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银龙族的决定
在兽人从比蒙高原南下之前，横贯北陆的大草原原本是人类的地盘，在这里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部落，也建立过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王国。然而自兽人南下近两千年后，依然生活在草原上的，只剩下大草原西部的伊尔人和波加尔人。
伊尔国立国不过两百年，落日山脉周缘，由雪山融水滋养而成的一片肥沃牧场是这个民族起源之地，由于受到东方兽人的不断挤压，伊尔人不得不越过宽阔的蓝潮河进行西迁，直到遇到强悍的波加尔人才停止西迁脚步，两国以科维河为界。
安戈洛公爵的领地，就夹在伊尔人和波加尔人之间。
处于生存的需要，伊尔人和安戈洛家族联起手来，建立了联合的伊尔王国，西可以防备波加尔人，东共同抵御兽人。因此，实力略胜一筹的伊尔人担任王国的国王，而王国最有权势的大臣，首相一职则由安戈洛家族委派。
伊尔人自认为是生活在落日山脉一种全身长满金色羽毛神鹰的后代，其中王族伊凡家族是拥有血脉的直系后代，又被称作神鹰家族。相传伊尔国开国国王伊凡一世，一位强大的神圣级战士，每逢遇到强劲对手时，就幻化成一只神鹰，以雷霆和利爪给敌人致命一击。
神鹰无处可寻，但在陡峭的落日山脉内还生活着许多灰褐色的巨鹰，作为十阶魔兽，也只有伊尔人懂得方法召唤和训练他们，作为骑士的坐骑，这些强壮的魔兽，可以载着全副武装的骑士，做短距离快速的飞行。
因此，伊尔国有一批精锐的神鹰骑士，他们主要作为王室的护卫，守护王城塔及其周围。高大而坚固的王城塔，伊凡一世时期由白石建成，作为一座军事堡垒，它拥有许多塔楼，而巨鹰就栖息在这些塔楼的顶部。由于种种原因，越来越远离落日山脉的伊尔人，他们的巨鹰和巨鹰骑士也越来越少，现在已经数不足十，以致大量的塔楼顶部空荡荡的，只有飞鸟往来栖息。
在最高大的塔楼顶部，向着四方开着四个圆洞，无论从哪一面看过去，都像空洞无神的眼窝，透过它，则可以俯瞰整个阿提尔城以及脚下的伊尔王宫。
吟风小心翼翼地飞行，有时候又不得不绕行，甚至施展出最快的速度，这才避开那些来自城垛和其他塔楼的视线，当他终于自某一个圆洞进入最高塔楼的顶部，完美地没引起任何注意，这才稍稍舒了口气。
在龙之国度长期耳闻目睹其祖父，龙神盖伯的一举一动，也深受他的言行熏陶，吟风深以他的名言“四海之内，龙族皆为一家”为然。因此，当雪落坦陈她的身份之后，吟风当即释放了她，让她继续在龙角岛尝试进塔方法，自己前往王都阿提尔，会见神秘的人物，北方游侠吉兰特。
他原本以为，哈威亚舅舅和吉兰特相约之处只是普通的地方，委实没想到是戒备森严王城塔的中央，王宫的正后方。
同样，塔楼顶部空间之宽大，也出乎他的预想。
月亮的清辉透射到石头地板上，吟风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居然来早了。
低头看着石板上已经开始模糊不清的花纹，吟风对哈威亚舅舅每隔几年就要和一个人类会晤的行径颇为疑惑不解。他是一位人类游侠，常年游走于北方的贝莎海沿岸、幽暗森林、大沼泽和大草原，他是雷神学院的老师，作为信使前往龙牙山的范兰西是他的学生，哈威亚舅舅就跟他介绍了这么多。
他连雷神学院的院长都不是，凭什么可以和银龙族族长相提并论、平起平坐。
吟风手拄权杖，远眺如黑蟒般从阿提尔城东蜿蜒而过的蓝潮河，三十公里外，在它的河口，那位叫做雪落的龙裔少女不知能否再次走进黑塔，这是吟风此刻最关心的，同时也对相约而迟到的人类，深感不满。
“这是整个阿提尔，最早的建筑！”忽然有声音在吟风耳畔响起，“从这里，到龙牙山和到雷神学院几乎一样远！”
吟风赶紧侧过头，发现身旁多出一位中年男子，双手负在身后，和自己并肩而立。
“你就是北方游侠……吉兰特？什么时候到的？”吟风忽然间感到几分凉意，因对方的悄无声息。
“按约定，太阳落山之后！”
“可……我刚才并未发现你？”
中年男子不再出声。
于是，吟风似乎明白了。
“知道为什么我们要选择这里，作为会见之处吗？”
吟风摇头。
“因为伊尔国，不单单是神鹰家族和安戈洛家族的伊尔国，北方的人民和南方的银龙族，也应该享有应得的权利！”
“你的意思是？”吟风没能听明白。
“你是未来银龙族的族长，你要率领整个银龙家族进入下一个纪元！”
直面对方充满尊重和期待的眼神，吟风忽然觉得颇为享受。
“所以呢？”吟风喃喃问，沉思了片刻后，接着自己解答，“所以你和哈威亚，我的舅舅，让我常留阿提尔？”
“是的，在东方和西方，在索兰和神炽的帝国争霸中，伊尔国会变得愈发至关重要，不仅索兰的公主嫁了过来，在不久的将来，魔法行会和神圣教廷、维罗斯商会和贝莎商会，都会将这里作为彼此角力的战场。”
吟风微微皱眉，他隐约觉得对方把事情说得太复杂。
“主要是，神鹰家族衰落了！”中年男子叹息道，“再也出现不了像伊凡一世那样的强者了！”
……
7月18日，彼得罗王子和伊琳娜公主的婚礼如此举行。
整个王都陷入了喜庆的狂欢之中。
从中央大街到圣奥古斯都广场，所有人都穿上节日的盛装，头戴花环，载歌载舞。连城防军战士和中央军团的骑士们都披上鲜艳的披风，面带愉悦的笑容，神态轻松地四处巡防。
大街上到处都是鲜花、水果、音乐、歌舞，以及喝不尽的索兰美酒。维罗斯商会为了这场喜庆，满载了三船酒和着伊琳娜公主一起来到阿提尔，任何人都可以免费享用。
当然，最引人瞩目的当然还是今天的主角，彼得罗王子和伊琳娜公主。一位英俊潇洒，一位美丽无比，当他们走过撒满玫瑰花瓣长长的红地毯上，人群的欢呼到达高潮，民众们都希望，未来的伊凡六世，甚至还没出生的伊凡七世，都会是英明而又伟大的君王，能够守卫好伊尔国的边境，抵挡住兽人的入侵。
除了婚礼外，库萨里大捷的庆祝也同期进行，河东军团军团长，库萨里战役得指挥者卢森将军作为英雄，站在奥古斯都广场中央接受人群的欢呼，一时间，鲜花和掌声如雨。
而包括罗杰在内的伊尔国年度斗气比赛前五十名，同样也接受人群的欢呼，他们还获得由维罗斯商会提供的奖励，每人五十金罗尼的兑换券，可以不限期在任意一家维罗斯商会兑换物品。这一项看得艾米面红耳赤，心动不已，他已经隐隐后悔自己当时冲动做出的决定。
神秘的嘉宾，来自龙牙山银龙家族的贵宾也亮相了，他是年轻的吟风，龙牙山银龙家族未来的族长。吟风手执象征银龙族最高权力的银龙权杖，当众向伊尔国民众作出如下承诺，“为了更好地抵御兽人，接下来他将率领一批龙族强者长驻阿提尔，可以随时应对兽人入侵。”这是激奋人心的消息，在整个广场一片欢腾的情况下，吟风再次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为了和人类，特别是伊尔国人类充分合作，龙牙山银龙族每年将多提供一位龙骑士签约名额，这个名额只为伊尔国的骑士保留！”果然，他的宣告引起全场的轩然大波，就连彼得罗王子和安戈洛公爵的眼神都变得炽热起来。
成为一位龙骑士，可以说是每一位骑士的最高梦想，在骑士和飞龙达成精神上的契合之后，互相之间的攻防甚至某些技能可以分享，这种加成可是一加一远远大于二的效果。
然而飞龙的数量是极其稀少的，无论银龙、绿龙、红龙还是黄金龙，甚至包括暗黑精灵地下森林中的暗黑龙，这些不同龙类族群的数量多不过数千，少则几百，因此每位龙族族长都必须精心安排可签约的龙族后辈，仔细挑选来自人类的‘女婿’，除了几次魔族战争时期的特殊情况，在历史上绝大多数时期，各势力所有龙骑士的总和数量也不过数百位。
长久以来，龙牙山银龙族对索兰帝国的候选骑士每年开放一次，每次签约两位龙骑士。
这是由索兰帝国官方组织的签约，所有候选骑士由索兰帝国预先筛选产生，在当年的八月中旬前往封龙台，接受龙族的考核和遴选。由于是官方组织，龙族在考核时会掌握一个尺度，除非骑士有出格行为，否则不会导致严重伤亡发生。当然，骑士如果对自己的实力和魅力有足够信心，随时随刻都可以站在封龙台上，只是对于这种个体行为，龙族从来不保证其安全性。
索兰帝国官方每年选出的十位候选骑士，选择范围针对整个索兰帝国及其所有附属国，竞争极其激烈，面对人才济济的索兰帝国，伊尔国的候选者很难有竞争力，以至于如今伊尔国没有一位龙骑士。
“罗杰，你在索兰，我在伊尔国，看看今后我们谁能够先成为龙骑士！”艾米开着玩笑。
“那你们可都要好好努力！”特蕾莎看上去也挺兴奋，脸蛋红扑扑的。
第十五章 初到伊凡城
991年9月1日，伊凡城。
北方愉快的夏日很快就过去了，早晚带着凉意的风，吹得林间的花早已凋零，吹得树叶也开始悄然泛黄。
艾米已经绕着伊凡城古老的石头城墙跑完了五圈，天还没有完全亮，汗水和露水沾湿了艾米的灰褐色的衣袍，回过头去看，所有的同学都远远落在身后。
蓝潮河在眼前冒着薄薄雾气，这里河面开阔，水流缓和，艾米双手叉着腰，大口喘气，正准备休息片刻，等等身后其他人，城墙顶上响起了惊雷般的吼声，“艾米！不准偷懒，赶快跳进水里去！否则我扣你十分，晨练结束后再罚跑五圈！”
一个长着卷曲黑发，浓密胡须，目如铜铃的脑袋从城墙顶露了出来。
艾米一哆嗦，想都没想，赶紧“扑通”跳进水中，奋力挥舞双臂，向着蓝潮河上游游去。
这就是艾米同学，伊凡城雷神学院一年级新生每日必修的项目。
四千五百二十二米的城墙，每日凌晨五点起床，绕着它外围崎岖的小路奔跑五圈，然后再跳进蓝潮河逆水而游，游不出多远，就右拐进入蓝潮河的支流恩卡河狭窄的峡谷，那里水流湍急，必须拼力前行，八公里之后游出峡谷，上岸后岸边有学院的大板车候着，然后再将他们一起拉回雷神学院。
艾米是在彼得罗王子盛大婚礼后的第二天，便和新同学们一起，跟着吉兰特老师，步行两千三百公里，跋涉半个多月，才来到这座伊尔国最北方的小城。
和罗杰、特蕾莎老师、法师莱昂等人匆匆道了别，艾米并未有像罗杰那样表现出过度的依依不舍，他还对雷神学院的自由自在，以及吉兰特对他的承诺，拥有一份珍贵的礼物抱有幻想。
特蕾莎老师则沉浸在意外的惊喜之中。银龙族准族长吟风答应的给予伊尔国每年额外的一个签约龙骑士名额，从今年即开始生效。经过立即磋商，每年伊尔国也将选出五位候选骑士，其中三位由伊尔王室推荐，两位由安戈洛公爵推荐。而特蕾莎由于种种原因，居然成为王室推荐的三人名单中的一员，因此，她将要在王都阿提尔继续逗留到八月初，然后再前往北龙牙山封龙台。罗杰则可以和她一起顺道回别里杰，回诺瓦村，看望他的母亲露西亚大婶和他的姐姐卓雅。
“替我看望她们，再向她们问好，说我很想念她们，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回诺瓦村看望她们！”艾米说这话时别过脑袋，使劲眨巴着眼睛。此刻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沉默寡言的李，无论如何，他的形象永远在艾米的记忆中占据重要地位，时不时地就会浮现在眼前，再被艾米强行压抑下去。
同样沉默寡言的莱昂，相识以来都没有和艾米说过几句话，在分手的时刻居然紧紧抱住艾米的胳膊，抽抽泣泣地掉下了泪水，搞得艾米都为他害羞。完成护送任务的阿兰蒂斯院长准备领着他一起前往银湾，他先是很开心随即又干脆地拒绝，“不！我要去翠比松！”原来他还记得要将那匹白马送还给河间王子。“那好吧！我留两位萨迦骑士陪着你，尊贵的莱昂法师大人！然后再护送你回银湾，你知道吗？以你现在的修为，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康斯坦丁会长可不会轻易饶过我！”阿兰蒂斯院长以半开玩笑的口吻道。
最后，阿兰蒂斯院长以极其复杂的目光久久凝视着吉兰特，那目光中所饱含的火辣辣的炽热连艾米都觉得，自己要是吉兰特，肯定是扭头就逃。然而吉兰特就是吉兰特，他的脸上依然挂着平易近人、处变不惊的微笑，倾听阿兰蒂丝的询问，“这么多年了，难道你不去一趟索兰？要知道，当年你们可是无话不谈，甚至可以为对方交命的朋友！”
“那里不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在北方！”吉兰特淡淡道。
“还是让范兰西去南陆，顺路经过利伯维尔时，代表我去分别拜访他们吧！”想了想，吉兰特又补充道。
八月是伊凡城最好的季节，这时花开树绿，日长夜短，气候舒爽，相隔数月之后，艾米又见到了范兰西。
他在蓝潮河的渡口等候着吉兰特一行。
范兰西没有变，依旧一身洁白长袍，背插一柄蓝色长剑，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见到已经变得更加健壮，更加敏捷的艾米，范兰西大步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第一句话就问，“有气核了吧？”
“嗯！”
“那么欢迎你们来到伊凡城，欢迎你们来到雷神学院！”
艾米睁大了眼睛，和其他同学们一起，以好奇的心情跟随范兰西打量着这座小城，和这座迷你的学院。
伊凡城位于阿提尔北方两千多公里。沿着辽阔的蓝潮河向北穿过整个大草原，在进入北方森林大约一百公里后，蓝潮河向东凸起形成一个河曲，发源于落日山脉的恩卡河在穿越过一片崎岖的山地后于河曲处汇入蓝潮河，在两河汇合之后的蓝潮河东岸，古老的伊凡城就坐落于此。
这座两千年前由巨人族建筑的要塞，背依恩卡山，面迎蓝潮河，是天然的易守难攻之地。巨人当年修建它，是作为前方要塞，用来提防南方的人类以及东方的兽人。当巨人撤退人类拥有它之后，又作为北方的要塞，用来提防北方的蛮族以及东方的兽人。
城墙以巨人一贯的作风，修建得高大坚固，虽然几经攻破，但依然保留其原始风貌，三十米高的城墙只是在顶部和城门附近被稍加修缮。
城墙开有两道门，东门也叫恩卡门，和城外恩卡河栈道相通，西门又叫蓝潮门，和蓝潮河上的码头及渡口相连，伊凡城和外界的沟通主要通过西门，从那儿经蓝潮河水路可以向下游一直到阿提尔，再到哥布林海，或者从西门外渡口渡过河，那里就是伊尔国南北驿道的北方终点，现如今在那里已经形成了一个叫做奇马的小镇子。
当然，从西门码头沿着蓝潮河向上游溯源，曲曲折折五千公里，穿越整个幽暗森林，可以到达更北方的大沼泽。
伊凡城又叫雷城，至于为何巨人族当初要选择在这里建城，除了跟便于防守的地形有关之外，恐怕与城东的恩卡山有更密切的关系。
恩卡山虽然不过千米之高，但是它那近乎完美的圆锥形，和冰冻苔原上的阿提斯神山有着非常相似的外貌，因此才促使巨人族不仅仅在这里筑城，还建立一座以它们心目中的神明为名的学院，雷神学院。
作为一座学院，雷神学院拥有六个年级，然而由于每年只招收五十学生，全部加起来学生总数也不过三百人，都抵不上王都的阿提尔中级武者学校一年招生的人数。
学院位于城东，靠近恩卡门，范兰西领着大家东逛西逛不到一刻钟，就已经将整个学院彻底逛个遍。
逛完之后，大家才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学分制，所谓学分，就是每天锻炼、上课、学习、考核、试练等等都可以获得学分，而学分则可以用来购买武器、盔甲、以及其他任何在学校商店内出售的商品。
到了这个时候，艾米终于按耐不住向范兰西追问，答应给他的礼物究竟在哪里？
没想到范兰西闻言后一脸懵逼，反问艾米，他到底想要哪一类礼物。艾米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这个时候想起找吉兰特来对质，这才发现，自从到了伊凡城后，他就已经悄悄地消失了踪迹。
“是他答应我，只要到了伊凡城，什么武器、铠甲、头盔、盾牌，只要你能想得到的，应有尽有，都是质地优良价格昂贵，出自名家大师之手，范兰西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艾米眼巴巴地看向范兰西。
范兰西露出一脸苦笑，“艾米，你难道不知道吗？在雷神学院，吉兰特老师以擅长信口开河而闻名，在这里，没被他忽悠过的人，真的没几个。”
艾米顿时满头黑线，立时抓狂的他，恨不得将吉兰特找出来狠狠地咒骂一通。
然而范兰西的话，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在雷神学院，他是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的外号你知道吗？”
“北方游侠？”艾米听说过数次这个名称。
