此伤重之人,照玄上人便亲自修书一封,遣青田军中人带王弼求医。

    而后,道观外他们被元军围困,又得王小十,以及沈万三带来的弓弩相助,这才脱身出来。紧接着,他们同众英雄四下躲避,兜兜转转绕了个圈,又与众英雄渐而分道扬镳,一行人奔了淮西。如此连番下来,刘伯温却也忘记与王小十提起王弼的事。

    非但是他忘记提起,却是连刘伯温自己也都像是忘了王弼其人。在其心底,那么重的一刀贯穿丹田,王弼的命能保住已是奇迹,若要治愈几乎是不可能的。

    刘伯温虽忘了他,可竹川上人与照玄上人却不会。这两个方外之人终究不愿多理尘缘之事,在安然护送刘伯温等到了太平,就算是尽了朋友之义。这几人急吼吼的离开,就是想去看一看,那王弼是否被救治过来。

    今夜,王小十乍一提起,也算是为刘伯温提了个醒,否则他早就忘却了这件事。

    如此这般,刘伯温与王小十解释了一番。

    “哦?王弼受了那么重的伤?”当时王小十与沈万三也在,却不曾注意到,死人堆中竟会有一人是重伤的王弼。“这么重的伤,世上还有人能治吗?”王小十表示怀疑。“刘先生,照玄上人是请的什么人帮忙?世间真有那么神奇的医术嘛?”

    刘伯温道:“天地之大,当无奇不有。只不过学生未曾亲眼见过,不好定论。不过依着学生看来,王弼治愈的几率当是微乎其微。”刘伯温原也有心跟去瞧一瞧,见识一番。可想来他这趟去青田,算是奉命行事。若半路上因为私事而离开,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他生怕触了朱元璋的眉头。

    如此,只能先公而后私了。

    “刘先生,那人到底是谁?”王小十不死心的追问。

    “那也是一位方外之人,俗家时名叫张通,号通一真人,又称玄玄上人。”

    “通一真人,玄玄上人?张通?”王小十在想,自己来到元末这么久,为何就没有听到关于张三丰的消息呢?那才是他迫切想要知道的。张三丰是武当师祖,再加上金老爷子的渲染,已经颇多神秘色彩。既然自己有幸穿越元末,于乱世中一展才学,若不见见这位神秘的高人,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王小十进而问道:“刘先生,这位通一真人是否是少林寺出身?”他只记得,小说中说张三丰是少林寺出身,后还俗,却有遁入道门之中。

    刘伯温道:“没听说过。不过这位通一上人也不是寻常之人。他是宋淳祐七年生人,如今已过古稀之年。他十四岁考取文武状元,十八岁任博陵县令,后辞官出家,研习道家内丹之道。若说这世上尚有一人能够把将死之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也就只有这位仙家了!”

    听刘伯温话中这推崇之意,这通一真人岂非已是在世的仙人?

    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落在了花云一行的身后。花云都已进了门,却又回过头来叫他们。

    “小十、刘先生,有什么要紧事,偏要这个时候聊?”花云出来叫他们。而花云哪里知道,若是能够知道张三丰的消息,可比跟花云他们喝酒来的更为重要。

    方孝孺以及同行的锦衣卫军士都被安置了下去,沐英夫妻也去了住处,这帅帐中,就只他们几人。

    “小十快来!今夜我就要赶回应天去,喝过了酒我就启程。”花云说着,为王小十两人都斟上了酒。

    王小十一瞧,这花云也真是够朴素的,桌案上有酒,却不见菜,两个大男人就这么空对着酒坛子胡侃。那帅案上都染着酒渍,可见花云对其并不在乎,对这个主将的位置也不在乎。

    这下子好了,原先的两个大男人变成了四个,倒也热闹的很。

    连喝了几大碗,王小十才找到说话的机会。“你这么急着就要回应天去?”

    “大帅将领,让我即刻返回,我这已经算是违抗将领了。”花云道:“夜晚,江上水寒,若不喝饱了酒再走,哪里挡的住这江上的寒气。”

    这花云也不是白在太平待了一年多,对这里时节的变化也算是大致的掌握了。

    “我跟着你一道回应天去。”王小十道。

    “不用。你们这一路上旅途辛苦,先在太平歇上两日吧。我这是奉调回应天,想多陪陪你也不行。反正等你回了应天有得是机会,我们再畅饮一番也不迟啊!”花云饮尽了碗中的酒。“我该动身了。小十,刘先生,你们就安心的在这里歇上两日吧。这里都是我的兵,要是冯国用不好生招待你们,你就是揍他都没问题!”

    花云开了句玩笑,却也是实情。按官职,王小十与徐达、汤和,耿炳文一样,高于其余将领一截,所以冯国用也属于他的下级。

    “不敢!”冯国用也是呵呵的笑。“不用花云将军吩咐,我也不敢怠慢了王将军。否则,大帅还不办了我。”

    众人一齐的笑,这才有点袍泽情深的味道。

    王小十亲自送花云上了船。“要不,让刘先生他们歇下,我先陪着你回应天吧。”

    “小十,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啊?”花云察觉到王小十神色有异。

    王小十的话藏在心底,却已经有一半都写在脸上了。可最终,他还是没有说出口。“注意安全。”

    “又不是第一次出门了!小十,咱们应天再会。”花云一步跨上了船。就如王小十当日乘的那种快船。虽经不起太大的风浪,却胜在奇快,也算是有得有失。

    王小十还站在码头上。他盯着花云的船远去,心中却在怪着自己没有说出心底的话。他心里真的是忍不住,想要将花云会战死在太平的事情说出来。虽然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可日子却越来越近了,他心中的不忍也就越发的流露出来。

    他原本想要让花云小心,或是就此离开太平。可话到了嘴边,这才想起花云已经奉调回了应天。说不准,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了历史,花云也就不用死了。那自己还说那些做什么?

    所以他就将这话咽了下去。他想,或许花云不会回来了,死在太平的可能是冯国用……

    人都是有私心的,若要他在花云和冯国用之间选一个,他更愿意去救花云。

    …………

    王小十一行在太平镇上住了一夜。一夜无事,大家都睡了一个安稳觉。虽不说能尽去这一路的劳顿、辛苦,却也足以让人的精神缓和。

    可王小十却没有。虽然他学会了那神奇的功夫,夜间睡上一觉体力都能够恢复到最佳状态。可今日不知怎么了,他心头总是有一股不安的情绪。萦绕不去,却又不知缘由。

    “小十哥、小十哥……”大清早的,方孝孺就又来大吵大嚷。

    “喊什么?这是太平镇军营,不是咱们的锦衣卫,这样大吵大嚷的像个什么样子?”

    方孝孺道:“是我错了,小十哥。可你快去看看吧,沐英公子吵着、嚷着要回去。”

    “回去?咱们今天不就是要回去吗?”

    方孝孺道:“不是,他要回昨天咱们歇息的那个地方去?”

    “昨天?往回走?”这沐英又发了什么疯,好容易到了太平,竟又想着回头。难道他在青田还没疯够,想回去玩玩?

    这趟,王小十打定了心思要好好修理他一番不可。“带我去看看!”

    “小十哥你也别气,沐英公子这次回去是有原因的。听说是他的东西掉了,要回去找。”

    王小十站住了脚步听方孝孺讲。

    “是一个金锁片,十分贵重……”

    “扯淡,命差点丢了,还一个金锁片!”

    方孝孺道:“那是大帅夫人认下沐英公子为义子之后,大帅亲自送给他的,所以十分珍贵。”

    “那倒是不简单了。难怪沐英这么在乎。”王小十懂了。“咱们看看去。”

    到了沐英的住处,还没进门,就听里边是刘伯温的声音。“这么说,那金锁片大帅和夫人认得?换句话说,若有什么人拿着这个金锁片,就能够见到大帅或是大帅夫人?”

    “没错!”

    王小十在外面听出,看似是简简单单的丢失了一个金锁片,可内中所隐藏的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刺杀(3)

    “你说什么?”王小十推门冲了进来。“刘先生,您的意思是,有人偷走了沐英的金锁片,是为了去见大帅?”

    刘伯温道:“王将军莫急,学生也不过是个猜测。公子,你那金锁片什么时候丢的?”

    “这连日赶路累坏了,昨天倒头就睡了。可今早起来,就发现那金锁片不见了。”沐英急的像是热锅上的猴子。“小十叔,赶快回去找吧。若是被旁人捡去了可不得了。”

    刘伯温问道:“你上一次把玩金锁片是什么时候?”

    “就是咱们遇到杀手的那晚。”当时,王小十一行人围在火堆旁歇息,而沐英则是拉着周姑娘躲的远远的。他们两个人说着悄悄话,一来二去,就聊到了沐英的身世,进而聊到了这块金锁片。说着的时候,沐英就取下来给周姑娘看。

    “周姑娘看完可还给你了?”王小十问。

    沐英道:“还给我了。当时来了杀手,我就将金锁片挂回了脖子上。”

    王小十还想去找周姑娘确认一番,可想到自己毕竟是个长辈,不好去询问人家两口子的私密事。况且,沐英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就这样的事情提周姑娘开脱。

    他只能是往当夜所发生的事情去想。忽而,王小十与刘伯温的目光一碰,两个人眼中似乎都迸发出了一个名字。“方圆!”

    那个自称叫方圆的男子,不就是那晚与他们相遇的吗?当时,那方圆摆明了是在帮自己的忙,时候刘伯温又邀请他同路,王小十就深以为他是抱有别样的目的而跟踪自己等人。

    可在到和州之前,这人就主动离开,王小十确是就此放弃了戒心。毕竟人已经离开,也不会对他们不利。可现在回想起来,这事情的确是蹊跷的很。那人稀里糊涂的跟自己同路,又稀里糊涂的离开,怎么都有些说不通。

    再加上今日沐英的事,王小十脑中大致有了这么一个完整的思绪。

    或许,当日杀手潜伏之时,那男子就已经来了,同样潜伏在一旁,听到了沐英说起了金锁片的事,继而定下了这个计划。

    男子借着帮忙之机,跟他们同路,一连两日,寻了个机会将沐英的金锁片偷走,这才假意离开。而实际上,他却是借着这个金锁片,去到应天见了朱元璋!

    想来,当日江岸上行船的军士也是对方的人,目的只在拖延王小十等人的路程。

    如此一想,事情就都通了。难怪这趟青田之行,回城时的路会如此的通常。原来是那幕后的黑手见屡屡强攻而不得,就转变了策略,改为智取。只是还不知道,这些人打算怎么做呢?

    他们拿了金锁片能够干什么?那金锁片朱元璋与夫人马秀英认得,虽是重要之物,却又不能调动一兵一卒,拿它究竟能够作什么呢?

    “不好!”到底是刘伯温神思敏捷,先于王小十而猜出了其目的。“王将军,他们是要刺杀大帅!”

    “刺杀大帅?”王小十道:“大帅素日里何等谨慎,况且府中重兵看护,谁能够刺杀大帅?”

    刘伯温道:“可那人拿着沐英公子的金锁片啊!若是假借沐英公子的名义,声称有机密之事禀告大帅,大帅必定会屏退左右。到时候,岂不会凶险了?”

    这么一说,王小十也觉有理。况且,当日他就见那白衣人方圆武功非凡,寻常军士绝对不是其对手。更何况,对方既然能够加派人手拦截王小十他们的去路,就说明这是一行人,而并非寥寥数人那么简单。说不准,还会有其他的高手相配合!

    “孝孺,你赶快去备船,要多备快船,再安排上好的船手,我们立刻动身回应天!”

    “哎!”方孝孺知道事情重大,立时大步跑去办事。在这太平军营中,他要先去支会冯将军一声。脚下若是慢了一步,朱元璋那里就多了一分的危险。

    “我们已经耽误了一夜,再加上昨日江上遇见的事,足足晚了十四、五个时辰。希望大帅那里没事!”这十四、五个时辰,足够人做很多的事情。更何况对方是早就有所预谋。“该死!我昨夜真该与花云一道回应天府去!”

    “幸好王将军没跟花云一道回去。若不然,你岂非也被蒙在鼓里?”刘伯温说的的确在理。“如今我们知道有人要刺杀大帅,就此赶回去也来得及。而且有花云回了应天府,想必大帅也不会有危险。”

    这说话的功夫,方孝孺喘着气跑回来了。“小十哥,船都准备好了,咱们这就启程吧。”

    王小十道:“我与刘先生乘一只船,你们随后。”快船,胜在一个“快”字。若是同船的人多了势必会拖慢速度。而今,他们可真是分秒必争啊。

    王小十与刘伯温上了船。冯国用好像是听说了消息,硬是要派兵护送,却被王小十拒绝了。“冯将军放心,花云回去了,大帅定然无事。你务必要稳定住军心,营中若是有敢乱传谣言者,当以重处!”

    营寨中兵卒众多,既然冯国用都听说了这消息,旁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王小十也没心思去管这话如何传出去的,就如此的吩咐了下去。

    小船轻快,却也需一整日的功夫才能到应天。王小十一连的催促,吩咐两名撑船的军士加快速度。

    “王将军,这已经够快的了,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两个军士一点也没有偷懒,可船速就只能如此,王小十如何会看不出来。他只不过心里急。

    刘伯温道:“将船向江心靠拢!”

    “啊?”两个撑船的军士傻了眼。

    “江心水流湍急,可加快船速。”

    王小十也道:“快,将船靠向江心!”

    “王将军不可啊!江心水流太急,一个不好,船身是要被打落的!”

    江心水急,若非大船,根本不敢朝江心靠拢。当时他们准备乘快船过江而去和州,那是因为那段江面狭窄,快船足以应付江心的水流。

    可现在却不同,江面正是宽阔,江心的水流是何等湍急,小小的快船哪里敢被搅进去?

