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气核初成
艾米这次长了点心眼，故意慢吞吞地前去搀扶罗杰，让侏儒先进入那道暗门。
过了好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传出，艾米自然按耐不住，在门外大喊，“侏儒，你到底死了没有？”
侏儒立即从里面探出头来，“暂时还没，里面还有一条密道，你们也过来看看！”
令艾米失望万分的是，暗门后方，除了一条密道之外真的什么都没有。既然没有找到金银财宝，艾米就绝不死心，当下决定沿着密道一直走下去，看到底能通往何方。
密道异常狭窄，连艾米这般身材也只能勉强通过，道路曲折盘旋，总体却是不断向上，就这样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艾米的发财梦也渐渐破碎，直到忽然间，眼前一片刺目的光芒，光线从一片沙棘丛中直射过来，绿色的叶片之间，朵朵黄色的小花是如此透明可爱，艾米用手一扒拉，便像土拨鼠一样从地下窟窿内钻了出来，接着便是侏儒和罗杰。
终于又回到地面上了，三人长舒口气，变得兴奋异常。
太阳刚升起不久，雾气蒸腾的树林后方，高大的沙泉要塞依然像巨兽般屹立。
艾米带头一路奔跑，穿越过茂密的树林，眼前的沙泉湖昨日还碧波荡漾，今天却干涸见底。
三人在湖畔四下张望，不经意间，瞧见一道人影在空中飘来飘去，忽然就向着艾米这边俯冲而来，速度飞快。
艾米大惊，下意识地双手握剑准备劈砍，人影就近后赶紧避开，“轰隆”一声撞在草地上，又滚出好远，接着便听到熟悉的呻吟声。
原来是莱昂。
见到法师捂着屁股在草地上挣扎，罗杰赶紧跑上去将他扶起来，却被他死握住手不放。
莱昂红着双眼涕泪纵横，“可……可把你们找……找到了！”
原来昨晚侏儒的孪生兄弟，发现特蕾莎弄丢了他的弟弟，当时就要翻脸，强逼特蕾莎和他一起进地下城找人，只是特蕾莎在禁咒攻击下战环崩裂，精神力消耗过度，实在无法按大纳里亚要求去做，暂时被扣押在车队内，莱昂则被强令漂浮在空中持续搜查，“看了整整一个晚上，从半夜到现在，连眼睛都快瞎了！”
“一晚上，难道你的魔力不会耗尽？”艾米不解道。
“魔晶！大个子塞给了我一堆魔晶石！”莱昂心疼道，“光这些晶石就值好几十金币！”
“那我兄弟呢？他在哪里？”侏儒突然冲过来，双手抓住莱昂的衣服使劲摇晃。
“啊！我差点忘了！”莱昂从怀内掏出一个黑色小圆盒，“大个子让我找到人后，把它放出去，就能找到他！”
只见他刚打开盒子，一道电光便飞了出去，转眼间就无影无踪。
“这又是什么鬼玩意？”艾米陡然间觉得这对兄弟神秘兮兮，随身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是层出不穷。
侏儒犹豫了片刻，回答道，“这是我们巨人王国冰原上特有的一种鸟，叫做雷鸣鸟，个子虽小，飞行速度却极快，冰原地广人稀，常用它来通风报信！”
“那直接放它出来找我们，岂不是更简单？”艾米不解道。
侏儒笑而不语。
忽然间，前方沙泉要塞上空开始乌云密布，电光闪耀，雷声隆隆，艾米抬头看了看树林后方刚刚露出头的太阳，心想这样晴朗的天气，为何……
“这就是雷鸣鸟送信的方式！”侏儒解释道。
转眼功夫，要塞上方的所有异样又全部消失，一切都已恢复正常。
一道银灰色身影从要塞数十米高的城墙上飘忽而下。
“在这里！”侏儒忽然跳起来挥了挥手，奔跑着迎上去。
“这么高他也敢往下跳？这大个子还挺厉害的嘛！”艾米瞪大眼睛惊叹。
“就是，有人昨晚威胁我们，说自己是斗气十一阶，必须乖乖听他的话不可！”莱昂在后面嘀嘀咕咕。
……
“那老头叫做巴利斯塔，是曾经的御林十六卫，斗气十二阶！”
“所以他能轻而易举地抵挡住禁咒攻击。”
“同样也能够秒杀不知天高地厚的九阶碎骨者！”
“可扬克队长，也是圣级十阶，却身受重伤，气核破碎，斗气尽毁。”
“他只不过是十阶，到了圣级以后，每一阶的实力也是天差地别。”
“那位河间国的逃亡王子，才多大，居然能施展禁咒？”
“好像只有十三岁！”
“这么厉害！小小年纪就能施展禁咒，今后可了不得！”
一路上，艾米的耳畔，听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最晚所发生的事件，和事件中的几个主要人物。
身后的沙泉要塞变得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视力以外，据说那里现在已经群龙无首，一片混乱。
再一次翻越过小沙丘后，前方像海一般辽阔的蔚蓝水面又遥遥在望。
所有人的讨论焦点，又立即转移到大盐湖，以及湖畔的斗晶草上面。
侏儒骑着他的高头大马滴溜着过来，得意洋洋道，“我们巨人，只有我这般侏儒才有机会骑马！”
艾米看了看前方的大纳里亚，暗自比划了一下，凭他三米多高的身材，骑到马背上两只脚还真的不好搁。
但艾米还是看不惯侏儒得意的模样，于是讥讽道，“侏儒，你要不是靠着身上这套铠甲，早就被地下城里的大老鼠啃得连渣都不剩！”
没想到侏儒更加嘚瑟，提起他的精致的鳞甲下摆炫耀道，“怎么样？这套闪银附魔战甲，既轻便又坚韧……是为我自己定身打造的！”
见大家都朝他注目，侏儒更加来劲，高声道，“两百金币一套，订金先付，半年后可以在任意指定的贝莎商会取货！”
那些佣兵们看着他的目光，更像看着怪物，倘若他们是有两百金币的人，就绝无可能到盐湖畔割草。
倒是特蕾莎在战坏崩裂后，躺在大纳里亚安排的车厢内经过一整夜休息，此刻已经完全恢复，笑着对侏儒说，“今后如果有可能去特隆姆，我找你定制一套！”
侏儒立即开心起来，“你是个好姑娘，要是你来特隆姆，给你至少八折优惠！”
边走边聊，气氛逐渐轻松起来，昨晚发生的事件既匪夷所思又骇人听闻，但也终究会被时间所淡忘。
……
盐湖边黄褐色的丘陵沙地上，长着一簇簇叶片纤细的长草，有的叶片还呈嫩绿，有的已经变成深红，还有的已经变成透明的金黄。
纳里亚兄弟需要的就是这种金黄色的干草，每十公斤干草一个银币，倘若两位佣兵合作，即便没有太强的斗气，也可以一天轻松收获上百公斤干草。每天半个金币，对于年收入通常不过数个金币的初级斗气者来说，这可是非常高的报酬。
于是，在大盐湖岸边，数百人同时开始了一场抢草大赛。
艾米、罗杰、特蕾莎和莱昂，分工负责，各司其职，有人专门收割，有人负责晒干，有人负责捆扎和运送，所有人干活都很卖力，因此效率也比较高。每天到了近晚时分，就已经完成预定计划，挣到两个金币。
对此艾米还不满足，总觉得机会难得，应该抓紧时间，每天至少再多挣一个金币。
特蕾莎却坚决反对，认为当前最要紧的依然是抓紧时间修炼，提高各自的斗气水准，而不是光想着如何去挣钱。他和莱昂也先后表态，偿还掉以莱昂名义赊欠的十五个金币后，剩下的钱他们分文不要，全部留给艾米和罗杰。
罗杰还想谦让，艾米已经掐着指头喊了起来，假如我们干满十五天的话，再除去买水钱，其实也没有什么剩余。
所谓买水钱，就是过了沙泉要塞后沿途便再无淡水水源。沿着大盐湖，大小纳里亚迅速挑选了一处地方围了起来安营扎寨，接着便开始大肆挖掘。起先艾米还还纳闷，后来才知道他们是在寻找地下水，这本来是想得很周到的好事，可是这对奸商兄弟，居然找到水后高价出售，他们提出的收费标准是，每人可以任意吃喝洗漱，每天收取两个银币，如此一来，差不多四成的收入又被他们给收了回去。
“十五天，最后也就只能剩下三个金币！”艾米气得牙痒痒的，仗着和小纳里亚曾经共同出生入死的交情，想让他少收点，却被一口回绝。
“斗晶草粉我倒是可以便宜点卖给你！”舒舒服服躺在凉椅上的小纳里亚，放下手中的书本对艾米说，“一个金币一瓶，怎么样？你也没有气核，也可以多买几瓶！”
艾米想起来就愤愤不平，“这小子在路上亲口说过，五十公斤干草就可以制作一瓶，那么每瓶成本也就不过五个银币，再除去被他们赚去的水钱……”
“不用考虑钱！挣钱也是必须凭本事的！”特蕾莎打断艾米，“今天就买斗晶草粉，尽早使用起来！”
于是，艾米又使用上了斗晶草粉，每日都和罗杰进行刻苦的训练。
一周之后，艾米突然能够通过内视，感受到腹部有着忽明忽暗点点星光在凝聚，朝思暮想许多年的气核终于开始逐渐成形，当他把这个消息首先悄悄告诉了罗杰，罗杰先是一愣，然后紧紧抱着他在盐湖边疯狂地又蹦又跳叫上好久。
彩霞满天，特蕾莎和莱昂抱着双臂远远地看着两位少年，二人忽然相视一笑，“你猜，是谁先有了好消息？”
这是991年6月13日。
第十五章 夜袭
期待中的斗气源力增长，以及斗气实力的大幅提升并未出现，这令艾米异常郁闷。
在和罗杰对战中，双方依然实力相当，难分胜负，具体说来，是艾米的攻势更加凌厉，又快又狠，可是罗杰的防守也是密不透风，并未给艾米任何可趁之机，而且两人都是以耐力擅长，往往一场打斗要持续很长时间，斗转星移，有时候莱昂一阵冥想结束，发现两人还在激烈交手，便会露出很诧异的表情，“不是说，斗气很容易就会消耗完了吗？”，每次到夜很深时，最后都是以罗杰主动认输而告终。
特蕾莎则更加相信一种说法，“魔兽体质！”
对于人类来说，斗气全力运转，消耗的确是非常之快，很少能超过一个小时，像艾米和罗杰这样能持续两到三个小时，圣级以上有特殊领域或法则或许可以做到，圣级以下连特蕾莎也没见过。
但有很多魔兽战斗起来耐力绵绵不绝，而且身体素质极其强悍，因此有这种类似特征的人，往往被称作魔兽体质。
艾米不知道特蕾莎老师的想法，他只是再次陷入失落之中，因为他最近几天反复内视自己所谓的气核，和罗杰描述的还存在差别。
罗杰形容的气核是晶莹透亮的，而自己的气核还只是在蒙蒙黑雾中有点点星光，隐约构成一个气核轮廓，并不能像罗杰的那样，能够流畅地聚集来自四肢和躯干的斗气源力。
“艾米，你的气核正在形成中，一旦它彻底成形，你的实力必定突飞猛进，打败我自然轻而易举，不在话下！”
罗杰反复不断地给予艾米真诚鼓励。
倒是每天优哉游哉的侏儒，骑着马在沙地上到处闲逛，有时候也会来观看艾米和罗杰交手，并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呵呵，你这是因为斗晶草粉用得少了，要想让你的气核早点成形，每天都要像我一样……”侏儒拍了拍腰间的水囊，解下来放在嘴边喝上一大口，皱着眉头费力咽了下去后，咂嘴道，“每天要是一瓶，效果自然更佳！”
他的话，连特蕾莎都不敢相信。
在温德尔艾米测得的斗气值是94巴斯里，一瓶斗晶草粉蕴含的斗气源力大约1000巴斯里，按各大学院的通常观念，使用道具来补充斗气，每天不宜超过自身斗气值一倍，最多不能超过两倍，否则就会给精神力带来伤害，精神力伤害的后果非常严重，特蕾莎前不久便曾领教过其厉害。
艾米盯着侏儒，“你这个奸商，又想骗我的钱不是？”
侏儒毫不示弱地和艾米对视，不屑道，“你要是不能一气呵成形成气核，等一段时间不用斗晶草粉它还会逐渐消散，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你凭什么这么说？”侏儒的话，说到艾米的软肋。
“我当然知道，上一次斗晶草丰收还是二十年前，侏儒我用得少了所以功亏一篑，这次我们是有备而来，不弄个千儿八百瓶绝不罢休！”侏儒接着又得意道，“我们巨人，二十年时间不过相当于你们人类的两三年，等一等没关系，你们人类要是等上二十年，呵呵！”
侏儒说着又指着周围，“现如今所有的斗晶草都已经变黄，再怎么抢收，也只是最后一两周的事，要是提前下上一场雨，它们便又要回归下面的沙地，下一次萌发说不定又是二十年！”
“艾米！你怎么想？”特蕾莎问艾米的同时又紧盯着侏儒，“你可没有骗我们吧？”
“骗人？”侏儒冷笑，“我只是看他和我有类似遭遇，同情心泛滥而已，你们若需要，可以先赊账再付钱！”
艾米被说动了，下定决心搏一搏，开始时，特蕾莎还小心翼翼，生怕艾米会出什么问题，可是几天过后，艾米依然没有出现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又是数日，倒是没有使用斗晶草粉的罗杰，在与艾米的对战中，斗气强烈爆发，一下子将艾米击退好远，正准备冲上去再战的艾米，发现在罗杰的身周多出了一道很窄很窄，却金光灿烂，特别明亮的光环。
罗杰的脸上，陡然间多出几分自信的笑容，眼睛看向艾米，示意他尽管用力来攻，艾米被这眼神刺激得不行，当下大吼一声腾空而起，用剑猛劈过去。不曾想罗杰起先举剑相迎，就在两剑快要碰撞之际，猛地将剑撤回，拿身体直接对着艾米，艾米的剑直接劈砍在罗杰战环之上，事发突然，艾米就是临时想收力也来不及，电光火石之间，眼看要被自己砍翻在地。
艾米脑中一片空白。
在特蕾莎的惊呼声中，剑砍到罗杰的战环上，顿时感到强大的阻力削弱了进攻力道，宛若砍在坚韧无比的藤条上，立时延缓住自己的攻势，当藤条最终承受不住压力断裂后，艾米已稍稍控制住自己身体，但还是连人带剑重重地撞在罗杰胸口，两人一起翻滚在地。
“罗杰！你没事吧！”特蕾莎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二人身前，将艾米从罗杰身上拉开，看到罗杰面带微笑躺在地上，又看到他的胸前，衣服上有一道破口，一缕鲜血正从那里渗出。赶紧给他扯开衣服，看后才放心，胸口上只不过一道浅浅的划伤。