“没错，就是北方游侠，那你知道北方游侠的具体意思吗？就是在整个大北方，从贝莎海沿岸到冰冻苔原，从幽暗森林再到无边无际的大沼泽，甚至翻越过落日山脉前往比蒙高原，都是他闲来无事到处游荡的地方，有时候别说三天五天，就是一年半载见不到他，都极有可能！”
艾米忽然间欲哭无泪，没想到自己居然活生生被人骗了。
“不过艾米你放心！”范兰西拍着艾米的肩膀大声道，“不管怎么说，吉兰特他是我老师，而你也是我师弟，他给予你的承诺，我一定千方百计地要帮着去实现。这些东西一件都不会少，只是你现在还小，个子增长很快，再好的装备很快也会变得不合身，所以我要为你筹备一套，几年后，等你大一点再交给你，你看如何？”
没等艾米做出回应，范兰西继续抱歉道，“艾米，由于我要赶着在黑潮前到达南陆的新利伯维尔，因此我不得不今天就动身，你看，船已经在码头上等着我，等我回来后，我们再见面，希望那个时候，你能再次给我惊喜，令我刮目相看！”说着，就径直向西门走去，留下艾米独自在陌生的他乡，心里满是后悔和无奈。
第十六章 新任务
吉兰特消失了，范兰西出航了，说好的武器、盔甲和各种装备都不见了，这些都完全出乎艾米的意料，更出乎艾米意料的是，从到了这里的次日开始，每天都有没完没了的训练。
比起曾经的别里杰，雷神学院每天的训练计划都安排的满满当当。
除了从每天早上五点开始长达三个小时的晨练外，上午还有一节两个小时的斗气课，一直要持续到正午。午餐后稍作休息，到了下午一点，首先是一个小时的文法课，从两点钟开始，又是两个小时的对战训练，接着又是斗气课，一直持续到晚上六点，晚餐后七点钟再有一个小时的历史课，到了晚上八点，才结束一天的学习，属于自由活动的时间，可是到了晚上九点，所有学员又必须熄灯上床。
有四位授课老师，其中两位是荆棘花骑士。
勒班西是一位年过五十的老骑士，拥有圣二阶斗气，负责教授斗气课。
霍雷则是刚过三十，身强体壮的他拥有圣一阶斗气，他有五位年轻的荆棘花骑士作为助手，负责晨练和对战训练，以及学生们的日常生活。
阿科莱老师年逾六旬，负责每天午后的文法课。
佩吉特老师则非常年轻，二十出头的他，每天晚餐后的一节历史课则由他来教授。
艾米忽然发现，整个雷神学院几乎没有女性，在他的同学中全部都是男生，就连老师也都是男性。
五十位同学被分成五个小组，艾米初来乍到居然即被霍雷指定为第四小组的组长，恐怕跟斗气考核时的成绩有关。
至于住宿，五十位同学都住在同一所带有院子的平房内，院子内有一座压水井和一条长长的石头水槽，同时还长在不少带刺的荆棘花，艾米他们刚到时，这些荆棘花正怒放着一束束殷红的花朵，空气中飘散着微微的馨香。石头房子被厚厚的原木板隔成几大间，每个小组十个人住在同一间，床和床首尾相接绕墙一圈，组长的床位于门口位置。霍雷的房间在房子的最东头，五位年轻的荆棘花骑士的房间则位于最西头。
艾米觉得这样的生活和他料想中的非常有差距，当天他就忍不住半抱怨半疑问地对霍雷，“不是说，雷神学院是最自由的学院吗？怎么会是这样？”
似乎不曾料到有人会问这种问题，满脸黑色卷须的霍雷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从他厚重的嘴唇上方粗厚的鼻孔里挤出两声重重的冷哼，“自由，这里需要什么自由？”
“明天开始，给我好好训练！否则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不自由！”霍雷将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道。
果不其然，第二天，艾米在绕着城墙跑圈时，嘻嘻哈哈地和组内几位认识不久的同龄人边跑边打闹，还在不断抱怨，说这种训练毫无意义，纯粹是瞎折腾，白费力气还浪费时间，对斗气增长其实毫无帮助。
忽然间，霍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上前第一把就抓住艾米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用极其冷酷的声音道，“你们几位，结束后全部罚跑五圈，带头的艾米，扣十分！”
结果当天，他们几位由于多跑了五圈，等到他们疲惫不堪地回到学院时，已经过了早餐时间，而勒班西老师的斗气课也已开始一段时间。不仅如此，艾米后来才得知，所谓的学分重要性。
首先学分可以兑换学院商店内的任何东西，从斗晶石到日常用品，甚至兵器防具都可以。其次可以用来减免某些惩罚，譬如罚跑就可以用学分低扣。再有，学院每年都要组织组织几次野外训练，通常是进入幽暗森林或者前往落日山脉，这些都通是学分累积高者优先。最后，雷神学院包括三年中级和三年高级，中间有差不多一半的淘汰率，只有半数左右的人才能升到高级，三年期间累计的学分便是一个重要的参考指标。
在这些当中，最最吸引艾米的，自然是前往野外训练，而且，在即将到来的九月中旬即有一次。
然而，学分的挣得并非容易，譬如每日晨练，获得前三名的，每人可以分别获得五、四、三分，其余进入前十的，每人均能获得两分。艾米没想到自己第一天上来，不仅没挣到分，首先便亏掉十分。因此对霍雷恨得牙痒痒的。
第一天斗气课快结束时，勒班西老骑士公布了所有人在王都考核时的成绩，在他们这些人中，只有三位拥有四阶斗气，斗气值达到一百以上，这样的比例，不用说无法和前往索兰的同龄人相比，即便与伊尔国另外三所学校相比，中阶斗气者的比例也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他们中间只有不到十人是第一轮就进入前八百名，其余都是通过附加三场比赛才勉强进入前千名，而即便是第一轮就进入前八百名的，也只有艾米赢了一场。所以，艾米居然是这批新生中，成绩最好的。
勒班西语重心长地感叹道，“我们雷神学院虽然在伊尔国四大学院中历史最为悠久，但是由于我们在偏远、寒冷的北方，只有勇敢的、不畏艰苦的学生才会选择来这里，你们既然来到这里，就应该成为骄傲的雷神学院的一员，就应该努力修练，为自己也为学院赢得更多的荣誉！”
这个时候一直候在一旁的霍雷也接着讲道，“修练过程中，最为重要的不是天赋，而是意志，天赋只是表示达到某个水准的可能性，而意志才是实现这个水准的重要保证。因此我们雷神学院，虽然入学时比别人有差距，我们可以通过坚强的意志，刻苦的训练来进行弥补。在这里我可以自豪地告诉大家，我们荆棘花骑士团，所有的成员都是来自雷神学院的毕业生，我们的实力可以媲美大陆上的任何一支骑士团，主要原因，就是我们虽然天赋不出众，但我们坚持不懈，一直在成长。在这里，我也希望你们，在毕业后，能够加入到荆棘花骑士团来！”
两位圣级骑士的话，还是给年轻的学员们带来很大的鼓动，他们纷纷鼓掌，眼中闪耀着激动的光芒，艾米也是如此，此刻的他，已经别无选择。
现在大家的实力相差无几，几乎都在三阶快突破到四阶之间，但现实的残酷性就在于，这些非常接近、眼看就要突破进入四阶的少年们，有相当比例，永远也突破不了，这个比例接近一半。这也是雷神学院在三年后要淘汰一批，再次招生的原因。
用不了几天，大家就发现艾米拥有明显强出一筹的实力。而艾米在经过了一段适应期之后，愈发觉得自己来错了地方，倒不是他不喜欢这种高强度训练，事实上是原本就喜欢给自己加码训练的他随着斗气实力的日渐增长，越来越觉得这种训练方式缺乏挑战，而在对练环节，更是没有一位可以向以前罗杰那样，可以成为艾米真正旗鼓相当的对手。至于阿科莱的文法课，更是让艾米深恶痛绝，经过加巴拉和特蕾莎的指点，艾米勉强能认识一些罗曼文，但是要他将这些词准确无误地拼写出来，对他来说，可是难比登天，倘若还要再写成短文，对艾米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然而年迈的阿科莱办事就是一丝不苟极其认真，在他的逼迫下，谁要是完不成任务也就无法过关，结果半个月下来，艾米在晨练中获得的积分又在文法课中丢得七七八八，令艾米既心痛又怨恼。
相比之下，只有佩吉特老师的大陆通史这门课程最受艾米欢迎，每天在临睡觉前，愉快地听人讲故事，具有无与伦比的身心调节作用。
艾米就在这种状态下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开始不断地怀念和特蕾莎老师以及罗杰在一起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九月初，这一天的晨练刚刚结束，米兰达，协助霍雷管理艾米所在第四小组的荆棘花骑士，突然喊住艾米。
“艾米，很快就到本年度的秋季野外训练，你们小组可要做好准备！”米兰达二十出头，从雷神学院毕业没两年，现在是八阶斗气，说话时盯着对方眼睛亮晶晶的，最近艾米在对练时没有合适的对手，都是他耐心地陪着艾米。
艾米一愣，不知要做何准备。
“是这样的。”米兰达进一步解释道，“由于你们都是初来乍到，对学院周围环境不熟悉，因此我已经向霍雷老师申请过，你是组长，除了你之外，还可以由你再挑选你们小组两位学员，跟随我一起去完成简单的任务，这样也好为半个月后的秋季野外训练做准备。”
一听说野外训练，艾米立时来了精神，在雷神学院，最重要的就是夏秋两季的野外训练，每次都要持续一个月。
“那么我们有什么任务可以完成呢？”
“佣兵行会那里，发布了一项护送任务，需要护送一位蛮族男孩，回他两百公里的部落。”
“蛮族？”艾米皱起了眉头。
“没错，他们是开化了的蛮族，和你我差别并不大！”米兰达笑着解释道。
“那么？对学分没有影响？”艾米忽然多出个心眼。
“任务需要三到四天，顺利完成任务后，你们每人可以获得二十分！”
艾米心中默默盘算，立即脸上堆出笑容，“当然，非去不可！”
第十七章 护送
凌晨时分，米兰达领着艾米、鲁比还有布兰恩三位学员，穿过宿舍区、教舍以及园顶礼堂，经过雷神广场以及广场中央黑黝黝矗立的雕像来到了学院前门。
沿着空无一人的石板路，路过了几家还透着灯光、里面隐隐发出喧哗的酒馆和客栈，然后到了佣兵行会门前。
在这座古老的石头建筑的一楼大厅内，一位扎着马尾辫穿着花布裙的年轻姑娘打着哈欠，对米兰达这么早把她喊醒有些不悦，然后环顾了四周，忽然指了指大厅的角落，“你们任务的对象，就在那里！”
果然，在大厅昏暗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老一少两个人，他们与环境融合的是如此之好，以至于来自雷神学院的四位，谁都没有事先发现他们的存在。
艾米第一时间就想起那位会隐身的葛兰依。
对方已经起身，小跑着向这边过来。
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牵着位比艾米他们小不了多少，十一二岁的男孩。
男孩似乎对陌生人有些紧张，使劲地往后缩。
只听见老奶奶用很重的鼻音强调道，“尤里乌斯，别怕，尤里乌斯，别怕，他们是雷神学院的，他们是荆棘花骑士，曾经救了你的命……”老奶奶使用很重的口音絮絮叨叨。
米兰达闻言后尽量做出和蔼可亲的模样，上前准备用手抚摸男孩长着金色短发的脑袋，“是的，我是荆棘花骑士！你尽可以对我放心！”
男孩终于不再避让，任由米兰达轻抚着他的头顶，男孩渐渐恢复了平静的的脸上，在他金色的瞳仁内，只有艾米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一丝异样的光芒一闪而过。
“尊敬的骑士大人！”高颧骨深眼窝的蛮族老奶奶开口道，“有件事情我必须请求您原谅！”说着，老奶奶就像米兰达深深地弯下腰。
“有什么请尽管讲！”米兰达赶紧上前托着老奶奶的胳膊。
“是……这样子的，尤里乌斯真实要去的目的地是巴莱什，而不是任务中的奔萨，虽然它和去奔萨是同一条路，但是还要远上……远上五十公里。”蛮族老奶奶犹豫道，“但我们还是最多只能付得起两个银币……”
老奶奶用恳求的目光看向米兰达。
“远五十公里……那就意味着单程有两百五十公里……这样的话，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四天……”米兰达沉吟着。
“四天就四天！”艾米不耐烦起来。被关在雷神学院的半个月，每天重复同样的训练，已经令他心烦意燥，早就渴望着找个地方透口气，“我们可不能因为钱，而狠心拒绝需要帮助的人！”艾米一脸义正言辞的模样。
“求求您了！”老奶奶继续恳求道，“您知道的，这个季节，没有人愿意做这样的琐事。”
“是的！”佣兵行会的姑娘也在一旁插嘴道，“现在是猎取魔兽的旺季，没有人愿意接这样一个小任务，所以就找上了你们……”
“好吧！”米兰达终于下定了决心，“那我们就尽早上路吧！小家伙，你应该能走得动吧？”
“我没问题！”这位叫做尤里乌斯的男孩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罗曼语说得异常标准。
……
他们搭乘上早上六点半第一班横渡蓝潮河的渡船，站在渡船上，看到同学们绕着城墙跑步的身影，艾米得意地吹起来口哨。口哨声太响，惊起了水面上不知名的水鸟，“扑棱棱”地飞走了，消失在远方的雾气中，引起渡工的呵斥，“小家伙，别乱叫唤，万一引来潜伏在水底的蛟龙！”艾米不服气地哼了哼，“瞎咋呼！”自己每天还都在里面游泳扑腾呢，却发现男孩尤里乌斯的眼中，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心中隐约感到不爽。
走过繁华的奇马镇，在镇子口的哨塔处，几位北方军团的哨兵惺忪着睡眼，和米兰达远远打着招呼。米兰达今天穿着红皮甲，披着灰黄披风，披风上星星点点洒落着几朵淡红色花朵，这就是荆棘花，同时腰间挂着精钢长剑，背上背着长弓，颇为精神抖擞。发现是米兰达领着几位学生，这几个军士也懒得上前检查，远远地挥手让他们通过。
过了关卡后，南北道路迥异。
向南，沿着蓝潮河西岸是树荫下的宽阔的南北驿道，从这里可以一直连接到艾米的故乡别里杰镇，全长四千公里，可以通行马车。这条路艾米也是几乎一路走来，仔细想想，他穿越了整个伊尔国，从最南方，来到了最北方。
向北，崎岖的林间小路通往越来越茂密的森林。路边，带着露水的杂草丛生。
“走不了多久，就连这样的路也会渐渐消失！”米兰达解释道。“所以，连马也骑不了！”
“非但这里骑不了，整个幽暗森林里，越往北，森林越茂密，除了拥有飞行坐骑，其他的只有一双脚最为可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为何每天都要逼着你们绕着城墙跑步和下水游泳！在整个北方，除了蓝潮河最为宽阔外，其他河流、湖泊也是数不胜数。除了一双脚，在森林里，它也很重要，今后你们也要好好练习！”米兰达拍了拍肩膀上的长弓。
这个时候太阳渐渐地升了起来，艾米兴冲冲地走在最前面，米兰达紧随其后，护送对象蛮族男孩尤里乌斯跟在米兰达后面，最后面是胖胖的鲁比以及高个子布兰恩，他们俩时不时躲着米兰达互相悄悄地打闹。
和很多同学不一样，艾米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此刻一边精力充沛地用腿去驱赶落在草头上的飞虫，一边问，“米兰达老师，我看你们一个个荆棘花骑士叫起来很是威风，可是在这森林里，既然没有骑坐骑的机会，这个骑士头衔还有什么用？荆棘花骑士，又是什么东西？”
“荆棘花骑士，不是东西！”米兰达正色道，可是一接着说话，脸上又习惯性地挂着微笑，“他是非常古老的骑士团，已经守护北方很久很久了！”
“很久是多久？”艾米不满足地追问。
米兰达回头看了看正在咯咯笑的布兰恩，他正被鲁比的一个什么笑话逗乐，看到米兰达回头，赶紧捂住嘴巴，脸色涨得通红。和大多数选择雷神学院的同学一样，他们俩都是北方行省的人，这里离家近，而且他们两自小便在一起长大，就跟艾米和罗杰一样，所以关系特别要好。
“荆棘花骑士团源自荆棘花亲王，是罗曼帝国后期罗曼皇帝的亲弟弟，他被派遣过来统领驻扎在雷城的军队以防备外族入侵，只是由于这里土地贫瘠，地处寒冷，难以长期维持大军，因此他只留下一支精锐的骑士团跟随他左右，这支骑士团就以雷城周围最常见的荆棘花命名，叫做荆棘花骑士团。荆棘花亲王和以前的任何罗曼贵族都不一样，他采取团结、帮助和教育森林里的民族的手段，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因此深受他们的爱戴。艾米！我们这一趟会路过一些他们的村寨，几乎所有的村寨里，都能看到荆棘花亲王的塑像，直到今天，他还受到他们的尊敬。”