    王小十不通水性,自也不懂得行船还有这样的规矩。“这……”

    “无妨。王将军,你我一在船头、一在船尾,丹田之气下沉,当能稳住船身。”刘伯温竟是如此的说。

    “我、可我不会啊!”王小十挠了头。

    “不怕,这就跟着我学。王将军,你已有了内劲,正是该学会运用的时候。”

    就这样,王小十在半推半就,半带着刘伯温的哄骗之下,两个人一站船头、一站船尾,两名军士左右摆桨,驶着小船向江心靠拢过去。

    “王将军稳住气息!”

    “好!”王小十照着刘伯温的话做。当下,船帮都多吃了半尺深的水。

    江心水流甚急,纵然不去拼命的划桨,却也照先前快了不止一分。

    这时,江面上是一段回旋,恰似平地之中升起了两尺高的浪头。

    “王将军提气,让船身抬起来!”刘伯温吩咐,王小十照做。这一个浪头过了,船身就好似完全飞跃了水面一样,踏着浪头前行,后又沉沉的落在了江面之上。

    等过了这段险滩,王小十松了口气,心底不由称道这一路上的惊险刺激。

    刘伯温道:“王将军,似刚才那样的浪头,若不放轻船身,待等浪头过去,船头必会一头扎进江水里。所以这江上行船,该重的要重,该轻的要轻。就如武学一道,大巧似拙、大繁若简、大重若轻,皆如此理。”

    “受教了!”王小十这一路来,的确是多承了刘伯温的教诲,否则他王小十还是一介“凡人”。

    如此这般,他们省去了至少三成的时间,午时一过,就到达了应天府。

    青天白日,应天府如旧,却更添了几分热闹之气。秦淮河畔,也多了些生机。

    离船蹬岸,也没有马匹供他们更换,两人就快步在街面上而行。王小十学着在江上时那般,一口气轻提,脚下轻了何止一分半分,两只脚步下如飞,直冲帅府而去。

    王小十跑的快,竟连刘伯温都被其落下了一筹。

    帅府门前,侍卫比往常多了一倍,看到如此情景,王小十这心底才算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如此多的人手,想必那刺客也无法轻易潜入到帅府中去吧。

    “什么人?”

    王小十闷着头就往帅府进,却被门前的护卫拦住。他抬头一瞧,这些人还都是生面孔。

    “我是王小十,有急事要面禀大帅!”

    “王小十是谁?”这几名军士似是新进招募,竟连王小十的名字都为听过。

    王小十也没空跟他们解释这么多。“让开!”

    “慢说我们没听过你的名字,就是听说过也不让进!”

    “那就得罪了!”王小十就要硬闯。

    “慢着、慢着!”刘伯温慢了一拍。“且慢动手。你们面前的是王将军。王将军,快拿锦衣卫的腰牌给他们!”

    见了腰牌,门前的护卫客气的多了。“两位,这腰牌虽是真的,但我们却不能放二位进去。两位且先等着,我们进去通报。”

    刘伯温道:“可是帅府中出了大事?”

第一百八十二章 请君入瓮(1)

    “这……”门前的年轻人还略有犹疑。

    “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大的功夫,前去报信的人回来,说是夫人请王将军两人进去。这下子倒省得他们去问这门前的军士,进去一看便知了。

    “夫人请我们进去?大帅不在?”

    “不瞒两位,大帅今早出门去了!”

    “出门去了?”如今正有杀手伺机行刺朱元璋,他此时出门岂不是更为危险?王小十忍不住就要将朱元璋追回来。“大帅去了哪?”

    “王将军不要为难小的!”他不清楚,或就是不敢说。

    刘伯温道:“王将军,进去一看就知。”

    帅府里,一片肃杀之气,这也就更加印证了王小十、刘伯温两人的猜测。帅府中肯定出了大事!

    也不用人指引,他们两人不知来了多少次。顺着一路的岗哨,便进了后宅,见到了夫人马秀英。

    “王小十见过夫人!”

    “王将军、刘先生请坐。”

    还未等坐下,王小十这急切的性子就问了出来。“夫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大帅可好?”

    马秀英道:“今日一早,大帅就带着花云将军和十几个护卫,出城去了。”

    “去哪?”王小十刚坐下的屁股又从凳子上抬了起来。

    “说是去汤帅那里。婺州战事吃紧,他要亲自去盯着。”

    “啊?”没想到,朱元璋这趟竟是出了远门,到了战事正紧的婺州路。而且,身边除花云之外,就带着十几个护卫。虽说这一路上常州、湖州都在朱元璋统辖之下,若没有那白衣的刺客也就罢了,可如今却是太过凶险了。

    王小十随后这就要追上去。倒是刘伯温,更为沉得住气。“夫人,大帅不在,为何这帅府中戒备如此森严。”

    马秀英更为语出惊人。“大帅走后不过两个时辰,就有一人寻上门来,手里拿着沐英的金锁片。”

    “果然!”那刺客果然来了!“夫人可见了那人?”

    “有沐英的信物在,我自然是见了。那人说是有要紧事求见大帅。元璋不在,我就见了他。可那人却在府上欲行不轨,幸得被侍卫发现,这才没闹出祸事。为防贼人再来,我就让府上的侍卫加强了戒备。”

    “那刺客是个白衣男子吗?可抓住了?”王小十急切之间就想知道。

    刘伯温拉了他一下。“夫人您歇息,关于那刺客的事情,学生与王将军想要询问一下今日的侍卫统领。”

    “好,你们去吧!”

    王小十这才知道自己冒失了。若没有刘伯温提醒,岂非是更加失礼下去。

    侍卫统领是个中年人,王小十对他有一个大致的印象。“说说今天那刺客的事。”

    “两位大人,那刺客是个老人,今天大帅离开后约有两个时辰,他就拿着沐英公子的信物来求见大帅。因为大帅不在,我们就通报了夫人。夫人知道后,让我们将那人带进来。可那人见过夫人之后,出门来一路上就东张西望,还试图到大帅的议事厅去。我们向他盘问,他就动起了手,闯出了帅府。”

    王小十与刘伯温听出了个大致。可以想到,那所谓的老人,必然与自称方圆的男子是一路的。而那方圆没有亲自来,却派来了一个什么老人,想必是要其先一步探听大帅府的情况。

    后那男子夺路而走,就说明他见大帅不在,而逃出去报信去了。

    “那金锁片在你们手里吗?”

    “当时金锁片递到了夫人面前,而夫人后来就还给了那老人。”

    “什么?金锁片还在那人手里?”

    “没错。”

    刘伯温始终在一旁听着。“王将军,只怕那白衣刺客已经拿着金锁片去找大帅了!”

    “事不宜迟,我们赶快去追!”

    刘伯温却道:“将军你一人前去吧。贼人不止一人,说不准会在应天府中生事。对付这些人,善长兄与朱升他们并不适合,还是我留下的合适。你自去追大帅,应天府有我在。若是半路撞上了那方圆,且不可与之冲突,只管将这一切报告给的大帅。”

    刘伯温说的正是在理。王小十也想,若是半路遇上,只怕他一人也难敌那方圆,倒不如加紧赶路,一来通知朱元璋,再则和花云两人之力,任谁也休想行刺朱元璋。

    说走就走!王小十向帅府的守卫借了一匹快马,立时出发去追朱元璋一行。“应天这里,就麻烦刘先生了!”

    “将军放心。稍后,我会通知纪纲,明天派一队锦衣卫士随后跟上。”

    刘伯温办事素来妥帖,这一点就连王小十都没想到,如此可见刘伯温的机智其一斑。

    王小十打马出城,自是一路快行。而刘伯温在应天府中却也闲不得。他先去找了李善长,请他安排城中事物,主要是为防有贼人趁机扇动人心。这些人既然敢行刺杀之事,就绝对会有后手。就比如,散播朱元璋已死的谣言进而扰乱军心等。

    都说人言猛于虎,自是不可不防。

    另外,刘伯温又请应天府监门军下令,严查各路人等,若遇到那方圆,以及那送信的老人就先行扣押,需等他亲自查看、审讯过才能放人。

    不得不说,元末,朱元璋部起义初期,虽也有军中将领要争个长短,却没有后来明初那般的党同伐异。这时文武将领的利益都栓在一起,都栓在朱元璋的身上,遇事他们自当是尽心竭力。

    后,刘伯温又得了夫人马秀英的许可,将帅府的防卫重新整顿,防御更胜一筹。如此,刘伯温当才放心。

    可如此布置妥当后,他也不曾回家,而是去到李善长办公之处。这应天府如一只上满了发条的机关巨兽,任何的消息,都会传递到李善长这里,可谓是这巨兽的心脏之地。

    应天这边布置妥当,王小十那里确是急急催马。好在,这一路上都是朱元璋的地盘。各地驻军将领,多是徐帅、汤帅部下,偏将之上,多是当初横涧山上的老兄弟,王小十认得他们,而他们也认得王小十。到了一处军营,王小十便换上一匹好马。一路上人是昼夜不歇,连吃喝都是在马背上。

    至于睡觉嘛!王小十“睡觉”的功夫可算是登峰造极了。他在马背上略微闭眼,便算是休息过了一阵。一天中他不知要休息多少次,可算起来却又无一次真正的休息。

    如此做法,若是换做常人只怕早就顶不住了。可他是王小十,世间无出其右的王小十,这一路硬是让他给挺了过来。

    “吁!”眼前已可见到绵延的军营,王小十这才减缓了速度,为防与自己人发生冲突。

    前线军营,防备格外森严,探马派出足有二、三十里。

    “王小十在此,速速禀报大帅!”进入探马的介护范围,王小十口中便不住的高喊。等他到了寨门前,已经有人出来迎他。

    “王将军,大帅有请!”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将军,该是偏将职务。

    “有劳将军传话,敢问将军如何称呼?”王小十下马问道。

    “不敢劳王将军动问,末将朱文正!”

    王小十知道了,感情面前这人就是朱元璋的侄子。早就听说他是在汤帅手下任职,但两人却是第一次见到。

    王小十见到了朱元璋。朱元璋还好,脸上还挂着笑。“小十,你匆匆赶来,是有什么事吧?”

    “大帅,您这是……”他瞧着朱元璋脸上神色如常,可他的左臂却一直低垂,像是有伤在身。“大帅您受伤……”

    “嘘!”朱元璋比手。“不可声张。在到达军营之前,路上被人偷袭。若非是花云在,我项上的人头就要被人拿去了!”朱元璋说的云淡风轻,或许他根本就未将这点小伤放在心上。他更在乎的是自己军中的威信。若是单单只因受了点伤,就放弃了这趟的婺州之行,岂非是让将士们心寒?

    为此,他在受伤之后,不顾花云的反对,还执意掩藏伤势到了汤和的军营中。朱元璋受伤的事,除汤和、花云之外,他也就告诉给了王小十一人,连朱文正,他的亲侄子都不清楚。

    “哎!都怪我。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幸好大帅无恙。”

    “怎么?你早知有这刺客?”

    当下,王小十说起了那刺客的事,以及他与刘伯温在太平时的猜测。

    “那刺客是什么人?”朱元璋问。

    “应该是元廷的人!”而后,王小十又说起了他们的青田之行,说到了元廷在青田所布置下的阴谋,以及回城途中的一切反常。听起来句句精彩,却又不难想象出当时的步步凶险。

    当然,王小十还是有所隐瞒了。他隐瞒了那奇异的梦境,隐瞒了自己获得神奇武功的事。也就是一路上那些玄之又玄的事情,他都不曾提起。

    人活一世,总该为自己所考虑。说不准日后,王小十身怀的奇功,就是他的倚仗,他唯一的退路。

    “辛苦你了!”朱元璋只能如此说一句。“小十,难得你一心念着大哥,这一路上吃了不少的苦吧。”

    王小十跟着朱元璋日久,该知道如何回答。“只要大哥无恙,小十苦点、累点都没什么的。”

    “我虽无恙,可花云却是受了伤。”

第一百八十三章 请君入瓮(2)

    “花云受了伤?”王小十这心就又是一惊。花云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虽然如今的王小十也是绝世武功在身,可要说打斗起来,却也未必能奈何的住花云。连他那般的好手都受了伤,而且还让那刺客伤到了朱元璋,可想而知那刺客是如何的厉害。“伤的重吗?”

    朱元璋道:“伤的不轻,就在我这营帐后面养着。”

    此处营帐中,内里尚有一间隔间。王小十探头瞧进去,就见花云趟身在床上,屋子中还有微微的血气。

    “叫军中医官看过了,尚无性命之忧。今早吃过了药,进食之后一直睡着。”

    恰巧在这一刻,床上的花云醒了过来。他像是昏睡中也听到了王小十与朱元璋的对话,才强做出声。“是小十来了吗?”

    “是我!”王小十蹲在他的床头。“花云,感觉怎么样?”他强忍着不让自己流露出悲切,可忍来忍去,面上的表情都叫一个难看。

    “是我无能,让大帅受了伤,还险些被那贼人得逞!”

    朱元璋也过来。“这不怪你,是我太轻敌了,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高手。要不是被汤和帐下的探马所发现,我们可就真的凶险了!”

    王小十借此道:“大帅此行不是带着十几名军士吗?”

    “都丧生了!”

    “对方多少人?”

    “一个!”花云羞愧的扭回了头。可想,带领十数人,却被那刺客一人所败,折损了十余名军士,伤了朱元璋与花云,这一战打的是窝囊啊。“若是战场厮杀,那刺客一人可敌上百将士。”

    “一个人?可是一个白衣的年轻人?”王小十问。

    “是个大胡子。一个四十多岁年纪的大胡子。若是再换上一张红脸庞,就是活脱脱的关公在世了。”朱元璋道。

    “什么?张定边?”王小十再次被惊到。“那是张定边!”