“罗杰，你搞什么鬼？不要命啦！”特蕾莎气恼不已，绝不曾想从来沉稳的罗杰也会来这么一着。
“我……我……感觉自己突破后，那一瞬间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试试防守到底能有多强，提高到什么程度。”罗杰低着头嗫嚅道，他现在也开始后怕，刚才艾米不是尽力收住攻势的话，自己肯定受伤不轻。
艾米已经感觉到罗杰突破前后所带来的实力差异，他甚至敢用斗气战环来硬抗自己的进攻，尽管差一点没能完全抗住，但至少可以说明一点，罗杰的实力已有了突飞猛进，这才给他充足的信心。
果然，特蕾莎老师的表情是既有担忧，又有惊喜，但更多的还是对罗杰的表现感到满意，“罗杰，没想到你的防守能力这么强，我想，要是你接下来还有些时间能尽快掌握几项防守战技，下个月考核时，肯定有不俗表现！”
“艾米！”特蕾莎回过头又问，“你的气核如何？这几天有没有进展？”
“快了！”艾米完全心不在焉。
特蕾莎点点头，“好的，今天已不早了，大家都早点休息。”
“再过一周，我们就离开这里，前往王都！”特蕾莎又补充道。
“为什么我们不能去杀那些地精？”艾米忽然道。
斗晶草生长在盐湖岸边，特蕾莎一行和其他佣兵沿着湖岸收割，半个月时间已向东推进了数十公里，所见到有些地精部落距离不过数公里，空旷的荒漠中，远远都能看到他们挺着高高的肚皮以可笑的步态走来走走，甚至有些胆大的小地精咬着指头站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看热闹。
艾米思来想去，总觉得或许战斗，激烈的生死搏斗，才能加快自己气核的形成。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内隐藏着一头野兽，只有将那头野兽彻底释放出来，自己的成长才会不受限制，至于如何才能释放那头野兽，只有殊死搏斗和杀戮。
“没必要，你和罗杰对练就很好，你看，罗杰不就是已经升阶了吗？”特蕾莎依然不赞成。
艾米瞪着特蕾莎，他觉得特蕾莎之所以不让他去，是因为她自己不喜欢杀戮，或者说行事优柔寡断，不喜欢做超出控制和风险莫测的任务。
特蕾莎没有从艾米的眼神中看出更多的含义，她还在思考，如何尽快让罗杰学会几种基本防守战技。
月亮最圆最亮的几天已经过去，天空中漂浮着厚厚的云层，夜半时分，艾米等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机会，怀里揣上两瓶斗晶草粉，在月光最暗淡的时刻，带上短剑，悄悄地溜出宿营地。
白天他就留意到，西南约莫三公里的地方，有一个地精部落，大多数都是绿皮，也有几个蓝皮，没看到红皮，他不怕，他豁出去了，就算有红皮，他也要和它们斗上一斗。
罗杰的突破，对他的刺激太大了！
几公里的距离转眼就到，艾米远距离绕着这个地精部落转了一圈，仔细数了数，一共五个泥草舍，在草舍中央，有一个吊着大锅的木头架子，锅的下方，柴火还没烧尽，几点火星在一闪一闪发亮。
朝盐湖的方向，有一个蓝皮地精可能是岗哨，这个壮硕的家伙，手里抱着一根包裹着铁皮的粗木棍，依在大石头上，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艾米决定先悄悄干掉这个家伙，然后再摸进泥草舍中，突然下手，搅它个天翻地覆，杀它个酣畅淋漓。
艾米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心跳也骤然加速，就在他准备一跃而起，挥剑对蓝地精下手之际，看到对面有几条身影在向这里接近，其中一条银色的身影又矮又小特别醒目。
矮小的身影站定后将手一挥，几道黑色的身影立即冲进营地，一个站在大锅旁，其余的每个草舍内冲进去一条黑影，很快草舍内就传来凄厉的叫喊。
蓝地精被惊醒后，摇摇晃晃站起身，看到大锅旁的黑影，抱起粗木棍低吼着就冲了上去，可是刚跑到近旁，“唰”地剑光闪动，蓝地精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他奶奶的，居然抢在我前面！”艾米气愤不已，但直觉告诉他，还是老老实实伏在隐蔽处静观其变比较好。
“大家快搜！”银色的身影走到营地中央命令道。
这声音果然是侏儒，艾米心中不免纳闷，他在找什么？
“没有找到！”几条黑影纷纷从草舍里出来。
“那我们去下一处！”侏儒接着命令。
不一会，几条黑影跟着侏儒又跑远了。
艾米看侏儒奔得飞快，心里更加好奇，不由自主地就远远跟随其后。
第十六章 加入团队
艾米始终悄悄地尾随着侏儒一行。
他们行动迅疾，目的明确，每到一处地精营地便立即动手、快速扫荡，搜寻所需要的东西，一旦发现没有，便立即前往下一处，不作任何耽搁。
用不了多长时间，已经扫荡了三处营地。
在侏儒的率领下，这帮佣兵又继续前往下一处。
早在前往大盐湖的路上，艾米就已经得知这帮佣兵属于天降雷霆佣兵团。天降雷霆佣兵团是成立于贝莎同盟最大的佣兵团队，近些年来随着贝莎同盟和贝莎商会一起迅速壮大，成为大陆为数不多的辉金佣兵团之一，佣兵团的标志是两道互相平行的黑色闪电，护送大小纳里亚的这帮佣兵虽然沉默寡言从不与他人攀谈，但一看就知道实力不俗，身手不凡。
现在从他们扫荡地精的效率来看，果真如此，进入每处营地，始终没有遇到像样的反抗，艾米留意到，就在这几位佣兵身上，偶尔闪现出来的战环也都是两道。
艾米又跟着走了很远，前方上地面出现黑魆魆的隆起，远看像一座巨大的坟茔，走近后仔细辨认却是一片环形山地，外围山脚下长着不少树木，有些还非常高大，在黎明前的微风下微微晃动，像一只只怪兽的脑袋，在植被稀疏的地精领地这种地方可是非常稀罕。
没等艾米多想，又有一群人从树丛的阴影里迎了出来，其中一位身材特别高大，不用说，准是大纳里亚。
两帮人汇合以后，嘀嘀咕咕商量了一阵，然后侏儒就拉着他的巨人兄弟朝艾米这边走过来。
艾米伏在一片灌木丛中，月色朦胧，灌木并不茂密，只要距离稍近准会被发现，这一刻，他的心提到嗓子口，手紧紧握着剑柄。侏儒他倒是丝毫不怕，但对他那不苟言笑的巨人兄弟，斗气十一阶的家伙，还是多少有点怵。
一高一矮兄弟俩终于停止了脚步，他们正在小声争执，艾米竖起耳朵，恰好能听到他们的交谈。
“老大，其余的营地全都部被你扫荡完了？”
“是的，小弟！只剩下咱们眼前这最后一座，是野火部落的一个重要据点。”
“圣像准在里面，我们必须闯进去看看！”
“要是依然没有呢？我们这样硬闯，和他们动了手，整个野火部落接下来都不会善罢甘休！”
“怕什么呢？老大！你可是斗气十一阶，收拾掉这样一处地精据点还不是容易至极！就是野火部落又如何，四大部落数它最弱。”艾米又听到侏儒招牌式的讥讽口气。
“我不是怕，我只是认为，这样做之后，留给我们的时间就很少了！”
“本来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兴师动众，不远千里，来收集什么斗晶草粉，本身就是一个蹩脚的借口！”侏儒继续冷笑。
“也只能借用这个理由来地精领地，再说，你找到的古书上不是明确记载，法阵只在有斗晶草生长的时节才能启动？只是万万没想到，我们费劲心机找到法阵，阵眼却缺了一个。”
“用科穆宁的石像做阵眼，也亏得那些黑地精们想得出。所以说，圣像肯定在这里，无论那一类地精，科穆宁在他们眼中永远是圣人，石头圣像本身又特别沉重，过往之人，谁会把它搬来搬去？”侏儒分析得慢条斯理。
“所以，今晚我们必须要把它找到！”
艾米透过灌木枝叶缝隙，看到侏儒举起他短小的胳膊，斩钉截铁道。
“好吧，都听你的，小弟。”比起侏儒，大纳里亚的声音反倒显得软绵无力。
目送着巨人兄弟带着十多位佣兵，闪起战环结成弧形队列，向环形山地的缺口处走去，艾米内心开始激烈的思想斗争。
大小纳里亚这番鬼鬼祟祟，又是法阵又是圣像，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然而，他们大张旗鼓收集斗晶草粉，只不过是来地精领地的借口，艾米突然间很郁闷，这么说来，斗晶草粉到底有没有作用还真值得怀疑。
此刻，天色微亮，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鱼肚白。
艾米还在犹豫，圆形山地缺口处已响起激烈的厮杀，人类和地精的嘶喊声，密集的箭矢声和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交织在一起，不时还有红光闪烁爆炸声隆隆，隔一会又是白光闪耀滋滋啦啦的闪电声响个不停，忽然，黑雾又从山后升腾而起，很快整座圆形山包都陷入浓密的黑雾之中，艾米眨了眨眼，发现黑雾里面朦朦胧胧。
侏儒兄弟和几个佣兵像瞎子一样在黑雾里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好几次他们差点都撞到树，或者互相撞上。艾米看他们接近，赶紧在地上再度伏好。
侏儒很远就大叫起来，“我已经看到圣像了！它正竖在营地中央的高台上！”
“可谁会想到，这里居然藏有两个黑地精，还都是萨满巫师！一个是火系，一个会黑暗，会火系的能召唤，会黑暗的将祝福光环扔在那些蓝皮红皮身上，一个个立马实力猛升，不要命的往上冲！”大纳里亚哀叹道。
这群人终于从黑雾中走了出来，大纳里亚揉揉眼睛长舒一口气，“天不怕，地不怕，出门就怕遇到这些黑皮巫师，跟精灵的法师一样，站在魔法井旁法力源源不绝，魔法一个接着一个往外扔，没完没了，有谁能吃得消？小弟，我觉得这次很难搞定！”
“搞不定？”侏儒冷笑，“你觉得我们再半途而废，还有下次机会？老大我告诉你，你其实就是胆小不敢死命往里冲，别看你有十一阶斗气，关键时刻就腿脚发软！”
“不是我不敢冲，而是这帮地精将门口修建得异常狭窄，我个子又大，那个会召唤的黑皮巫师召唤出一个沙漠巨魔就把通道全部堵上了！”
“你可是十一阶斗气，难道连一个召唤出来的，智力极其地下的沙漠巨魔也搞不定！”侏儒跺着脚气恼道。
“可是另外一个黑皮还给它加持祝福光环，这样一来，比我也就差不了多少，刚才眼看我逐渐占据上风，黑雾一起，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面对侏儒训斥，大纳里亚像个孩子般低下了头。
“要不，大盐湖边上还有不少佣兵，我们干脆出钱把他们都雇上？”大纳里亚忽然眼前一亮。“咱们雇上数十上百位，应该也能搞定！”
侏儒沉吟着，叹息着，背着手像个将军般走来走去，“如果这么说，就算招募再多佣兵，入口处那么大空间，后面挤成一团，前面也冲不进去。但我认为，那两位巫师就算站在魔法井旁，魔法的补充也赶不及消耗的速度，因此当那位黑暗巫师释放隐身黑雾时，说明他们的法力已经快要耗竭，需要时间稍作喘息。这个时候，只需一位有黑暗视力，直接冲到他们跟前，唰唰手起剑落，干掉这两位巫师，黑皮一除，其他的蓝皮、红皮就算再多对咱们来说又何足为惧？”
“你说的是没错，可是现在这个地方，哪里又能找到有黑暗视力的？如果能找到，就是花再大的代价也值！”大纳里亚跟着侏儒边说边向艾米这边走来。
“我倒是认识一位！”侏儒接过话来，“在沙泉要塞，和我一起坠入地下的艾米，那小家伙，黑暗中的视力简直跟我们在白天无异！”
“那个小家伙！”大纳里亚先是恍然，接着又是一脸不屑，“连气核都没有，能有什么用，就算冲到那黑皮巫师前也白搭！”
艾米听到巨人如此轻视自己，差点按捺不住从地上跳了起来。
“嘿！老大，你不了解就妄下结论，这就是你的不对，他虽然没有气核，但一般三阶斗气，在他面前未必讨得便宜！”
听侏儒在帮自己说话，艾米觉得他从来没有现在这般可亲可爱。
看到大纳里亚还在将信将疑，艾米猛地从地上蹦了起来。
说艾米，艾米到，面对侏儒兄弟目瞪口呆的表情，艾米却得意洋洋，“你们的话我已经全部听到，我可以加入你们，一起去干掉那些黑皮巫师！”
“事成之后！你们有什么收获，要分我一份。”艾米盯着侏儒双目，又道，“还要跟我解释清楚，斗晶草粉的事！”
大纳里亚刚想有所举动，被侏儒伸手拦住，“好，艾米，你来的真正及时，我们又可以像在沙泉要塞那样并肩作战！”
侏儒快步上前紧紧握住艾米的双手。
然后转过身，对着大纳里亚还有一群佣兵道，“天降雷霆佣兵团的兄弟们，这次进攻，你们先将战环连锁，互相结成阵，吸引住那帮蓝皮红皮，不求能杀掉多少，只要避免自身伤亡。老大，你的任务就是迎战召唤出来的沙漠巨魔，千万别让它有机会攻击其他人。艾米，你我先隐蔽在后面，等到黑暗巫师再次释放黑雾，蓝皮红皮和我们一样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你就领着我，绕过它们冲进营地中央，直接干掉两位黑皮巫师！”
侏儒说话的口气，他才像是这支队伍的真正领队。
“小弟，你要在后面！”大纳里亚异议道。
“艾米小兄弟都不怕，我有坚甲和利弩，怕什么？”侏儒拍了拍艾米的肩膀，走到队伍的前面。
艾米心中喜滋滋、暖洋洋地，紧紧跟在侏儒身后。
第十七章 传送法阵
一切都正如侏儒所料，只用了二十分钟不到，就结束了地精据点内的战斗。