艾米回头去看尤里乌斯，发现这位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男孩，似乎对米兰达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于是艾米故意问，“米兰达老师，现在伊凡城内，住着多少这些森林里的民族，他们的孩子可不可进我们雷神学院学习？”
“这还真的说不清楚！”米兰达沉吟了片刻，“在荆棘花亲王的时代，他们就开始在雷城定居了，两百年前，伊尔国的伊凡一世攻占了雷城，将它改名为伊凡城，有很多人被杀，伊凡一世的军队撤离后，我们荆棘花骑士团重新进入雷城，他们也跟着回来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代人，现在的雷城内，到底有多少是森林里的民族，多少是古老的罗曼人，还有多少是伊尔人，大家恐怕都说不太清楚。我们伊尔国本来就处于几个大国的交接地带，各色各样的人都能见到，就拿你来说，不也是黑头发黑眼睛的东方面孔吗？”
艾米使劲地挠头，怎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但有一点是明白无误的，他们是非常自尊、自立、自爱的种族，他们拒绝前往阿提尔参加考核，他们也同样拒绝承认自己是伊尔国人，不仅仅因为伊凡一世对他们造成过严重伤害，像安戈洛家族，现在还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在米兰达提到安戈洛家族时，男孩尤里乌斯明显地发出一阵颤抖。
这没能逃过米兰达的眼睛，他于是立即转移了话题，“我们现在是沿着蓝潮河东岸向北，沿河一带既安全又热闹，因为向北三千公里，所有可通航的河段，岸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我们的人在守护。不过，从地图上看，我们在前方用过午餐稍作修整后，就要拐向西北，整个路程我们分为两天走完。”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高，气温也高了起来，大家正走得兴致勃勃，艾米自从乌星钢短剑断了后，就换用巴尔科诺赔偿的另外一支稍长的钢剑，此刻也寂寞难耐地被挂着腰间，和艾米一样，渴望遇到战斗。
第十八章 蓝潮河畔
沿河的道路虽然崎岖泥泞，但胜在风景优美，宽阔碧蓝的蓝潮河位于右手，倒映着天空的流云，岸边高大的芦苇开着青里透白的花，蓬蓬松松地随风摇曳，时不时有肥硕的鱼儿在水里跃起，忽然又有水鸟从芦苇丛中被惊飞。
路上也很热闹，一个上午，艾米等人迎面遇到了五六支佣兵团队，他们浑身邋里邋遢，身上挂着彩，打着绷带，嘴里唱着歌，说着不堪入耳的话，兴高采烈的模样，看来收获颇丰。
当然也有低着头整个队伍如丧考妣，谁也不说话也不吭声，只是默默赶路，看来他们有人员损失或者没什么收获。
在明媚的阳光下，在高远的天空下，赶路已然是一种享受，不仅是精力无比充沛的艾米，就连一直表情因紧张而有些严肃的蛮族男孩，也渐渐活泼起来，步子变得轻快了，嘴里也哼起了小调。
尤里乌斯无论从打扮还是容貌，和普通人类没有任何差别，至少在艾米眼中是这样，艾米盘算着，是不是要问米兰达，“怎样一眼就能看出蛮族来，他们和普通人类到底有什么差别？”
这样的好心情在近午时分，被一队北方军团的士兵们给破坏了。
在伊尔国五大军团中，北方军团战斗力最为低下，如果说精锐的河东军团以及阿提尔军团，普通士兵都需要拥有中级斗气，而在北方军团，这个比例长期不足百分之三十，就是与属于安戈洛家族的舍克尔军团和南方军团相比也大为不如。
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明确的作战对象，以及处于贫瘠的北方。缺钱自然限制他们的发展，也无论如何打造不出来精兵强将。
虽然蓝潮河航道提供了大量的税收来源，但对于一支军团来说，还是远远不够。于是，安戈洛公爵的生财之道，给了现任北方军团的军团长奥利弗以重大启示。这位圣二阶的骑士鼓励他的属下们走出去，走进辽阔的北方森林，那里有源源不断的财富。
一位初级斗气的战士，军饷每年四到五金币，一位中级斗气的战士，军饷每年十金币。而在神炽帝国，一位没有斗气的蛮族奴隶，价值五金币，一位初级斗气的蛮族奴隶，价值三十金币，中级斗气的蛮族奴隶则可以卖到六十金币。
所以，一支数千人的蛮族部落，一个数百人的蛮族村寨，就是一座座散布在浩如大海的北方森林内的金矿。
朝米兰达一行迎面走来的是北方军团的一支小队，人数约为七八十人，其中只有四五位骑着战马，其余的都是步行，他们驱赶着用绳索栓着的蛮族，很多蛮族都赤着上身，上面布满鲜红的鞭痕。
米兰达让艾米等人退到路边，等待这些士兵和他们的俘虏们通过，米兰达在身后双手按在尤里乌斯的肩头，他能够感受到男孩的肩头发出阵阵震颤。
北方军团骑着马的军官在米兰达身前停了下来，用傲慢的目光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米兰达等人，“荆棘花骑士，雷神学院的学生！”穿着铠甲的军官发出冷哼，“你们不是以蛮族保护者的身份自居吗？”军官用手中的鞭子指了指被押送的俘虏，他们被绳子串成串，“这里有六十多个野蛮人，你们要不把他们给赎了！还他们自由！”说着便高高举起马鞭，重重抽在身旁经过的一位蛮族脊背上，有几点鲜血飞溅到米兰达的披风上，更多了几点殷红。
米兰达沉着脸一声不吭，双手缓缓地捂着尤里乌斯的脸，遮挡住他的眼睛。
看米兰达没有任何回应，军官忽然大声道，“我想起来了，雷神学院里的都是穷光蛋，怎么可能有钱，白白让我的奴隶受了伤，卖不出好价钱！”
他的话，引起北方军团的士兵们一阵哄笑。
忽然间，军官用鞭杆指着尤里乌斯道，“你放开他，让他抬头看着我！”
“他是我们雷神学院今年的新学员！”米兰达连忙解释道。
“放开他！”军官呵斥道，显得暴躁而且不耐烦。另外两位骑着马的军官也围了过来，都将手按在剑柄上。
米兰达缓缓地抬起双手，张开胳膊，继续解释道，“我带着几位我们今年的新学员熟悉周围环境，为秋季野外训练做准备。”
“那很好！你们雷神学院的生源那么差，是要好好训练！”军官的面色稍稍缓和一点。
“那么你，为何不穿学员制服？”军官突然问尤里乌斯，“你的金色瞳仁让我想起当年围攻北方军团最疯狂、最拼命的一支蛮族，自称森林之子的那一支！”
米兰达顿时紧张起来，举着的双手有摸剑的冲动。
“我的制服，被我在绕城跑的时候，不小心钩在树枝上撕破了，还没来得及缝补。”尤里乌斯不亢不卑地回答，罗曼语既清晰又标准，“我家世世代代住在雷城，祖上的确传说有不凡的血统！”
“就你这个小个子，还有不凡的血统，等你长高点再说吧！”听到尤里乌斯的回答，军官兴趣全无，立即策马弃他们而去。
等到北方军团这支队伍稍稍走远，艾米忽然气愤填膺道，“这么垃圾的队伍还敢神气活现，就连兽人的野猪人都比不过，老子我可是一天之内亲手干掉八个野猪人骑士！”
“艾米，别胡说！”米兰达低声制止道，那帮军人并未走远，他怕再度节外生枝。
上路后，气氛变得有点压抑，尤里乌斯继续又一声不吭起来，连鲁比和布兰恩也不再打闹，艾米忽然问，“米兰达老师，我看你很是怕那些北方军团的家伙，咱们荆棘花骑士团统统加起来，到底有多少骑士？能不能干过他们？”
“艾米，你胡说什么？为什么要跟他们干？”米兰达瞪大了眼睛，想要呵斥又忍住了，“北方军团以前和雷神学院以及荆棘花骑士团的关系还算不错，就是这个奥利弗当上新的军团长后，这几年来，很多方面都和咱们会对着干，多少也有些矛盾，但这毕竟不是主要的，以后也许还会改观，所以，咱们的大团长，也是雷神学院的院长吩咐我们，尽量不要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再说，毕竟咱们只有三百多，四百还不到的骑士，无论如何是没办法和一个军团相抗衡的。”
“三百多，四百还不到……原来连一个营都没有！”艾米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对了，米兰达老师，雷神学院的院长，荆棘花骑士团的大团长到底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难道是吉兰特老师吗？”
“不……不！”米兰达连连摇头，叹气道，“布雷沃尔院长倒是想让吉兰特大人，大名鼎鼎的北方游侠成为荆棘花骑士，接任他的大团长以及院长职务，可惜，吉兰特大人不愿意！”
“他难道不是雷神学院的老师吗？”艾米奇道，他之所以来雷神学院，就是跟吉兰特还有范兰西二位有着莫大关系。
“北方游侠历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自由自在，大家也都是久闻其名不见其人，他来雷神学院做老师，也不过是三年前的事。我们雷神学院每年从伊尔国招收五十名像你们这般的新生，三年后，有些人被证明在斗气上实在长进缓慢，无法跟随上大家的脚步，要被淘汰一批，所以学院要补招一批新生，按照传统，这批新生的招生范围，不限于伊尔国，这点倒是和索兰四大学院相同，其中有不少新生便来自贝莎城市同盟，它们那里并没有斗气高级学院。三年前，北方游侠吉兰特大人就带着一位叫做范兰西的来自贝莎同盟的新生，毛遂自荐地加入我们雷神学院，由他亲自担任导师，指导这位范兰西。所以他是我们雷神学院的老师，但更主要的是范兰西的导师。”
原来是这样的啊！艾米张大了嘴巴。
“被北方游侠亲自选中的范兰西，果然非同凡响，今年年初就突破进入圣级，算起来他比我还要低三届，”米兰达露出羡慕的表情，“以圣级毕业，这正是雷神学院多年不遇的天才，所以，大家都希望他能加入荆棘花骑士团，也希望他能代表雷神学院，参加今年度的全索兰圣一阶比武大会，为学院争得荣誉。可是范兰西既没有成为荆棘花骑士的意愿，又被吉兰特大人命令到南陆去四处游历，不能参加比武大会，所以说，很多时候，我们大家都看不清吉兰特大人的真实想法，譬如不久前，他自告奋勇亲自前往阿提尔接到将你们接到这里。只是布雷沃尔院长毕竟年事已高，作为荆棘花骑士团目前唯一的圣三阶斗气者，要想找到一位合适的接班人，还真的不容易。”
艾米实在没想到，北方游侠和雷神学院之间还有这般复杂的关系，听了后不由自主地咂了咂嘴，“他既然要做自由自在的北方游侠，就不应该成为雷神学院的老师，以免坑蒙拐骗，误人子弟！”
第十九章 橡木堡
过了正午，日头已经西斜，米兰达率领的小队才到达陶里亚。
陶里亚位于蓝潮河西岸，距离奇马镇六十公里。
按米兰达的原计划，中午前到达这里，稍作修整，这样下午可以早点出发，晚上早点宿营，尽量不赶夜路，毕竟夜间的森林里特别容易迷路，而且也是魔兽行动活跃的时候。
艾米不满地看着鲁比和布兰恩，为他们感到羞耻，好歹也有三阶斗气，赶起路来连蛮族的小男孩都不如。
“昨晚，我兴奋得没睡着觉！”布兰恩苦着脸向艾米解释。
“今天早上，走得匆忙，没吃饱！”胖乎乎的鲁比嬉皮笑脸地捂着肚子。
“中午多吃点，下午走快点，要不看我如何收拾你们！”艾米做出抬脚欲踢的姿势。
“是！艾米组长！”二人急忙闪到一边后齐声回答，他们对艾米还是比较敬畏。
艾米参加过库萨里守城战，杀过不止一个野猪人，还两次击败安戈洛家族的小公爵，都是中级斗气，这个实力，更关键是这个勇气，在今年雷神学院的新生当中早就广为流传。他们开始时是不信，等到艾米在训练时显示出过人的实力时，又不得不服。
他们对艾米既敬佩又诧异。
诧异他凭什么连战环都没有，却能屡屡击败拥有战环的对手。
而艾米本人，除了抱怨受吉兰特欺骗，来到这个在世人眼中遥远的、偏僻的、甚至没有前途的雷神学院之外，抱怨每天被关在学院里进行枯燥无味的训练之外，自我感觉始终良好，每时每刻，日日夜夜，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腹中的银星变得越来越璀璨夺目。
陶里亚是一处简易的要塞，建在在河边一片榆树林围绕的空地里，阳光下榆树叶片闪闪发亮，翠绿荆棘掩映的栅栏环绕着一座塔楼和几间粗石平房，塔楼顶上荆棘花旗帜在风中微微飘扬，河边有一座小型石头码头，码头上系着两艘划桨小船。
“荆棘花骑士守护着蓝潮河航道，从雷城一直到上游的无冬堡，一千多公里的河道，每隔一段距离便驻扎着一小支荆棘花骑士。”
米兰达和两位迎过来的骑士热情拥抱，从他们谈话的语气可以看出，他们彼此之间都非常熟悉。
“今晚就在这里过夜，有上好的山鸡和鲑鱼！”对方热情地招呼。
“不了！我要去巴莱什！来回只有四天时间，今晚必须在橡木堡附近过夜。”米兰达面带歉意地婉拒。
“米兰达，那你们要留神，北方军团最近有一支队伍始终在那个方向活动。”要塞里的荆棘花骑士扫视了一下艾米等人，目光最后长久地留在尤里乌斯身上。
“没事，你说吧，他只是个孩子！”米兰达笑着打消对方的忧虑。
“我们担心那里会有大冲突，刚好被你们碰到！”
“哪里有那么巧的事！”米兰达大笑起来，“兄弟，你的山鸡和鲑鱼留着，回来时我们再一起分享。”
……
离开陶里亚，走进了进入森林深处的小道，光线一下子就阴暗起来，树木参天，树荫遮天蔽日，地上堆积了厚厚的落叶，空气中弥漫着既清新又腐朽的气味。
“这就是幽暗森林？”艾米问。
“这才是北方大森林的边缘，要是有机会，你能够前往更北方，在森林的深处，那里一年四季，林中都是厚厚的积雪，空气中弥漫着浓雾，夏天跟最冷的冬天一样寒冷，白天跟没有星月的夜晚一样黑暗！”
艾米撇了撇嘴，不是太情愿相信，更是为他得而复失的夜视能力而惋惜。
“今晚我们要留宿的橡木堡，曾经是一个非常繁华的森林民族聚集地。”米兰达习惯以森林民族称呼蛮族，“甚至可以说是森林南部的一个中心，和雷城每年开展大量贸易，双方都从中受益匪浅。”
“那现在呢？”艾米问，“被毁了吗？”
“石头建筑的城堡还在，古老的橡木林被毁，森林民族的德鲁伊们失去了力量的源泉，他们不得不迁往森林的深处，远离贪婪而又凶残的人类！”米兰达语调哀婉。
“都是北方军团干的？”艾米愤愤道。
“是你们伊尔国的立国国王伊凡一世，他不仅攻占了雷城，还攻占了橡木堡。”
“我们伊尔国？”艾米不解，“米兰达老师，你难道不是伊尔国的？”
“不是！”米兰达回答得很干脆，“荆棘花骑士只服从骑士团的大团长，不向任何领主宣誓效忠！”
“你们这点倒跟北方游侠很像，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艾米赞叹道。
“但我们向荆棘花旗帜效忠，我们向荆棘花精神效忠，我们严格约束自己，对纪律和美德的追求不比任何一个骑士团低！”米兰达并不同意艾米的观点，纠正道。
艾米撇撇嘴，看向尤里乌斯，金发的蛮族少年正静静地走在森林里，静得脚步起落好像都不会发出一丝声息。
……
下午，鲁比和布莱恩的表现明显有改善，他们紧跟队伍不再哼哼唧唧，结果在前方出现青黑色的山峦时，米兰达指着光秃秃的山岗高处一片灰黑色的建筑说，这就是橡木堡，今晚我们就在那里过夜，说不定还会遇上一些佣兵团队。
天色才微微发暗，众人顺着石头台阶，走上并不算高的山岗，可以看到山岗上许多被烧成焦炭但仍然非常粗大的树根，其中有些已经从根旁冒出青绿色新的枝桠。
城堡很坚固，也很简陋，甚至在城堡内有一个泉眼从石兽口汩汩地溢出洁净的泉水来。
然而米兰达没有猜对，这座被遗弃的城堡内，今天除了他们几人外，并未有遇到任何佣兵团队。
尤里乌斯从登上山岗脸色就变得苍白，此刻愈发明显，艾米也渐渐地觉得空气了弥漫着异样，直到他们在城堡的后院内，发现地上和木架上横七竖八或躺着或绑着十余位蛮族的尸体，血淋淋的残肢和触目惊心的伤口，令人不忍卒视，有些尸体扭曲的模样以及狰狞的表情，看来在死前还遭受痛苦的折磨。
原来是血腥味，艾米这才明白异样的所在，米兰达从地上火堆旁捡起一枚徽章仔细端详，忽然道，“就是北方军团干得，他们准是昨晚在这过的夜。”
“我们把他们掩埋吧！他们和我们一样，死后希望回归大地！”米兰达建议道。
没有人反对，大家抽出剑，在橡木林内挖出一个坑，将所有的尸体掩埋了进去。
等到掩埋完毕，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月初的夜晚，月亮升得迟，冷风一吹，远处黑影瞳瞳，似乎有什么东西随时会从黑暗中走出来。
尤里乌斯双手抱着膝盖，双目紧盯着篝火跳动的火焰，一句话也不说。
大家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鲁比和布莱恩已经感到很累了，找了些柔软的干草躺着休息，艾米抽出自己的长剑，找上米兰达对练了一会，见蛮族男孩始终盯着自己，于是就停止对练，走到男孩面前，用长剑抵着他的下巴，冷冷地瞧着他，一言不发。
他这一举动惊呆了所有人。
米兰达变了脸色，赶紧喊道，“艾米，你这是要干什么？放下剑！”