    “怪不得了!”花云与朱元璋都听过这人的名号。“难怪。这人年轻时江湖出身,纵横淮西、江西一带,从未封过敌手。花云,你败的不怨。”

    可王小十想到的却不是这些。张定边勇冠天下不假,可他为何要来行刺朱元璋呢?要知道,此时徐寿辉部与朱元璋部尚未有恩怨。不要说恩怨,他们两部之间可是连接触都甚少。

    而最重要的是,若那刺客真的是张定边,那白衣男子方圆在哪?他是与张定边一路的,还是另一股势力?

    想来,这两人是一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也就是说,如今有两拨人都想要朱元璋的命。一行人是徐寿辉方面的张定边。而另一个,则是自称方圆的神秘白衣男子。两路人马一明、一暗,当是叫人难以防备啊!

    “大帅,我所知道的刺客,并不是这张定边啊!”当下,王小十细细讲起了其中经过。事无巨细,连那白衣男子的样貌都描述了一个大致全面。而且任其分析,那男子与张定边不会是一路的人。

    那白衣男子费尽心机,演了一出解围的好戏,才偷走了沐英的贴身的金锁片。可既如此,他们废了这么大的力,为什么不借着那金锁片来接近朱元璋,却非要派张定边这个高手半路截杀呢?

    于情于理,这都讲不通。所以说,他们并不是一路的人。同时也说明,另有一方势力在暗中窥探。

    他们是什么人?是元廷的人吗?

    没人清楚,纵然是“活神仙”刘伯温,也未曾对那刺客的身份说出个子午卯有来。终归是让王小十先一步赶到,余下的就是加紧防卫了!

    加紧防卫,军营中本就防卫甚严,汤和与徐达就是天生的帅才,对于行军一道可谓是无师自通。

    “对了,怎不见汤帅啊?”王小十这才想起汤和。他们这也算是到了汤和的“地盘”上,怎么不见他人呢?

    “汤和亲自督军,跟随其前锋已到了武义。我已命人通知了他,想不日就能来了。”

    而后,王小十便住在了朱元璋的帅帐中。帅帐里间住着花云,朱元璋干脆就在外间放了一张矮塌。帅帐里本可再放进一张床,可王小十却拒绝了。他每日只是靠在椅子上小歇。这也就是王小十,才可以如此的休息。

    但这却不是王小十炫耀自己的“功夫”,实在是他记挂着朱元璋的安全。虽说军营戒备森严,可谁知道张定边是否就有那么大的本事混进来呀?所以王小十就只好昼夜不停的看护朱元璋与花云,日夜不敢耽搁。

    如此,一连就又是两日。一早的功夫,朱元璋从床上起来,穿衣梳洗。

    “小十啊!”他叫王小十。“你身上怎么好像有一股味道似的?”

    王小十也清楚。“大帅,我这身衣服许久没换了。而且好些日子连衣服都没脱了。”他还是在东阳县,好好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而后就是一路到了江上被江水泡了一阵,惹得一身鱼腥气。后来到了太平,一路劳顿也没顾上这些,后知道朱元璋有危险,更是一路紧奔,也没顾得打理自己。

    再干净的人,若是如王小十这般的折腾了一通,只怕也难免会如此。

    “这么说来,倒是当哥哥的对不住你了。”朱元璋道:“算时间汤和也该到了。等他一来,就让他的卫队护卫,你也睡个好觉。”

    正说着,外面汤和的声音就响起了。“劳动大帅记挂,汤和到了!”

    “哦,汤和来了!”

    汤和进来。“大帅,听说您受了伤,是否要紧?”

    “不要紧。倒是花云为了救我,伤势很重,在内间卧床疗养。小十为了我星夜驰援,也是劳苦功高啊!”

    汤和道:“没说的。小十,大帅的安全就交给我了,你好好的歇一歇。”

    “汤帅这么一说,我还真就有些累了。”

    “哈哈……”

    “汤和啊,还有件事情要抓紧了。关于那刺客的事,小十那里有些消息。”

    于是王小十又为汤和复述了一遍。

    “这些元廷鹰犬!我这就吩咐下去,若有人自称是带着金锁片来见的人,就一律扣下!”汤和这个办法虽然称不上妙计,却是最为干脆。

    朱元璋道:“有千日做贼,却没有千日防贼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那刺客抓住。”

    “大帅,若是两军对垒,或是大军征伐,我倒是有些阴诡的主意。可这抓刺客的事,我是……”汤和犯了难。他手下纵然有兵、有将,却也是有力使不上。“我看此事,还要有劳王将军了!”

    朱元璋也瞧向他。王小十道:“好啊!不过我帮了汤帅的忙,汤帅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啊!”

    “慢说是一件,就是十件都行。若不信,有大帅作证。”

    王小十道:“请汤帅吩咐人给我备一盆热水、一套新衣。”

    “哈哈……好你个王小十,你这是当着大帅的面骂我呀!你王将军说话,难道我还舍不得一大盆热水吗?”

    王小十与汤和有近两年的时间不曾见面了,这乍见了才不过几句话,开了个玩笑,却依旧如当初那般。好像他们都不是什么汤帅和王将军,而是当初横涧山上的兄弟,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大帅,这抓刺客的事是急不来的。左右大帅身上有伤,花云也伤着,也不差在这几日。”

    朱元璋点头道:“我清楚小十的心思,他这是外松内紧,给人以一种假象!”

    不大的功夫,王小十就舒舒服服的泡在了木桶里。行军打仗,饮水十分要紧。有靠水扎寨,直接取用的。若无水源,就需要就地打井,才能保障大军每日的用水。汤和这处营寨靠近水源,是一条溪流,水量不大,却足够日常所需。

    虽然如此,但每日但是取用所需的水,就要消耗很大的人力。寻常的将领在军中都没有洗澡的待遇,偏是王小十,能够享受如此的优待。

    洗过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军中穿着都是衣甲,这身衣服还是朱元璋的。两人身量相差不大,穿着倒也合适。

    “小十,还记得当初攻下滁州时吗?那是你出力最大,却只管大哥要了一身锦缎的衣服。当时滁州新胜,民心不定,元廷守将又将大批的金银运走,所以我部一时吃紧。你是时刻都在为大哥着想啊!这次又是你,星夜兼程赶来,否则大哥能否逃过那刺客的追杀还未可知啊!”朱元璋一番话发自肺腑,真情流露之间好生叫人感动。

    “大哥福缘深厚,得百灵庇护,就算没有小十,也一样能够成就大业。”他这不是恭维。历史上,也没有他王小十这号人,朱元璋还不是登基称帝?他王小十虽然到了元末,却不是那个左右大局的人,只不过是在元末浪潮之中,为求自保,而极力追逐那浪头的人。

    那当先的浪头,就是朱元璋。

    “小十,说说接下来你有什么的打算?”朱元璋叙说了兄弟情义,而后开始问起正事。

    王小十道:“小十大胆,还请大帅涉险一试。”

    “你的意思,是用咱自己当诱饵,来引那刺客出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请君入瓮(3)

    “这也是兵行险着。若一旦出现纰漏,只怕大帅会有危险。纵然是计划得当,却也难免会有些惊吓。但小十敢保证,一定会拼死护着大帅,绝不让歹人有机可乘。”

    朱元璋道:“既然是行军打仗,哪里会没有凶险的。我信得过你,小十你就放心大胆的做。若是需要什么,我让汤和配合你!”

    “有大帅这句话,小十就放心了。”

    而后,足足过了半月时间,王小十在军营中也没有善动。而汤和也严令军中探马,若是有人持着沐英公子的金锁片求见大帅,万不可惊扰,只要悄悄的将人带入军中就好。

    可这足有半月过去,那自称方圆的男子仍旧是毫无动作,也不见有人来营中刺探情报,更不见人拿着金锁片前来求见。难道说,他与刘伯温的推测都是错的?沐英的金锁片真的只是不小心遗失了?

    “绝对不会!”王小十信得过刘伯温。或许,是那方圆知道王小十前来报信,自觉失去了唯一的机会,便取消了刺杀的行动。

    亦或者,他们转变了目标,要在应天府中采取什么行动?

    如此想来,王小十却又在为刘伯温所担心。纵然刘伯温奇人惯行奇事,可他能够防备暗中窥伺的方圆吗?

    这半月的功夫,王小十却也不是丁点都不作为。首先,纪纲亲自带人,自应天府驰援过来。这是刘伯温安排好的。

    而后,是花云伤势大好,已经能够下地了。这花云也是一代“狠人”,下地当日便不顾阻拦,上马绕着帅帐奔驰了一圈。

    又过几日,花云便披上了铠甲,自觉帮起了王小十的忙。

    如此这般,有了花云一员虎将相助,王小十心底的计划执行起来也将越发的顺利。

    这一日,朱元璋要到前锋营地去转一转。汤帅麾下,其前锋精锐已下大半婺州路,而元将八思尔不花却是依托最后的屏障负隅顽抗。浙江行省,方国珍也不派人驰援,好似就要任凭其自生自灭。

    早就听说,元廷内部各路将领乃至各个行省之间矛盾重重。尤其浙江行省,大半兵权在元将八思尔不花手中,而此人性情傲慢,更兼是瞧不起方国珍这个反复小人。

    而方国珍,刚好趁着这个机会挟私报复。原本按照正史之记载,朱元璋当是在至正十八年时攻下婺州路。可而今许是因为王小十的到来,又许是青田那一场阴谋变故,汤和竟在年前就几乎取下了婺州路,比正史上足足提前了数月。

    军旅之人,已不知“年、月”为何物。王小十更是如此,他只知每日气候多变,晚间更是透着阴寒,却不知转眼之间,年关又近。

    朱元璋,汤和,花云,王小十同行,纪纲率十名锦衣卫军士随行护卫,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出了军营,向南而去。如此招摇,当是在告诉那暗中潜行的刺客,你的机会来了!

    这一切都在王小十的计划之中。若是那刺客不在此时下手,朱元璋便巡视过婺州路各处驻军之后,直接返回应天府。这消息早已传送各地驻军将领,想必那刺客也已知道。

    王小十这是在逼着那刺客动手。若是其不为所动,那么就失去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当夜,王小十特地带着朱元璋宿在旷野荒郊之下,就等着那刺客上门。只可惜,当夜不单是白衣刺客方圆未曾现身,就连张定边也是不为其所动。王小十的一片“苦心”,算是化作了流水。

    又过两日,一行人到了武义,婺州路辖下五县之一,可算是汤帅此战的前锋之地。登上城头,可见城外军旗猎猎。那是朱元璋的军队!谁可想到,昔日被郭子兴猜疑,以至于险些命丧淮西的朱重八,会是今日的吴国公,赫赫扬名的一方“诸侯”。

    当晚,一行人宿在了城中,汤和命人将县府腾出,供一行人入住。

    “花云,今晚记得惊醒些。”王小十特地嘱咐。

    “你觉得那刺客会在今晚动手?”一路上相安无事,花云起初还紧张了一番,可随后心中难免就露出了轻视之意。为此,王小十才特地的提醒他,免得事情真的来,却慌了手脚。

    王小十道:“一路无事,说不准那刺客就是要我们放松了心里戒备,而后才好动手。这次是拿着大帅的安危来做诱饵,我也是拿着脑袋向大帅担保,可千万不能出丁点的差错。”

    花云点头道:“你放心吧,今晚我就睡在大帅的房中。”

    “不可!若是那样,刺客哪还敢来?我们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所谓外松内紧。”

    “明白!”

    当夜,花云并未睡在朱元璋的房中,不过他们却睡在了一间院子里。正房之中,睡着朱元璋。王小十与花云睡在左右的厢房。

    四更天时,院子里突然传出了动静。王小十睡眠中素来都保持着十分的机警,先于花云一步便冲了出来。

    出来后才见,院落外火光大方=放,似是房屋被人点燃。接着,锣鼓声隆隆作响,却是纪纲在组织人员救火。

    这铜锣声响,才将花云叫了出来。他一步冲出房门,身上衣衫紧趁利落,显然是今晚为防发生意外,才和衣而卧。

    “出了事,我去看看!”

    “慢着!”王小十叫住了他。“调虎离山之计!你我两人就守在院中,护卫大帅安全!”

    花云性子不稳,可脑子却不笨。更兼他对王小十的话是言听计从,当下也不嚷着要去看看,而是随着王小十,两人如门神般的站在朱元璋门外。

    房间里,朱元璋也被这铜锣声给吵醒了。“小十,出了什么事?”听这声音,朱元璋安然无恙。

    “大帅,院中失火。”

    “是刺客来了吗?”

    “不知道。我怀疑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所以跟花云不敢离开。”

    朱元璋夸奖道:“做的好。外面的事,让汤和他们去办。”

    外面仍旧乱哄哄的,火势许久也不见收止,而汤和也没有派人来此回报一声,弄得王小十始终都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不好了!”最终,还是纪纲懂事的过来回报一声。

    “别急,我们都已经知道失火的事,大帅这里也没有危险。”此刻,纵然将整个县府都烧光了,只要朱元璋无事就好。

    纪纲却是道:“小十哥,有刺客刺杀汤帅!”

    “什么?”难道这刺客选错了人,没有找到朱元璋,却是找上了汤和!

    也不会啊!天底下还有这么糊涂的刺客?“纪纲,你留下帮着花云,我去瞧瞧!”

    “小十,千万小心啊!”