站在据点中央的高台上，看着一轮红日正在东方冉冉升起，将周围的云彩燃得像血一般殷红。
“弄不好，这天很快就要下雨！”侏儒皱起了眉头。
艾米呆呆地看着下方，大纳里亚挥舞着电光缠绕的长剑，比收割斗晶草还要爽快地收割着地精们的生命，无论红皮还是蓝皮，无论一道两道还是没有战环，剑光掠过，无数的肢体飞上天空，无数的献血在喷洒，难怪艾米在搏杀完萨满巫师之后，被侏儒拉着胳膊，让他在旁观看就行。
艾米又看了看躺在水井旁的两具黑地精尸体，一个被自己割断喉咙，另外一个则被自己拦腰砍成两截，杀死他们异常顺利，也异常简单，一位一直到死都没看见自己，另外一位也只是在发现自己从雾气中冲出来之后，刚刚逃跑没两步，就被自己追上。
“你是天生的杀手！我跟在你后面简直无事可干！”侏儒赞许地拍了拍艾米的肩膀。
大纳里亚长剑已经归鞘，边登上高台的台阶，边向艾米伸出了拇指，“这一仗，你居功至伟！”大纳里亚的脸上难得地挤出几分笑意。他上得台阶后，立即扛起艾米身旁的一尊黑色石像，头也不回地向据点大门外走去。
艾米和侏儒也和佣兵们一起，尾随着大步流星的大纳里亚，看着地面上到处都是地精横七竖八的尸体，艾米急匆匆地边走边问，“你们折腾了一夜，就是为了找这么一尊雕像？找到它到底有什么用？还有，我刚才一激动忘记问了，你们要是有收获到底准备分我多少？”
听到这话，侏儒忽然停下脚步，端着银弩眼神冷冰冰地看着艾米，“艾米，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我要是拒不承认怎么办？”
侏儒说这话的同时，几位佣兵也围了过来，他们手中的剑还滴着血，带着一脸杀气。
艾米没想到侏儒会来这么一手，当下愣了愣，脑中转得飞快，更多还是为自己的鲁莽后悔，犹豫片刻后，使劲笑道，“不管好人还是坏人，我始终觉得你不是小气的人，这才敢放心大胆地和你一起战斗！”
侏儒的蓝眼睛盯着艾米看了半天，忽然笑道，“艾米小兄弟，你说得很对，巨人向来都比较小气，而我因为是侏儒，没有什么本事，所以才不得不大方一些。”
看到侏儒容光焕发的脸，艾米突然想起一个人，有着同样热切的笑容，当下激动道，“侏儒，我突然间觉得你，很像我曾经遇到过的一个人！”
“他是谁？居然敢跟我侏儒很像？”
艾米忽然间觉得，那个人虽然只跟自己相处短短数日，却已经在脑海中烙印下很深的印象，于是大声道，“嗯！他跟你也不是很像，譬如比你要更加大方，而且也帅气许多！他就叫做……范兰西！”
侏儒似乎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只是微笑着点点头，然后向四周挥手道，“转眼功夫，我家那老大就失去了踪影，大家赶快追上去！”
走了好一会，侏儒才在艾米身旁悠悠说，“范兰西这小家伙，恰巧我也认识，帅是比我帅一点，但是要说比我大方我可不承认，侏儒的大方花得都是自己的东西，范兰西这小子是穷大方，送得都是别人的东西。”
艾米忽然愣在原地，被侏儒推了一把，然后听着侏儒接着说，“恰巧我这次南下途中经过伊尔国最北方的伊凡城，这小子正忙着要去南陆游历，顺便就跟我谈到了你，还有罗杰，他拜托我为你多准备上几瓶斗晶草粉，说他只送你一瓶肯定不够用。另外还说，他的老师曾经说过，所有人都有斗气，所有人都能凝结成气核，只要充满信心，永不放弃！”
听完侏儒的话后，艾米忽然间特别感动，心中又充满了无限斗志，冲侏儒做个鬼脸笑道，“侏儒，他这话，恐怕是说给你听的吧！”
侏儒摆了摆手，感叹道，“别提我，我是希望失望反反复复近百年了，中间的煎熬，你们谁都无法和我比！”
……
当艾米被侏儒一行带进他们的驻营地，发现半个月来，这帮家伙居然在地下挖了个巨大的深坑，还有两台机器在隆隆地向外排水，看来，所谓的挖出地下水只是他们的副业，居然也敢厚颜无耻地卖上那么贵。
四个银币一天！而就在两个月前，艾米和罗杰等人，还在为每个月两百铜币的学费揪心。
佣兵们都被留在围起来的挖掘地之外守卫，侏儒带着艾米缓缓走向坑底，看到二人现在才到，久候多时的大纳里亚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湿漉漉的坑底中央，是一块平整的大圆石，乳白色的石头上，刻有一座蓝色的六芒星法阵，法阵的线条上蓝光微微闪烁，在六芒星的五个顶点上，已经安置了五座和艾米身高相仿的黑色石像，石像雕刻的是同一个人，但面容和姿态并不完全相同，而第六座石像被放在一旁，想必正是刚刚从地精据点内抢出来的。
看到大纳里亚用警惕的眼神看着艾米，侏儒随意摆摆手，“老大，有话尽管说，不必介意艾米小兄弟，要不是他，现在我们还在想办法如何对付那两个地精巫师呢！”
听侏儒如此讲，大纳里亚喃喃道，“既然你同意，我就无话可说！”
“那好吧！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启动法阵！”
侏儒一声令下，大纳里亚立即将石像小心翼翼地摆放到第六个顶点上，不一会，六芒星法阵开始启动，随着线条上的蓝光越来越亮，越转越快，在法阵中央缓缓出现了一个竖立着的半透明蓝色椭圆球体，在球体中部光芒闪烁，而两端像有水流在表面缓缓移动。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传送门？”艾米抬头仰望，头顶上的一片圆形天空瓦蓝瓦蓝，再看眼前，椭圆球体更加明亮。
“这会传送到什么地方？地精王国的宝藏？”艾米胡乱揣测着，感觉呼吸越来越急迫。
“我先进去试试看！”大纳里亚激发出战环，向传送门缓步走去，就在他一条大长腿快要迈进之时，椭圆球体的表面陡然间光芒大炽，一股强大的推力将大纳里亚掀飞起来，大纳里亚在空中翻转了好几圈，然后颇为狼狈的落在深坑边缘的泥水中，溅了一身泥浆。
“呵呵！”侏儒笑了起来，“老大，我怕你不相信，所以没有事先说！”
“没说什么？”大纳里亚迈开腿只消几步，又回到传送门旁。
“古书上记载，这座法阵的传送门，只能通过没有气核的人！”侏儒双手抱臂悠然道。
看大纳里亚一脸不可思议，侏儒接着说，“我想可能这是因为，当年设计这座法阵的黑地精们，自己不会斗气，心眼又小，所以……老大，或者你不释放战环再试一次？”
大纳里亚点点头，重新走近传送门。这一次他先伸出手，将手缓缓地触摸椭圆球体表面，然后缓缓地穿入进去，接着再次迈腿，同样的一只腿也缓缓跨进去，就在他脸上露出微笑准备抬起另外一只腿时，传送门再次蓝光闪烁，大纳里亚又被摔飞出去，接连翻滚好几圈，又一次落在泥水中，泥浆溅得满身满脸。
“老大，看来黑地精们真的不喜欢你！”侏儒笑嘻嘻地对黑着脸的大纳里亚道。
“艾米，你试试看！”
侏儒话音刚落，艾米和大纳里亚都叫了起来。
“不行！”大纳里亚沉声道。
“为什么不行？”侏儒侧着身，伸长大脑袋看向大纳里亚，“我胆小，让他先试试不可以吗？”
接着侏儒又冲艾米扬起下巴，“怎么，害怕了？”
“害怕？”艾米冷笑道，“才怪！”
说着艾米就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传送门，就在艾米的身体接触到传送门表面的瞬间，一个漩涡浮起，艾米在传送门表面带起几道涟漪便消失不见。
侏儒冲表情有几分不满又有几分嫉妒的大纳里亚笑笑，整了整银灿灿的铠甲，又把弩箭握到手中，刚准备走进传送门，忽然面色凝重起来。因为他看到原本蓝色的传送门上，不知何时已经逐渐变成黑色，而且这黑色越来越浓密，越来越粘稠，隐隐约约地从传送门内部，传来了摄人心魄的笑声，笑声是如此阴森和恐怖，是如此有穿透力和震慑力，完全不像来自熟悉的世界。
大纳里亚一把拖住侏儒，“小弟，咱们不进去了好不好？”
侏儒盯着兄长恳求的目光，一扬头笑道，“呵呵！我可不希望被那小子视作胆小鬼！”转瞬又表情凝重起来，“如果有任何异常，或者超过一昼夜我还没有回来，请你务必撤掉法阵！”
一直等到大纳里亚点头同意，侏儒才用短小的罗圈腿，笨拙地跳进黑黝黝的传送门内。
这一次，侏儒消失得无声无息。
大纳里亚抽出长剑，站在传送门旁纹丝不动，默默凝视着，等待着。
……
“奶奶的！这是什么地方！”
一屁股摔在地上的艾米，在他眼前出现了一排排，一列列，成百上千，成千上万只地精，绿皮的，蓝皮的，红皮的……
一眼都望不到头！
第十八章 战偶
在地精领地，有一位人类总是绕不过去必须被时时提起，他就是生活在第四纪元早期，距今近两千年的科穆宁。
这位无冕之王曾拥有很多头衔，譬如说佣兵之王，萨迦骑士团大团长，神圣联盟人类代表等等，但在地精们的眼中，他则被视作永远的圣人。
在他那个时代，北陆的气温开始骤降，兽人从比蒙高原大批南下，巨人也离开提特斯冰原，各大种族的生存空间变小，特别是兽人，和人类及地精之间战争频发。
今天，总有人好奇当时孱弱的地精王国是如何抵挡得住兽人一波波疯狂的进攻而顽强存留下来。无论斗气者的数量和等级以及战斗天赋，地精完全无法与兽人相提并论，再论法术，地精的黑皮巫师与兽人的黑皮巫师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
事实上，地精最强大的力量，在于他们设计出的并不断完善的战偶大军。
地精的战偶分为几个等级，分别是绿皮战偶、蓝皮战偶、红皮战偶、战争傀儡、巨型战争傀儡。大致的实力绿皮战偶相当于人类的初中级斗气，蓝皮战偶相当于中高级斗气，红皮战偶相当于高级到圣级初阶，这三种战偶的体型都和现实中的同肤色地精近似。
至于紫红色的战争傀儡，体型显著增大，高度往往达到四五米，战斗实力大致与人类圣级中阶、巅峰阶相仿。
而巨型战争傀儡，则是战偶中的至强存在，这种紫色庞然大物，高度能够达到十米甚至更高，战斗实力可以媲美人类神圣级强者。
科穆宁来到沃兹尼亚后，这位人类顶级斗气强者，通过与黑地精们充分合作，依据他这般强者的斗气天赋特征和他对斗气、战斗的心得，改进了战偶的设计，显著提升了战偶的实战能力，特别是大大提升了战争傀儡和巨型战争傀儡的战斗实力。
数十个战偶军团的建立，令兽人大军在地精领地面前，不得不退避三舍、绕道而行。
其中，史上最强的一个巨型战争傀儡，被称为战偶中的紫色帝王，就是以无冕之王本人为原型设计的，它的名字也被尊做“科穆宁”。
这位“科穆宁”最辉煌的战绩，恰恰是战胜了巨人族有史以来，最强大也是唯一的一位黄金泰坦。
说起巨人，他们也自认为是神选种族，他们的神，正是雷神。
在一马平川的提特斯冰原中央，有一座非常庞大且呈完美圆锥形的高山，这座山便叫做提特斯神山，电系永恒高塔就建在神山的南坡半山腰。
在这座终年为雷电笼罩的神山周围，游荡着神山的守卫，巨人中的巨人，泰坦。
像大纳里亚这般身高三米多，是巨人的普通身高，而泰坦，即便是最低等级的钢铁泰坦身高也有六米。
那么，巨人和泰坦又有何关系？
如果按照巨人可怜兮兮的人口数量推测，四百万人口的巨人王国，能晋到神圣级的强者只有个位数，如此，则在各大种族中很难立足。
神眷顾巨人，所有愿意在神山侍奉雷神的巨人，在斗气达到圣级巅峰阶后，倘若在神山脚下接受一段时间雷电的洗礼，便有很大概率转变为泰坦。
泰坦分三个等级，依次是钢铁泰坦，闪银泰坦和黄金泰坦，实力则分别与人类斗气的神圣初级、中级以及巅峰级相当。
成为泰坦后，不仅仅是身高发生急剧变化，在体表还会产生异常坚固的金属外壳，在拥有极其强悍防御的同时，还自动掌握雷电系法术。
代价则是，成为泰坦后就成了雷神的仆人。首先作为候选者，就不能结婚生子，成为泰坦之后，由于全身都是金属外壳，身体不能弯曲，只能始终站立，也不能吃喝，所有的力量都只有来自对雷电的吸收，除了极少数特许情况外，漫长的一生，只能在神山周围游荡，和雷神一起接受普通巨人的顶礼膜拜。
由此，巨人一族中最强大的黄金泰坦，居然败给一位地精制造的巨型战争傀儡，令巨人族近两千年来始终无法释怀。
……
“你看，你看！你快看！”侏儒激动地张开双臂，在巨大的殿堂内跑过来跑过去，像一只银色的快乐的小鸟在来回飞翔，“这才是地精王国真正的宝藏！”
艾米挨个敲了敲冷冰冰又硬梆梆的绿皮、蓝皮和红皮地精，远看和真的一样，刚才可把他吓得着实不轻，困惑道，“谁闲来无事，搞这么多丑陋的地精雕像？”
“这不是雕像！这可是真正的宝贝！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侏儒对艾米目光浅陋不识货很是痛心疾首，“在我眼中，它们简直美极了！”
说着，侏儒踮起脚，搂住身旁一个红皮地精，撅起嘴重重地吻在它的脸颊上。
侏儒的审美观着实吓坏了艾米，他赶忙扭过头去。
谁知刚转过身，就听到侏儒在身后发出惨叫，“艾米，救……救我！”
猛一回头，看到侏儒双脚离地，被红皮地精紧紧搂在怀内，白色电光在侏儒和红皮地精身上“嗞嗞”地闪耀不停。侏儒的蓝眼珠严重向外凸出，脸色涨红已经变了形，“快……把我弄下来，它要勒死我……”
侏儒的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艾米见此情景二话没说，拔出剑就向红皮地精的手臂砍去。
红皮地精猛一抬头，冰冷的目光不由得让艾米足下稍作迟疑，也就在这瞬间，红皮地精的一只手臂放开侏儒后猛地一挥，一股无比巨大的力量撞击在艾米的短剑上，艾米的剑顿时脱手而出，身子也跟着连连后退了数步。