“起来！”艾米命令道，剑尖还是紧顶着蛮族男孩。
男孩犹豫了一下，缓缓地站起身，由于被对方顶着下巴，动作看上去很是僵硬。
“听着！”艾米大声道，“在我眼里，不管你们是蛮族，还是什么森林里的民族，如果你们要想不被别人欺负，就得拿起像我手中的剑来，剑！能听明白吗？”
艾米将剑往前送了送，男孩接连往后退了几步，但还是点了点头。
“要勤学苦练，提高自己的本事，不管谁他妈的想要欺负你们，立即就拿剑砍他们、劈他们、戳他们！砍死他们，劈死他们，戳死他们！跟他们拼命，不要怕死！”艾米不停地挥着剑，东戳西戳。
“我不怕死！”男孩咬牙切齿，红着一双眼睛。“我已经十二岁了，离开雷城，就是为了回到部落，回到森林，成长为一位勇敢的战士！”
“那很好！”艾米大步上前，一手反握着剑，另一只胳膊将尤里乌斯紧拥入怀内，“干死他们！”
“干死他们！”男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
天快明时，下起了小雨。
艾米是被堡垒外的嘈杂声所惊醒。
一睁眼，只看见鲁比和布莱恩熟睡正香，米兰达老师和蛮族男孩却不知去向。
这个时候，堡垒外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艾米赶紧抓起剑，向外面冲了过去。
在五六位北方军团的军人包围下，蛮族男孩被其中一位反扭着胳膊扣押在身前，另一位士兵则拿剑架在他脖子上。
米兰达老师似乎正在与那帮军人交涉，请求放了这男孩。
听到动静，米兰达稍稍往后瞄了眼艾米，接着道，“请你们放了他，他只是个孩子，也是我们的任务对象！”
“呵呵！”为首的那位北方军团军官冷笑道，“在你的眼里，他是任务对象，而在我们眼里，他就是一位小蛮族，一位会斗气的小蛮族，要我们放了他，也可以……拿二十个金币来换！”说着，向米兰达摊开了手掌。
第二十章 营救
“要钱是吗？我这里有！”艾米嘻嘻笑着，提着剑踩着秋日雨后阴冷潮湿的地面，一步步向前，手中的钢制长剑散发出微微寒光。
北方军团的低级军官瞄了眼艾米手中的剑，立时能判断出这是一柄真正的战剑，而绝非学员训练所用的粗钢陋剑。
再与艾米的双目对视，更是在他玩世不恭的眼神背后，发现隐藏着的凌厉杀气，心底顿时一凛。
“你别过来！”
面对这样一位半大少年，军官却不自觉紧张起来，“站住！你再往前，我就对他不客气！”
面对军官拿蛮族少年作为要挟，艾米却置若罔闻，仍然向前逼近，“要么你们放了他，要么你们今天谁都别想走！”
北方军团的一位士兵，轻视艾米年幼，按耐不住跳了出来挡在艾米身前，用剑指着艾米，“小家伙，就你还想多管闲事，让我先来教训教训你……”
可是他的话没能说完，艾米的长剑已经重重击在他的剑身上，随着响亮的撞击，士兵的剑已脱手，飞出去很远，而艾米更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掠过数步，将剑尖直接抵在他的喉咙处。
“我们雷神学院护送的人，就你们这几个狗东西也敢打主意！二十个金币是吗？拿你来换够不够？”艾米冷笑不已。
这位北方军团的士兵斗气也有三阶，而他们中间斗气实力最强的军官，也不过四阶而已，见艾米年纪不大，身手却是不俗，气势更是凌人，由于不知底细，军官只好气馁道，“好吧！人还给你们！”
他刚说完，两位士兵就将尤里乌斯用力推了过来。
看到男孩被推得跌跌撞撞，艾米大怒，飞起一脚踹在身前士兵的腹部，“啊”地一声，士兵倒飞出去同时撞倒另一位士兵，两人挣扎着半天才爬起来，其中一位还捂着肚子哼个不停。
“你，居然敢伤王国军人！”军官怒道。
“怎么，不服气吗？”艾米瞪眼道，“还是都想挨揍？”
“咱们走！”军官恨恨地看了眼艾米，带着他的人迅速地从山岗上撤下去，消失在四周渐趋浓密的晨雾中。
赶走了北方军团的军人，救回了尤里乌斯，艾米得意洋洋地回头看米兰达。
“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米兰达提醒道，“或许他们会去搬援兵，这样子会更麻烦！”
“怕什么？大不了跟他们拼了！”艾米看了看面色有些苍白的尤里乌斯，想起来什么忽然问，“刚才天都没怎么亮，你怎么会落到他们手里？还有，他们怎么就知道你是蛮族的？”
“你最好老实不要骗我，否则我再把你送还给那帮军人。”艾米气势汹汹地威胁道，因为他发现尤里乌斯的目光有些躲躲闪闪。
尤里乌斯咬着嘴唇犹豫了好一刻，才坦白道，“我在睡梦中感受到这片橡木林里的呼唤，就不知不觉地走了出来，然后在这里看到我们的神明，我就跪下来敬拜。”尤里乌斯转动着身子，指着一片草地，在石坛旁巨大的焦黑的橡树根前，而在那片草地上，还散落在两只皮靴。
艾米的视线立即转移到尤里乌斯的脚上，果然这个蛮族男孩赤着足，为了躲避艾米的视线，男孩不安地往后退。
这个时候，艾米终于发现男孩的每只脚上居然只有四个趾头。
鲁比和布兰恩终于后知后觉地从古堡内跑了出来，刚准备询问发生了什么，艾米却朝急急忙忙穿上靴子的尤里乌斯大声道，“四个脚趾的森林人，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山岗下，此时传来了阵阵喧嚣声，米兰达侧耳倾听后脸色顿变，“他们果然又回来了，而且是很多人！我们得尽快想办法离开！”
“谁又回来了？”鲁比满脸茫然，踮着脚东张西望，可是雾色浓重，远处什么都看不到。
艾米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北方军团那帮欠揍的家伙！”
“他们怎么欠揍了？”鲁比还想追问。
米兰达已经在另一边喊道，“大家快过来，这里还有一条路！”
……
众人沿着一条小径一路狂奔，跑了不一会，后面没有了声音，脚下的道路也消失了，周围依旧雾气迷茫，目力所及，不超过五米。
“米兰达老师，我们刚才就应该留在原地，我看北方军团里的那些士兵都是些废物，再多也不用怕！”艾米一边跟着跑，一边喋喋不休。
米兰达开始没有回应，此刻放缓脚步仔细辩识前进的方向，终于开口道，“艾米，你怎么能小看一个军团呢？虽然最低级的士兵可能斗气等级不高，但高阶斗气的同样不少，就拿北方军团来说，军团长、几位营长、甚至一些中队长都是圣级，这就差不多有十位，至于高级斗气的更是有三四百位，随便一个小队长的斗气都有八九阶，像在这种森林里，他们通常是一个中队一起行动，最少也得两个以上小队，以防被人围歼。”
艾米听了之后，先是默不作声，后来追问，“谁来围歼他们的？蛮族吗？”
米兰达点头认同道，“没错！森林里的种族通常数百人的村寨，只有不到一百斗气者，他们既没有锋利的武器，坚固的铠甲，也没有太多的战斗经验，两到三个小队就可以出其不备地围歼一个村寨，然而只派一个小队，结果却可能相反。”
“那将这些小村寨联合起来，建立强大的部落，数百个斗气者不够，有数千斗气者，不就可以抵御进攻了吗？”
“你的想法还是有点太简单了，”米兰达正色道，“就拿我们刚才所在的橡木堡来说，当年那里就曾经聚集了数万人，单单拥有斗气可以战斗的勇士就有上万，然而还是抵挡不住伊凡一世的进攻，这一仗，伊凡一世也动用了整个伊尔人全部可以动员的力量，整整三个军团。”
“橡木堡之战后，伊凡一世大获全胜，光是擒获的俘虏就弥补了伊尔国所有的战争损失。”米兰达叹息道。
“那就再多聚集些人，好好训练他们，装备好的武器、防具，顽强作战到底，让他们的损失无法弥补！”艾米斩钉截铁道，突然又问尤里乌斯，“四个脚趾的森林人，我说得没错吧！”
“请不要叫我四个脚趾的森林人，”尤里乌斯脸色面色微红，“但你说的对！”他用热切的目光迎向艾米。
米兰达忽然之间停下了脚步，“我想，我们应该是迷路了！”他坦率道。
“我们可以等待雾气彻底散去，重新寻找道路，或者凭借直觉，继续向前。”米兰达提出两套方案供大家选择。
“这样的雾气，通常多久能全部散去？”艾米问。
“这可不一定，有可能要到中午，甚至有可能连续几天大雾不散，一切都靠运气！”米兰达回答道。
艾米跺脚道，“那么我们就不等了，继续往前走！我就不信我们的运气会是这么差。”
一行人于是继续摸索着向前。
又是小半天之后，地势越走越低，光线越来越暗，不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艾米走到前面，急匆匆地想看看前方到底有什么，没等米兰达同意就向前一阵小跑，看到林间树下，是一片卵石地，一条小溪在林地内蜿蜒而行，顺着小溪而行，地势越来越低，水面越来越宽，雾气也越来越浓重，艾米站在水边竖起耳朵，听到前方黑雾中隐约传来似马似羊般的嘶叫声以及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米兰达赶到艾米身边，伸手拦着艾米，用鼻子使劲嗅了嗅，“可能是蛟蛇在捕食，我们绕道而行，不要去招惹它们！”
艾米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此时他也能闻到雾气中的阵阵腥臭。
“蛟蛇，不是魔兽吗？我们趁机把它给捕猎了，岂不正好，为何要绕道而行？”
“蛟蛇是蛟龙和蛇杂交的后代，蛟龙是十阶魔兽，蛟蛇的等级则取决于交媾的蛇的等级，他们实力虽然没有蛟龙强大，但往往比蛟龙更加阴险狡猾，也容易记仇，报复心极强。如无必要，我们很少去招惹它们。”米兰达说着就准备调转身子往回走。
这个时候，一只默不作声的蛮族男孩忽然站在米兰达的面前，用近乎恳求的声音道，“请帮忙……救救它！”
“救它？”米兰达不明所以。
“嗯！”尤里乌斯频频点头，“它是人马兽，我们的朋友，被蛟蛇缠住了不得脱身！”
“请您帮帮它……不要让它丧命蛟蛇之口！”蛮族男孩继续恳求道。
“这个……”米兰达面露难色。
“艾米！你等等……”
米兰达还在犹豫，艾米却早就拔出剑冲了出去，“我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艾米边跑边喊。
穿过腥气浓重的黑雾，在水洼的边缘，艾米终于看到令人恐怖的场面，一匹长着半截人身的红色人马正被一条巨蛇死死缠住，巨蛇约二十米长，身子为黑色，从颈部到头顶多出了许多致密而鲜艳的红斑，最为怪异的是，在它的脖子稍下方，长着一对绿油油的小爪子，细长的爪尖在闪闪发亮，而人马兽上半人身穿着皮甲带着头盔，两只强有力的大手，一只死命推着蛟蛇的脑袋，另一只则伸直抵在蛟蛇两爪之间的胸部，随着蛟蛇蜷曲的身躯不断收紧，人马兽的骨骼“咔咔”作响，双臂颤抖不停，嘴里也在不断发出低沉的嘶鸣，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支撑不住，从而丧命于蛟蛇之口。
“放开它，有种朝我来！”艾米大吼一声，跳到蛟蛇面前。
第二十一章 克莉丝
人马兽是六级魔兽，它们原本在横贯整个恩里诺斯大陆北境的森林里有广泛分布，现如今却只在森林的西段，临近风暴洋的海岸边才有少量遗存。通常情况下，魔兽的智力与等阶有直接联系，但人马兽拥有超出等阶的智力，更是从某种方面说明，他们和某种智慧种族之间有血缘关系。
它们拥有自己的语言，也可以发明和利用工具，但它们更主要有如下几个特征，首先，它们在森林里拥有极为出色的奔跑能力和耐力，森林越是茂密，它们这一特性越出众，似乎枝桠藤蔓对它们从来都不是阻碍可以直接穿越一般，这一点是北陆其他物种无法比拟的，只有南陆精灵森林里的独角兽才可以与其相提并论。其次，它们都是出色的箭手，他们强壮的上肌射出的箭又快又准。还有，它们的某个器官被认为可以用来制作有助于提高生殖能力的药剂，而这一点，为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众所周知，统治大半个北陆整整两个纪元的罗曼帝国，因为其皇室和几大守护家族都拥有战神血统，这一血统保证了其男性后代们具有异常的斗气能力，超凡的战斗实力，但是，这一血统最大的缺点就是生殖能力低下，能够继承和表现这种神脉天赋的男性后代出生率极低，现在的安戈洛公爵如此，千年前罗曼帝国的末代皇帝阿拉贡也是如此，最终之战他和大魔皇同归于尽后，罗曼家族居然没有一位合法的皇位继承人，是导致罗曼帝国直接崩裂的重要原因。
这不免让人唏嘘，只不过数十年前，罗曼皇室难得的有两位男性后代时，其中一位居然被变相放逐，他就是荆棘花亲王，要是也能为罗曼皇室留下一点遗脉该有多好啊！
罗曼皇室和几大守护家族对于人马兽的长期需求，直接促成了一项庞大的行业，也最终导致了人马兽如今濒临灭绝的境遇。
艾米看到人马兽被黑色蛟蛇缠绕住，正准备拔剑上前相助时，米兰达飞身上前，再次将艾米拽住，“这人马兽如此强壮，少说有七阶，如此说来，这头蛟蛇更是至少八阶，你不能上，上去太危险了！”
“你不也有八阶吗？那你赶紧上，我在旁边给你帮忙！”无所畏惧，绝不退让是艾米长期以来的性格，在拥有气核，斗气变强之后，自信更是助长了这一性格特征，他最见不到别人在关键时刻犹犹豫豫。
“米兰达骑士……尊敬的荆棘花骑士，请您一定要救它！”蛮族男孩尤里乌斯快步跟上来继续恳求道。
至于鲁比和布兰恩，在他们一脚高一脚低赶过来，看到蛟蛇和人马兽互搏的场面后，眼睛中只剩下惊惧，大张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或许是蛮族男孩称呼他荆棘花骑士，令米兰达最终做出来决定，他取下挂在肩上的长弓，抽出两支箭，一支夹在指间，一支搭在弦上，缓缓地拉满弓，瞄准蛟蛇黑色的，三角形的脑袋。
蛟蛇阴冷的目光立即发现了来自米兰达这一侧的敌意和强烈威胁，伸出腥红长信发出“嘶嘶”的威胁声。
“别管它！赶快射死它！”艾米在一旁焦急地催促道。
“咻！”
破空声响起，一道银光闪过，人马兽发出一声闷哼。
一支银箭插在人马兽的肩头，它的一只手臂立时软弱无力地垂了下来。
这一突然起来的变故，不仅艾米目瞪口呆，就连蛟蛇也莫名其妙，失去对抗的两只绿油油的小爪子并未顺势抓向人马兽，而是尽量扭着头，警惕地左右环顾。
“笨蛋！你能不能瞄准了再射！”
艾米刚想骂人，忽然发现以米兰达的身份骂他不太合适，生生忍住。
“不！不是我射的……”
米兰达没说完，“咻！”
又是一箭，这一次被狡猾的蛇蛟侧头避开了。
“咻！”
跟着又是一道银光，这一箭准确地击中在蛇蛟的颈部，可是蛇蛟的皮肤太过坚韧，“叮”地一声，在飞溅出几点火星后，银箭偏转了方向，扎入附近粗大的树干中。
蛇蛟迅速判断周围的形势，发出急促而又连续的嘶嘶声后，猛地一扭，松开对人马兽的缠绕，身子先是一缩，接着又将身子近乎竖直，高高昂起的脖子立即变得鼓胀起来，上面的红斑因此而变得更加鲜艳，发出诡异的光泽，两只小爪子在胸前抓个不停，似乎挂在身上的两团小绿蛇。
“怎么回事？它要干什么？”艾米不解地问米兰达。
米兰达依然拉着弓，指端一根箭还没有放出去，他也正在纳闷。
忽然间，蛟蛇喷出一股黑雾，随着雾气弥散开来，一道黑影迅速地窜进近旁茂密的树丛中，疾速的游走声由近及远，“它逃走了！”米兰达松了口气。
问题是谁射的箭？艾米还在疑惑中。
当黑雾缓缓散去，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一位穿着淡绿紧身皮甲，身材苗条而略有凹凸，容貌俏丽的少女正单手握着一柄墨绿短矛，在人马兽面前不到五米远的地方，伸直胳膊以矛尖指着人马兽，而她的肩头，还挂着一支银色圆弓。
少女褐色的短发，在林间的微风中轻轻飘扬，同样褐色的眼眸充满了自信和犀利，她的年龄，只不过和艾米相仿。
“哇！”
艾米看少女英姿勃勃的模样，差点惊叹起来。
但随即换了口气，低声哼道，“看上去这么拽，难道真的很厉害不成？”
没想到少女的耳朵非常灵，猛地一扭头，冲艾米柳眉冷对，“你要是不服，尽管上来试试！”
艾米何曾受得了如此直接了当的挑衅，当即大声道，“试试就试试，小丫头的，你当你是谁啊！”
可身子刚开始前倾，就被米兰达一伸手生生地拖了回来。
“米兰达老师，你别拦着我！让我教训教训她！”艾米激动地大喊大叫。
少女看艾米没有过去，于是在冷哼后，再次看向人马兽。人马兽此刻左手捂着受伤的胳膊，银箭还插在它的肩头，眼睛却在左右张望着，像要寻找脱身的办法。
“这一次，我看你还能往哪里逃！”少女举着短矛，缓缓上前。
人马兽则在她的紧逼下不断后退，同时左右扭动着脑袋，发出一阵又一阵嘶鸣。
“人马兽……他在寻求我们的帮助！”蛮族男孩突然道，“他说这个少女是个猎人，追杀它好几天了，而他只是被派来送信的，有信件要送往雷神学院！”
“这么小的猎人？”艾米耳朵竖得高高的，眼睛死死盯着少女不放，心中纳闷，“米兰达不是说这头人马兽有七阶吗？为何还这么惧怕这么个小姑娘？”