    王小十去了。汤帅居住之处,就在前两进的院落中。那里,也是火光正盛之处,黑夜被燃的如同白昼,倒是便于王小十双眼视物。

    定睛一瞧,院中正有一人,手中使的是一根长棒,被锦衣卫的十名军士围着,缠斗至一处。

    “这……”王小十见那人一副长髯,虽蒙着面,却还不足以掩藏其身份。那人不是张定边又是谁?

    不过是一愣神的功夫,十名锦衣卫就折损了半数,都是伤在张定边那根长棒之下。虽是一根长棒,可其杀伤力却是比刀剑更胜。不过是被长棍磕碰,锦衣卫的腰刀便脱手而飞。又是一棒,那军士便落得个脑浆迸裂而死。就如此这般,张定边“敲敲打打”,就带走了数条人命。

    纪纲亲自训教,费劲心力培养出来的锦衣卫精锐尚且如此,寻常的护卫就更加不会是其对手了。这张定边勇武,由此可见一斑。

    “散开!”王小十吩咐人群散开,自旁人手中拿过一柄单刀,就来会张定边。他倒要瞧瞧,这张定边是否真的就无人能胜!

    “是你!”张定边也认出了他。“你到底是张士诚的人,还是朱元璋的人?”

    王小十不答反问。“那么你呢?你到底是徐寿辉的人,还是元廷的人?”

    “我……”这话倒是把张定边给问住。如此,王小十连连追问。“是谁派你来行刺的?堂堂张大将军,竟也甘做梁上君子,岂不是弱了大将军的名头!”

    索性身份已经被识破,张定边干脆就扯下了蒙面步。四下里,火光烁烁,也不知是火光炙烤,还是血气上冲,张定边的脸上红彤彤一片,竟真如关公在世一般。“王小十,无论你是什么人,今夜也休想要阻止我杀汤和!”

    当下,王小十心中稍安。听这话中的意思,汤和尚无性命之忧。可又一想,这张定边的目标却是汤和,但他为何会对朱元璋动手呢?

    “你是来杀汤和的,当初却为什么又对朱元璋动手?”王小十开口直叫朱元璋、汤和两人的名字,为的就是不让张定边确定自己的身份。如此,张定边心中必然会疑惑,不知王小十是否就是朱元璋部的人。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杀朱元璋,只不过当日未曾发现汤和的行踪而已!”

    王小十相信张定边不会说谎。此时他已被层层围困,再说谎又有何意?

    两人话不投机,正待又要动手,可王小十身后,扰扰嚷嚷的声音更甚,就自朱元璋所在的院子里传出。

    今夜,注定不是寻常的一晚!

第一百八十五章 幕后黑手(1)

    这年轻的妇人走得倒真是快,王小十为怕她发现,只能远远的跟着,竟险些将这人跟丢了。可就是在他将将要跟丢了的时候,妇人的一个背影,却又像是从王小十的眼角划过,让他重新找到了目标。

    而后,王小十又追了上去。

    若是平常人也就罢了,王小十不是一个不分轻重,见了女人就喜欢跟上去的家伙。实在是这妇人出现的太过蹊跷。她不是旁人,就是那老汉的儿媳妇!

    当日在东阳县,王小十与那老丈一家相识,本念着两方人有缘,想着接济他们一下。不成想,那老汉明着与自己畅谈,实则暗地里防备着自己,故弄玄虚的拿出一本道德经来,骗自己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后带着一家人离开了。

    按照那老丈所说的,他家亲眷是在东阳城里,那老丈一家该是投奔亲戚去了,怎么就会出现在了青田镇上?

    王小十不认为自己是看错了人。他的这双眼睛,可是比鹰的眼睛都要尖!

    “或许,是这老汉一家不受那亲戚待见,这才没留在东阳县。”王小十往这方面去想。自古以来,富人家不待见穷亲戚的例子比比皆是,他这也不算是胡乱的猜测。“也没准这老汉是来青田找自己的!”

    若那老丈一家真是走投无路而追上来求自己帮忙,王小十不介意会帮上他们一把。

    跟着那妇人,不长、不短的走了小半个时辰的路,才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中。若不是跟着走上这么一趟,王小十还不知这青田镇竟也如此的大。

    就见,那妇人左右的瞧了瞧,才敲开了院门。当然,她并没有瞧见跟了一路的王小十。王小十自认藏的很好。

    藏的虽好,却抵不住他心底的好奇。未被人家发现,他现在,却要主动走上去。

    趁着那妇人刚刚进门,王小十过去敲响了院门。

    他才一抬手,就有了几分退意。“这敲开了门要怎么说呢?说自己跟了人家儿媳妇一路才找到这里的?”只怕那老丈听了这话会把自己打出去!

    还没想好,可手却已经落在了门板上。说来也怪,才一声响,门里就有人应声。“谁呀?”

    是那老丈的声音。没错!

    院门被打开。“哎呦!是公子您啊!快请进。”老丈倒也有个热情的劲儿。

    “老丈,您……”王小十只记得这老丈的人,却连人家姓什么都忘记了。“您在这啊!”王小十装作惊愣。

    “公子,小老儿姓高,您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老丈,你们不是在东阳投亲的吗,怎么到了这青田来?”王小十问。

    “说来话长了。公子屋子里请,老头子我慢慢和您说。”高老头迎着王小十进了门。院子里,高老汉的儿孙正在玩耍,见了王小十也不过瞧上两眼就扭过了头去。

    “公子,不满您说,老汉一家是遭了难了!”老丈一说起这话,眼泪也流了下来。

    “老丈别哭,您慢慢说。”

    “老头子一家去投亲,可谁想到,他舅舅那人发达了,也不顾当初的亲戚情分。倒是管了老头子一家一顿饱饭,接着就给请了出来。说是请,实际上就是给轰了出来。老头子一家走投无路,这才到了青田!”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王小十不禁在想。“可是,您一家怎么没有回乡,而是到了这青田来呢?”

    老丈道:“也算是天无绝人之路。在东阳的街上,我们碰见了一位财主府上管事的人。说是他家老爷在青田这里有一处宅院,怕年久荒废,想找个人看护宅院。这不,老汉想着给不给钱倒也无所谓,先有个落脚的地方也好。这才带着儿孙来了青田。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公子您。”

    “公子,您怎么找到老汉一家的?”

    “这……”王小十道:“是这样,镇子上的客栈都满了,我就想找处人家租住。这一敲门,就碰上了老丈您。”

    “这么说是老天给咱们的缘分啊!”老丈很开心。“您还没吃饭吧?孩子媳妇,去弄些吃的来。”

    “这怎么好?”老丈一家遭逢大难,王小十怎么好再去占人家的便宜?可看这老人热情的样子,他还真不好拒绝。“这样吧,让您儿媳拿着我的钱,到街上买些好酒好菜,算是我请老丈吃一顿酒。”

    老丈也不客气。“那感情好啊!公子还没有住处呢,不如就住在这里吧。这里虽然不大,还是有几间好房子的。快,给公子端碗水来!”

    老丈的儿媳低着头过来。她手里放下水碗,拿走了王小十的银子去买吃喝的东西。

    “公子,您快喝口水吧!”老丈催促着。

    “这真是一家实在的人啊!”王小十看着老丈期盼的目光,实在不好拒绝这碗水,仰头就饮了下去。

    “好!喝上口水,好好的睡上一觉,一切就都过去了。呵呵……”

    “老丈您说什么……”王小十要站起身,可腿才伸了一半却就弯了下去。再瞧着,老汉的脸在眼底变的模糊。他那笑带着戏谑和阴寒,院子里那几个玩耍的小孩子也跟着“呵呵”的冷笑了起来。

    “我真是蠢啊……”这是王小十清醒着说的最后一句话。

    老丈将剩下的半碗水泼在地上。“在东阳,不知道你是王小十,算是放了你一条路。可你不自觉,又让我在青田碰上了,这就是天命,这就是你的命!”

    “大人!”那孩子过来。他口里是活脱脱的童音,可眼神却与此时的老汉一样的冰冷。冰冷中透着森然之气。“一个王小十,至于您这么谨慎的吗?”

    “你不懂。这王小十可并不比咱们容易对付。”老丈好像很看得起王小十。“让他们盯紧了刘伯温,还有青田军!”

    刘伯温虽走,可青田军却未散。只不过,刘伯温投身了义军,青田军这支刘伯温所创立的队伍也就脱离了朝廷的掌控。有的化身为民,有的则成为了维护一方的“侠士”。不过无论这“侠士”还是义军,在元廷人的眼中,还不都是一路的“反贼”吗?

    这次,王小十真的是大意了。他没想到,带人一片赤诚,性子朴实、厚道的老汉,竟然会在水里下药。这药力很猛却不致命,但也足够让王小十睡上个三、五天的。

    当然,这是老汉心中的想法。可王小十呢?才过了两个时辰,他就醒了!

    他醒了,却动也不能动,话也不能说,只见到自己的身子正被捆得个结实。

    没错,他又如做梦一样,又好似“元神出窍”了一般。

    那老丈一家身份不明,又显然包藏祸心,他要赶紧离开这里才行!可是,他如何从这梦境中醒来?他只恨刘伯温此时不在身侧,否则那老家伙一定有办法。事到如今,他就只能靠着自己了!

    王小十下意识的用力,却勾不起身体的反应。他只能继续用力。

    别说,下意识的持续用力,他就觉得腹部一阵的动荡,好似空荡的腹中有一股热气在回旋翻转。

    接着,这热气上冲,直透胸腔、上达头顶。王小十被吓了一跳!

    这股热气自头顶冲出,惊的王小十身子一个机灵。而后,他就醒了……

    “这就是真气?还是内力?”总归,这是刘伯温的“神迹”带给他的变化。他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他要赶快逃出去。算时间,这时夜都已经深了,要是方孝孺和刘伯温知道自己不见了,还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子呢。

    可他身上仍旧绑着绳索。

    王小十又想到了那股“真气”。他拼命的试着找到刚刚的那种感觉,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尝试……

    此时的青田镇拉下了夜幕。夜幕中,自有白日间所达不到的喧嚣。同样,这夜色下也藏着白日间见不到的“精彩”。

    很精彩!一处客栈中,百十号人,上到掌柜、下到伙计,乃至是住宿的客人,不过半夜之间被杀了个干干静静,无一活口留下!

    若照这个速度杀下去,不出三五日的功夫,整个青田镇上就都没有了活口。这速度可真是快的可怕啊!可即便如此,却仍旧有人嫌这太慢了,而不住的催促。

    “抓紧时间!”刀光抽出,最后的一缕血色泼在墙上,为今夜的惨剧画下最后一笔。

    天亮了,惨剧也被人发现。可这事情到哪里讨个说法去?就连朝廷的人都不管。没办法,青田镇上有头有脸的绅士们出资,请人将这些尸首统统埋葬。一夜之间,多了这许多的坟头,弄的人人自危。

    这一切,王小十还都不清楚。他仍旧被关在这小院的柴房里,身上仍旧是紧紧的绳索束缚,无法挣脱。

    突然,有脚步声出现在了柴房门外,王小十径自闭上了眼睛装作昏迷的样子。

    是那个孩子,老丈的那个孙子。小小的身板,竟扛着一个大活人进来。这人与王小十一样,一样的昏迷不醒,身上被捆的结结实实。

    那孩子将这人放下便离开,丝毫没有怀疑王小十已经醒了。这倒是王小十目前唯一的优势。

第一百八十六章 幕后黑手(2)

    当时,长棒抽打在王小十的胸膛上,他就觉得胸前好似是被压了一座大山,直要将他胸膛中的气息都挤压出来。这种感觉,就如王小十当初跻身于水中的憋闷感一样。直至他腹腔中的一股真气上涌,内息缓缓不觉得游走于胸腹之间,他这憋闷感才好了些!

    王小十被这一棒打的失了力,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而跌倒在地上。张定边几步追赶来上来,脚尖轻挑,已将长棍重新挑起落在手上。此时,张定边再次抄起了兵器,而王小十非但是赤手空拳,更兼是被一击打成了重伤,完全成了砧板上的肉,听凭人宰割!

    “王小十,不杀你,不足以泄某心头之恨!”张定边的长棒一端就抵在王小十的喉咙上,只要轻轻用力,就足以戳断了王小十的咽喉。或是一抖手腕,就足以敲碎了王小十的脑袋。

    可张定边没动手。“说!你王小十究竟是哪路的人?”前番在青田,王小十与沈万三走的十分密切,沈万三又一口一个“王将军”的称呼他,使得张定边一直都认为王小十是张士诚的人。

    可这次,王小十却又是偏帮朱元璋,破坏了自己的刺杀计划。如此说来,他应该是朱元璋的人才对!

    可细想之下,自己也是徐寿辉部的人,此时还不都是替元廷做了事。莫非这王小十一也如自己一样?进而推算下去,难道是张士诚部已经决定与朱元璋议和了?

    议和之事张定边也曾听说。

    “我王小十就是王小十,你管是哪路的人?”

    “也好!知道你叫王小十,也免得我的杖下杀了无名之鬼!呀!”一声吼,张定边长棒高举,顷刻就要落下。却在最后的关头,张定边猛然收住了力。兵刃上的劲风,像是都吹在了王小十的脸上。

    他下意识的就是一闭眼。王小十都已做好了等死的准备。可这一瞬,却又恰似一年,王小十仍旧未曾感受到死亡的感觉。这怕是世间最为值得庆幸的事。

    而后,王小十睁开了眼。那长棒的一端,险些就要插在了他的眼睛上。

    “我还以为你王小十是什么英雄好汉,原来也是个怕死之人!”

    谁不怕死?若不怕死,又何必活着呢?

    王小十当然怕死。虽然他稀里糊涂的到了元末,可终归他还是个大活人。一朝生死攸关,他哪有不怕的?

    可王小十还活着,张定边的雷霆一击还没有落下。难道说,这张定边想要戏耍自己一通再送自己上路?