红皮地精一只胳膊夹住侏儒的同时，足下迅疾如风，一下子就闪到艾米身前，艾米还没有机会做出任何避让动作，就被它伸出手捏着喉咙，呼吸立即窘迫起来。
侏儒战甲上的电光一下子顺着红皮地精传遍艾米全身，只是瞬间，艾米的头发和眼睛一起直了，在剧烈的颤抖中，少年失去了知觉。
等艾米再次睁开眼，魔晶灯柔和的白光渐渐清晰，耳畔传来窸窸窣窣轻微的声响，当艾米感觉到手足都恢复知觉后，向着声响侧过头，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侏儒像个孩子般坐在自己身旁，戴着眼镜，专注地盯着手中捧着的一个脑袋在看。
那脑袋应该是某个红皮地精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在干什么？”艾米双肘撑着身子，心底充满疑问。
侏儒把手中的脑袋放下后，目光透过镜片上方凝视着艾米，似乎在收拢思绪，忽然咧嘴笑道，“这个红皮战偶，设计时模仿真正的圣级，有两个气核，其中一个气核内的斗晶当年没有被取空，刚才被无意中激活，所幸的是，这剩下的斗晶并不多，要不我俩都得完蛋！”
看艾米还在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以及放在自己腿上的脑袋，还有身周满地的残肢碎体，侏儒不得不耐下性子跟艾米讲解，“这坐大厅内摆放的都是地精的战偶，整整两个军团的战偶，我手里的红皮战偶应该就是军团长，至少也是营长级的厉害角色。”
“一千多年前，地精王国在它最鼎盛时期，曾经拥有数十个战偶军团，组成了一支极为强大的大军，令无论人类还是兽人，都不敢肆意侵犯。然而战偶军团虽然战斗力强悍，但是消耗也相当惊人，维持一支军团的运转，每天消耗的斗晶价值都是数万金币，即便地精王国地下有再多斗晶矿，时间一长也是难以为继。所以他们修建了许多仓库将暂时不用的战偶贮藏起来，等到紧要关头再取出来使用。”
“他们建了许多贮藏仓库，其中大多数都随着沃兹尼亚的塌陷而无迹可寻，这座仓库是少有幸存下来的，我在一本地精古籍中发现它的线索，二十年前确定了它的初步位置，这一次终于能够身处其中。”侏儒的脸上浮现出骄傲和满足。
“它们是地精王国最大的财富，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
“你想怎么样？把它们拆碎了再带出去？这样能卖多少钱？”艾米当然记得，按侏儒的承诺，这里面也有他的一份。
“由于法阵的原因，这么重要的东西，地精们在建设仓库时就考虑到防盗因素。”侏儒叹息着摇了摇他那硕大的脑袋，“除了有合法口令的黑地精，这里的所有战偶，都无法通过传送门！”
艾米顿时兴致寥寥。
“这么大的一个地方，难道除了不能吃不能喝也无法带走的战偶之外，一点点金币银币都没有？”艾米忽然碰到怀内硬梆梆的，是两瓶斗晶草粉，双目立即带光，“对了，既然这里有这么多战偶，肯定也有不少斗晶，那玩意不是挺值钱的嘛！”
侏儒对艾米的财迷心窍笑了笑，摊开双臂道，“的确有一些，刚才在你被电击昏睡后，我彻底将这里搜了一遍，上下共有四层，我们这是在最上层，下面一层是训练层，有不少训练用的战偶，那里的贮藏室里还有一些斗晶，你如果等我等得无聊，可以和那些训练战偶去练练，只是千万记得，以你的实力，只能和绿皮战偶对练。”
“那你到底在干什么？”艾米见侏儒没有起身的意思。
“噢！你别管我，我在给它画像！”侏儒扶正眼镜，再次捧起红皮战偶的脑袋左右观看，在他的右手旁，是笔和画册，上面已经密密麻麻画了很多。
艾米撇撇嘴，摇摇晃晃地向着大厅另一端走去，走了好远，侏儒这才想起什么忽然抬头喊道，“等时间差不多，我会去找你的！”
第十九章 一颗银星
对于地表世界六大种族来说，曾经遭受过的最大苦难莫过于魔族入侵，地表世界结成联盟抵抗魔族入侵的战争共有三次。魔族前两次入侵都是源自阿兰之门，第三次入侵则同时经过地精和暗黑精灵的地盘，其中，绝大多数通过地精的地下城涌出地表。
大魔皇和他的十八大魔王每一位实力都无比强悍，足可以和斗气十五阶强者一争高下。尤其是大魔皇本尊，人皇阿拉贡，精灵王兰依达尔和矮人王巴隆多三位十五阶才和他拼个同归于尽。
所以通常认为，魔族的真正实力，要比地表世界高上一阶。也就是说，大魔皇虽然也是十五阶，但他实际上的战斗力却等同于十六阶。但超越神圣级的十六阶到底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呢？神还是半神？地表世界对此认识始终模糊不清。
所幸的是，经过最终之战，大魔皇和他的属下全部被围歼在地精领地南部，临近天堂谷素叶湖北岸。另有传说，在魔界只有熔岩没有水流，魔族虽然悍不畏死，水却能带给他们与生俱来的恐惧，成为他们行动最大的阻碍。第三次魔族战争后，地精领地和暗黑精灵的月影之地都发生大面积塌陷，分别形成大盐湖和黑角湾，也封堵了魔族再次经此入侵的可能。
……
艾米走遍了整个四层，到处搜寻可以带走的财富。
在他们首先被传送到的第一层，是面积最大的一层，以侏儒的话说，整个大殿内摆放了足足两个军团，也就是八千尊各色战偶。
向下的通道与传送门相对，在大殿的另一端。
第二层被隔成许多相对较小，其实也相当大的房间，有些房间内空荡荡的，有些房间内则放置几个战偶，而在其中一个房间，整整齐齐立着许多架子，上面摆放的都是空瓶，只是在角落里的一个瓶子内，孤零零地散落着大约十余枚黄色透明晶体，每一枚约莫指头大小。
不久前在温德尔，伊利欧曾经给他看过，这就是斗晶石，每块至少值一个金币。
艾米起先很高兴，转念想到要是和侏儒兄弟再一分，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又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第三层要更小一些，被隔成更多的小房间，有很多房间的魔晶灯都没有亮，所以总体上光线黯淡黑漆漆的，当然，对拥有夜视能力的艾米来说，这不是问题，他能看清每个房间里面的摆放，除了石板床就是空柜子。一无所获的艾米闷闷不乐地走向第四层，边走边对自己的夜视能力很纳闷，这项特殊能力怎么说有就有了，那会不会说无就无呢？
至少现在对艾米来说，这项能力还是非常实用，在第四层，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如果是以前的艾米，只能摸着墙慢慢走路。
艾米很轻松地转了一圈，比起第三层，第四层又小了许多，只有十来个房间，分布在环形过道的周围，进入每个房间，里面摆放着桌子和座椅再加上壁橱，依旧是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值钱的、可以带走的东西。
有些房间的墙壁上还悬挂着画像，都是些可笑的黑地精，戴着王冠或者身穿铠甲，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艾米看了后想啐他们一口，谁让他们不给自己留下些值钱之物，让自己白来一场。
而在另一个房间内，墙上居然悬挂着的是科穆宁的像，这个人，最近这段时间给艾米留下很深的印象。佣兵之王的双目在黑暗中闪闪发光，艾米鬼使神差地冲画像中英俊的人物拜了拜，嘴里念叨着，“你现在在哪里？是我拯救了你……女友……的灵魂！”
想了半天，艾米都没能想起情人这个词来。
可惜，即便他能想起来，科穆宁也不能转世重生当面给他报酬。
又推开几个房间，里面的陈设依然雷同，其中有几个房间的墙壁上还开着黑洞洞的窗口，艾米连走近去看的欲望都没有。
回到一楼大殿，侏儒仍在忘我地摆弄，又是一个红皮地精被他开膛破肚，搞得支离破碎。
“至于吗？要如此发泄！”艾米带着郁闷，走过去问，“侏儒，这里没有多少值钱东西，我们什么时候走？”
过了好半天，侏儒才反应过来，在身旁装了许多锤子、凿子、锯子还有很多艾米叫不出名称东西的箱子内，提起一根链子，瞄了眼拴在链子上的钟表，带着不耐烦道，“现在还不能走，再过十二个小时，我们一起离开！”说完，就当艾米不存在似的，继续抱起红皮地精的残肢认真琢磨。
艾米对此更加郁闷，他已经开始怀念罗杰，还有特蕾莎他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到处找自己，大纳里亚会不会把自己的行踪告诉他们？
十有八九不会，大纳里亚这个既胆小又自私的大个子！
“艾米！”侏儒在身后又喊，“肚子饿，还可以吃点斗晶草粉！”
……
“我吃斗晶草粉，你吃斗晶石！既然你的口粮比我好，那就让我好好收拾收拾……你……”
艾米在二层训练间内，对着一个长得既高大又凶悍的绿皮战偶嘟囔着，颇为不舍地将一块斗晶石塞进战偶腹部的凹槽内。
艾米的话没说完，战偶的双目已经亮了起来，很快流光便传遍战偶全身，“轰”地一声，战偶的拳头便重重地击打在艾米的腹部，猝不及防的艾米一下子飞到空中。
绿皮战偶扭了扭脖子，转动几下手腕，又抬了抬腿，面部虽无表情，但在艾米看来尽是轻蔑。
“好啊！你这个小绿皮，不仅敢偷袭我，还敢小瞧我！”虽然腹部疼痛难耐，艾米还是将短剑摔到一边，纵身飞跃，腾空而起，双拳如流星般向着绿皮战偶的胸口砸去。
没想到绿皮战偶不避不让，挺着胸膛任由艾米攻击，“嘭嘭”两声，艾米的拳头实实在在地击中绿皮战偶，双臂震得发麻之际，绿皮战偶非但没有预料中的倒地或者后撤，而是纹丝不动挺胸而立，朝着艾米一咧嘴，那模样要多难看就多难看。
“轰！”
艾米还未来得及好好欣赏绿皮战偶的尊容，又被狠狠地一拳击打在腹部，这一下连五脏六腑都快要被震碎，面部扭曲成一团的艾米，再度飞到空中，接着又重重落在地板上，滑出去好远。
趴在地上的艾米，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硬是不信邪的他，再度鱼跃而起，拼了命的向着绿皮战偶冲了过去，远远地就双拳狂舞，劈头盖脸雨点般向着绿皮战偶的头上落去。绿皮战偶突然间探出双手，一手抓住艾米的一只拳头，双手往前一推，身子往后一退，猛地抬腿，飞起一脚踹在艾米的腹部。
这一次比前两次更是重了许多，艾米的身子腾空七八米，在空中接连翻滚了好几圈，才重重摔落在地，口鼻中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绿皮战偶朝艾米勾了勾手指。
艾米不服输，挣扎着想起身，可是怎么都动弹不得。
鲜血从艾米的口角缓缓渗出。
正准备放弃的艾米，忽然感觉到自己快要被击碎的腹内发生了异常变化，那些在黑暗中的星光，陡然变得异常明亮，星星和星星之间，一丝丝银光在隐隐交织，而金黄色的斗气，正一点点渗透到这片银光之中，艾米突然间精神抖擞起来，神气活现地站起身。
“原来！还可以这样！”艾米兴奋得摇头摆尾，挺起肚子冲到战偶面前，战偶毫不留情地就是一个侧踢，艾米飞了出去。
“打得好！”艾米在地上呻吟着，脸上挂着浓郁的笑容。他透过内视，在遭受这次重击时，气核果真瞬间就开始加速凝聚，随着打击的停止凝聚便又很快恢复成先前的停滞状态。
艾米毫不犹豫地继续尝试，由此他还发现，自己扑得越猛，战偶的攻击就越强，而斗偶的击打越强，气核的凝聚就越快。随着被打击次数的增多，气核越来越实质化，金黄的斗气环绕着它急速旋转并被它快速吸收。到了这个时候，艾米即使腹部和全身再疼痛，也浑然不顾，一次接一次拼着命、以常人无法想象的疯狂、和无与伦比的坚韧，向那只斗偶猛扑过去。
经过无数次被暴虐，艾米的腹内已如璀璨的星空中一片巨大的黑洞，经过漫长的、无尽的吞噬，将漫天星辰转化成一枚巨大的明亮的银色新星。从它形成的第一刻，就开始向这个世界以异乎寻常的贪婪进行疯狂地索取，每时每刻都在壮大和强化自己，为它的主人征服这个世界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
“一颗银星？”，虽然与罗杰描述的气核形状还是不一样，但艾米知道，就是它了！走过了孤独和黑暗，寂寞和彷徨，艾米知道，就是它了！
体内突然间涌现出来的磅礴力量令艾米无比欣喜，同时更是充满了自信。这一次他从地上爬起来后，没有再次迫不及待地扑向战偶，而是将体内的斗气流畅地运转一遍后，这才笑嘻嘻地向着绿色战偶走去，“现在，让我们来好好较量较量吧！”
绿色战偶后退两步，目光中带有犹豫，已不像刚才，面对艾米时主动提起双臂防护。忽然间又是一阵流光从战偶身上流过，战偶的双目渐渐失去光泽，双臂也慢慢放了下来。
“怎么，难道你也知道害怕？”艾米冷笑起来。
在艾米挑衅的目光下，绿皮战偶依然没有动静。
艾米忽然想到可能是因为斗晶石消耗完了，这才颇为满意地嘀咕道，“看来，这块斗晶石没有被浪费！”
拥有了全新力量的艾米，得意地简直要飞起来，为了验证自身实力的提升，艾米急匆匆地向着走廊顶头，摆放斗晶石的房间跑去，心中盘算着，接下来到底再花一块呢，还是两块？
第二十章 一对恶魔
艾米在走廊内匆匆前行，步履比既往轻快许多，正感到无比畅意。