风轻轻吹，烟雾越来越稀薄，正午的阳光能够穿透枝叶的缝隙射到水底的卵石上，发出迷人的光晕，林中忽然间变得安静起来，连人马兽也停止了嘶鸣，众人能听到它发出一阵又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不知何时，在人马兽的后方，又多出了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身穿红色无袖短甲的他，胳膊上露出的强劲肌肉，即便与人马兽相比也不遑多让。
此刻他粗犷的面容上绽放出温柔的微笑，“克莉丝，这一次我再不出手，又要被它逃跑了！”言辞之间，根本无视他人的存在。
而在他身后，那两柄交叉而插的银月弯斧不时闪着寒光。
“跑了就跑了！我也要凭我自己的能力亲手抓到它！”少女跺着脚娇嗔道，绿色的小皮靴溅起满地水花。
而人马兽被夹在他们之间，身子微微发抖，不时看向米兰达的目光充满哀求。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米兰达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必须表态了，于是上前对着中年男子躬身道，“我是荆棘花骑士团的的米兰达。”
“荆棘花骑士？”少女瞪大眼睛看向中年男子。
“是的，荆棘花骑士，你看他披风上的斑斑点点，标志着他们就是令人扫兴的荆棘花骑士！”中年男子压低声音对少女说。
他的声音并不低，无论米兰达还是艾米都听得清清楚楚，米兰达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过了好一会，中年男子才正面看向米兰达，不冷不热道，“荆棘花骑士，你有事吗？”
没等米兰达回答，他已经又问，“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放掉这头人马兽？”
米兰达赶紧回答，“是……是的，我们请您放掉它，是因为……”
米兰达没讲完，又被中年男子粗暴打断，“别讲理由了，这块地盘上，你们说来算！”
中年男子紧跟着又道，“我是来自柯里斯堡的布雷希特，这是我的侄女，克莉丝！”说着又掉过头，对克莉丝道，“看来这几天我们追逐这个人马兽追的太快，已经都快要到达蓝潮河岸边了……”
“还有不到一百公里。”
艾米急忙插嘴道，他的眼睛依旧盯着小女孩不放。
布雷希特冷冷地瞪了艾米一眼，继续对克莉丝道，“我们必须回去了，出门已经太远。否则，你的父亲，我的兄长又要找机会责备我了！”
少女点点头，刚准备离开，突然将矛尖掉转方向，指着艾米大声道，“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要不让我先教训他一下再走？否则这一趟也太没意思了！”
第二十二章 咬人
柯里斯堡，贝莎同盟七主城之一，虽然是最小的一座，但也是陆地距离与雷城最近的一座。
在罗曼帝国时期，对于帝国北境森林里居住的大量蛮族采取的政策是，尽可能捕捉过来作为奴隶进行残酷奴役，同时禁止任何人类逃离帝国，脱离帝国控制，移居到别处。
因此那个时候，包括雷城，包括贝莎海沿岸的人类聚集地，它们远离帝国，深处蛮荒森林之中，主要是逃犯、逃亡奴隶、冒险家、佣兵、流浪汉等聚集之所，规模都不大。
罗曼帝国灭亡后，近卫军首领索兰获得帝国西部的统治权，新的索兰帝国废除奴隶制度，同时也废除了一些古老的权贵，并和这些权贵发生了激烈的战争冲突，由此大批旧罗曼贵族，以及战争导致的移民脱离原帝国国境，进入了北方的森林，雷城以及贝莎海沿岸的城市获得较快发展。
特别是在贝莎海沿岸，有七座最大的城市，被称为贝莎七主城，它们联合起来成为商业、政治和军事上的紧密同盟，这就是贝莎同盟，同盟的首府设立在吕温克，那是位于茵莱河下游入海口处，而逆流而上，可以到达比格尔斯山以及山南的光明城。
由于和贝莎城市有着相似的时代背景，雷城也就是现在的伊凡城，也被贝莎同盟视为友好城市。
贝莎七城在幽暗森林内划分出属于各自的势力范围，雷城也获得蓝潮河两岸的大片森林，并得到贝莎同盟的承认。
对于这种势力范围的认定，索兰帝国向来是否定的，它依旧固执地认为，包括幽暗森林以及贝莎同盟的所有城市，都应该是帝国的附属，要服从帝国至高无上的权威。
然而广袤且交通不便的森林、更主要是索兰的千年宿敌-神炽的牵制，使得索兰帝国的这种主权索求在贝莎城市内的影响微乎其微并日渐削弱。
但有一点，在贝莎同盟内还是得到很好地执行，那就是贝莎同盟迄今为止，没有建立一座学院，他们的优秀年轻人，要想进一步深造，要么前往索兰四大学院，要么前往雷城的雷神学院。
在贝莎七城中，以吕温克为首的城市都是亦商亦武，以商为主，它们利用贝莎海沿岸和幽暗森林里丰富的资源，在索兰帝国和巨人王国之间展开贸易，现在更是通过风暴洋近岸航线，将贸易开展到南陆，通过蓝潮河-哥布林海商路，将贸易开展到神炽、印摩尔甚至东秦帝国，通过穿越落日山峡谷的商路，将贸易连接到兽人王国。
但柯里斯堡是其中的一个另类，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尚武城市，城市的建立者是古老的罗曼家族柯里斯家族，这个家族和安戈洛家族关系非常密切，拥有大量骑士，建立了柯里斯骑士团，这个骑士团供奉一柄传自远古的圣剑，因此又被称作圣剑骑士团。他们的经济来源要么是作为佣兵参与各地战争，要么是捕获蛮族，通过安戈洛家族贩运到神炽帝国进而获益。
……
“你想教训我吗？”艾米猛地挣脱米兰达，跳到克莉丝面前。
“怎么样？难道不可以吗？”克莉丝挺起胸膛昂着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好啊！”艾米冷笑，“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到底谁教训谁？”
说着，艾米便将长剑举了起来和克莉丝对指着。
布雷希特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位少年，他一点点都不为他的侄女，柯里斯骑士团大团长的女儿担忧，因为克莉丝是他从小看着张大，十三岁便已拥有五阶斗气，这在同龄人中绝无仅有，至少尚武成风的柯里斯堡从未有过。
“他是雷神学院的学生！”布雷希特淡淡道，“克莉丝，你还是不要使用武器，最好手下再留点情，不要伤了他！”
既然布雷希特这么讲，本来还想阻止双方决斗的米兰达，此刻也微微点头，对艾米道，“好的，艾米，你也不要使用武器，注意手下的分寸！”
“当然喽！”艾米见米兰达同意，立即兴奋无比，“你放心，我顶多让她哭鼻子！”说完就走到人马兽身旁，“老兄，你让一让，好让我们开架！”
人马兽还是小心翼翼地看向布雷希特，见他没有反对，然后轻轻抬起蹄子，向米兰达身旁靠去。
蛮族男孩尤里乌斯，脸上洋溢着笑容向它直招手。
刚才还是人马兽和蛟蛇缠斗的地方，现在变成艾米和克莉丝赤手空拳相对而立。
林间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去，明亮的阳光洒在二位少年充满青春和活力的身躯上，彼此的脸上同时写满对战斗的渴望。而地上的积水恰好没过足背，在没有声响地缓缓流动。
克莉丝忽然感觉出来，对面的男孩并不像初看那般简单。
于是，她率先激发出金色战环。
战环激起的气流从艾米脸上掠过，战环激起的水花，洒在艾米的身上，同样，战环的宽度明白无误地表明，对方拥有五阶斗气，更是在艾米的内心掀起波澜。
他没想到，对方会是五阶，这么年轻，还是个女孩，这怎么可能？
但是他全然不惧，他觉得自己体内明亮闪耀的银星，一定会帮助他战胜眼前这位对手，成为他征服的第一位五阶。
为了不使气势上被对方压倒，艾米大喝一声，挺起胸膛、握紧拳头、将眼睛瞪圆和对方对视着。
“居然连战环都没有，也想战胜我！”一丝失望从女孩脸上掠过，随后是很坦率的轻视。克莉丝微微张开双臂，露出胸前空挡，意思再明了不过，“来吧，尽管来进攻吧！我随便应付，你都未必破得了我的防守。”
蔑视燃起艾米胸中熊熊烈火，他再次大吼一声，双足连续蹬地，随着四下飞溅的水花，艾米已经冲到女孩身前，抡起拳头，如暴风骤雨般击打在女孩身周的战环上，“居然敢轻视我！看我如何把你的战环给砸破！”
艾米的攻击力之强，非但出乎克莉丝的意料，就连近旁的布雷希特也不自觉地“咦”出声来。
为了避免战环真的被击溃，克莉丝不由得接连后退数步，以减轻艾米的冲击力，随即身子轻灵地一扭，从正面避开了艾米，艾米由于惯性身子继续向前，克莉丝随即快速地将腿一伸，接着又是一勾，勾在艾米的足踝上，艾米立时控制不住身体，直直地扑进水中，在卵石地面上滑出去好远。
从头到脚湿透了的艾米飞快地挣扎着爬了起来，转过身双目喷火地看向克莉丝，发现少女正双手叉着腰，口角挂着轻蔑的笑容。
“怎么样，没准备哭鼻子吧！”
艾米一声不吭，再次鼓足了力气冲上前去，双拳如旋转的车轮呼呼生风。
这一次，少女未再退让，而是同样挺身向前，挥舞着双拳与艾米直接搏斗，两人的攻击频率几乎一样快，随着疾如雨点般的“砰砰”作响，在令人眼花缭乱中，两人已经双拳相击了数十次，在这中间，大多数的挥拳都被对方拦截，但也有少部分拳头突破了对方的防守，只是，艾米的拳头全部击打在克莉丝的战环上，在战环崩裂之前，并未给对方带来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而克莉丝对拳头却结结实实地击打在艾米的胸部、腹部、甚至脸上。
“求不求饶？”克莉丝每集中艾米脸颊一拳，就问这么一句。
艾米不吭声，忍住满眼飞舞的金星和剧烈的疼痛，紧咬牙关，只是将斗气激发到极致，发了疯似得飞快出拳，一心想尽快将对方的战环击溃。
然而他的行为也换来对方同样疯狂的进攻。
又是一记重击，打中艾米的眼眶，破损的眉弓立即流下血来，模糊了艾米的一只眼睛。
“投不投降？”对方又问。
“投个屁降！”艾米怒道，含着血的口水向着对面啐了过去。
女孩大怒，又是一记重击，击中艾米的另外一只眼睛。
这一下，艾米双目全都睁不开来，只有对着前方胡乱的攻击。
克莉丝这下子可以轻松地绕着艾米转动，时不时地发动一次突袭击中艾米，引来艾米疾风骤雨却没有任何准星的反击，然后对此嗤笑不已。
艾米自然不会笑，他虽然鼻青脸肿，摇摇欲坠，但依然紧咬牙关，忍气吞声，准备伺机反击。
米兰达也笑不出来，他知道艾米实力上与对方有差距，然而他要是不愿投降，自己便无干涉的道理。
就在他为艾米担心的时候，战况突然间发生了变化。
克莉丝一次从背后的踢腿偷袭，被艾米候了个正着，艾米一把抓着克莉丝的脚踝，又顺势向上揽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在怀内，就在克莉丝惊慌失措之际，艾米做出任何人都意料不到的动作。
他张开嘴，龇着牙，把刚才遭受到的种种屈辱，全部化作凶狠的一口，他像一头野狼，低着头，朝着克莉丝白皙细嫩的、散发出淡淡馨香的脖颈，猛地咬了过去。
克莉丝发出惊恐地尖叫，献血正顺着她的脖子流淌。
布雷希特顿时变了脸色，他飞身近前，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掌重重地击在艾米的后脑勺上，艾米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滑了下来，一直平躺到地上。
布雷希特看了眼克莉丝的伤口，两排鲜红的牙印还在流着血，所幸伤口并不深，应无大碍。
克莉丝用手使劲按压住伤口，依然心有余悸。
“走吧！”布雷希特如此说，看也不看地上的艾米一眼。
“好的！”克莉丝跟着他迅速离去。
米兰达眼睁睁看着二人离去，稍作犹豫，但没做出任何举动。
“艾米……艾米……”
米兰达和尤里乌斯先后向着艾米跑去，扑通跪在浅水中，伏在艾米身旁查看他的伤势。
第二十三章 变身
艾米并无大碍，所以他能骑在人马兽的背上，眯着眼睛感受阳光洒满林间所带来的温暖和惬意，也在诧异为何茂密的枝叶和纠缠的藤蔓在人马兽面前能自动分开让出一条恰容经过的通道，还需忍受着米兰达在耳边的喋喋不休。
“无论如何，你绝对不能张口咬人，这样做是很不礼貌，很不绅士，很没有骑士精神的！”
“柯里斯骑士团和我们荆棘花骑士团之间的关系虽然谈不上有多亲密，但毕竟大家都是荣誉至上，你这么做，会严重损害我们雷神学院的形象。”
“那位布雷希特，他的实力应该很强，甚至强过霍雷老师，和勒班西大人差不多。他要是真下狠手，一掌拍下来，你就算不死也得残废！之所以你还能坐在这里听我讲话，还真是要感谢他手下留情。”
“至于那位克莉丝，也真厉害，也不过和你们同龄，斗气居然能达到五阶，真是绝无仅有，将来必有所为！”
“不过，柯里斯家族向来人才辈出，整个贝莎同盟内，也就是他们柯里斯骑士团的大团长斗气达到神圣级。”
“……”
艾米恨不得捂起耳朵，以前他一直觉得特蕾莎老师啰嗦，没想到在这方面，米兰达硬是要强上许多。
幸好，米兰达忽然间转移了话题。
“尤里乌斯！”他开始和蛮族男孩攀谈，“你告诉这个人马兽，阿基坦公爵准备送给吉兰特大人的信件，交给我好了，等我们返回雷城后可以将信件转交给吉兰特大人。”
听到米兰达提起吉兰特，艾米赶紧竖起耳朵，毕竟自己和他之间还有一笔账没有算清楚呢。
蛮族男孩嘀嘀咕咕说了一通艾米完全听不懂的话。
人马兽突然间停了下来，艾米差一点撞上它肩头刚被包扎过的伤口。看人马兽激动地挥舞着胳膊，艾米心想，原来它也是个急性子。
果然，尤里乌斯将人马兽的话翻译过来就是，“它在出发时从阿基坦公爵那里得到明确的吩咐，必须将信件亲手交到吉兰特大人手中，不能转交给其他任何人。”
“可是，你告诉他，吉兰特大人喜欢到处游荡，一连数月不回雷城也是常有的事，到哪里去找他？再说，以它人马兽的模样，途中遇到北方军团的军人，恐怕会很麻烦，最近北方军团在森林里活动的很是频繁。”米兰达见人马兽不信任他，表情有几分不悦。
“阿基坦公爵还说，吉兰特大人虽然是一位行踪不定的游侠，但是每年九月九日前后，必定能在临近落日山脉，森林里的一家酒吧内找到他。”蛮族男孩再次翻译道。
“落日峡谷入口处的巨魔酒吧？”米兰达脱口而出。
当蛮族男孩再次说给人马兽听后，它久久凝视着米兰达，然后郑重地点了点戴着牛角盔的头。
“既然如此，那么你就不必陪我们走这段回头路了。”米兰达伸出手，刚好够着艾米的腰部，拍了拍说，“艾米，你的恢复能力让人惊叹，要是能够自己走，就赶快下来吧！”
“是啊！是啊！”鲁比和布兰恩也啧啧称奇道，“艾米你真厉害，刚才脸上还肿得跟猪头一样，现在居然全消了！”
艾米朝他们二人一瞪眼，从人马兽的背上跳了下来，悻悻道，“也没完全恢复，头还昏沉沉的。”
“听说人马兽随身必须要携带弓箭或标枪，它居然两手空空，是不是弄丢了，尤里乌斯，你告诉它，要是不嫌弃，拿我的弓箭用来路上防身！”米兰达边说边解下自己的长弓和箭囊。
人马兽接了过去，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发出一连串急促的嘶鸣之后，身子一闪，快速地窜进密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就走了？”艾米疑惑道。
“咱们白救它了？”艾米心有不甘。
“艾米，你这是什么话？”米兰达微微责备道，“难道帮助一定要有回报吗？再说，严格来说，它也不能算是我们出手救的。”
“怎么不是！”艾米忽然间想起那位少女，立即气不打一处出，“你没听那个臭丫头自己承认？她已经连续追杀它好几天了。”
“那也未必是真的要杀，也许只是一个日常锻炼的手段！”
“米兰达老师！”艾米怒道，“你为何处处帮别人说话？”
“哼！不管怎么说，那个臭丫头，下次再被我遇到，绝对要她好看，咬，还都是轻的！”艾米咬牙切齿道。
米兰达内心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叹，看来，刚才所有苦口婆心的劝导，完全都是白费。
……
巴莱什大有可能成为新的橡木堡。
对于荆棘花骑士团来说，由于人手问题，他们最主要的活动范围是从雷神学院向北到无冬堡之间一千多公里的蓝潮河两岸，如无特殊情况一般不深入林中。
巴莱什在地图上只是一个普通的蛮族聚集地。
然而，当傍晚时分，米兰达带着几位孩子，按照地图上的方向终于在茫茫大森林中，找到这一片高大、茂密、幽森的古橡林时，发现这里古木参天，树木虬枝盘曲，暮色昏瞑之中，这里似乎弥漫着一股特别的宁静和安详。
包括艾米在内，所有人都怀着肃穆之情，缓缓地踏着林间柔软的地面，薄雾一层层从地面上升腾而起，越往内走，越是寂静。