    王小十心里可没有什么“士可杀、不可辱”的心思,他恨不得张定边多费几句话,自己好寻个机会逃走。

    暗暗的,王小十已经在调动体内的内息。内息自丹田而上,缓缓经过胸腔,又不受控制的直达受伤的左肩。这一趟算是个轮回,而后这股内息又重新沉入到腹腔之中。如此循环往复,他已经不觉得胸腔疼痛了。虽然伤势仍在,可痛感却被压制了下去,否则他动一动手臂胸腔就针扎般的痛,如何还能够与张定边动手,如何才能脱身?

    “张定边,你一代英雄,死在你手上我也情愿。只不过,你要告诉我,是谁让你来杀朱元璋的?”

    “这和你有关系吗?”

    “有关系。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张定边点点头。“好,我就告诉你。我要杀的根本就不是朱元璋,而是想要杀汤和。”

    “你真的想要杀汤和?”

    “我去截杀朱元璋,只不过是不知汤和在哪处军营中,为了引汤和前来。”张定边竟真的说出了真话。

    无论真话、假话,王小十都不相信。他只不过将这都当做废话。能够拖延时间,让自己活命的废话。他不知道张定边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终归是暂活了一时,王小十就专心的运气调息。

    “你小子也不用耍鬼心眼。”张定边是何等人,自然看出他眼珠滴溜溜乱转,就是想着要逃跑。“你放心,我今天不杀你。明天我也不杀你!我要拿着你的命,去换汤和!”

    “你怎么会这么想?”王小十道。

    “不管你是什么人,无论你是朱元璋部的人,还是张士诚部的人,终归都不是一个寻常的小人物。朱元璋若想议和,就要顾忌你的命。我要拿着你去换回汤和!”

    “你与汤和有仇?”

    “不瞒你说,我在昨夜之前,根本就不知道汤和长的什么样子,不知道他是朱元璋部的将领。”

    “那你为何杀他?”这倒令王小十觉得奇怪了。不认不识的两个人,怎么就会有如此大的恩怨,竟令张定边不惜截杀朱元璋,又在重兵防护之下欲取汤和的性命。更有甚者,张定边事到如今还不想着放弃,竟还要拿自己去做文章。

    “为了我那侄女!”张定边道:“只有汤和的命,才能换回我那侄女!”

    “陈颖儿?”

    “恩?你也认得我那侄女?”张定边道:“不错。就是我那侄女。为了她的安慰,就是让我去到元廷大都,去刺杀元顺帝我都愿意!”

    “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啊!”王小十不得不佩服这人。想来,张定边这样的人不是好耍嘴皮子的。若是真的需要如此,他绝对是要不顾一切的冲到元廷大都去。

    “元顺帝又有什么?那王英号称蒙元刀王,是元顺帝的贴身护卫,还不是一样被我做成了废人一个!你小子若是安安生生的还好,要是你一心想着逃走,我就把你也变成废人,让你下半辈子都像一滩烂泥似的过日子!”

    张定边这样的人,无论他口中所说出的话是善、是恶,都不会是假话。他这样的人,一朝为善,自然是天下皆欢。一朝为恶,便就是大恶。王英他好巧不巧,一头栽在了张定边的手下,却也不算是冤枉。

    “你放心,我不会跑的。而且陈颖儿与我是朋友,我不会明知她有危险而不帮忙的。”王小十说的也是真心话。

    “算你小子识相!”张定边将长棒从王小十的面前移开。“我张定边说话算话。只拿你去换汤和,不会伤害你!”这前提,当然是他王小十不要乱动。

    王小十松了一口气。“不过,只怕你不能如愿了!”

    “为什么?”

    王小十就躺在地上,如此才令他舒服些。他体内的伤势虽然稳住了,却还不敢乱动。“你觉得汤和会答应,朱元璋会答应吗?”

    “那就要看你小子的分量了!你若是朱元璋的亲兄弟,或者是张士诚的心腹。为了两部议和的大事,我想朱元璋会答应的!”张定边倒也猜了个大概。他虽不是张士诚的心腹,却是朱元璋的兄弟。

    不是亲生兄弟,却胜似亲生兄弟。亲生兄弟尚且性格不同,而他们最初可以说是对彼此的性格所崇拜。经过王小十这么久的观察,朱元璋与史书上所写的相去甚远。

    王小十不说话了。张定边刚刚的一句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他是朱元璋的兄弟,可汤和也是朱元璋的兄弟啊!而且是比王小十更亲的兄弟。当年若不是汤和的一封书信,朱元璋还在庙中,为了生机而奔波,每日化缘为生呢。

    说是化缘,实际上就是讨饭。

    王小十也想看一看,在汤和与自己之间,朱元璋会选择哪一个?

    最有可能的一点,就是朱元璋绝不会舍弃汤和,却也不会对自己无动于衷。他会设法从张定边的手下救出自己?但那可能吗?张定边的“恐怖”战力,王小十算是领教了。若他一门心思要杀了自己,谁能拦得住?

    霎时间,王小十心底一片悲惨之意。“看起来,人还是要靠自己啊!”

    王小十试着活动了一下。刚刚躺着还好,可这一动起来,胸腔、左肩,就疼的入骨。

    见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张定边也不拦着。“你身上骨头断了两处,还是不要乱动的好!”说来不让王小十乱动,可张定边却一手将王小十扛起,奔城外而去。

    …………

    “没有找到吗?”朱元璋问。

    “回大帅,还没找到。”

    “是小十没有找到,还是那白衣人没有找到?”朱元璋又问。

    “都没找到,包括张定边也没有找到!”回话的是纪纲。而今,王小十不再,花云再次受伤,就由他负责保卫朱元璋的安全。

    “汤和在做什么?”

    纪纲道:“今早,城外大营传来消息,说是元军有所调动,汤帅出城去了。”

    “告诉汤和,将城外防线收缩,不要与元兵接触。一定要尽全力找到王小十!”

    “末将遵命!”纪纲道:“末将已带人查遍了城中各处,也询问了四门,昨夜并无人出城……”

    “啪”的一声,朱元璋的大手拍在桌案上。“这些都是你的事!若是找不到王小十,你纪纲就算是提头来见,也不足以弥补你的过失!”

    “末将遵命!”纪纲身子一凛。

    朱元璋胸中的怒气,好似都随着刚刚的那一吼而发泄出去。“速命汤和回城,由你协助汤帅负责寻找消失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一百八十七章 幕后黑手(3)

    听门外的这脚步声越来越近,王小十的手心就不自觉的浸透了汗水。他是紧张的,他是真的紧张。比他数次穿梭于战场还要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正经的和一个“江湖人”交手。不知对方功夫如何,亦不知自己手下能有几斤几两,如何让他不紧张呢?

    屋子里,两个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只待这小个子一进门,两个人就会以雷霆之势出手擒住他。

    可随后,却又听脚步声停在了门口。他们两个等呀、等呀,许久听不到动静。这一刻钟的时间,整个世界都好似静止了下来。

    “怎么回事?”王小十眨了眨眼。他心说,这家伙怎么停下了脚步,就站在了门外呢?

    “不好!”还是赶车人最先反应过来,最先的发出声来。他伸手推开房门,门外哪里还有那矮个子的影子?“我们中计了!那矮个子跑了!”

    原来,那矮个子沉重的脚步声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似他们那种修炼奇特功夫的人,脚步轻快的很,哪里是这样的落地有声呢。那矮个子走到了房门外,许是感觉到屋中的危险,他这才轻身轻脚的离开,倒是让王小十他们白等了一场。

    “他怎么发现的?”

    “我糊涂啊!”赶车人骂自己。“他可能通过呼吸、乃至我们的心跳,甚至是对危险的感知而预测到了我们埋伏在门内,这才悄悄的溜走了!”

    天下之大,江湖之远,纵然有些奇人奇技也不算什么。更何况,王小十这一路来见的多了。可是,让这矮个子跑了,终究算是打草惊蛇了!

    “我们追上去!”那人离开了一刻钟。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现在追上去,保不准就能够追得上。

    “好吧!”赶车人江湖经验丰富,明知纵然现在追过去,怕也无济于事。可既然与王小十同路,却也是聊胜于无。

    又是一日夜色深沉,老丈带人截杀了另一处江湖人聚集之所,正欲带着人赶往下处。

    “大人、大人!”刚刚就与王小十他们一门而隔的小个子来了。他的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姑娘。“大人不好了,王小十他们醒了。”

    “醒了?怎么这么快?”

    “不知道啊。要不是小的机灵,只怕都已经被他们给扣下了!大人,您要想个办法才是啊!”

    “没用的东西!”老丈亲手将矮子肩膀上昏迷的姑娘取下,不是陈颖儿却又是谁?

    之后,老丈的一只手掌趁着接人的功夫,一掌拍在了小个子的脑袋上。当下,前额被击,后脑却爆裂开来,如一道血箭般的激射出了鲜血,同时也抽空了这矮个子最后的生机。

    老丈出手毫不留情,也借此震慑住了周围的人。“记住,谁要是犯了错,耽误了陛下的大事,那下场比他还惨!”

    王小十两人逃了出来,却已看不见了那矮个子的踪影,更不知他此刻已经毙命。他与赶车人只顾得逃窜。“先到我那里去吧!”王小十的话不容犹疑。此刻,两人之力毕竟太弱,还是应该尽早与刘伯温、方孝孺他们会合。

    这青田镇乱了起来,也不知刘伯温怎么样了。不过想来,以那老家伙的聪明许是不会有事。

    两个人战战兢兢的闯了一路,倒是没被那些不知身份的人发现。他们甚至连个活人都没见到。好似在这两日的功夫,青田成为了一片死地。

    来到方孝孺等人存身的地方,王小十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这处院子,哪里还有当日的景象。从内到外,被焚烧成了一片焦土。王小十至此都不明白,历来为什么将“杀人”一词,与“放火”连到了一起。现在他懂了,那是为了让人尸骨无存,让找到这里的人丁点希望也升不起。

    “不会的,方孝孺肯定带人离开了,刘伯温也肯定还活着!”王小十这么告诉自己。

    只能怪这些

第一百八十八章 幕后黑手(4)

    “老夫岂会说假话?”老者道:“起初,青田之事是元廷所设计。可而后,却是方国珍在其中左右。方国珍设计劫走你那侄女,要你刺杀汤和,为的就是以解婺州路之危。”

    就像是“六叔”所说的,这一切的背后,原本是元廷的一个阴谋。可后来,随着王英被擒,这计划就那面会因此走形。随之,便陷入到了方国珍的摆布之中。

    方国珍反复小人,更兼是狼子野心。他投降元廷,不过是屈于形势,心里却始终暗藏着反意。这一次,他便是抓住了这个机会。

    陈颖儿起初被王英的人所抓获,为的就是想借此来对付张定边。可后来,在青田镇上,沈万三与陈颖儿两人再次被抓,却是方国珍的人所为。

    而后,方国珍拿陈颖儿大作文章,要张定边行刺汤和。目的,自然是解除婺州的战事。试想,汤和已攻下大半婺州路,若是再任其继续用兵,只怕整个浙江行省都要归于朱元璋麾下,他方国珍还要到哪里去寻立足之地?

    这些,张定边自然清楚,只可惜他没得选择。以陈颖儿的性命为威胁,他只能向方国珍低头。而自始至终,他都不知这究竟该是元廷的主意,还是方国珍自己的主意。

    六叔道:“你那侄女我已经将她救出,现在已安然无恙!”可无论六叔如何解释,张定边却是不听。两人打斗起来,张定边终归比其年轻,力气也足,逐渐六叔就已经有几分招架不住了!

    “你若不信,我可以带你去瞧!”六叔没有说假话。

    他本是受沈万三指派,去到临安府伺机刺杀方国珍。却不想,等了这许久都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方国珍反复小人,自然是个怕死鬼,为此昼夜身边都有人防护。

    没能寻到机会刺杀方国珍,倒是让六叔知晓了方国珍设下的阴谋。他暗中查清了沈万三被关押之处,将沈万三救出。又在临安府数日,探听出陈颖儿的下落,也一并救了出来。如此耽搁之下,他才未能与沈万三同路,而是随后追了上来。

    六叔虽年老,可武功却高,否则他若是脚下慢上几分,今日沈万三就危险了!

    六叔缠住了张定边,沈万三则是又一次背起了王小十。这一次,他带着王小十奔武义县城的方向而去。他当知道,武义已在汤和治下,进了城他们就算是安全了!

    “休走!”张定边当下舍弃了六叔,来截杀沈万三两人。而六叔却是脚步紧随,短刃不是戳向张定边周身各处,虽伤不到他分毫,却也有效阻拦了他的动作。

    正当这时,武义城方向来了一队人,十余匹快马,当先一人便是纪纲。

    今天,张定边在城门打伤了看门卒,又留下了“汤和换王小十”的话,自然是惊起了一阵波澜。当下,朱元璋命人奔四门外沿路追查,就连汤和都已亲自带队出城。这不,负责这个方向的就是纪纲!

    “快,前面有人打斗!”紧紧催马,离得近了些,才见到是什么人在打斗,也见到了趴在沈万三背上的王小十。“快,快救下王将军!快放号炮!”他与汤和约定好,若是哪一路人马发现了王小十的踪迹,就点号炮为信。

    一行人接过了王小十,又有人点燃了号炮。青天白日间,红色的火球在半空中炸裂,方圆数十里之内都能见到。

    城中,朱元璋也见到了半空中炸开的火球。“是小十有消息了!快备马!”他要亲自出城去接王小十。

    花云当晚受了伤,那夜被白衣人方圆,以及所带来的黑衣杀手砍了十余刀,本应该好生休养。可一听说得到了王小十的消息,花云也嚷着要跟去。

    朱元璋不许。“花云,你小子的伤还没好,老老实实给我待着!”