忽然一阵笑声，似乎是从脚底下传来，充满了阴森和邪魅，顿时令艾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艾米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等了好一会，未再听到任何动静。
头顶上的魔晶灯发出摇曳的光，地板上是艾米自己的影子在晃来晃去。
艾米摇了摇头，嘲笑自己神经过敏。
的确，在气核形成后，视觉和听觉陡然变得更加敏锐，敏锐到自己还不太能适应。
艾米重新迈开脚步。
“呵呵……哈哈哈……呵呵……”
诡异的笑声再度响起。
声音异常刺耳，径直闯入艾米的脑海深处，令艾米心神荡漾，差点也跟着狂笑起来。
这一次，艾米终于确定并非是自己的幻觉，当即做出决定，赶紧找侏儒去。
冲回打斗房间，捡起剑。绿皮战偶还呆呆地立在屋子中央，似乎在等待艾米喂他斗晶石再打一场，艾米只是瞄了它一眼，便飞奔向第一层。
侏儒正端着银弩已站在螺旋阶梯入口，面色无比凝重地盯着下方，艾米刚要开口，侏儒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隔了一会，才将声音压到最低说，“你看，下方有火光！”
果然在楼梯下方，有红色的火光在不时闪烁。
而艾米耳畔，再次响起那可怖而又充满魅惑的笑声。
艾米再去看侏儒，发现侏儒蓝色的眼眸内目光迷离，同时面带茫然。不一会，笑声逐渐消失，侏儒的眼神和面部表情也随之恢复正常。
“你没事吧？”艾米小声问。
侏儒猛地一怔，看艾米正盯着他，一丝尴尬从他脸上滑过，“艾米，要小心点，这家伙厉害得很！”
艾米还未弄明白侏儒口中的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下方的红光又闪耀起来，紧接着，还有浓密的黑色烟雾从下往上滚滚升起，从楼梯下方传来窸窣声。
侏儒一把拉着艾米的胳膊，示意跟随他回到第一层去，艾米也想到一层大殿内竖立着无数战偶，躲在它们中间刚好可以隐蔽，便跟着侏儒蹑手蹑脚上到一层，躲到战偶方阵内，以它们作为掩护，通过战偶之间的缝隙，屏息凝神，双目死死盯着楼梯口。
窸窣声由下往上，在二层楼梯口稍稍停留，又继续向上。
声音越来越近，艾米越来越紧张，侧过头去看侏儒，侏儒握着银弩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楼梯上传来的声音，既像跳动，又像扑扇着翅膀。
艾米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看到楼梯拐角处的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双足站立巨大怪物的阴影，阴影里，怪物长着一对翅膀和一条长长的尾巴，一只前爪还握着柄三叉戟。
随着怪物的影子在楼梯口不断晃动，艾米的心提到嗓子眼。
“扑棱…扑棱…噌噌噌…”怪物边飞边跳，忽然间就从楼梯口露出了脑袋，接后是整个身子……
艾米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实在没想到，怪物连影子都将自己吓得不轻，真实的个头居然这么小，形象居然这么萌！
它的高度只有绿皮地精的一半，全身上下的皮肤呈棕红色，几乎没有毛发，长着细细小爪子的下肢伸不直，更加细小的上肢蜷曲在胸前，其中一只爪子内还握着一柄只有一尺来长的三叉戟，像调皮孩子的玩具。它佝偻的背部，长着一对红彤彤的小翅膀，由于翅膀实在太小，使劲折腾身子也不能悬空，必须双足跟着一蹦，才能向前移动一段距离。
圆乎乎的脑袋却显得特别大，又细又长呈三角形的一双眼睛几乎占据了半张脸，口角露出獠牙，头顶上长着一对弯弯尖尖的红角，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艾米刚想冲过去把它擒获，侏儒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小怪物用阴险且充满警惕的目光在大殿内东张西望，每经过一排战偶都要前后查看，艾米和侏儒却能巧妙地利用战偶作为掩护，顺利地避开小怪物的视线。
小怪物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大殿顶头亮闪闪的传送门所吸引，“蹭蹭蹭”地跳过去，绕着蓝光闪耀的传送门跳来跳去，小心翼翼地用三叉戟触碰，嘴里同时发出刺耳的尖叫，最终还是没敢进入传送门，扇着翅膀蹦蹦跳跳地穿过大殿，从楼梯口下去后消失不见。
“你为什么……不让我抓它？”等楼梯口彻底没有动静，艾米将侏儒的手挣脱，不满地质问。
“你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吗？”侏儒一脸严肃。
“是什么？看它那样子，也厉害不起来！”
“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它应该叫做因姆普……也就是通常所说的小恶魔！”
“小恶魔？魔族？”艾米差点惊叫起来。
“嗯！”侏儒用力点了点头，“虽然它们只是最低等的魔族，智力不高，战斗力更差，常常被高等级的魔族当作食物……但在有的时候，高等级的魔族也会利用它们个子小，还可以飞行，派它们出去作为耳目打探周围情报。”
“你是说，这附近还有其他更高级的魔族？”
“很有可能！刚才那怪异的声音，还有……”侏儒的话未能说完，楼梯口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火光，浓烟，也随之而来。
那只小恶魔又蹦啊蹦地跳了回来。一个全身上下宛如剥了皮，还正渗着血的殷红身躯紧跟在它身后，这个恶魔的身高和大纳里亚相仿，头上长着长角，手中拿着一条红色的长鞭，鞭子的另一端像蛇一样缠在它的腰部，尾端在上下蠕动，一股接着一股黑烟就从那时不时翘起的尾端冒了出来。恶魔的胸口一阵阵冒着火光，猩红的眼睛中闪动着妖异的光芒。
纳里亚悄悄做出一个手势，让艾米不要盯着恶魔的眼睛去看。
长鞭恶魔站在大殿入口嗅了嗅鼻子，然后将鞭杆扛在肩上，快步向着传送门奔去。来到传送门旁，接连怪笑数声，扬起长鞭向着传送门狠狠抽去，每抽一次，就发出一声巨响在大殿内反复回荡，同时传送门光芒剧烈闪耀，似乎随时都要崩裂。黑烟从长鞭上反复逸出，不一会，整个传送门都笼罩在烟雾之中。
艾米和侏儒面面相觑，他们都知道，万一传送门被这个长鞭恶魔破坏，他们也就再也无法回去了。
但看到长鞭恶魔如此浩大的声势，艾米自知即便实力有了明显提升，也不可能是它的对手，而侏儒更是如此。
“我来吸引住它，你先回去！”侏儒忽然道。
“不！让我来！”艾米连想都没想，便做出同样决定。
侏儒一愣，目露欣慰，握着艾米的手激动道，“那就让我们一起干翻它！”
侏儒蹦起来大喊，“嘿！怪物，我在这里！”
可惜他个子太矮，大殿又太大，一下子没能吸引起长鞭恶魔的注意，它继续用鞭子向着传送门抽去，随着一声巨响，浓烟中的传送门摇摇欲坠。
艾米跳到过道中央，飞速冲向前方，捡起被侏儒研究过半天红皮战偶的脑袋，抡起胳膊向着长鞭恶魔后背扔去。
战偶的脑袋流星般飞了出去。
连艾米也诧异自己的力量居然有着如此突飞猛进。
在一旁小恶魔唧唧喳喳的提醒下，长鞭恶魔猛地调转过来，扬起长鞭抽飞战偶脑袋，透过一片黑雾，猩红的双目死死盯着艾米。
“千万别看它眼睛！”侏儒在后面急呼。
可惜已经迟了，和长鞭恶魔愤怒对视的艾米，忽然间就张开双臂，面带微笑，向对方一步步走去。
长鞭恶魔眼中带着魅惑，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长鞭一收卷在腰间，也向着艾米迎了过来。小恶魔则蹦蹦跳跳地跟在一旁。
侏儒在后面追向艾米，想把他给拉住，可是一不小心和长鞭恶魔对视一眼，只是一眼，便立即心神震动，心旌摇曳，全身瘫软，毫无战意。眼中的长鞭恶魔头上顶着圣洁的光环，而小恶魔已经变成快乐的小天使。
侏儒赶紧抬起胳膊挡住眼睛，低下头平复被魅惑而混乱的神志，可等到他终于神志平定后，再次抬头时，发现艾米已经走到长鞭恶魔面前。
长鞭恶魔伸出一条长臂，森白的指甲勾住艾米下巴，居高临下俯视着艾米，猩红的舌头在嘴角间蠕动，作为邪魔，心甘情愿的猎物品尝起来口味最好。它将目光深深地刺透进艾米脑海，它要彻底征服眼前这个人类，带着征服者的喜悦来享用人类鲜美的滋味。
艾米已然成为放在餐盘里的羔羊。
……
地精领地，大盐湖旁，大纳里亚已经手持长剑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站在传送门旁将近一天一夜。
第二个黎明已经到来，头顶上的天空积满乌云，一场暴雨即将来临，然而他的弟弟，小纳里亚还没有从时空门内出来。
突然间时空门内黑雾弥漫，伴随着诡异的笑声，一阵阵剧烈震动下时空门摇摇欲坠，六芒星法阵也闪烁不定随时都要崩溃。大纳里亚心急如焚，他无法知道时空门的那一边此时此刻到底在发生什么，他亲爱的弟弟为何还不回来。如果可以，他绝对愿意用自己将他换回来，他异常后悔，既然早有征兆，当时就应该坚持不让他踏进时空门。
世间没有后悔，大纳里亚对此无能为力，随着一阵风起，空中突然落起了雨滴，转眼间便大雨倾盆。
雨水携带着泥沙，在坑壁四周汇成浊流，急速向深坑内灌注。
第二十一章 邪魔
魔族是生活在魔界所有生物的统称。
事实上，和地表世界类似，魔界生活着众多种族，从智力低下的地狱犬、烈焰狼等，再到有一定智力的小恶魔、长角恶魔、荆棘恶魔等，再到强大的炎魔、魔龙、大恶魔、魅魔、邪魔等，最后再到实力超群，统治整个魔界的魔皇族。
所以，魔族分为四个等级，分别是下位魔族，中位魔族，上位魔族和魔皇族。
而大魔皇在魔界的统治也类似于地表世界，大魔皇属下有众多魔王，也叫魔界领主，其下还有魔界公爵、侯爵、伯爵……等等。
魔王几乎都来自于上位魔族，是各自种族的首领，魔王共有十八位，他们的身份标识和传承有一样东西必不可少，那就是魔神柱，相传这是魔神留在魔界的遗物，通过它可以接受魔界众魔的崇拜，同时获得神明赐予的力量。
在第三次魔族战争中，地表世界结成的联盟一共摧毁了十四支魔神柱，同时缴获了四支。六大种族中，因为龙族和巨人族主动放弃拥有魔神柱，由此一来，人类、精灵、矮人和兽人便各自获得一支魔神柱作为战利品。而属于人类的一支魔神柱，今天被保存在索兰帝国的都城利伯维尔，收藏在大皇宫内。
除掉大魔皇不是唯一的关键，十八支魔神柱的悉数摧毁或缴获，才是地表世界联盟彻底击败魔族的标志，意味着魔族再难有大量的强者涌现，从而再次为祸地表世界。
魔族已不足为惧，第四次魔族战争应该再也不会发生，这是地表世界自上次魔族战争后，普遍的共识，也是神圣联盟解体的主因。
十八位大魔王中，拥有至上四柱的四位大魔王拥有更崇高的地位，其中就包括邪魔王拜拉蒙，魔王拜拉蒙除了拥有强悍的战斗力外，更因与生俱来无与伦比的灵魂吞噬能力，从而获得相比其他魔王无数倍的阅历，极其渊博的知识，出类拔萃的智慧，从而深得大魔皇的喜爱，常常跟随大魔皇身边为其出谋划策。
正由于他，邪魔一族在魔界也拥有很高地位。
然而邪魔王拜拉蒙在最终之战，也未能侥幸逃脱，他遇到的对手恰恰是强大的东秦人，东秦的大将军萧言成了他的终结者。
而萧言，正是东秦最后一任安西都护府大都督萧逍的先祖。
……
俘获艾米的这位邪魔，等级还不够高，未能进阶到吞噬灵魂，他只是想征服艾米的灵魂，顺便搜索一下在艾米的灵魂中，有没有什么令它感兴趣的东西。
他将神识闯进艾米的脑海，以征服者入城姿态趾高气扬、洋洋自得，在艾米的神识中自由穿梭，东逛西逛。
“没想到，这个卑微的人类，灵魂还挺强大！”邪魔诧异地自言自语。
艾米的灵魂并未老老实实地臣服，还在顽强抵抗，时不时地想要伺机反击。他的识海也并非像很多较低等级生命体那样，一眼就能望穿。
这反倒更加增添了邪魔对研究艾米的兴趣。
至于那位矮个子、长得畸形的家伙，虽然手中握着颇有威胁的银弩，却只敢盯着自己脚底小心翼翼往前走，又何足为惧？
“呵……哈哈哈……呵呵…”
邪魔只需腾出一分神识，发出一阵妖魅长笑。
侏儒就立即双手捂耳，一脸痛苦地低下头，任由手中银弩掉落地上。
邪魔弹了弹爪子，小恶魔立即会意，蹦跳过去拾起银弩。似乎还感到不过瘾，小恶魔飞起一脚踹在侏儒的胸口。
“嗞嗞嗞……”
电光在小恶魔身上闪耀不停。
小恶魔立即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笨蛋！”邪魔心中怒骂。
就在此时，他在艾米的灵魂深处，找到一团黑雾，凑过去才知道，这居然是另一位人类残缺不全的灵魂。
“救救我！”
残魂还在不断呻吟和苦苦挣扎，似乎被什么异乎寻常的力量所束缚。
邪魔感到更加奇怪，这道残魂应该很强大，至少曾经是，如果在他完整时，甚至要胜过自己。
陡然间，邪魔感到有股寒气从脚后跟一直升到天灵盖，他感到在这团黑雾后方，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就像有一头顶级的猎食者潜伏在那里。