橡树一棵比一棵高大，遮天盖地，走着走着，蛮族男孩尤里乌斯忽然间匍匐在地上，拜倒在一株特别高大的橡树前，久久没有动静。
艾米很是惊奇，小声问米兰达，“他这是在干什么？我们得尽快赶到目的地好完成任务。”
“橡树在森林民族眼中，是神圣的，他们甚至认为，他们的主神就是一株最为古老的橡树，而许多古老的橡树内都隐藏着一个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精灵，这些橡树精灵可以给他们教诲，并赐予他们力量。而在他们之中，能够听懂橡树语言并懂得如何利用这种力量的，就是拥有非凡自然力量的德鲁伊。”米兰达回答道。
“你难道说，他原来是一位德鲁伊？德鲁伊能干什么？”艾米追问道。
“他是不是德鲁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德鲁伊既是强有力的战士，又是可以施展召唤术的法师。”
艾米听了以后，心中不免大为震动，既是战士！又是法师！目光盯着男孩匍匐着的身影，渐渐觉得光影在眼前开始扭曲，男孩的身形变得高大起来，艾米以为自己花了眼，用力眨了眨，这下子看清楚了，在阴暗的林间，男孩居然变成了一头棕黑色的巨熊。
匍匐着的巨熊用后足支撑，缓缓站立起来，艾米仰起头发现，直立后的巨熊足足有四米高，自己充其量只能和它下腹部平齐。
鲁比和布兰恩相互之间握着手捂着嘴巴，才没因惊吓而发出尖叫。
艾米则二话没说，“哐当”声响，抽出腰间长剑，随时准备与之搏斗。
“艾米，别害怕！”巨熊突然开口讲话了，“我是尤里乌斯，这是我的变形，我并没有敌意！”
“你的变形？”艾米皱了皱眉头，转动着眼珠道，“要不，我们较量一下，看看你变成熊样后是不是很厉害？”
“这个……不好吧？”尤里乌斯迟疑道，“毕竟我对自己的这个状态还不熟悉，万一控制不住怎么办？”
“你放心，我们赤手空拳，我是不会伤到你的！”艾米等不及将话讲完，就急急忙忙抛下剑，撸起袖子向着巨熊扑了过去。
米兰达眉毛拧成了疙瘩，他终于算认清了艾米，不折不扣的少年战斗狂，从来不愿放过任何可以战斗的机会。
他甚至开始考虑，回去后要不要向勒班西和霍雷二位建议，今年秋季的野外训练，想办法将他留在雷神学院，以免为大家招惹许多麻烦。
艾米不知道米兰达的想法。他人在空中，灌注满斗气的双足已经连珠踢出，从巨熊的腹部一直向上踢到胸口，“砰砰砰”，每一击都充满力道，踢得巨熊不住地在向后倒退。
眼看巨熊就要被踢翻在地，艾米的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原来就算变身为这么个大家伙，实力也不过如此。”
不曾想巨熊忽然间用力挺了挺胸口，硬是止住了后退的身形，紧接着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猛地挥舞起前臂，巨大的熊掌一下子扫中猝不及防的艾米。
“嗖”地一声，艾米几乎飞得见不到影子。
“鲁比，布兰恩，你们赶紧闪开！”
见情形不对劲，米兰达赶紧高声吼道，“尤里乌斯，你怎么回事？”
巨熊压根不理睬米兰达，发红了的双目死死盯着眼前这位矮小的人类，带着粗重的鼻息和狂暴的气焰，一步步向米兰达走近，缓缓扬起了前臂。
米兰达抽出钢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巨熊，再次警告道，“尤里乌斯，赶快控制住自己，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说着，激发出高级斗气者的两道战环。
巨熊目现迷惘，庞大的身躯不住震颤，似乎内心中在做出剧烈的挣扎，忽然间再次昂起头发出震聋发聩的怒吼，猛地一挥前臂……
巨熊的前臂挥到一半，眼看就要和米兰达的长剑交错碰撞，半空中硬是生生止住，“呀”地一声惨叫，巨熊变回蛮族男孩尤里乌斯，然后跌倒在地面上，身子蜷缩着，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一会，鲁比和布兰恩一左一右架着艾米的胳膊，支撑着他走了回来。
艾米的胸前的衣衫全部破碎，露出几道又长又粗鲜红的爪痕。
“奶奶的，差点要了我的命！”艾米朝卧在地上的尤里乌斯啐道，“你这是突发性丧心病狂还是咋回事？”
雾气浓重，在米兰达等人周围，林间忽然冒出许许多多裹着树叶藤蔓衣服的蛮族，他们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一只只星星在闪亮，他们手中握着各色各样简陋的武器，他们正小心翼翼地向前接近。
第二十四章 伊莫莱西
艾米目瞪口呆地看着无数的蛮族围了上来，他们簇拥着尤里乌斯，将他抬到肩上，高高举过头顶，在人群之中互相传递，发出激动同时又饱含敬畏的欢呼，久久不息。
而另外一些蛮族则手执武器，高度警惕地监视着自己和米兰达等人。
忽然间人群开始移动起来，米兰达等人也在呼喝下跟着一起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才穿过迷宫一般的橡树林，走出迷茫的雾气，来到一片高大的山岗，在山岗的入口处，早已候在这里的尤里乌斯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袍，头上带着树枝编织的冠冕，手上拄着一柄比他要高出许多顶端弯曲的枯木杖，腰间挂着一柄金色弯刀，张开双臂，明亮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更是给他披上一层圣洁的外纱。
他像君王一般微笑着，对米兰达等人缓缓致意，“欢迎来到橡木之城巴莱什！”
这是比昨晚留宿的，被人类摧毁的橡木堡更加高大的山岗，山岗上密布着更加粗壮的老橡树，而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一座庞大的正在建筑的堡垒初见雏形。
在城堡中央，已经完工的圆形大厅内，米兰达和艾米等人终于得到贵宾一样的款待。
大家席地而坐，身前的原木条桌上堆满了各色水果、烤肉和美酒，艾米立时心花怒放，忘记了疲劳也忘记了一路来遭受的危险。
正在他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之际，一直陪在尤里乌斯身旁，身材强壮，面目凶悍的蛮族首领忽然间用鹰一般犀利的目光久久审视着艾米，直到艾米在米兰达的提醒下，放下手中的烤肉和甘甜的山泉水。蛮族首领这才缓缓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酒杯，用洪亮但并不流利的罗曼语道，“感谢您，正直勇敢的荆棘花骑士，护送我们的大德鲁伊回到森林里来，今后，将由他带领我们，和那些贪婪狡猾的人类作英勇的斗争。”
他的话引起大厅内一阵欢呼。
艾米随着大家一起，端起身前的木杯，高举起来一饮而尽，接着，他继续抓起那根香喷喷的烤鹿腿，专心致志地啃了起来。
啃了一会，他发现大厅内异常安静，不由得纳闷地四下环顾，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于是他只好意犹未尽地再次放下烤肉，朝那位蛮族首领耸耸肩，咧嘴一笑。
蛮族首领于是继续道，“但也有些人类，是我们最亲密的朋友，譬如，帮我们建筑新城的伊莫莱西。”
再一次的热烈欢呼声中，一位穿着蛮族服饰却带着眼睛的年轻人从他的位置上站了起来，他先是向蛮族首领还有尤里乌斯的方向弯腰致敬，然后又举起酒杯向四周致意，和米兰达更是友好地点点头。
“他来自贝莎七大城之一的哥特兰，他不仅教我们如何学习和使用人类的语言、文字，教我们如何像人类一样思考问题，还带来了人类最先进的技术，他还在帮我们建筑最为牢固的城堡—巴莱什！”
伊莫莱西带着害羞神色，不断地向周围弯腰，眼镜下的眼睛晶晶闪亮。
“哥特兰是贝莎海中央的一座岛，那里集中了许多学者，每年都有许多发明创造，而且那里的能工巧匠据说可以将巨人、地精和人类的建筑风格融为一体，设计并建筑出最为坚固的要塞和堡垒！”
就在米兰达给艾米等人小声讲解之际，蛮族首领宣布宴会正式开始，伊莫莱西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你好啊!荆棘花骑士！”他向米兰达小声问候，语气中带着羞怯，他将酒杯举了再举，终于鼓足勇气道，“你们来自伊凡雷城，如果可以，在你们返程途中，捎上我，我早就想亲眼见识一下，这座两千年前由巨人族建筑的城池。”
“你是这里的贵宾，他们会放你走吗？”米兰达问。
“我只是负责设计！”伊莫莱西解释道，“具体建筑自有工匠，我只是总觉得，我的设计存在着难以克服的不足，需要在其他建筑上寻找更多灵感，因此我想去一趟雷城！”
“米兰达老师！我觉得我们应该收费，而且价格绝不能低，我们给他们护送回来一位大德鲁伊，居然只收取可怜兮兮的两个银币。”艾米在一旁嘟嘟囔囔。
似乎听到艾米的抱怨一般，蛮族首领和尤里乌斯并肩来到他们面前，蛮族首领取出了一柄长弓交给米兰达，“这是我们族人为了表达对您的敬意，请务必收下！”
看米兰达还在犹豫，曾经胆怯的蛮族男孩，现在的大德鲁伊微笑着解释道，“米兰达骑士，谢谢您一路上给我的帮助，还有艾米，还有鲁比和布兰恩，你们的友谊我永远难忘。这是一柄由千年紫杉制作的长弓，质地轻，射程远，刚好弥补您赠送给人马兽失去的那柄弓。”
艾米眼巴巴地看着蛮族男孩，心想怎么没有我的礼物。
尤里乌斯终于发出莞尔一笑，对身旁的蛮族首领说，“普力斯叔叔，把他们的礼物也拿出来吧！好歹把他的肚皮遮住吧！”
大家看着艾米白花花，鼓涨的肚皮哈哈大笑。
原来，给艾米、鲁比和布莱恩三人的礼物是每人一套粗布衣。
“不要小看它！”普力斯解释道，“它是由森林里最结实的纤维编织，就算寻常的铠甲也未必有它坚韧。”
听到这里，艾米才终于笑逐颜开。
……
离开巴莱什，走出这片方圆足有数十公里的橡树林，艾米忽然觉得浑身顿时轻松了许多。
“你们有没有觉得，在这片树林里，有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艾米问鲁比和布兰恩。
二人频频摇头。
这个时候，和米兰达并肩而行的伊莫莱西回头道，“橡树林是生命力特别旺盛的地方，有些种族，譬如大沼泽深处的亡灵族，在这样的环境下就会感到特别压抑，特别不自在！”
伊莫莱西说着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
艾米这才发现对方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后，冲过去佯装要用剑砍他，伊莫莱西便配合地哇哇大叫。
很明显这位二十出头有着明亮眸子和卷曲金发的年轻人，虽然不会斗气性格却异常活泼，而不是刚开始表现出来的羞怯，很快就和艾米无话不谈。
“你怎么会帮蛮族建筑城堡？”艾米问。
“你看，像我这个年纪，哪个公爵、城主、总督愿意相信我，把城堡交给我设计建筑？”
艾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过了会又问，“那蛮族为什么就放心让你建城堡？”
“是我毛遂自荐！你懂这个意思吗？”
“不就是上门自吹自擂嘛！”艾米不屑道。
“没错，关键是如何让他们相信，我还是花了些功夫，蛮族不缺人力，也不缺智力，其实他们不比任何人类更愚蠢，他们只是缺乏好老师，因此我自费从哥特兰岛重金聘请了数十位经验丰富的各类工匠，为他们培养建筑城堡所必须的劳力，同时再教他们罗曼语，时间一长，他们自然对我产生了信任。”
“原来是在花钱赚吆喝！”艾米不以为然。
“话可不能怎么说，既然我心中有了理想城堡的雏形，就得花时间、精力、以及金钱去实践它，完善它，否则，梦想永远只能是梦想。”伊莫莱西一本正经地回答。
“好吧！好吧！你让我想起一个家伙，你们都是属于不缺钱瞎折腾的类型！”艾米忽然间领悟了。
“谁？”伊莫莱西还在追问。
“侏儒！”
“侏儒是谁？”
由于艾米已经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空留下伊莫莱西一脸好奇。
当晚，在伊莫莱西的软磨硬泡之下，原本要避开橡木堡的米兰达，又领着艾米等人重新回到这座废弃的城堡。
当然，他们是一路上小心翼翼，确定周围没有北方军团的军人。
所幸两天过去了，北方军团的军人们也都已经撤离，城堡里依旧空荡荡的，在苍茫夜色中，城堡大门像怪兽一样，大张着口。
说也奇怪，他们刚上得山岗，天就落起了小雨，凉意骤起。
众人进得堡内，还在上次休憩的地方安顿，依旧是五人，只是伊莫莱西换了蛮族男孩，其他人依旧是各就各位。
鲁比和布莱恩像烂泥一样躺着，互相低声说笑。艾米独自练剑，米兰达一边琢磨着蛮族的礼物-珍贵的紫杉长弓，一边瞄着伊莫莱西轻车熟路地在城堡内转来转去。
“你来过这里？”米兰达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伊莫莱西，他俩近乎同龄。
“两次！”伊莫莱西尴尬地笑了起来。
米兰达皱起了眉头，因为伊莫莱西先前执着的模样，让自己误以为他从未到过这里，所以非常想来看看。
“这里有什么好？你要反复过来？”
“说实在的，这座城堡单从建筑上来讲的确是乏善可陈，虽然坚固，但并不精巧，更加面和面之间缺乏掩护，容易一处被突破，整座城堡就告陷落。”伊莫莱西悠悠道，“但我却始终好奇，蛮族在没有其他城堡替代，这座城堡受损又不严重的情况下，为何要将它放弃？”
“为何？”米兰达是头一次听人这样提问。
“因为蛮族认为这里是不祥之地。两百年前，它被攻破时，这里曾血流成河，尸积如山。忽然一夜之间，所有尸体都被召唤起来，统统领走了。”
“什么？”米兰达越听越觉蹊跷。
一阵风卷进空荡荡的大殿，吹灭他们生的火堆，米兰达顿时感到全身上下冷飕飕的。
“因为在冥族亡灵大法师山德鲁的众多属下中，有一位黑暗骑士就是来自蛮族，据说，他正是这座城堡刚落成时蛮族的首领。”
第二十五章 第三黑暗骑士
米歇尔是蛮族历史上最伟大的领袖。
也是荆棘花亲王的朋友。
是他在任上，最大限度地统一了四分五裂散居在幽暗森林各地，还时不时互相攻伐的蛮族，建立了短暂的森林王国。
由于和荆棘花亲王的密切关系，他破天荒地将王国的都城设立在距离雷城只有一天路程的一片橡木丛生的山岗上，并取名橡木堡。
荆棘花亲王亲自雇佣来人类的能工巧匠帮他和蛮族建立了坚固的城堡。
不久之后，矛盾重重的罗曼皇室再起风云，荆棘花亲王被他的亲兄弟，罗曼帝国的皇帝庞贝毒酒赐死。
荆棘花亲王死后不出数月，帝国皇帝庞贝也撒手人寰，由他的独子阿拉贡继位，这是罗曼帝国的末代皇帝。
作为荆棘花亲王的侄儿，阿拉贡即位后便亲赴雷城，厚葬荆棘花亲王，现如今荆棘花亲王的坟墓就位于雷神学院的后花园内，上面长满荆棘花丛，被称为花冢。
阿拉贡陛下顺道还和米歇尔王会面，代表罗曼帝国，基本同意蛮族的独立地位，以及森林王国的合法性。
阿拉贡继位后第七年，第三次魔族战争暴发，大批魔族从北陆的中心部位-地精领地涌出，然后迅速南下，攻占了罗曼帝国位于东方的大量疆土，并由此继续西进，占领了帝国都城海峡城的东半部分，再渡过勒斯滂海峡，占领魔法行会的中心银湾，进而围攻帝国的心脏。当时守卫帝都海峡城西半部分，为帝国苦苦支撑的是蒂娜大法师以及回师急援的近卫军团。
情急之下，近卫军团军团长索兰释放了帝都数以十万计的奴隶，分发给他们武器，还他们以自由，要求他们与帝国军队一起共同守卫帝都，抵抗魔族。
由于这些奴隶中，有相当数量是俘获自北方森林内的蛮族，作为蛮族之王的米歇尔原本多次请求阿拉贡陛下释放他们，但都没有得到同意，现在，米歇尔觉得是时候出动，与神圣联盟一起共同对抗魔族了。
数百艘独木舟自无冬堡南下，不仅装载着数万蛮族勇士，还携带上冥族亡灵大法师山德鲁的不朽军团，顺着蓝潮河，斜穿哥布林海，在今天属于伊尔国的米歇尔镇登陆后开始围攻魔族。
然而困兽犹斗的魔族依然无比强悍，战斗依旧无比血腥残酷，米歇尔和他的三万蛮族勇士，全部光荣战死在沙场，为了维护地表世界的和平安宁。
山德鲁复活了米歇尔，并将他纳入自己麾下，成为他的第三黑暗骑士。自此，森林王国的国王米歇尔率领其它被复活的蛮族战士，开始为这位法力强大无比的亡灵法师效力，继续征战于地精领地，直到战争彻底结束。
米歇尔的阵亡，森林王国再也无人能够震慑蛮族各大部落，王国迅速土崩瓦解，各部落又恢复到过去一盘散沙状态。等到已成为黑暗骑士的米歇尔在战争结束后，追随山德鲁向北返程时，稍稍绕道返回自己亲手打造的王都橡木堡，发现这里蛮族正忙着互相内斗，不由得大为窝火，变了心性的他一怒之下居然屠杀了橡木堡所有的蛮族，并全部将他们化为亡灵。