    “大帅,我身上都是些皮肉伤,上了药、包扎好了不碍事。倒是小十,被张定边抓去死活不知,我要不跟去瞧瞧怎么能放心?”花云说的倒是实话。当晚他所中十余刀,可刀口却都不深,全都是皮外伤。也是花云这愣头青,若是换了旁人却也是有得够受!

    “好,只要你能骑马,就跟咱一起去!”

    “好嘞!”花云翻身便上了马,也不顾朱元璋,催马就冲了出去。

    另一面,汤和也得到了消息,正带人赶来。

    非但是他们,这青天白日之下,火球自半空中炸裂,整个武义城中,乃至城外绵延的军营之中都察觉到了有异。只不过,更多的百姓只将这当做是天降的异象,而不知其中内情、缘故。

    可有一人心底却清楚。他就是方圆!

    方圆就在武义城中。都说大隐隐于朝,他昨夜刺杀不成,被汤和麾下的官兵杀了个溃败,但他却并未逃出城去,仍旧在城中寻找机会。今日,一见天上炸开了号炮,便知道又有大事发生。

    小小的武义城,可谓是风云际会,如此热闹的场面,如何能落下了他!

    方圆不骑马,全凭着两条腿。轻身功夫施展出来,竟比朱元璋等人还要先一步抵达此处。

    方圆到了就见张定边一人缠斗数人!那老者,沈万三,纪纲所带领的锦衣卫军士。

    方圆没有善动。他瞧着,张定边勇武,果然如传言一般。一根长棒舞动,寻常十数人根本就无从近身。

    “小十哥,你可觉得好些了?”纪纲在照顾王小十。“你放心,我们放了信号,汤帅想必顷刻就到!”王小十受了重伤,骨头虽已被张定边接上,可纪纲却不敢胡乱的折腾他,就只能让他先在地上躺着。至少,此刻的王小十已经没有危险了!

    另一面,张定边在打斗中,始终想着向王小十靠近。他不顾死活的动手,而锦衣卫的军士却也是以命抵挡,就是不让他接近王小十。如此僵持下来,锦衣卫的十余名军士竟已有半数死伤在张定边的手下。就连沈万三,也差点被一棒取走了性命,多亏了六叔帮忙。

    渐渐的,六叔体力便有所不支,却仍旧苦苦撑着。张定边就如一条猛虎,如今猛虎被他们合力囚在此处,若一旦放出,他们这一行人就都没命了!

    这功夫,汤和带人到了!他身边的人同样不多,也不过数十人而已。可有了这数十人加入,形势便将为之逆转。

    汤和到了,方圆也不再躲躲藏藏。他跳将出来,来助张定边!“我来对付这老家伙,你去杀了汤和!”方圆聪明,知道自己若是对汤和动手,多半会被其手下的军士所拖延住。如此,唯有让张定边去了!

    方圆长枪舞动,其威力也并不比张定边的长棒要差。他接过了六叔和余下的锦衣卫军士,替换过了张定边。

    张定边也不管这人的身份如何,终归是来帮自己的,立时间他就扑向了汤和!

    汤和尚在马背上,张定边就冲杀了过去。同行的军士要阻拦,可他们的刀锋还未抽出,张定边的长棒就已经砸下。非但是砸死了马上的军士,更是连胯下的战马都被砸倒在了地上。

    汤和麾下的精锐护卫,竟没人是张定边的一合之敌!

    就犹如战场厮杀,张定边站了一个先机,一棍就连人带马都给打趴下了,当时就吓破了这一行人的胆。

    汤和算是久经沙场,心性还稳得住,忙不迭的拉住了马头。却是见着,张定边左一棒、又一棒连毙数人,已经到了汤和的面前。

    汤和想要调转马头,可缰绳拉的急了些,马儿受惊,前蹄高高的抬起,倒是为汤和挡下了这一棒。

    棒子自马脖子插入,直穿马身。汤和的盔甲和脸上都泵上了血浆,也不知是身下马匹的血,还是刚刚死掉那些侍卫的血。张定边的手上,长棒都已完全是一副血红之色。

    张定边抽回兵刃,马匹失去支撑而栽倒在地,汤和也跟随着跌落马下,人滚了好几滚却也没稳住身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一次,汤和见识到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张定边之勇武,只怕就连号称朱元璋部第一勇将的常遇春,是也不能及啊!

    生死关头、命悬一线,汤和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张定边打长棒又一次举起,就只待落在他的脑袋上。

    却是这时,朱元璋到了!此处的情形,让人始料不及。幸而,朱元璋身边还跟着花云。眼见得汤和有危险,花云忙抽出马鞍下的佩剑,当先掷了出去。

    张定边有所感应,身形迈开一步躲过这一剑。而汤和趁此时候,可谓是连滚带爬的躲向一旁。

    “好险啊!”若是花云的宝剑稍微慢上丁点功夫,汤和的人头可就不保了!

    张定边心里这个恨啊!大好的机会,这次却又是被浪费了!

    就单单是这个转瞬的功夫,花云催马已经赶到了。他手中接过了一杆长枪,人在马上,借着马匹前进的势头一枪刺向张定边。借着马匹的前冲之力,这一枪的力道怕是不下千斤之重!

    “小十!”朱元璋下马搂住了王小十麻木的身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重伤求医(1)

    “小十、小十!”朱元璋还以为王小十受了重伤昏迷,拼命的摇晃着他,如此反倒是让王小十身上好一通难受。原本肩膀、胸腔压下去的伤势也再次作痛起来。

    “大帅切莫如此!王将军此时不能乱动,否则损伤更重!”纪纲久在军中,更兼是负责训练锦衣卫军士。按照王小十的要求,锦衣卫军士日常的训练中,也要模仿实战进行。锦衣卫军士或以一对一,或以一对多,手持木刀进行战斗。

    木刀战斗,虽无性命之危,可若是一但失手,也会戳断几根骨头。为此,纪纲倒是将这接骨、医骨的各种禁忌背诵了个烂熟。见朱元璋在摇晃王小十,他便出言拦住。

    “哦!”朱元璋也反应过来。他是关心王小十伤势急切。“小十,你觉得怎么样?”

    这倒好,被朱元璋一阵的摇晃,他身上倒是能动了。

    原来,张定边不过是点中了王小十的几处穴道,好叫他不要乱动。而此种方法能起一时之效,却难长久。此时穴道的酸麻感一过,王小十就恢复了行动能力。

    虽说是恢复了行动能力,可王小十还是不敢动。他身上一但用力,断裂而尚未愈合的骨头便是钻心的疼痛。

    另一面,花云已经与张定边交上了手。花云借着马匹前冲之力,一枪的力道不下千斤之力。他原想着,张定边该闪躲过一旁才是。却不想,这张定边不知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还是却有十分的本事,竟不闪不必,挺起手中的长棒就迎了上来。

    枪头与之对碰,花云手中的长枪在大力之下,竟儿是顷刻间折断。花云及时撒手,才未曾让这大力加持在自己的身上。

    “呀!”张定边身子一个翻转,长棍随身子舞动,砸向了花云。花云身子自马上跃起才躲过了这一击。只可惜他胯下的战马,却被一棒打翻在地。

    花云脚下站稳,自又有人递过了一杆长枪。这并非花云趁手的兵器,而是军中的制式长枪,木质的枪身,若普通拼杀起来自然能挡刀剑之力,可碰上了张定边这样的高手,却见显得有些不足!

    “这张定边非是一人能敌,纪纲,快上去帮忙!”王小十道。他算是见识到了这张定边的厉害。“大帅,我们这些人加在一起,怕也不是张定边的对手。速速调人前来,还要携带弓弩!”

    “好!”朱元璋心下发狠。“你张定边不是厉害嘛!今天就算是以命换命,也要将你给耗死!”

    这里,纪纲、花云,双战张定边,虽讨不到什么便宜,却也足够应付一阵。

    另一边,六叔与沈万三对阵那白衣男子。“方国璋!”六叔道。原来这人并不叫什么“方圆”,而是叫方国璋,乃是方国珍同族兄弟。“今日你若就此罢手,老夫放你一命!”

    “哈哈……看我取你老头子性命!”

    “那人就是方国璋?”朱元璋心里也清楚了。原来,这一切的背后,都是方国珍所策划。

    的确,方国珍算是下了一局很大的棋!

    方国珍有野心,却屡屡败在元廷手下,无奈只得投靠元廷。可他心中争霸天下的野心却从未熄灭,反倒是随着天下动乱的局势持续,而日益更胜。他就是要这天下乱起来!若是不乱,他方国珍如何在乱中取利?

    所以,借着青田的这次机会,他利用陈颖儿的生死,威胁张定边去刺杀汤和,以解婺州之危。另一面再命方国璋去截杀朱元璋。

    对于天下大势,方国珍看的很清楚。徐寿辉部势大,可内部却是矛盾重重,不需他刻意搅弄,只得作壁上观为好。

    而朱元璋部,却是在与张士诚部的作战中不断的日益壮大,将来必是临近最大的威胁,方国珍不可不防。

    所以,命方国璋取了朱元璋性命。只要朱元璋一死,其麾下徐达、汤和手中各握有兵权,必成分崩离析之态,借此方国珍就可以高枕无忧,自行壮大。待等实力足够强劲时,再去一扫天下各路义军,最后与元廷一争长短。

    而且,他还打算借着沈万三,对张士诚部做些事情。只可惜这一条计策还未来得及实施,沈万三就被人救走了。

    不得不说,方国珍定下的这计策绝对是好计策。若能成,朱元璋部,乃至南北各路义军继续维持乱局,方国珍也可首鼠两端,一面交好元廷,一面与各地义军打好交道,壮大自身。

    只可惜,纵然是再好的计划,一但执行起来,总归会有所偏差。阴差阳错,朱元璋没杀成,汤和也还活着,倒是王小十、花云这两个倒霉蛋弄了一身的伤。

    打斗中,张定边情知是大势已去,也不再纠结于是否能够杀了汤和,而是在思索着目前的退路。眼下,自己尚且能够独立支撑。可若是朱元璋部再有人赶来,自己就要被这般的耗死了!

    一边应对花云两人的攻击,张定边竟还有空去偷看四周的情形。他看到,那老者已经难以支撑,在方国璋的攻击下身形动作略显迟缓。

    他还见到,朱元璋正抱着王小十片刻都不肯撒手。四周的地面上,已经堆垒了几十具尸体,还有十几匹马也倒在了地上。

    “该死!早知道就留下几匹马也好跑路!”张定边暗骂自己。

    却见另一边,方国璋长枪一舞,就只顾得攻向沈万三。老者一见,忙得近前护持,却被方国璋夺了个空子,抽身脱离了战圈。

    方国璋一朝脱身,本应该快些跑路才是。可他却不!他非但不跑,倒是冲着朱元璋而来!看起来,他要杀朱元璋的心思还没有放下。

    见此,朱元璋身边的数名护卫挡在前面,拦下方国璋。这些人都是寻常护卫,哪里能够阻挡方国璋这样的高手。没两下子,就折损殆尽!

    沈万三那里,还在犹豫着是否要去救朱元璋。说实在的,朱元璋若是死了,对张士诚部也会大有好处。他与王小十虽是朋友,但两人却各为其主。

    沈万三这一迟疑,方国璋就险些得手了。却在最后关头,沈万三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六叔,去救朱大帅!”

    六叔又一次拦下了方国璋。

    远处,武艺城方向,大队的人马已经可以远远的瞧见。形势大好,花云等人似是已经占据了局面。

    突然,张定边手中长棍横扫,挡开了花云两人,还顺带一棒拍在了纪纲的后背上,弄得他口吐鲜血。

    “纪纲!”花云叫他。可一个不防备,张定边的长棒却又掷了出去。而这次却不是掷向王小十,也不是其他人,而是朱元璋!

    长棍刮风,震的人头脑“嗡、嗡”直响。这是真的!王小十的脑袋当时就好似“嗡”的一声,整个世界中好像就只有这一种声音,眼前所见到的,也只有这雷霆般的一击。这样的一击若打在朱元璋的身上,会是何等景象?

    而更为可怕的是,朱元璋此时竟被吓的呆住了、愣住了。呆愣之下,人便不知闪躲,如木讷了一般。

    “大帅小心!”花云离着还很远,纪纲刚刚受了伤,他们除提醒一句之外,根本就有心无力。

    六叔想要帮忙,却被方国璋拖住。而沈万三,纵然他有心,却难以挡下这雷霆的一击。

    倒是王小十,正好在朱元璋的身边。他看得清楚,心里也清醒。他不知道,这一击落在朱元璋的身上会怎么样?若是自己不在,难道朱元璋就这么死了?

    朱元璋怎么会死?他若死了,还哪里有未来的大明盛世。难道是因为自己,令一切都变了?

    王小十不知是从哪里迸发出的力气,他挺起身扑了上去,推开了朱元璋……

    应天府,有刘伯温提早做出的各种应对,上下仍旧是一片祥和之气。

    自那日王小十走后,正如刘伯温所料,应天府中真的就有宵小之徒,在散播朱元璋被刺身亡的消息。这消息刚一出来,朱升就亲自带人在应天府中搜查,查抄了一批造谣者的家眷,全部投入到了死囚牢中。

    尽管这一阵风波被压了下去,可毕竟这消息已经传出。尽管是摄于刘伯温的手段而不敢继续传播谣言,可百姓的心底难免都升起了这么一丝的疑惑。

    对此,刘伯温也是无法。他们爱怎么想便怎么想,只要等朱元璋返回应天,谣言便不攻自破!