他想立即逃跑，可是出于种族本能和作为邪魔的傲慢，他还想探个究竟，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在这样低等级的人类灵魂深处，能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他。
于是，他的神识小心翼翼地绕过这团黑雾，向着艾米灵魂的至深处，放眼看去……
什么都没有！
邪魔舒了口气。
这个时候。
侏儒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捡回他的银弩，又用脚狠狠去踢小恶魔，小恶魔发出“吱吱”惨叫，在地上连滚带爬。
“活该！”邪魔心想，准备对侏儒发起再次攻击。
忽然间，他看到一双手，一双白白净净、十指修长的手出现在他眼前，这双手握着黑雾，黑雾在手中挣扎。
邪魔鼓足勇气，顺着这双手找到它坐在王座上的主人。他拥有人类外貌，英俊无双，高大威严，自己的神识在他面前，瞬时间变得卑微无比。邪神丝毫不怀疑，只要愿意，这双手很轻松地能将自己的灵魂囚禁于此。
当邪魔的神识与这位人类的目光相对时，瞬间他就明白了许多！
“遵命！我的领主！”
邪神的神识跌跌撞撞地逃回自己的躯体，他的指爪小心翼翼地放开艾米，迈开腿仓皇逃出大殿。
他逃跑得如此突然，如此慌张，以至于他从侏儒身旁经过时，侏儒都忘了顺便奉送上两支注满雷电的弩箭。
……
大雨倾泻在地精领地，倾泻在大盐湖畔干燥的沙地上，原本全已变成金黄的斗晶草在狂风中飞舞，遭到雨水浸透后，立即伏在地上逐渐溶解，转眼间就消失得不留痕迹，就好像它们从来都不曾出现过一样。
这场突然起来的大雨令很多人都始料未及，也束手无策。
特蕾莎带着莱昂和罗杰不停歇地寻找艾米整整一天一夜，期间甚至发现几处被屠杀一空的地精部落，人类剑士的手法加上明显的闪电灼痕，指向了大纳里亚以及他带领的佣兵团。
当他们急匆匆地赶往贝莎商会驻地，狂风已掀翻了遮挡物，深坑底部的传送门一览无余。大纳里亚正站在坑底，泥水已经淹没他的膝盖，也淹没了小半截时空门，深坑四周还在迅速坍塌，水流带着泥沙滚滚而下，眼看就要将整个时空门掩埋。大纳里亚仰着头，举着剑，对着漫天风雨欲哭无泪欲言无词。
看到莱昂，大纳里亚如看到救星，立即高声大吼，“快来挡住水，他们还在时空门内！”
莱昂听到大纳里亚的求救，想都没想就从坑的边缘跳了下去，人在空中足底已生风，莱昂抢在泥流的前方赶到时空门旁，忽然间“轰”地一声巨响，大地猛震，剧烈的气流从深坑底部向外发出猛烈冲击，站在坑口的罗杰差点被吹翻，特蕾莎一把抓住罗杰同时稳住身形，看到在时空门周围，莱昂已经释放出一个圆形气罩，恰恰将自己，大纳里亚还有椭圆形的时空门笼罩在内。
莱昂双足立地，双手朝天，竭尽全力施展魔法与自然的力量相抗衡。
只不过坑太深，雨太大，在气罩周围，流水携带着泥沙逐渐将坑底注满，然后又将气罩像透明的水晶球一样掩埋起来。
当头顶上只有巴掌大的天空时，大纳里亚终于略带歉意道，“现在走，还来得及！”
“没事！我撑得住！”莱昂紧咬牙关，面无表情。
……
是侏儒首先发现有水从时空门里流出来，而且越流越急。
他终于明白长鞭恶魔为何突然间抛开艾米落荒而逃。
水快流到小恶魔身旁时，小恶魔也尖叫两声，从地上翻滚而起，闪着翅膀蹦蹦跳走了。
侏儒犹豫了片刻，没有扣动银弩的扳机。
“准是外面下雨了！”
侏儒火烧眉毛跳了起来，“一旦时空门被淹，我们也就真的要永远留下来了！”
侏儒冲过去拖起艾米的胳膊。
艾米却朝侏儒一瞪眼，“你是谁？想干什么？”话说着，气势汹汹就要拔剑。
“坏了，这小子被恶魔弄傻了！”侏儒心想。
可时间不等人，等他恢复了，大家早已完蛋。侏儒眼珠一转想出办法，“那道门后面，有地精宝藏，里面金币堆成堆，你不去抢，我先去了……”
没等话说完，艾米已冲过时空门大喊，“金币，哪里有金币？”却被候在门外，早已焦躁不安的大纳里亚一把拎在手上。
“老大，我回来了！”侏儒前脚跨出时空门，后脚时空门就和魔法阵同时崩溃。
大纳里亚立即摔掉艾米，拦腰将侏儒抱了起来。
……
雨过天晴，洗过的天空瓦蓝瓦蓝。
太阳明晃晃的刺眼，还没到六月底，已经有盛夏的意味。
莱昂一边骑在马上一边擦着脑门上的汗珠，马是侏儒的高头大马，浑身上下洁白无瑕。
大纳里亚和他并肩而行，笑意盎然。
“尊贵的莱昂法师，我以特隆姆的纳里亚家族长子继承人的名义，郑重邀请您，在方便的时候前往特隆姆做客，特隆姆最古老的大图书馆永远对您开放，您想在里面呆多久就呆多久，因为，你以勇敢和真诚获得了我们巨人兄弟永远的友谊！”沉默少言的大纳里亚一口气说出长长一段话，看来在腹内早已默诵过好几遍。
莱昂愣了愣，没有任何反应。马蹄踏踏，走出了好远才听到他羞涩的辩解，“哪里，哪里，我也是为了救我们的人才这么做的！”
艾米、罗杰、特蕾莎还有侏儒同乘一辆马车，来的时候几辆马车装得满满，离开时除了一车斗晶草粉，基本被腾空了，艾米由于头疼不适，于是另外三位陪着他坐在车厢内。
听着侏儒夸夸其谈这两天的奇遇，艾米躺在舒适的座垫上，一声不吭，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
他的心，已经飞到了王都阿提尔，半个月后，就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
第二十二章 莫德伯爵
离开大盐湖是在午后，傍晚时分，车队在岔路口宿营，前方有两条路，西南向通往沙泉要塞正是来时的路，西北向穿越一大片漠地可以到达伊尔国河东行省库萨里城，到了那里，离王都阿提尔便只剩下四天路程。
由于还要回米歇尔镇，纳里亚兄弟明日将走西南向。
由于对海路畅通的担忧，特蕾莎一行最终选择了西北向。
因此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分手时刻终将来临。
艾米和侏儒抱膝并肩而坐，能看到远方残阳下的沙泉要塞，而面前，特蕾莎老师正在指点罗杰战技。
“在斗气上，虽为同阶，人类的斗气值要普遍弱于巨人、兽人、精灵甚至矮人，但人类之所以能和他们相抗衡，甚至不落下风，关键在于战技！我们人类对战技的领悟和掌握，是要胜过其他种族的。可以这么说，战技非常重要，是它决定了斗气者的实战能力！”特蕾莎一丝不苟地讲解，罗杰全神贯注地倾听。
侏儒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瞧这丫头讲的，好像我们巨人就不会战技似的！”
说着，侏儒调转头向不远处凝望残阳的大纳里亚喊道，“老大，有人轻视我们巨人，你要不要惊艳地露两手？”
大纳里亚笑笑，没有接话。
侏儒忽然又大喊，“老大，你要不要告诉他们，多年前，你曾经获得贝莎海比武大赛圣一阶的冠军，那些同为圣一阶的人类，难道不是都成为你的手下败将？”
特蕾莎顿时对大纳里亚肃然起敬。
圣一阶，就是圣级初阶，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分水岭，第二气核和领域的形成，似得斗气者无论实力还是领悟都突飞猛进。从罗曼帝国起，每年帝国都会举行圣一阶比武大赛，优胜者将会得到丰厚的奖励，而他们的名字也会被世人所关注，倘若不出意外，数年或数十年，他们将会踏入神圣级。
在今天，索兰帝国依然保留这项传统，而在贝莎海沿岸，贝莎同盟、蛮族和巨人也在一起举办类似的赛事。
“她讲得对，在决赛中，我的战技的确比不过我的人类对手，我只是运气好而已！”说完，大纳里亚就抱着手臂独自走开了。
“瞧瞧！我们巨人从来都是这么谦虚！”侏儒哈哈大笑着拍起艾米的肩膀，忽然压低声音道，“我亲爱的小朋友，为你的未来着想，我建议你要去雷神学院，那里有最自由的空气，而在大名鼎鼎的索兰四大学院，那里气氛沉闷而古板，每个人都充斥着傲慢自大，根本不适合你！”
……
第二天，互相道别后，艾米还在反复思考侏儒的话。这是他的真心话，还是范兰西教给他的说辞？伊凡城的雷神学院，即使在伊尔国名气也不大，除了当地人，极少有人选择那里，据说，那所学校里倒是有为数不少的蛮族学生。
接下来的一周，他们都是近乎在孤独地旅行。
他们选择的这条陆路，其中有一段要经过草原，那里时不时会受到兽人的侵扰，因此过往商旅极少，上路几天来，只看到几支商队，而且都是拥有众多全副武装的护卫。
不过他们也没闲着，白天匆匆赶路，扎营后还要互相对练，拥有了气核后的艾米和拥有战环后的罗杰，在实力上又回到同一级别。
艾米依然拥有更强的力量和更快的速度，罗杰还是以防守为擅长，特别是对特蕾莎老师刚刚传授的战技，领悟的极快。
斗气到了中级便可以凝结战环，战环的作用不单单是用来炫酷或者身份辩识，作为一道能量屏障，战环最基本的作用便是给拥有者带来全方位的防御。而初级战技的目的主要就是如何在战斗中保存好、利用好这道防御，最大化地提高自身在战斗中的生存能力。
战环凝缩，这是应用战环最基本的战技，也就是在瞬间，将能量屏障集中到一个面甚至一个点，从而大大增强在这一面或者点的防御力。当然这项战技如要发挥得好，就需要斗气者对斗气有极好的控制力和对手的攻击有良好的预判能力。
战环膨胀和战环收缩，不但可以改变防御的强度，还可以起到加速或减速的作用，结合身法灵活应用效果更好。
战环分层，将原本单层的战环拆成数层，以防战环一下子全部被击溃，给精神力带来伤害。
战环连锁，这是群体战技，拥有斗气者将各自的战环链接起来，共同抵抗打击，提高防御强度……
“所以这些，都需要大量训练，目的是让斗气能随心所欲地受自己控制！那么不仅仅是锤炼气核，还要锻炼身上每一条气脉，和它们彼此连接的气穴。”特蕾莎总结道。
艾米摇了摇头，心想，我的斗气受我控制得很好啊！
他的小动作没有逃脱特蕾莎的目光，特蕾莎立即上前对艾米正色道，“艾米，你能和罗杰战成平手，并不意味着你有多强，你的天赋有多高。恰恰相反，你们俩的斗气才刚刚起步，一定要养成良好的修炼习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修炼，否则后面还有很多很多门槛，每一道门槛就可能像你久久不能凝结成气核一样，卡上你好多年！”
艾米无话可说，只是突然间对侏儒的话有了深层次的理解。
一周后，他们终于走出了地精领地，踏上了稀稀拉拉的草原，转眼间，生机便变得盎然起来，道路两边时不时能够看见小动物的踪影。
又是一日，草已经变得异常茂盛，道路两边经常能看到小溪和池塘，不时还有牛群和羊群在悠然自得地吃着草。
当天晚上，他们终于到达一座叫做奥尔堡的人类小镇子，时隔多日，终于有重返繁华的意味，这里距离库萨里只有两天路程，距离王都也不过六天。
然而当他们走进这个小镇子之后，却发现这里的气氛分外凝重，旅人稀少，只有一些佣兵和军人在街道上来回走动。
特蕾莎选择了一间看上去最豪华舒适的客栈，那是因为和巨人兄弟还有贝莎商会算完帐，最后居然平白无故得到二十个金币。艾米还嫌不足，说这是他陪侏儒兄弟出生入死所得，本来说好分他一份，谁知这么少，自己可是出力杀掉两个黑皮巫师。侏儒冷笑道，“你最好别拿出来吹嘘，绿皮、蓝皮、红皮杀再多也没关系，黑地精可都是睚眦必报，说不定哪一天，他们的亲朋好友就会找你来复仇！钱就这么多，你爱要不要！”艾米看他那无赖样，要不是特蕾莎拉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了。因此，这些金币就落归特蕾莎保管，艾米一路上后悔不迭。
安置下来后，晚上在大厅内用膳，特蕾莎等人从邻桌几位佣兵口中，听得如下令人震惊的消息。
那日，在沙泉要塞施展声势浩大的禁咒后，巴利斯塔护送河间王子连夜北上，走的就是陆路，在经过落日河渡口时受到鱼人的侵扰，从而暴露身份，被驻守河对岸库萨里城的河东军团军团长卢森将军暂时扣留。河间王子在沙泉要塞施法，照成大量伤亡，其中包括河东军团的中队长扬克重伤残废，还有数十名精锐战士殒命，令卢森将军很难接受这种事实。正在他思索如何处理这一老一少之际，兽人的莫德伯爵也传信给将军向他要人。
兽人势力强大，伊尔国根本无法抗衡，好在兽人的兴趣一直是南下东秦，而不是沿着草原不断向西推进。当然，辽阔的蓝潮河也对伊尔国位于河西的大部分国土以及王都起到很好的防护作用，然而位于蓝潮河东的河东行省却经常受到兽人的侵扰，落日河虽然也很宽阔，但毕竟无法与蓝潮河相比，对兽人的阻挡作用便弱上很多。伊尔国立国不过两百年，河东行省首府库萨里城就数次沦陷于兽人手中，哪怕河东军团已经是伊尔的精锐军团，但根本抵挡不住兽人的大军。因此河东军团的策略是死守落日河再加上每年一大笔进贡以求平安。
然而这一次，莫德伯爵提出要求，他希望卢森将军将巴利斯塔交给他，理由是这位曾经的御林卫斩杀了碎骨者，而碎骨者正是他的侄儿。
没想到经过接连数日左思右量之后，卢森将军最后决定，明天一早，便将巴利斯塔交给他的老对手莫德伯爵，而交人的地点，就是这座叫做奥尔堡的小镇，镇子外有座小山，山顶上有着红石平台，那里就是交人的地方。
特蕾莎突然想起，在镇子外的河曲，碧绿的河水围着一座红色的小山环绕，像极戒指上的绿宝石。
艾米忽然间站起身插嘴问，“这个卢森将军，为何胆子这般小，对方不过一个伯爵，就吓成这个样子！”