自雷城沿蓝潮河上溯一千五百公里，是其发自大沼泽的正源和左右两条支流的汇合处，右侧支流联通贝莎海，左侧通往落日峡谷，二者今天都是重要的商路。而蓝潮河自此向下游，终年不冻。这里的山脚下还有一条温泉密布的峡谷，荆棘花亲王曾在巨人遗址的基础上修建了一座小型堡垒，取名无冬堡。
黑暗骑士米歇尔率领着他的亡灵族人，在回归大沼泽前，曾经占据无冬堡一段时间，直到数年后被荆棘花骑士团重新索回。
再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黑暗骑士出没于橡木堡附近，召集亡灵前往幽灵沼泽，直到橡木堡被彻底遗弃。
……
“山德鲁？黑暗骑士？”
作为荆棘花骑士，长期生活在幽暗森林中，米兰达自然听说过不少有关这位亡灵大法师，以及他属下黑暗骑士的传说。
甚至有污蔑者谣传，荆棘花骑士团的创始人，荆棘花亲王自己，也已成为山德鲁属下的一位黑暗骑士。他就喜欢戴着荆棘花王冠，骑着一匹无脸的黑马，在大沼泽和幽暗森林里到处闲逛。
风吹熄了火堆，大殿内漆黑一片。
失去夜视能力的艾米停止了独自练习，鲁比和布兰恩也早已不再说笑，改为侧耳倾听米兰达和伊莫莱西之间的对话。
大殿内一片寂静，城堡外的狂风呼啸着，越来越强。
“外面雨下大了！”艾米忽然开口道，“我出去看看！”
同样竖着耳朵的米兰达轻声嘘道，“别急，大家仔细听！”
“哒哒…哒哒…”
有声音由远及近，从风雨呼啸中逐渐清晰起来。
等声音过了城堡大门，进入前院，大殿内众人已经都能够辨别出这是马蹄声，不急不慢、恰似闲庭信步的马蹄声。
“北方军团！”
艾米大喝一声便向门口冲去，边跑边往外拔剑，连日来数次受伤都没能给他换回足够教训。
而米兰达的心脏始终随着马蹄声一张一缩，早就有着不祥预感的他，还是动作迟了，没能阻止住艾米。
艾米刚冲到门口，恰好黑袍骑士也来到门廊下，逆着微弱的夜光，艾米发现来者只是一人一骑，人是黑袍，马是黑马。
在黑色的头罩下，闪着红光的双目凝视着艾米，而马上的人，就像一尊雕像，既不见动作，也听不到喘息。
黑马也是如此。
人和马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丁点生气。
“你是什么人，在这里装神弄鬼？”
“怎么就你一位，难不成不怕挨揍？”
艾米认定对方就是北方军团的骑士，伸长脖子往他身后左右张望，可是除了漆黑还是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阁下……”米兰达清了清嗓子，试图用最不易引起对方反感的语调，来缓和发自内心的紧张，“我是荆棘花骑士米兰达，站在您面前的是雷神学院的……”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话根本就没能说出口，周围的空气宛若凝滞了一般，自己即使嘴张开闭合个不停，但想说出的话，就连自己也一句都听不见。
但他还是能看见在门口的微光中，黑袍骑士冲着艾米缓缓地举起一条手臂，紧跟着，艾米就双足离地，直挺挺地悬浮到半空中。
“哐当！”
艾米的长剑落在石板地面上，清脆的响声在大殿内回荡不绝。
“你叫什么名字？”
黑袍男子的声音尖锐而且嘶哑，空洞的声音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而不是这位马背上的黑袍男子体内。
“我叫米兰达！”
米兰达立即不受控制地开口回答问题，只是声音依然无法被听到。
艾米却一声不吭。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黑袍男子重复同样的问题，声音里透出几分焦躁。
再一次，米兰达不由自主地，甚至心惊肉跳地回答了这个问题，“我叫米兰达！”
“呸！凭什么我要告诉你！”
艾米桀骜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
“除非……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艾米似乎拼尽了全身气力，才挤出最后几个字，但到最后还是像被扼住喉咙一样，被生生打断。
“哈……哈……哈……”
艾米的反应，完完全全出乎黑袍骑士的意料，他不怒反笑起来。
“好！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我是伟大的亡灵巫师山德鲁陛下的第三黑暗骑士，曾经的森林王国的王者，米歇尔。”
“我以为有多厉害，不过第三而已！”
艾米的语气中居然带着几分不屑。
“既然你已经告诉我你的名字，那么……我也可以告诉你了！我叫艾米！现在……你应该将我放下来了！”
“艾米？”
黑袍骑士在嘴里念叨了一下。
忽然间再度冷笑起来，“我还不能放你走。”
“为什么？”艾米怒道。
“因为我发现你有非常强的精神力，与你的斗气相比，你的精神力要强上许多，这让我非常困惑，因此我还不能放你走，我必须先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我精神力强，关你屁事啊！你凭什么？”艾米大怒着在空中手舞足蹈起来。
愤怒的艾米居然挣脱出黑暗骑士的控制，陡然落地后，他先是犹豫了一下，忽然反身向门外跑去，边跑边喊，“米兰达老师、大家都赶紧逃吧，这家伙厉害得很！”
结果还没跑出几步，就被黑袍骑士策马赶上，这一次，黑袍骑士直接一把抓住艾米的后背，将他面朝下横放在马背上。
艾米剧烈地挣扎着，双手乱舞，双足乱踢，“奶奶的，快把我放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艾米边叫还边乱吐口水。
黑袍骑士面色陡然一冷，低下头，冲着艾米耳畔就是一阵尖锐长啸，啸声巨响无比，可谓惊天地泣鬼神，艾米感到脑袋里嗡嗡作响，忽然间如刀绞般疼痛后就彻底失去了自觉。
隔了半响，米兰达等人才缓缓地将双手从耳畔放了下来，冲到门外，向左右看去，夜幕中除了肆虐的暴风骤雨，哪里还有黑袍骑士和艾米的踪迹？
一直等到天亮，风雨才渐渐平息，在大殿内提心吊胆了一夜的米兰达等人，终于开始去寻找艾米的下落，可是出了古堡，站在山岗高处四下张望，目力所及到处都是林海茫茫，雾气霭霭，又能向哪里去找呢？
第二十六章 巨魔酒吧
九月中旬，落日峡谷入口处，巨魔酒吧。
北国的森林，已经落过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后的天空，特别的晴朗。从这个时刻起，就不再有商旅经过落日峡谷，既往喧闹的巨魔酒吧便开始变得安静和悠闲起来。
艾米眯着眼、傻傻地坐在酒吧后花园一张围椅内晒着太阳，在他四周，那些被大雪覆盖后侵凌过的花朵还依然努力地娇美地开放着。
一阵风吹过，积雪一块接着一块从高大的紫杉树上往下坠落，每当有雪块快要落到艾米的头顶上时，站在艾米身后，一位足有五米高、系着围裙的黑色巨魔就像赶苍蝇般，大手一挥，雪块便如银色流星飞进远处的森林中。
森林巨魔的另一只手中，握着一个巨大的玻璃杯，杯子里盛着黄绿色黏糊糊看上去颇为恶心的液体。
艾米的脑袋稍微晃了晃，刚要开口发出声音，巨魔立刻弯下腰，飞快地将玻璃杯凑到艾米唇边，用哄孩子的口吻瓮声瓮气道，“乖，乖乖！再喝一口！”
艾米于是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硕大的脑袋，巨大的手掌，以及足可以将头埋进去的玻璃杯，杯内的液体正发出阵阵浓烈的腥臭。
艾米咧开嘴，孩子般地笑了笑，将头凑到杯旁，使劲地抽吸起来，他边吸边咽，表情是如此投入、如此专注、如此饕餮，连皱着眉头的巨魔也不禁好奇起来，偷偷将鼻子靠近了嗅一嗅……
“呃！”
巨魔差点吐了出来。
巨魔强忍住腹内的翻江倒海，坚持到艾米终于喝完这一大口，看着艾米的脸上挂着幸福的微笑，歪过头、闭上眼缓缓入睡，巨魔赶紧将玻璃杯放在身旁的圆桌上，“轰轰轰”的数步便跨进附近的森林内开始大声呕逆起来。
这就是巨魔酒吧。
在南北向的落日山脉中部，一条狭窄的峡谷东西向横切终年积雪的山脉，卡马河自峡谷流出，流向无冬堡，在那里汇入蓝潮河干流。
巨魔酒吧就位于落日峡谷西边出口的河岸边，站在酒吧的二楼，傍晚时分向西眺望，夏天可以看到红日坠入青翠的绿海，冬日则可以看到坠入皑皑雪海。
巨魔酒吧的经营者是一位叫做巴博斯的年迈巨魔，这位皮肤已呈紫色的十二阶巨魔也是附近这片森林里巨魔的首领，年纪少说也有五百岁。
此刻巴博斯正站在爬满藤萝的粗石阳台上，看到艾米睡着后，慢慢转过身对屋内说，“尊贵的游侠大人，您的药量未免给得太重了，我看这个孩子未必吃得消啊！”
巨魔有许多种类，几乎分布于南北两片大陆各种各样的地形，因环境差异，他们的外观和技能有所不同，森林巨魔和大多数巨魔一样，也是九阶魔兽，因为未能达到圣级，所以遵循三阶法则，也就是等级最高的千分之一的巨魔，可以达到十二阶。虽然普通巨魔在智力上要逊于人类，但十二阶的巴博斯在智力上已经与人类无异，加上数百年来在这座处于要道旁的酒吧内，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等、种族和事情，更可谓饱经事故，历遍风霜、睿智无比。
果然，听到已经严重驼背的巴博斯这么讲，从屋内走出来的金发中年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以他精神力受损的严重程度，恐怕不冒险试一试，没有恢复的希望啊！”
“邪魔王拜拉蒙，当年在最终之战，所有至强者都宁愿去选择大魔皇，也不愿与他对阵。”中年男子感慨道。
巴博斯尽量大睁着双眼，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只有他一半身高的人类，每次见到他都惊诧于他的体内居然能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和如此多的秘密，真是谜一般的人类，相处越久，越无法看透。
中年男子笑了笑，避开巨魔好奇的眼神，继续道，“然而，唯有东秦的萧言，来自异常强大的武者世家，主动迎上了这位非常难缠的上四柱大魔王，并最终通过其无与伦比的斗气，终结了这位大魔皇之下，众多大魔王之上的邪魔王，结束了他的肉体。”
“肉体？”巨魔巴博斯张大嘴巴。
“是的，只是肉体！邪魔王拜拉蒙的灵魂之强大，甚至超出大魔皇，或许在这个层面上，没有谁又有能力摧毁它！”中年男子肯定道。
“所以呢？”巴博斯愈发好奇。
“所以啊，厄运自此长久伴随东秦萧氏，从萧言开始，该家族千年来代代有强者，但每一位都不曾有过善终，直到十一年前天堂谷之战，身为东秦都护军大都督萧逍也是如此。”
“游侠大人，您说的邪魔王拜拉蒙、还有东秦萧氏，与眼前这位孩子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他的东方面孔，才引起您的这番感想吗？”巴博斯像个孩子般，围着中年男子转来转去。
“十一年前，我和魔法行会的萨迦骑士阿兰蒂丝，初次见到这位男孩时，心中就有所怀疑。”中年男子远眺着远方的森林，喟然道。
“阿兰蒂斯？”巨魔巴博斯眨巴着眼睛看着中年男子，目光中带着几分促狭，“是不是那位性格很急躁的小姑娘，看得出，她对你很有意思？”
“你上次见到她，恐怕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没想到你们巨魔的记忆力总是这么好！”中年男子不无讥讽道，“更没想到你和我们人类相处多了，不免也喜欢多管闲事起来。”
巴博斯呵呵干笑，面带得意道，“可不是吗？要不是我多管闲事，从曾经的蛮族之王手中夺回他，你恐怕会永久失去这位弟子。”
“我倒觉得，不是你夺回他，而是潜伏在他体内的邪魔王已经控制住那位黑暗骑士，命令他带着艾米穿过落日峡谷，前往东方。而精神力严重受损的黑暗骑士，因有你的干涉，才乘机得以摆脱邪魔王的控制。”
“哦？邪魔王真有这么强大？那他为何非要潜伏在这孩子的体内？”
中年男子笑而不语。
“好吧！在你面前，我还是糊涂点好！就让我拭目以待吧！”巨魔巴博斯心甘情愿地叹服道。
“这样很好！”中年男子微微点头，口气一转道，“还有件事急着需要处理。在幽暗森林的那一端，临近风暴洋的岸边，我的老朋友，孤独的阿基坦老公爵已经病入膏肓，他在死之前，迫切地想再见我一面。”
“哦？那头急匆匆的人马兽，所带来就是这个消息？”巨魔再次瞪圆了混浊的眼睛。
“是啊！老公爵想见我不是和我感情有多深，而是继承人的问题，你知道的，这些贵族的问题，多半和继承有关。阿基坦公爵只有一个今年才十三岁的女儿，按照当地古老的继承法规定，未成年的女性，没有爵位和领地的继承权，所以他希望我，继承他的爵位和领地，等到她女儿长大成人后，再交还给她。”
“要是我，也会觉得您是唯一值得信赖的人。”巨魔巴博斯点头表示赞同。
“所以，我只能将他留在这里！”中年男子用手指着花园内坐在围椅上的艾米，“等我从阿基坦回来后，再将他带走！”
“咦！”巨魔和中年男子同时发出惊诧声，“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巨魔向来是贪睡的魔兽，照顾艾米的那只森林巨魔，待艾米喝了许多黄绿色的药剂后，见中午阳光正好，也躺在融雪后的草地上美滋滋地睡起觉来。
艾米像做了一个噩梦般忽然醒来，前胸后背汗湿了一大片。在梦中，两个强大的灵魂在自己的脑海内展开激烈的交锋，虽然一个战胜了另外一个，但自己的脑海也已经被折腾的天翻地覆，艾米揉着酸涨的太阳穴，向地上恨恨地啐了口口水，“谁他妈敢再乱闯我的脑海，定让他有来无回！”
他摇摇晃晃地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忽然被身后惊天动地的鼾声所吸引，猛一转头，发现躺在近旁的巨魔，下意识地就往腰间摸剑，剑不在，使劲一咬牙，就三步并做两步，用自己还感到软绵绵的双腿，连蹦带跳冲了上去，叉开腿骑在巨魔的身上，抡起拳头左右开弓，一下，两下……
可怜的巨魔在睡梦中被人暴揍，吓得抱起头缩成一团后瑟瑟发抖。
巨魔巴博斯朝中年男子颇为不满道，“难道这就是你的弟子？安妮是我们最温顺的巨魔姑娘，而你的弟子表现得却像一个野孩子！”
中年男子只好捏着鼻子赔笑道，“实在抱歉，我的这个弟子，还没来得及好好教导，既然他这么快就醒来了，那还是让我带着他上路吧！”
……
半个月后，一条小船趁勒瓦河还没完全封冻，沿着河中心顺流而下，在位于河口，冰冻三尺银装素裹的圣洛克堡靠了岸。
艾米刚准备第一个冲到岸上去，忽然想起这一路上来所受到的种种教诲，不由得强行忍住冲动，朝身旁的中年男子缓缓弯腰，伸出手扶着对方的胳膊，轻声细语道，“吉兰特老师，目的地到了，我们下船吧！”
吉兰特这位大名鼎鼎的北方游侠，则面带微笑，动作沉稳的走下船，对着繁华的街道，忽然来了兴致，“好的，艾米，既然你跟我念叨了一路，我恰好也认识圣洛克堡的一位颇为有名的铁匠，就让他现场给你打造一件武器吧！”
第二十七章 弗朗索瓦
在贝莎七主城中，圣洛克堡位置最北，气候也最寒冷，这座位于勒瓦河河口岛屿上的城市，是一座巨大的黑色堡垒，城市的徽章则是黑色的背景下一头站立的白熊。
在筑城前，这座岛屿就被蛮族称为巨熊岛，这些罕见的可以释放雷电的庞然大物，常常在河口使用电击捕捉洄游的鱼类，或者在冬季破冰取鱼。
洛克是光明教会历史上一位著名的圣殿骑士，是他驱逐走巨熊岛上的蛮族，开始驯服白色巨熊，并首先建立人类定居点，自此圣洛克堡就打上深深的光明教会烙印。
如今，光明教会的一支圣殿骑士就长驻于城市中心的骑士塔，市议会的十三个席位中，光明教会也独占五席。
早先，圣洛克堡因为它周围山地中的优质铁矿而有名，附近还有大量的泥煤和木材，丰富的水力，因此大量的铁匠移居于此，这里逐渐成为贝莎海沿岸与巨人王国相呼应的武器、盔甲制造中心。
再后来，随着勒瓦河中游的几处礁石险滩被清除，商船可以自此上溯然后再转运到蓝潮河，成为贝莎海沿岸与大陆东部交通的重要商道，财富更是随之滚滚而来。
现在不过才十月初，圣洛克堡早已进入它的冬季，厚厚的雪结成冰覆盖在黑色的城墙和堡垒上，这座经过不断扩建，可以容纳八万人的北方大城，是周围数十个人类聚集地的中心，勒瓦河快要完全冰封，但大海永远波涛汹涌，财富永不冬眠。
即便在冰天雪地的严冬，圣洛克堡上空依旧烟雾蒙蒙，城内无数个炉子依旧烈火熊熊，在这些炉子旁，无数工匠赤着上身举着大锤挥汗如雨，河港渐渐寂寥，海港依旧人头攒动，而主要街道上，更是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