    而后的几天,非但是百信之中多有传闻,竟在军中也开始有人议论这事。而军中士卒他刘伯温与李善长等人无权处置。各级将官同气连枝,这也不是轻易就能够动的。

    “陆远!”刘伯温当时便找来了陆远。“你以王将军名义,命令锦衣卫监看各地义军动向。若军中士卒、将领有造谣大帅被刺身亡者尽数记下,待等大帅回来再行定夺!”他只能是这么办了。

    朱元璋早就授权锦衣卫监督各地驻军动向,这点刘伯温是清楚的。虽然他也明知,若这项权利许给了锦衣卫,不亚于是在王小十的头上悬了一柄钢刀。可此时事急从权,他也只好如此处置了!

第一百九十章 重伤求医(2)

    今日,一大早的功夫,刘伯温才刚刚梳洗妥当,沐英那小子就来了。门上的人要通报,可沐英却等不及,直直的就闯了进来。

    “刘先生,我义父有消息嘛?”沐英是来到打听消息的。“还有小十叔。他去了那么久,我放心不下。”沐英这小子成熟了不少。虽然性子还如年轻人一般,不够沉稳,可已经知道了何为轻重缓急。

    刘伯温道:“公子不必担心。大帅人中龙凤,王将军更是福缘深厚,不会有事的。”

    沐英道:“话是这么说,可今早我这心里就乱的很,像是、像要……”

    又何止是沐英?小羽那丫头也是忧心忡忡。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王小十过家门而不入,必然是又要出大乱子了,小羽又不傻,怎么会不知道。她有心去找刘伯温询问,却碍于俗礼男女之别,而不好亲自上门,这就到了马秀英处。而她又在马秀英处遇见了沐英,这才托沐英来打听情况。

    经这么一说,刘伯温心里也越发觉得慌乱。他乃是修行之人,心境绝对不差,怎么就会一时慌了神呢?

    刘伯温闭目凝思。沐英不知他在做什么,却只能是干瞪眼的看着。

    许久,刘伯温身子一颤,口中轻吐一口浊气。他睁开了眼,眼中一时浑浊,一时又好似精光暴涨。他那目光澄清,像是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

    “刘先生,您看到了什么?”沐英问。早就听说刘伯温奇人奇术,难道他还会“千里眼”的本事?

    “刘先生?”

    “哦!对不住,学生刚刚有些走神了!”刘伯温道。而沐英却不这么认为。谁走神会如刘伯温刚刚的样子?这老家伙分明是知道了什么,一时间才感情流露。只不过刘伯温不说,沐英也无从得知。

    “无事、无事!”刘伯温口中喃喃道。而后,便不再说话了。无论沐英是如何的问,他却也不答,搞得沐英越发摸不中头脑。

    …………

    “小十!”

    朱元璋被推开,这一棍戳在了王小十的身上。长棍的一端自王小十身前而入,直透右胸。穿胸而过的一端,却也贴在了朱元璋的胸前。经王小十以命阻挡,棍上力道被消减了大半,却仍旧打了朱元璋一个跟头,疼的他一时间喘不上气。可想而知,若不是王小十推开了他,而是朱元璋受了这一击该会如何?

    只怕,朱元璋此刻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小十!”朱元璋才见到王小十。此刻,王小十大眼睛盯着,一双手在前面身前抓着棍身,好像是要将之从自己身体里拔出来。他的意识一阵恍惚,身上竟连痛感也没有了。他只知道,自己的力气正在被抽空,手上越发的无力。

    “噗……”王小十喷出了一口血,就喷在“凶器”上。而后,他人倒了下去。

    “小十!”花云也舍弃了张定边跑了过来。倒是纪纲,撑着伤势,一口单刀刺向张定边。

    张定边看着一刀缓缓而来,便双掌合十,如佛家行礼一般,手掌夹住了刀锋。纪纲想要抽刀,却耗不过张定边手上的大力。原本他就不是张定边的对手,更何况他此时还受了伤?

    张定边制住了纪纲的单刀,随之一手抓在纪纲的右臂上,而后一脚踢在纪纲的胸腹之间。

    这一脚大力之下,纪纲的身子被踢的倒飞而出,可他的手臂还在张定边的手里攥着。如此,纪纲的整条右臂,被张定边徒手扯下。他人还被踹飞在半空,可已经疼的昏迷了过去。

    另一边,方国璋见状,也想如法炮制,将长枪扔向了朱元璋。

    可花云却已经到了近前,单手便将长青拨开。

    六叔要趁此机会重伤方国璋,可张定边却是护着方国璋,两人且战且退,将六叔引走!

    “小十!”沈万三至此才清醒过来。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即便是朱元璋的那袋都是“嗡”了声,又何况是沈万三呢?怎么就会这样,刚刚形势还一片大好,却转瞬间就急转而下,弄成了这幅局面?

    事情也已经结束了,大队的人马这才赶来。有军士抬过了担架,轻手轻脚的将王小十抬起。

    “大帅,小十他……”

    “小十没有死。吩咐军中医馆,务必救下小十的命。若是小十死了,今日负责在武义城中值守的兵将,本帅必当重处!”朱元璋恨不得这就将火气发在他们的身上。若是守城的兵将能够早一刻前来,王小十也不会如此!

    朱元璋瞧着四周。死伤数十名军士,花云满身是伤,王小十重伤垂死,纪纲断了一臂死活不知,而自己与汤和险些丧命。可对方则是仅有两人,并且最后还成功逃脱!今日实在是窝囊的很!

    “派人去追!不要让那两个贼人跑了!”

    张定边与方国璋并肩,两个人快步如飞,片刻也不敢耽搁。一路奔行了十余里,期间又是数次绕路,待确定将身后的追兵甩开之后,他们才放缓了脚步。

    “好险!张将军果然勇武过人!”才吹捧了一句,可张定边的一双老拳就向着方国璋身上招呼。

    “张将军你这是为何?”两个人都是赤手空拳,又都是战过了一场之后,方国璋本就不是张定边的对手,此时就更加是难以应付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方国珍两兄弟没一个好人!汤和我是杀不成了,今天我倒是要看看,方国珍会不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同族兄弟身死而不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方国璋按说是个聪明人,可此时却犯了糊涂。

    “什么意思?拿你去换我那侄女!”张定边打的是这个主意。他来刺杀汤和,是受了方国珍的威胁,以陈颖儿的性命作为筹码,逼迫的张定边不得不从命。而如今计划遭受破坏,虽然杀了王小十,可毕竟没有完成方国珍的指派。为怕方国珍迁怒陈颖儿,张定边便要将方国璋握在手心里!

    这张定边是个十足的“疯子”!他从昨夜打到今晨,此时天已近正午,可他身上仍旧是有着用不完的力气。一招一式间劲力十足,方国璋每每都只能是疲于应付,渐渐体力便有所不支,身形也显得仓促而凌乱。

    这时,张定边一个快步上前,一手如鹰爪就袭向了方国璋的咽喉。而方国璋却是猛的一低头,原以为躲过了这一击,却不想张定边的膝盖也已经抬了起来,顶在他的面门之上。

    方国璋还想着用手抵挡,却是被这一记膝撞给大力冲击,整个人大翻了个筋斗跌落在地上。

    当下,张定边也没有半点仁慈、侠义之心,趁着方国璋不能起身之际,一脚踏在其胸膛上。脚下用力,直踏得方国璋嘴里呛出了血才肯罢休。

    如此一来,方国璋便更加没有了还手之力。

    “起来!”张定边将方国璋拎了起来,丝毫不顾及其身上的伤势。只要自己能够将方国璋活着带到临安府去,余下的事情张定边才不会在乎。若非是惦记着侄女的安危,他恨不得现在就将方国璋变成如王英一般的废人!

    “我那侄女被关在哪了?你要是说出来,我就放了你!”张定边也揣着心思。他情知,似方国珍那样的反复小人,只怕真的会视同族兄弟的生死于不顾。所以,他想着若是从方国璋嘴里问出了陈颖儿的下落,自己就亲自去救人,也省的去和方国珍谈判。

    而方国璋是闭口不言,也不知是否是身上的伤势太重无法开口,还是说他跟本不相信张定边会放了自己。

    “你不说也无妨,我就拿着你去找方国珍要人。若是他不肯,我就当着方国珍的面,将你身上的骨头一块、一块的拆了,让他知道我张定边的厉害。

    张定边见方国璋闭口不言,可谓是气的须发飞舞。再配合他脸上的狠辣之色,这哪里是什么忠肝义胆的“关二爷”,分明就是一个来自地府的鬼差,来向方国璋索命的。

    方国璋好似已将身死置之度外,不去妥协、求饶,脸上倒是一阵得意之色。张定边越看越气,当下就要扭断他的一条胳膊。

    “张将军不可!”张定边两人虽甩开了朱元璋的兵丁,却没办法甩开六叔。这老家伙如今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你做什么?”张定边一身火气无处发泄,谁还敢来找他的晦气。

    六叔道:“张将军,贵侄女已经被老夫所救,如今正在一处安全的地方!”

    “我不信!”如此大事,张定边岂会听信他随口之言。

    “这是真的。你那侄女被我救了出来,就安置在临安府中。你若不信,大可以押着方国璋,与我一道去临安,我还你个活蹦乱跳的侄女来!”

    张定边抓着方国璋的衣领不放手。“你这么做,于你有何好处?你要救方国璋?”他可不是小孩子,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帮自己的大忙。

    六叔道:“我要方国璋、方国珍两兄弟的命!等张将军见了你那侄女,希望你将方国璋交给我,让老朽借此接近方国珍!”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重伤求医(3)

    “老夫誓死要取方国珍性命!此贼狡猾,我虽潜伏临安府半年之久,唯一寻到一次下手的机会,却只是伤了那贼而已。自那之后,此贼必然更为谨慎。若无这方国璋为引,我如何才能接近方国珍?”六叔道。

    他说的句句实话,都是在恳求张定边。“老夫今日苦战半晌,已然脱力。而方国璋伤在将军手下,已无还手之力。将军若不信,老夫也愿束手就擒,听由将军押我们二人去往临安府。到时见了你那侄女,一切就都明了了!”

    张定边道:“我如何信你不是缓兵之计?”嘴上虽这么说,可张定边心底已多半同意了六叔的提议。他擒下了方国璋,本身就是要去往临安府救回自己的侄女,如此也算是同路。只是他不知道,这老家伙所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

    “你若执意如此,就让某家制住你的穴道,你可愿意?”张定边道。若真是如此,六叔、方国璋两人便等于是引颈就戮,若如此再让这两人跑了,张定边可就没有脸再在江湖上闯荡了。

    六叔咬了咬牙。“好!希望张将军言而有信,待见到令侄女时,就将这方国璋交由我处置!”

    “好!”张定边一掌打晕了方国璋,又过去制住了六叔的穴道,这才大松了一口气。而后,他就无力的坐在了地上。经过这连番一夜半日的打斗、奔波,张定边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现在不要说是花云那样的高手,纵然是来个三、五名锦衣卫军士,他也无从应付。幸而,六叔也是如此,两相又有共同的利益纠葛,这才没有发生冲突。

    …………

    武义城中,快马疾驰而过,沿街两侧也站满了兵丁,像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一样。

    沿街的百姓都被圈在了家里,可却不妨碍他们用耳朵去听、扒开门缝去看。就听着,街上快步呼啸,声音从未听过。待等马蹄声间歇,又是脚步声大作。而后,才是那真正打“大人物”!

    “大人物”来了,被抬在担架上。抬担架的四个人步伐一致,可真称得上一个“四平八稳”!

    朱元璋就在担架旁跟随步行。坐轿的旁边有人跟轿,坐车的也有人跟车,而今天倒好,王小十趟一回担架,身旁还有一个朱元璋在“跟担架”。

    就瞧着,王小十面色惨白,侧身躺在了担架上。而他的右胸处,张定边的那根长棍还在。上边的血迹都已经干了,王小十的血只怕也流了个差不多。朱元璋等人不敢轻动,生怕这棍子一抽出,王小十的命也跟着没了。

    一根手腕粗细的长棍穿胸而过却不死,王小十如何不能被称作是“大人物”?

    一路回到县府,朱元璋就是一步步的跟到了县府。他们进去之后,又有两副担架被抬了进来。一个上边躺着的是纪纲。纪纲如今断了一臂,肩头上已经被勒上了重绳,止住了血,可他的人还昏迷着。

    而另外一幅担架上则是花云。花云本就有伤未愈,当晚与那方国璋打斗又是伤上加伤。今天,虽说并未受什么伤,却也是有几分脱力。

    按照花云的性子,自己只要能动,就不愿躺在这担架上被人抬着。可朱元璋横了他一眼,花云就只得乖乖的躺在了担架上。此时王小十重伤,两名刺客又都跑的连个毛都不见,朱元璋正在气头上,花云哪里敢再在这些小事上触他的眉头。

    如此,花云也被抬进了县府,着军中医官好生检查了一番,又熬了些滋补的药品,这才算是了事。

    而纪纲那里就危险的多了。纪纲断了一臂,医官先是将断臂上的碎肉修理平整,又撒了大把止血的刀伤药,才另行包扎了一个严实,这才将肩头捆绑的重绳解开。

    如此还不算完,若是伤口仍旧有渗血的迹象,也还要令行处理。此时天近隆冬,不似盛夏那般的燥热,也不至于伤口发炎,但婺州路地数江南,湿气却重,更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他们两人的伤势一重、一轻,却都较为好处理。花云喝下了汤药汁,此时都已站了起来,急吼吼的跑到了王小十的屋子那里去。

    花云要进去瞧瞧,却被汤和拦住。此刻,四、五名医官正在其中救治,旁人不许进屋,只有朱元璋陪在屋中。

    “大帅,只怕事情不好!”