一听艾米这般讲，几位佣兵立即紧张地东张西望，看周围无人注意，当即呵斥道，“你这小毛孩，管住自己的嘴，整个伊尔国，无论实力、地位还是胆识能超过卢森将军的人寥寥无几，他这么做，十有八九是为了整个库萨里城和河东行省免遭起战端。至于莫德伯爵，若你认为他只是一个普通伯爵，也只能说明你的浅薄无知。”
这个时候，从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一位始终都未引人注意的黑袍男子忽然开口道，“小家伙，你过来，我跟你说说这个莫德伯爵，为什么卢森将军会怕他，还有他为何一定要得到巴利斯塔这老头！”言语之中，对被提及的三人，没有丝毫恭敬。
第二十三章 葛兰依的计划
艾米瞪了一眼那几位藐视他的佣兵，连跑带跳地站到阴暗角落里陌生人面前，即便特蕾莎眼色不断，他也全部视而不见。
“嘿！那就你来告诉我！莫德伯爵到底是怎么回事？”艾米说话同时将一只脚搁在黑袍人对面的长条凳上，还有意无意地摇了摇腰间的剑柄。
黑袍人了淡淡地瞄了眼艾米，对他这些小动作不以为然，用坚硬的指头“咚咚”地戳了戳桌子，慢条斯理道，“小家伙，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
艾米发现特蕾莎正向这里缓缓走来，于是既没动，也不吭声，只是盯着黑袍人又粗又长的手指入神。
黑袍人开始讲，用很低的声音，“当年地精王国有支并不算大的部落叫做莫德部落，该部落在冶炼、铸造方面堪称一绝，那个时候地精王国制造大大小小的战偶、傀儡都离不开他们提供的各种特殊合金，部落首领被地精王封为莫德伯爵。在许多任莫德伯爵中，有一任最是技艺超群、匠艺鬼斧神工，甚者达到匠神水准，由他经过无数次尝试创造出来一种合金叫做莫德合金，这种合金有种特别神奇的功能，就是能够禁锢甚至吞噬灵魂。”
“灵魂吞噬，有什么用处？”艾米眉头猛地一跳，不动声色地坐了下来。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地开始打量对方。
他忽然发现，黑袍人其实年纪并不大，充其量和莱昂相仿。留着黑色短发，面容削瘦，鼻梁高且直，嘴唇薄而微翘，看上去既威严又高傲。淡绿色的眼眸很是深邃，似乎藏有很多隐秘。全身上下除了黑色长袍不再有任何装饰，只是在他身后右侧搁着一柄黑色长弓，特别长，也特别黑，不仔细看，就和这个人一般很容易便隐没在黑暗中。
黑袍人忽然盯着艾米的双眼，冷冷地问，“你是练斗气的？”
艾米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有些不耐烦道，“我自然是练斗气的！”
黑袍人面无表情点点头，再次用指头重重地叩在桌子上，叩得“咚咚”作响，艾米不禁疑惑，他是不是想要将这厚橡木做成的桌面敲出一个窟窿。
黑袍人终于又开口了，语调依然很缓慢，“练斗气也好，修习魔法也好，精神力都非常重要，真正决定修炼高度的，恰恰就是你的精神力，而直接吞噬掉对方的灵魂，是增强精神力最快的方式，吞噬掉的灵魂越是强大，对精神力的提高越有帮助！”
“这些……跟你要说的莫德伯爵又有何联系？”特蕾莎已经抱着双臂站在艾米的身后，莱昂和罗杰也用完餐向这边走来，艾米觉得自己不应该和这位故弄玄虚的家伙多浪费时间，便回头对特蕾莎说，“特蕾莎老师，我们要不要再找些人打听打听，究竟这里要发生什么？”
这个时候，刚才那几位佣兵已经纷纷扛着武器离开大厅，大厅内只剩下他们几位，而屋外，夜幕已经完全落下，穿过大厅的空气立时变得冷飕飕的。
特蕾莎没有立即回答艾米，而是用一种罕见的惊愕的表情看向这位黑袍男子，嘴唇轻轻地抖动，似乎想说什么，又竭力控制住自己。
“他喊你老师？”黑袍男子问特蕾莎。
特蕾莎犹豫着点了点头，眼神飘忽不定。
黑袍男子忽然咧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在黑暗中轻轻地笑了，“你别紧张，我又不会吞噬你的灵魂！”
“葛……葛兰依老师，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遇到您！”特蕾莎终于还是颤抖着喊出对方的名字。
艾米顿时很纳闷，特蕾莎老师既然遇到了她的老师，应该很高兴才对，怎么变得如此紧张。
莱昂也走了过来，在看到黑袍人后，脸上的表情首先也是很诧异，但与特蕾莎不同，他很快就咧开嘴笑了起来，张开双臂就要和对方拥抱，“我认出你来了，你是斗气学院的葛兰依！你是萨迦骑士团的骑士……”
特蕾莎刚想提醒莱昂，黑袍人自己先用鼻子重重地冷哼，“骑士！骑士就很了不起吗？”
他的话令莱昂呆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起来，于他的印象中，葛兰依和他差不多是同龄人，一个在魔法学院一个在斗气学院，银湾圣兰尼学院的规模就那么大，大多数人都能够互相认识。在他离开银湾的那一年，葛兰依是当年斗气学院唯一成为萨迦骑士的明星学员，同时留在学院成为年轻的老师。
莱昂颇为尴尬地喃喃道，“萨迦骑士团的骑士，是很了不起啊！”
特蕾莎不得不重重地咳嗽起来。
“好了，还是我主动说出来吧，毕竟这位莱昂老兄被逐出银湾比我来得早，有些事情他可能还不知道……”黑袍人葛兰依顿了顿，用目光示意特蕾莎别再用力咳嗽了，“我已经不做骑士好多年了！”
“嗯？”莱昂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葛兰依，你不做骑士，那你在做什么？”
葛兰依再次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佣兵、奴隶贩子、黑武士、弓箭手、杀手、刺客……什么都做，就是不做骑士！”葛兰依的脸上带着讥讽的笑容，一股肃杀之气骤然涌现。
特蕾莎赶紧想拉着艾米后退。
葛兰依已经伸出一只手，缓缓地示意她不要乱动。
“你曾经也是我的学生，那时候，你比他也大不了多少，我也曾带领着你们在野外试炼过，现在，耐心地听我跟你的学生，将莫德伯爵的事讲完！”
此时此刻，艾米怎么着也能猜得出，对面始终端坐着的黑袍人大概的身份和实力，在一股无形但强大的威压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做听众。
“莫德伯爵用他的莫德合金所制作的武器中，最有名不过的就是莫德之匕，它在刺客之王艾斯辛手中，收割了许多强者的灵魂，同时代之人无不闻之色变，这件大杀器被推崇为中古七大神器之一，也被称作灵魂收割器。”
“很多人还不太清楚，莫德之匕并不是天生的神器，它其实是在艾斯辛这样顶级强者的手中，通过不断吞噬强者的灵魂，才逐步进化为神器的。换句话说，如果有合适的条件，其他使用莫德合金制作的武器，也有可能晋级为神器！”
听到这里，特蕾莎、艾米还有罗杰，心中都是一凛，他们知道，在特蕾莎的包袱里，现在正躺着一柄奇特的匕首，据说这柄匕首制作的材料和莫德之匕一样，如此说来，要是有机会收割足够多的灵魂，它也能晋级为神器？三人都保持默不作声。
葛兰依并未感觉出三位听众内心中掀起的波澜，继续道，“地精王国灭亡后，地精领地被一分为二，一半归索兰叫做贡格拉，另一半归兽人，兽人王任命兽人总督统治这片地方，这位总督就被称作莫德伯爵。直到最近这位总督和他的所有前任不一样，这位强悍的兽人战士，最喜欢被别人称作莫德伯爵，之所以这样，恐怕跟他手中的武器有关。他的武器是一柄长刀，非但锋利无比，无坚不摧，而且还可以吞噬灵魂，如此说来，应该也是当年由莫德合金制成。”
“还有，据我打探得来的情报，卢森将军并非如刚才几位佣兵所说，明天要将巴利斯塔交给这位莫德伯爵，对方也从未提出这样的要求，三人斗气同为圣级巅峰，莫德伯爵只是提出要和巴利斯塔在奥尔堡镇外的红石平台上，作一场同阶之间的公平决斗。”
“他是想用手中的武器，收割巴利斯塔的灵魂！”艾米恍然大悟。“那我们得想办法制止他，一旦他成功了，岂不是越来越强！”
葛兰依盯着艾米，脸上讥讽的意味越来越浓。
“既然是决斗，答应了岂能出尔反尔，卢森将军和巴利斯塔大人，可都是不折不扣的骑士！再说，他们怎能代表人类，代表索兰帝国，在兽人面前认怂？什么碎骨者，那对于莫德伯爵来说，只是一个理由，他只是迫切地想多吞噬强者的灵魂，好让他有更大的机会晋入神圣级，要知道，像巴利斯塔这种过了巅峰期的强者，是再好不过的对象。”
“那卢森将军呢？他怎能将巴利斯塔往绝境推？”特蕾莎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同时，她对葛兰依轻描淡写的口气也感到不满。
“那是因为，他有了我！”葛兰依的表情突然变得很轻松，似乎像个孩子在述说一件得意之事，“我主动找到他，并且告诉他，我可以在决斗中助巴利斯塔一臂之力！这样就有可能帮他除掉他的心腹大患！”
“他们决斗，你如何帮助？”
葛兰依握起了身后的黑色长弓，“因为，这也是由莫德合金制成！”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特蕾莎颤声问。
“有些事情，闷在肚子内难受！”葛兰依的声音忽然间变得阴冷无比，“既然你们知道许多，希望不要随便告诉他人！还有，明天无论成功与否，你们都要小心兽人的报复！”说着，整个人，连同他的那张弓，全都消失在阴暗的大厅角落里。
“他是刺客堂的人？”隔了半响，特蕾莎带着疑问惊叹道。
第二十四章 决斗
七月份终于到了，今天是第一天，阴。
奥尔河自西向东流过奥尔堡，在镇北调皮地围着一座红色小山绕上一个圈，然后再畅快地穿过草原和峡谷，在西边一百公里外汇入落日河，只是往日清澈湛蓝的河水，此刻也和天色一样呈铅灰色、在清晨的薄雾中尤显静默、粘稠。
特蕾莎和艾米等人站在奥尔堡的城垛上，不时左右张望。这座不知建筑于何年的古堡早已坍塌、风化，不再具有军事上的价值，然而作为穿越地精领地陆路中重要的一环，奥尔堡镇本身还是具有极其要重的商业价值。因为从这里一直到沙泉要塞之间八百公里，几乎没有像样的居民点。
只是这座处于草原中央，无险可守的小镇子，它的存在完全仰仗兽人的鼻息或者说是仁慈，按照兽人王国和伊尔国的条约，每年伊尔国都要为它的平安付出不菲的代价。
在消弭的雾气中，一队兽人骑兵从东方来，在离小山脚下五百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隔了不久，一队人类骑兵从西方过来，同样在距离山脚五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卢森将军没来！”一阵窃窃私语传过站在城垛上围观的人群，因为卢森将军是巨鹰骑士，以巨鹰庞大的体型，很远便能被看到。
艾米更是对这位胆小的将军嗤之以鼻，他一直踮着脚到处寻找那位叫做葛兰依的黑袍人，始终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昨晚，好奇的艾米向特蕾莎老师打听，他为何也被逐出银湾，被特蕾莎一瞪眼拒绝了，只是知道四年前在他离开银湾时，斗气就已经是圣级中阶。
圣级，圣级，动不动就是圣级，这让还没从拥有气核的喜悦中恢复过来的艾米很是不爽。
“巴利斯塔大人！”陪着前来决斗的是河东军团的另一位营长，身材魁梧的哈威，这位圣级中阶骑士身着古铜色板甲，背后插着双手斩剑，此刻将挂在鞍旁的长枪竖立起来，侧身微微颔首道，“大人，卑职必须停在这里，不能再陪你向前了！”
巴利斯塔依旧身着洁白长袍，闻言后微微一笑跳下马来，从马背上解开长剑提在手上，朝着前方红色的山岗一步步走去。
和莫德伯爵决斗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已经六十六岁，自公主去世，他便只为荣耀而活。伊尔国是索兰的属国，到达库萨里城，相当于已经将王子殿下护送回索兰帝国，至于这最后一段路，是不是自己护送并不重要，只要卢森将军不食言，信守承诺，和一位兽人强者决斗又有何不可。
鹿死谁手一战便可知晓。
手中的银剑是陛下御赐，长袍下的秘银链甲是多年前老公爵赠送的礼物，虽然都不是神品至宝，但即便在圣品中也绝非凡物，加上自己多年来洁身自律，每日修习不辍，“流光神剑”的名号没准这次会在伊尔国叫响。
他顺着斜坡走上坡顶平台，发现对手早已站在场地中央，两米多的个头，像座铁塔般矗立，远远便能感受到强烈的压迫以及凌厉的杀气。
“你来的慢了，胆怯了？”莫德伯爵一边说，一边缓缓拉出手中长刀。正当壮年的兽人，宽厚的肩膀，强壮的肌肉，身着黑色铠甲，头戴牛角盔，这些都没能引起巴利斯塔的诧异，但他手中微弯的黑色长刀刚出鞘，巴利斯塔忽然感到心跳骤然加速。他将瞳孔缩成一道缝，努力抗拒着从无光黝黑的刀身上透出的强大蛊惑。
“难道卢森将军没有提起过它？那实在是不应该。如果败在我的手下，不仅你的血肉身躯……”莫德伯爵忽然冷笑起来，冷笑完毕后，一字一顿缓缓道，“就连你的灵魂，都将供它慢慢享用！”
巴利斯塔忽然间懂了，什么都懂了，难怪临别时卢森将军的眼神躲躲藏藏，也难怪陪自己前来的哈威以及他的属下，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掩饰不住的怜悯。