一副和蔼可亲中年商人模样的吉兰特，领着小学徒般的艾米，经过河港码头严密的检查，缴纳过每人一百个铜币的入城费后，怡然自得地漫步在城内曲折起伏的石板街道上。
整个城市呈黑白两色，所有的建筑，包括铺路的石板都是黑色，而房顶、屋顶都积着白雪，只是在屋顶或塔楼的顶上常常竖着一只金色的公鸡，随着风呼啦啦地转动。
“这是什么？”艾米好奇地指着问。
近来，艾米身上的桀骜之气少了不少，稍稍多了几分成熟和稳重，这应该是近朱者赤的原因，和吉兰特相比，世间没有几个人能比他更从容和更自信。
“这是风信鸡，除了可以辨别风向外，还有避除邪灵的作用。”
“避除邪灵？”艾米瞪大了眼睛看向吉兰特，经过这段时间单独相处，吉兰特老师已经赢得了他的尊重，虽说还没有见过他的身手，但他简直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果然，吉兰特老师又开始悠然讲述，“在贝莎七主城中，圣洛克堡距离亡灵出没的大沼泽最近，我们刚刚经过的勒瓦河就是正源于大沼泽。亡灵厌恶光明，金鸡则是光明的象征，也是光明教会的胜利图腾，事实上，在圣洛克堡千余年的建城史中，有过数次大规模的亡灵围城史，甚至有一次亡灵攻占了城池，再将城内所有人变为亡灵后，作为战利品带回大沼泽。”
艾米吐了吐舌头，表情有点将信将疑。
吉兰特也不和他计较，带着他走过七弯八绕的大街小巷，穿过了大半个城市，来到临近岔河的另一面，远远地便可以听到满街的“叮叮当当”打铁声。
“吉兰特老师，我看你对这里很熟悉，是不是经常来这里？”艾米忽然问。
“说实在的，我并不是太喜欢这里，觉得空气中有种压抑的气氛！”吉兰特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山坡下城墙外的河流。天空是灰褐色的，河流里流淌着黄褐色泛着泡沫的水。艾米点了点头。吉兰特继续道，“我已经有十多年没来过这里了！”
艾米心想，到处游荡的游侠，肯定得有个好记性，动不动迷路肯定不行。
沿街的铁匠铺大大小小，但没有一家像吉兰特在街道尽头停下脚步正面面对的这一家看上去气派。铁匠铺本身就像一座高大的庙宇不说，就门口停放着的十多辆豪华马车，以及有全副武装的城防军军人在这里维持秩序，就可以看出很不一般。
吉兰特却皱起了眉头。
艾米没有发现吉兰特表情上的变化，兴奋地直搓手，“吉兰特老师，您所说的那位有名的铁匠，就住在这里？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吉兰特难得地犹豫起来，“艾米，我们还是去大街上，到那里我帮你买一柄上好的钢剑。”
“可是，我想看看如何现场打造武器！”艾米的胃口早就被吊了起来。
街道的入口，忽然间人群涌动，喧哗起来。
吉兰特第一时间便将艾米拉到路边上。
很快，就有一小队身着银铠骑着白马的骑士策马飞奔而来，领头的两位手上都高擎着银光闪闪的日轮节杖。
“圣殿骑士？”艾米脱口而出，侧目看了吉兰特一眼。
游侠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街道上的人群纷纷避让，就连穿着皮甲披着红披风的城防军军人也是如此。
圣殿骑士看到像庙宇般宏伟的铁匠铺门前横七竖八停放的马车，立即皱起了眉头，冲城防军大声喝道，“你们别跑，赶快把这些该死的马车弄走，腾出地方来！利奥大人很快就要陪着贵宾驾到！”
城防军于是又一窝蜂跑回来，有推有拉有大声吆喝，很快将门口清理出来。圣殿骑士小队沿着道路迅速列成整齐的两排，不一会，大地发出微微震颤，一头巨大的银熊出现在艾米的视野中，在熊背上，端坐着一位身着银甲，头发花白的骑士，巨熊以稳健的步伐从街道那头走来，跟在其后方，是由两匹洁白如玉的骏马拉着的红色马车。
巨熊骑士从吉兰特身前经过时，锐利的眼神在他和艾米身上稍作停留，然后在门前从熊背上跳了下来，弯下腰，恭恭敬敬地打开马车的车厢门，从车厢里面走出一位身着红袍的老者，在巨熊骑士的陪伴下，他俩一起进入像庙宇般的铁匠铺。
“红衣主神官？”艾米问。他只是知道，在神圣教廷，红衣主神官是仅次于教宗的存在，地位尊崇，光明神术非凡。
吉兰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走吧！”在圣殿骑士慢慢收拢队列，向着门口聚集之时，拉着艾米离开了这条街道。
……
阿基坦公爵的领地临近贝莎海西南沿岸，与贝莎联盟的首府吕温克最为接近，而圣洛克堡则位于贝莎海的东北沿岸，两者相去近万公里，即便乘坐最快的风帆船，也需要二十日以上。
在购买好次日傍晚启程的船票后，吉兰特带着艾米住进了临近海港码头的一家客栈，客栈的壁炉内火烧得正旺，走廊内弥漫着食物和烟草的气味，一条身影忽然从壁炉旁角落的阴影里闪了出来，低声留下了一句话，“我们家主人，今天入夜后，恭候您的光临！”
艾米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那人已经迅速地从楼梯口消失了。
“看来，我们没有急着去买武器，那是对的！”吉兰特笑着说。
当晚，吉兰特和艾米终于进入了这座宫殿般的铁匠铺，在一间金碧辉煌连仆人都穿着昂贵的东方绸缎的大厅内，艾米见到了吉兰特所谓的“颇为有名的铁匠”。
这是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由于大殿内的温度太高，只穿着短袖睡衣胖子的脸上挂着豆大的汗珠，看到吉兰特，脸上立即堆起了笑容。
在挥手驱走左右后，胖子快步上前伸出双手握住吉兰特，“好久不见，尊贵的游侠大人！”
“游侠从本质上讲，和吟游诗人甚至流浪汉没有太多区别，所以谈不上尊贵。”
“您是责备我不再是一个本分的铁匠了吗？您要知道，对于您这般的自由，我是没日没夜、无时无刻不在羡慕。”胖子的反应很快，说着，拿眼睛瞄向艾米。
“这是我的弟子，他叫艾米！”吉兰特如实介绍。
“那你肯定是来给他找一件合适的武器，这方面我最擅长！”
吉兰特点点头，紧接着道，“不需要太好，他只是一位孩子！”
艾米终于忍耐不住叫了起来，“为什么不要？我就要好的！再说，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胖子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吉兰特，没有嘲笑，而是一脸真挚，“我赞成你的话！艾米！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学徒，最恨的就是别人对我说，你还小，只能看，只能提水、倒水、填炭、鼓风……”说着说着，胖子停顿下来，看吉兰特没有反应，隔了一会又继续道，“毕竟我弗朗索瓦也是当今世上为数不多的匠圣，如果我提供的武器质地一般，最后还是会影响到我的声誉。再说，要是没有您，尊贵的游侠，如今我可能还在我的叔叔，阿基坦公爵殿下的地牢内，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吉兰特轻轻叹了口气，一时间无言以对。
第二十八章 铸剑
武器、防具以及戒指、项链等附属装备都各有等级，在精品以上就是稀有装备，从低到高分别是王级、皇级、圣级和神级。
相对应的，能打造这些装备的工匠也有相应等级，能稳定打造出精品装备，偶尔能打造出王级装备的是匠师。
能稳定打造出王级装备，偶尔能打造出皇级装备的是大匠师。
能稳定打造出皇级装备，偶尔能打造出圣级装备的则为匠圣。
能以较高成功率打造出圣级装备，曾经打造出神级装备的，则为匠神。
矮人、精灵、巨人和地精，曾经都有以擅长打造装备为特长的部落或家族，至于人类，最有名的擅长铸造的家族是位于安达纳的巴登家族，由于这个家族的缘故，安达纳这个小小的公国被夹在索兰和神炽两大帝国之间，保持了千年中立而没有被任何一方吞并。
但是安达纳公国同意接受两大帝国选送的一些有天赋的孩童，在安达纳作为学徒进行为期不等的学习。自小就显示出特别铸造天赋并对此有着浓厚兴趣的弗朗索瓦，被他的领主，阿基坦公爵推荐后，十岁时便被送往遥远的安达纳。
说起来，弗朗索瓦的父亲还是如今阿基坦公爵的哥哥，只因为是私生子而没有任何继承权的缘故，再加上弗朗索瓦的父亲去世得早，作为孤儿的弗朗索瓦一直被阿基坦公爵收养。当弗朗索瓦在安达纳学习十余年后回到公爵身边时，已经成为一位技艺高超的匠师，原本可以很好地为公爵服务，进而回报公爵，却因为年轻人的心高气傲，同时又弄砸了公爵交给他的一批贵重材料，结果被公爵一怒之下投入地牢，直到公爵的朋友，游走于整个北陆的游侠吉兰特出面替他向公爵求情，才被公爵将他从牢狱中放出，并驱逐出阿基坦的领地。
二十多年前，吉兰特将年轻的弗朗索瓦带到圣洛克堡，让他成为铁匠街上的一员，十多年前吉兰特再次见到弗朗索瓦，他已经成为一位享有盛誉、受人尊崇的大匠师，属于这个行业千里挑一的存在。
等到这一次，又过了十多年，他居然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匠圣，开始时小小的铁匠铺变成了一座奢华的宫殿，开始时身材清瘦的年轻人，现在也变成满身肥腻的中年人。
“早就听说圣洛克堡晋级了一位匠圣，真没想到会是你，弗朗索瓦。”
听吉兰特这么说，弗朗索瓦收起一瞬间流露出来的得意，肥肥胖胖的脸上再度挂上谦恭的笑容，“游侠大人，我改了名，在这里大家都叫我菲利普，这其实是我父亲的名字，我只是用它来提醒我，如果不是那可恶的继承法规，说不定现在坐在香槟城堡公爵宝座上的，应该是我。”
吉兰特平静的面容上终于起了波澜，他皱起了眉头，“当年你不是曾经发过誓言，绝不会染指公爵位置？再说，以你如今匠神的身份，比起公爵可是稀罕多了，难道你对目前的状态还不够满足吗？”
艾米正面对满大厅的金碧辉煌、各种用来摆设的奇珍异宝，张大嘴露出一脸的艳羡，此刻也停止转悠，目不转睛地看向弗朗索瓦。
“满足？”从弗朗索瓦肥大的鼻子里哼出声来，“我就是一只关在精美笼子里的金丝雀，或者更准确地说，就是一头拉着黄金磨盘的驴子。”
艾米怎么看，都觉得他的两个比喻非常不贴切。
弗朗索瓦继续抱怨，“这座豪华的府邸，这些仆人、护卫、甚至华袍锦服、美味佳肴，都是他们强加给我的，为的是让我更好地挥锤锻造，给他们创造源源不断的财富。”
“他们是谁？”游侠目光微微闪烁。
“他们是……这座城市的主宰者。”
“光明教会吗？白天我们恰好看到一位红衣主神官在一队圣殿骑士的陪同下来这里拜访你。”吉兰特凝视着匠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是红衣主神官席尔瓦，神圣教廷的重要人物，总揽财政大权。”
“没错！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弗朗索瓦只是微微一怔后，就决定和盘托出，“他代表神圣教廷在我这里定制五百套骑士全副装备，从头盔、铠甲、盾牌、护膝、长剑、骑枪到匕首。其中王级四百套，每套五百金币，皇级一百套，每套两千金币。”
“四十万金币！”艾米瞪大了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这么多装备？”吉兰特再度皱起了眉头，“他们准备再装备一个军团吗？”
弗朗索瓦摇头表示不知，很快他又大声笑了起来，“报酬倒是很丰厚，只要两年时间内顺利完成交付，我便可以获得至少四分之一的利润！然而那又如何呢？”话锋一转，在他的脸上，横肉开始抖动起来，“该死的，我不需要这么多的钱，我连离开这座巨熊岛都做不到！”
“所以，亲爱的游侠大人，既然您帮了我一次，务必请您再帮我一次，带我离开这里……去哪里都行，最好去雷城，我听说那里是整个北陆最自由的地方。”弗朗索瓦恳求道。
这完全出乎艾米的意料，在他眼中简直像帝王般愉悦的生活居然有人要放弃，去雷城那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吉兰特长时间地注视着弗朗索瓦，最后还是叹息道，“假如你是真心实意地要离开这里，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件承诺我必须先去履行。”
“是不是阿基坦的事情？叔叔要把公爵的位置暂交给您？”弗朗索瓦忽然激动起来，瞪着眼睛，涨红着脖子，“我劝您不要去！光明教廷早就把那里视作囊中之物！就等叔叔一去世，彻底占有阿基坦。”
“我知道！”吉兰特挑了挑眉毛，淡淡道。
“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凯尔比诺，他也会前往阿基坦！”弗朗索瓦更加焦急。
“我也知道！”
“他的斗气是十四阶，当今世间，仅仅次于大将军贝利萨留！”
“这我也知道！”
“当地很多贵族都明里暗里支持光明教会，而你只是单枪匹马……噢，当然，还可以加上他！”弗朗索瓦瞄了眼艾米。
没等艾米开口，吉兰特已经抬起手打断弗朗索瓦，“无论如何，我得去阿基坦，见我的老朋友最后一面！我想在这件事上，他肯定也经过深思熟虑。”
“那好吧！”弗朗索瓦沮丧道，“希望您能早点回来。”
“好了，现在谈谈我擅长的！”
弗朗索瓦的脸上立即欢快起来，“我有一块不大的寒星陨铁，但只够打造一柄单手短剑，恰好可以给他……”
“可我想要的是双手大剑！”艾米最钟意的就是范兰西背着身后的那种双手剑，挥舞起来肯定特别威风，特别爽，他连做梦都想拥有一柄。
“寒星陨铁，这种材料，据说都能够用来制作神器！”吉兰特低声道，既未拒绝，也未表示赞同。
“游侠大人，我欠您许多，一小块寒星陨铁并不足以偿还。再说，自中古以后，就不曾再有过匠神。”弗朗索瓦坚持道。
他说得没错，第一纪元为远古，第二纪元为上古，第三纪元为中古，第四纪元为近古，第五纪元为近代。在上古和中古时代地表世界曾涌现过诸多匠神，并铸造出大量神器，他们的创造并流传至今的以上古七大神器和中古七大神器为代表。而到了近古以后就不再出现匠神，创造出来等级最高的物品也只是准神器。
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艾米顿时后悔不及，慌忙道，“行，就用寒什么铁，短剑就短剑！”
……
炉火熊熊，弗朗索瓦赤着上身站在火炉前，一手抓着银色的火钳，一手握着金色的圆锤，在火光的映照下，肌肤变为明亮的古铜色。一团拳头大小的蓝黑色金属块被火钳夹着安安静静地躺在火炉内。
站在火炉前的弗朗索瓦才显示出即便整个世界加起来总数也不超过二十位的匠圣的非凡气度，一种成竹在胸、岿然不动的沉稳。
这是作为匠圣，弗朗索瓦专用的铸造房间，在高大宽敞的外间，现在虽已是深夜，仍有十多座火炉前站着许多工匠轮着大锤挥汗如雨，叮叮当当不绝于耳。
而在这里，关上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之后，突然间变得与世界隔绝般安静。
艾米耐着性子又等了好一会，见金属块依旧没有变色，最终开始焦急起来，“打铁匠，你的炉子肯定是不够热，应该多鼓鼓风才对！”
弗朗索瓦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炉火中的金属块，隔了半天才回应道，“游侠大人，您可知道，这种天外来物非常特别，它不像其他金属，加热后温度会逐渐升高，它内部寒冷异常，需要慢慢地加热，等它吸收到足够的热量之后，才会有反应，但是加热也不能太快，否则即便周围一圈热了，内核依然是寒冷的，所以需要摸索出固定的温度，我这个由风火两系魔法阵控制的炉火，温度相当稳定，我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一旦这块寒星陨铁发生了变化，就要在第一时间锻造它，否则，它再受热又会迅速地化成一滩水。”
“艾米，你仔细看着就好了！在这方面，没有谁做得比他还好！”吉兰特轻轻地拍了拍艾米的肩膀。
这个时候，在蓝色火焰中，蓝黑色的金属突然间变成澄亮的金黄色，弗朗索瓦闪电般地将火钳抽了出来，放在银砧上疾如骤雨般地连续而又轻快地敲击，没多久，忽然间三道战环迸出，一道又一道斗气战环透过金色圆锤的顶端反复冲击到初见形态的短剑上，敲击的节奏一次比一次缓慢，响声却一下比一下响亮，震动也一次比一次强烈。
艾米摸着脑袋自言自语道，“原来打铁的，也能达到圣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