    “怎么说?”朱元璋面沉似水。

    “王将军这伤太重。长棍入体,右肺都已被戳穿,纵使医治过来,只怕今后气力有损,也如废人一般,手不能提、肩不能抗!”

    “这些不要你管!若是小十今后真的如此,我要王家一族世代受尽荣华富贵!”朱元璋道:“你尽管救治!”

    “可是、可是……”这医官原不敢说,可架不住朱元璋如刀的目光巡视。“可小人等却是无能为力啊!”

    “你刚刚不还说,医治过来之后,就是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废人嘛!怎么才转眼的功夫,你又说是无能为力?”自己的兄弟性命堪忧,可这医官还在和自己兜圈子,朱元璋是何等的气愤。

    “小人、小人说的是纵使能够医治!大帅,您听还有‘纵使’二字!”

    也就是说,这医官根本就没办法救治,刚刚说的都是假设。

    其实,这医官是在取巧。他本无力医治,可又怕朱元璋怪罪,就与朱元璋玩起了文字游戏。若朱元璋听说王小十今后已成了废人,便下令不需医治,他这关就算混过去了。若是朱元璋仍旧要他们救治,他只好搬出这“纵使”二字来做解释。

    “哈哈……”朱元璋笑中带泪。朱元璋出身低微,一路坎坷走来,什么样的人不曾见过,如何不清楚这医官心中之所想。“你给我打的好算盘啊!”朱元璋是气极了,气的不怒反笑。“来人!”

    门外,汤和答道:“末将在!”

    “将这医官拖出去,打他二百鞭子!纵使他侥幸不死,就拿一根木棍,从他右胸穿过!”这下子倒好,这医官耍了个小聪明,却终究是被“纵使”二字给害死了!

    “大帅饶命啊!”医官只顾得磕头求饶,却不知他越是如此更是在朱元璋心底留下了一个“软骨头”的印象,心中只觉得烦躁,哪里还会饶了他?

    汤和派人去执行朱元璋的命令。花云也在门外,他暗暗的摇了摇头,却没说什么。

    无论是汤和还是花云,他们都不是残暴之人。听说朱元璋要对这医官处以极刑,心头都是一凛。可想到目前王小十生命垂危、不省人事,可这医官竟然在搪塞、诡辩,企图在朱元璋面前蒙混过去,拿王小十的命当做儿戏,此事岂能不重处?否则,其余医官那里各个想着明哲保身,哪里还会尽力?

    “给我轻轻的打!”花云竟如此吩咐,汤和还以为他是在为这医官讲情呢,谁知花云的第二句话又出口了。“千万别把这混人打死,让他也尝尝被长棍穿胸的滋味!”

    跟随纪纲而来的锦衣卫兄弟道:“汤帅、花将军,将这人交给我们锦衣卫的兄弟,咱保证让他知道轻视小十哥的下场!”

    汤和眼下,也觉得这医官是死不足惜。“拖下去!”他竟真的交给锦衣卫去办了。

    只可惜王小十此时尚在昏迷之中,不知所发生的这一切。若是他见到了这一幕,当会感叹一句“天意如此”!

    作为后来人,他情知锦衣卫是一柄双刃剑,锦衣卫指挥使更是一个刀尖上的位置。他原想着,让锦衣卫一切低调行事。可不想,先是朱元璋给了锦衣卫一个监督各地驻军的职责,今又默许了锦衣卫执行酷刑的权利。不知不觉间,锦衣卫已越发酷似后世的那个鹰犬机构。王小十先前定下的“韬光养晦”之计,算是白费了!

    可以说,王小十这一受伤,可是让此间之事,越发的靠近了原本的历史轨迹!

    远的先不谈,眼下朱元璋可是为了王小十的性命而忧心,哪里会去关心锦衣卫是否对一个医馆处以重刑呢?

    倒是这个医馆被拖出去之后,屋子里的另外几名医馆都暗暗捏了一把汗。

    朱元璋道:“你们不要惊慌。本帅惩治那恶贼,是因他乱言误事,而非是因为王将军的伤势才迁怒于他。你们好生救治王将军,医治好了本帅有重赏。若是医治不好,本帅也不降罪!”

    “多谢大帅……”

    “大帅圣明!”

    虽得了朱元璋的话,可有那医馆的前车之鉴,谁还敢有意敷衍?

    一刻钟之后,几名医官你推我让,又一个“倒霉鬼”被推到了朱元璋面前。“大帅!”

    “怎么?王将军怎么样?你不会又要和本帅说什么‘纵使’的事吧?”

    “下官不敢!”这医官道:“王将军伤重,我等筹措再三,的确无有办法救治。不过,下官斗胆引荐一名神医。若是此人在,必定回天有数!”

    “是什么人?到这个时候,你还这么多的废话!知道神医还不快说?”

    “下官该死!那神医名叫滑寿,精通歧黄之术,北地人称神医。我等虽然精通病理,却并不通晓刀枪外伤之症。想来,天下间也就唯有此人,才能够医治王将军如此的重症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千里求神医(1)

    “滑寿?这人医术真如你说的那般神奇?”朱元璋从未听说过此人。也是,朱元璋自幼贫贱,儿时若是发烧生病了,慢说是大夫,他连口犀角水都没处喝,那里能够听说过这大名鼎鼎的神医?

    这医官道:“这人名叫滑寿,字伯仁,号樱宁先生。此人如当时华佗,善于医治刀枪伤势。而今,王将军胸前被长棍穿胸而过,才使我等苦于不知如何下手。若是那位神医在,定当将伤口处理利索。而后,我等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王小十所受的伤,放在后世动用外科手术,也是担着极大的风险,就更不要说是在这元末之时。寻常的医馆想要救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这点,朱元璋起初脑袋空空不曾想过,现在想来,这医官说的却有道理,不似刚才那混账的推延之词。

    “那位神医在何处?”

    “这……回大帅,那神医近年来游历四方,一来行医,二来是寻病、寻药,旁人却不知去处。”

    “你这不是废话吗?神医远在天边,难道你让本帅飞过去将那神医请来?”朱元璋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便吓得这医官双腿一抖跪在了地上。

    医官道:“那神医虽不知何处,但那神医有一位至交好友,乃是隆平府名医。若求到这人头上,必然就能找到神医。而且,此间另外两位同仁,就是那位前辈的学生!”

    “你们两个过来!”朱元璋一指身后那两名医官。“他所说的可是真的?”

    地上跪着的医官瞧瞧这两人。刚刚,自己就是被这二人推到了朱元璋面前,如今提起他们两个,也算是小小的报复他们一下。而且,他说的也句句都是实话。若是说了谎,自己岂不也要去受那二百鞭子?

    听朱元璋问话,另外两人也吓得跪倒了地上。“禀告大帅,这话是真的。我们师兄弟二人,师承隆平府名医王居中先生。而家师与那位滑伯仁神医乃是早年故交,且多有书信来往!”

    “那好!本帅这就派人护送你们,星夜兼程,快马赶奔隆平府,务必要问出那滑伯仁的下落!”朱元璋当下便道:“事情办成了,你二人必有重金赏赐。若是敢就此一去了之,本帅就将你等家眷全部打入大牢!”

    朱元璋这也是没办法。为了王小十,他情愿去做一个“恶人”!

    “下官不敢、不敢……”

    “只是,我等一去隆平府山高路远,王将军这里,还有劳这位仁兄伺候了!”他兄弟二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又将这“皮球”踢了回去。

    朱元璋也道:“没错!他二人去找神医下落,而你则要昼夜不停,保证王将军安全。若是王将军有丁点闪失,本帅绝不饶你!”

    看护重伤垂死的王小十,绝对不是一个好差事。瞧着王小十目前的状况,脉搏虽也有力,可毕竟还是伤势太重,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咽下气去。这责任可太大了!有心不接,可看朱元璋这架势,若自己有丁点违抗,只怕立刻就推出杀了!

    “下官领命!”没办法,他只好应接下来。

    当下不敢怠慢,由汤和部的兵将,以及锦衣卫的数名校尉,共同护送这两名医官去往隆平府。说是护送,可实则却如押运一般。一路上,必定是昼夜兼程,不敢丝毫耽搁。等到了隆平府,这两个医官也必然会被折腾够呛,可若是问不出那神医的下落,只怕这两人就更加是有得受了!

    那两名医官为了王小十受的罪暂且不提,而留下“值班”的这名医官也是担着风险。先前三人联手压制住了王小十的伤势,而今王小十仍旧昏睡着,呼吸仍旧低微,却胜在脉搏还算有力。这医官每半个时辰,就会探手摸一次王小十说的脉腕,察觉无事之后,才会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打盹儿。

    后半夜的时候,花云又来了。朱元璋、汤和两人也未睡,却是在商议军中大事,唯有花云因伤势在身,可算是闲人一个,才来这里守着王小十。

    人都已经站在了床边,可床头打盹儿的医馆却也没发现。花云也不叫他,像他们这些医官也不容易,既然小十无事,得空就让他休息一下吧。

    花云就只站着看床上的王小十。看着看着,他就想起了第一次见王小十的时候。当时,朱元璋待王小十非同一般,惹得他们都好生嫉妒,更兼是王小十文武不善,令他们好生鄙夷了一番。

    可随着花云与王小十暗入横涧山,又入滁州,他对王小十大为改观,两人已如生死兄弟一般。乍见王小十伤重至此,花云一个大男人、铁骨铮铮的汉子,眼睛里忍不住泪珠涌动。

    花云这一哭,王小十好似也受到了感应一般。他的眼皮微微颤了颤,这点细微的动作花云自是没有注意到。可随后,王小十鼻子下轻哼,嘴唇也抖了抖,口中也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小十!你是不是醒了?我是花云,你有什么话跟我说?”花云不敢去动王小十,却俯下身躯贴近了些想要听清楚王小十嘴里的话。

    “不可!”如此这般,却是惊动了床前打盹儿的医官。“花将军不可啊!”这医官不知怎的,发疯似的推开花云。“花将军,你这是害了他啊!”

    “怎么?”花云尚不自知。

    医官道:“王将军身受如此重的创伤,能够维持一份生机,全凭胸中一口气拖着。他始终昏迷,这口气不吐出来还好,若是一但开口,就如回光返照一般,话说完了,人也就回天无力了呀!”

    王小十意识尚且不清醒,这般大吵大嚷的,也没见他再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口中不住的轻哼,像是胸前的创伤正刺激着他的痛感。

    花云吓了一跳!“那你快想办法,千万不能让小十有事啊!”花云恨自己添乱,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医官道:“如今只有试试了!”他快速取出银针,在王小十的脑上与胸前行了数针。胸前行针,是为了减缓王小十伤口的痛处。而在脑上行针,则是为了让王小十继续昏睡。

    病情万变,疗法自然也有千般变化。有些昏迷的人需要令其清醒,而有些人则需要持续的昏睡,才能保存最后的生机。

    “怎么样?”这番大吼小叫,门外的值夜兵丁听了,立马报给了汤和,连着同在商议军情的朱元璋也赶了过来。“花云,怎么回事?”

    “好险啊!”医官擦了擦汗。“花将军,以后记得切莫要唤王将军。而今,王将军多睡一日,就平安一日。刚刚他这一醒,脉搏又都弱了几分。”

    “小十没事就好!花云,你怎么还这般莽撞?”朱元璋指着花云的鼻子。现在的花云已经是驻兵一方的将领,朱元璋还给他留着几分面子,否则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大帅,王将军这一夜虽然过去,可毕竟伤势太重。隆平府路途遥遥,那滑寿还不知身在何处。王将军只怕挺不到那个时候!”这医官所说的都是实话。

    朱元璋道:“确实如此。你可还有什么办法?不求根治,只要能够留住小十一命就好!”

    “难啊!明日,需给王将军喂些水。那时,只怕会牵动伤口。可若是王将军始终不饮不食,又恐挺不过两日!除非……”

    “除非什么?”朱元璋、汤和、花云一齐出声。

    医官道:“除非请刘伯温先生帮忙。下官在应天行医时,就曾见过刘先生的医术。若是刘先生在此,或许会更有办法延续王将军性命。”

    这同样又是一句废话!刘伯温还在应天。应天府照比起隆平府来,虽说更为临近,可仍旧不止两日的路程。

    “你这杂碎,怎么不早说?”花云冲上去就提起了医官的衣领。

    “花云!”朱元璋道:“退下!小十生死不知,你还在胡乱放肆!给我滚出去!”

    没办法,花云冷哼一声,就出了门。

    朱元璋道:“你继续看护王小十。汤和,派快马回应天,务必将刘伯温叫来。要快!”无论是否来得急,他朱元璋都要尽全力。这即是为帅之道,也是朋友、兄弟之义。

    第二日,一早医官就为王小十喂下了水。为怕引起意外,医官只是将棉花沾湿,荫在王小十的嘴唇上。如此反复了两个时辰才算作罢。按照医官的推算,如此这般,王小十当能挺过这两日。

    就在众人忐忑之下,又过了一日。

    第三日,医官如法炮制,可今天喂下的却不是白水,而是捞饭时的米汤。王小十无法进食,却可以借此来补充一丝营养。

    可今日,这喂食的时间却不足两个时辰。才半个时候刚过,医官就发现,王小十的嘴唇有些水肿之感,便知道,此办法已经无从奏效了。

    朱元璋来看时,医官只得照实回答。“大帅,王将军怕是挺不过明日了!”

    才两日的时间,算上明日,也不过才三昼夜的时间。如此的仓促之下,若是想往应天府打上一个来回,却又谈何容易啊!更何况,纵然请来了刘伯温,也不知道他是否就能保住王小十的命!

    “你且尽力吧!”朱元璋也尽到了心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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