如此被人摆布，他应该很愤怒。
落入如此境地，他应该很绝望。
他当然知道，灵魂的禁锢和吞噬，将会是异常漫长的痛苦，漫长到常人无法想象，痛苦同样也是常人无法想象。
他应该恐慌、害怕、战战兢兢、毫无斗志？
不！绝不！
此刻的巴利斯塔，立即便恢复多年以来养成的冷静和沉稳。
既不愤怒，也不绝望，既不恐慌害怕，更不会毫无斗志。
多年的经验令他只信奉一条道理，命运永远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于是，他平静的脸上，绽开淡淡的微笑，轻轻抽出剑，冷冷地和莫德伯爵对视着，沉声道，“那就凭本事来取！”
细细的银色长剑，指向对方黑色长刀，整柄剑和持剑的人如磐石般纹丝不动。
莫德伯爵被老人的气势所震撼，瞬间，他开始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操之过急，选择这么一个对象下手。他紧握刀柄，透过冷冰冰的刀柄，他立即能感受到寄居其中强大的魂魄，感受到它无穷无尽的渴望和疯狂的战意，自信顿时恢复，热血即刻冲上脑门，双眼瞬间变得猩红，随着全身肌肉暴凸、青筋鼓胀，莫德伯爵身形顿时暴涨几分，“啪啪啪”，皮甲从身上崩裂成碎块后飞了出去，三道明亮的金色战环迸发，胸腹四肢浓密的黑毛根根如松针般挺立。
“兽人狂化！”
“一上来就兽人狂化！”
站在城垛上远远围观的人类，没有一位不为巴利斯塔担心，此刻须发斑白的老人站在兽人巨大的身躯前，是如此的渺小和无助，莫德伯爵身上发出的罡风吹得老人白袍呼呼作响。
随着莫德伯爵身形开始晃动，四道残影并列在他身旁，每一位都手握黑色长刀，环绕三道战环。
比起沙泉要塞的碎骨者，残影多了两道。特蕾莎忽然产生一种不祥预感，万一葛兰依要出手帮助，面对和真身一样的四道残影，他该如何去选择？如何保证突袭的效果？当然，她又觉得葛兰依的突袭破坏了决斗的公正性，对人类来说，这是一种耻辱……
在特蕾莎的纠结中，莫德伯爵动了，他和他的四道残影一起动了，瞬间散开的五道巨大身影，将矮小的巴利斯塔围在中央。
兽人的狂化一旦开始就无法终止，要么冷却时间到残影消失，要么被一一击溃，尽管巴利斯塔依旧拔剑挺立一动未动，莫德伯爵排山倒海的进攻已经拉开了帷幕。
五条身影卷起五道黑色旋风，一起向着被围在中央的巴利斯塔绞杀，每个身影手中的黑色长刀都在刀锋之后留下浓重的黑雾，转眼间，巴利斯塔的白色身影已经被笼罩在浓密的黑雾之中。
围观的众人，心都吊在嗓子眼上。
或许，等到烟雾散去，战斗停止，巴利斯塔早已变成碎片不复存在了吧！
隔着数百米远，都能听到莫德伯爵发出的阵阵怒吼，以及密集的清脆的金铁交鸣音。
浓雾迟迟未能散去，战斗依旧进行。
只有处在惊涛骇浪之中的巴利斯塔知道，他遇到的是多么强劲的对手，在这每一分钟都漫长如年的时间内，他手中的银剑和对方五柄黑色长刀发生过多少次碰撞。
他曾经被称作“流光神剑”。那是因为他出剑的速度极快，快如光，快比电。然而在今天，即便他运剑已经快如光电，依然有许多刀未能接下来，要不是身上穿着坚韧无比的秘银链甲，他的身体早就像最外层的长袍那样，变成块块碎片。
坚韧的链甲虽然提供有效的防护，但是强有力的攻击还是透过铠甲给他的身体带来创伤，他完全依靠意念在坚持，他绝不愿意让这位嚣张的兽人得逞，尽管战环已经摇摇欲坠，每一次身体被击中，战环都差点崩溃。
忽然间，一道残影发生了破碎，狂化的冷却时间已到，巴利斯塔顿时感到压力有减轻，接着数道残影接二连三地破碎，在巴利斯塔面前只剩下莫德伯爵的真身还在气喘吁吁疯狂地攻击。
黑雾顿时散去大半，围观者已经能看到巴利斯塔银色的身影。
人群一阵欢呼。
所有人都不曾想到，巴利斯塔居然能够抵抗住莫德伯爵疯狂的进攻。
莫德伯爵的体型渐渐恢复正常，他的攻击也越来越缓慢，汗水顺着他黑色的长毛滚滚而落下。
巴利斯塔也是如此，他每次举剑，浑身上下都是剧烈疼痛，身形变得越来越僵硬，动作越来越迟钝。
这个时候，两位圣级巅峰强者终于再次互相对视。
和战斗前对视不同，此刻，双方的目光里多出了几分尊重和敬畏，少了几分征服和杀气。
双方正准备各自后撤一步，结束战斗，忽然间，一阵尖啸破空而来。
就在所有人做出反应之前，“轰”，莫德伯爵庞大的身躯飞了起来，一支利箭扎在他的胸口。
人群再次发出惊呼。
没有人看到这支箭是从哪儿来的，射手在什么地方。
莫德伯爵落回地面，摇摇晃晃地站定身形，一只手握着长刀，一只手捂着胸口。
一团黑雾在他的胸口纠缠，兽人发出痛苦难当地嚎叫。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最后将仇恨的目光落在巴利斯塔身上，一咬牙，将箭从胸口拔了出来，献血顿时喷洒了一地。
巴利斯塔茫然地看向周围，忽然间长剑舞动，“哐！”地一阵火花四溅，一支悄无声息地箭被他劈了下来。
“你为什么截下我的箭？”葛兰依缓缓现身在红石平台上，对巴利斯塔怒道，“将军让我来帮你，我们联手干掉他，为人类除掉一个祸害！”
莫德伯爵面露惊恐，不断后退。
巴利斯塔忽然抬起剑拦住葛兰依，冷冷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决斗，不需要其他人来插手！”
莫德伯爵的随从赶来，簇拥着他快速离去。艾米在城垛上以手击胸大骂道，“巴利斯塔你这个老顽固！老笨蛋！该死不死！”
这个时候，天落起了小雨。
第二十五章 抉择
离开奥尔堡镇，特蕾莎四人沿着奥尔河畔的道路西行。
刚下过雨，道路泥泞，混浊的河水伴着他们匆匆而行，长草绿油油地在风中起伏，忽然太阳从背后升起，前方又挂起了一道彩虹，草原上的色彩立时变得明亮而又绚丽。
特蕾莎忽然将边跑边跳，打打闹闹的两位少年喊到身边，神色严峻地问，“如果让你俩选择，是支持巴利斯塔大人还是葛兰依？”
“我选巴利斯塔大人！”罗杰率先回答。
“为什么？”
“因为我认为坚持正义，追求荣誉，始终如一，才是做人的宗旨，倘若是我决不愿意因为输赢而改变它们，所以，葛兰依的出现，其实是令巴利斯塔大人蒙羞。”
“不错，小伙子，你长大了！学会做出自己的判断！”特蕾莎拍着罗杰的肩膀，目中充满欣慰。
“艾米，你认为呢？”特蕾莎看向艾米。
“既然你认为罗杰的说法是唯一正确的答案，我无话可说。”艾米晃了晃脑袋，准备跑开。
“不，艾米，我想听听你真实的想法！”特蕾莎坚持道。
艾米皱起了眉头。
他不喜欢被人逼着做事，但特蕾莎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于是他气哼哼道，“特蕾莎老师，我不像罗杰，我今后只要做一个佣兵，如果能挣到钱，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其他都不重要。”
“艾米！”特蕾莎不悦道，“你告诉我，要是你，会支持谁？”
艾米和她对着瞪眼，硬是不吭声。
“你认为葛兰依的做法是对的，是不是？”特蕾莎问。
“没错，我觉得只要能赢，干掉敌人，取得胜利，才是战斗的唯一目的！”艾米大声回答。
看着艾米毫不示弱的目光，特蕾莎心里只能微微叹息。
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不一会，一匹黑色骏马从四人身旁掠过，马蹄起落，有几点泥水溅到艾米脸上。
艾米捂着脸刚想咒骂，被特蕾莎按住了肩膀。
顺着道路往前看，马鞍上空荡荡的居然没有骑手。
黑马跑着跑着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侧过身，横在道路中央。
四人互视后，艾米忽然开心起来。
居然还能在路上白捡一匹骏马？
“小心点！”
还是经特蕾莎提醒，艾米才没有径直冲过去。
果不其然，当四人逐渐走近，马背上的身影也变得清晰起来。
身着黑袍的骑手正在摆弄一柄古怪的大弓，不是葛兰依又是谁？
他轻轻地拉开弓弦，又一下子将它松开，弓弦发出低沉的“嗡嗡”声，着实令特蕾莎心烦意乱。
刚提到他，他就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可不能算是好兆头。
特蕾莎警戒地停下脚步，就连莱昂也做好战斗准备。
看莱昂双手放在胸前，一副即将施咒模样，葛兰依扬起嘴角，略带讥讽道，“千万别这样，莱昂法师，你的咒语再快，也快不过我的箭！”
接着他又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下，示意莱昂别紧张，然后悠然地让马在原地转了个圈，同时缓声道，“我来是跟你们解释一件事……今天凌晨时分的决斗场上，我是有机会干掉那位兽人，然后再去找卢森将军领取我的奖赏！”
“为什么……你要告诉我们这个？”特蕾莎疑虑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他手中的长弓上。
“既然你能干掉那位伯爵，那你为什么不下手？”艾米的脸上也满是不信。
“那是因为，我忽然发现，原来是卢森将军欺骗了我，他事先说巴利斯塔知情！”葛兰依在马背上悠悠道，“可是当我第一箭射中后，巴利斯塔并未即刻跟上去追杀，就像预先计划好的那样。倘若如此，我也无需现身，更不必再次出手！”
“所以呢？”特蕾莎问。
“我要去找卢森的麻烦，是他破坏了规则！”葛兰依冷冷道。
“就你这样单枪匹马，去找一位将军的麻烦？”特蕾莎吃惊不小，秀丽的脸上露出惊愕。
“那又怎样？对我来说又不是第一次！”葛兰依傲然道。
特蕾莎一怔。四年前，她还是圣兰尼学院中二学生，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圣兰尼广场中央，葛兰依昂着脑袋和阿兰蒂丝导师对峙的模样，那副桀骜的表情，恐怕在很多人心中都会留下深刻的印象。
似乎读出特蕾莎的心思，葛兰依微微一笑，“特蕾莎小姐，阿兰蒂丝院长现在是你的导师吧？当年，她可是当众威胁要杀掉我！”
特蕾莎避开对方炯炯的目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了！就这样吧！我找你们，不是为了和你们叙旧。”葛兰依将长弓背好，用近乎凝滞的声音道，“我是来提醒你们，不要去库萨里，现在回奥尔堡还来得及。就在昨晚，兽人的两个军团已经悄悄渡过落日河上游，即将形成对库萨里城的合围！”
说完便头也不回，向着西方彩虹升起的地方策马而去，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葛兰依刚走，艾米就叫了起来，“特蕾莎老师，这可不行，让我们回奥尔堡，难不成还让我们回地精领地？再有十多天，王都的选拔考试就要开始，这样一折腾，恐怕就来不及了！”自从有了气核之后，艾米对选拔考试的热情明显高涨，这几天，恨不得一下子就飞到王都阿提尔。
今天是七月一日，选拔考试从本月十五日开始，持续三天。也就是说，他们最迟也要在十四日下午到达王都广场，才能赶上报名。
从奥尔堡到阿提尔原本只有五天路程，对于特蕾莎一行来说时间相当充足，他们甚至还有足够的时间在王都熟悉环境，打探情报。只是河东行省首府库萨里是他们前行必经之地，如果真如葛兰依所说，兽人大军要围困库萨里，这消息可是糟糕透顶。
倘若他们原路退回地精领地，重新在米歇尔镇走海路呢？紧赶慢赶或许还来得及，前提是海路必须通畅。
“兽人能围困库萨里，难道就不会进攻奥尔堡吗？那里不是距离兽人的地盘更近吗？”终于反应过来葛兰依已经走远，莱昂开始站直身体放松戒备。
“没错！我们就应该尽快赶往库萨里，在没有形成合围之前，直接向西去阿提尔！”艾米立即抚掌表示赞同。
“罗杰？”特蕾莎征求始终默不作声的罗杰。
“我听老师的！”罗杰拿信任的目光迎向特蕾莎。
“那好！”特蕾莎做出决定，“我不知道葛兰依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消息是否可靠，但我们还是要继续前行，尽早渡过落日河，过河后在库萨里不作逗留，连夜就往阿提尔赶！”
没等她说完，艾米已经头一个冲了出去。
罗杰紧跟其后，莱昂为自己施展了漂浮术，特蕾莎笑笑，说，“这个我也可以！”
辽阔的草原上，艾米和罗杰像两头充满力量的小型魔兽在前方快速奔跑，特蕾莎和莱昂则分别使用了漂浮术悠悠地跟随在后面。
……
下午三点，当艾米和罗杰奔上一个小山丘之后，红褐色的落日河像一条蜿蜒的长蛇，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伊尔国三条主要河流都是自北向南流淌，从东向西它们分别是落日河、伏龙加河、科维河，因河水呈现颜色的不同，又分别称为红潮河、蓝潮河和以及白潮河。前两者注入哥布林海，后者流入波加尔海，在入海口附近分别建有城市。其中库萨里城和王都阿提尔城因为提防兽人，都建在河的西岸。
四人很快便站到湍急的河岸边，有围墙和塔楼尖顶的库萨里城便在河对岸，一条铁索桥横跨两百米左右的峡谷。
在桥头，一路上都没遇见几个人，突然间便开始人头攒动起来，不少商旅和他们的车马甚至一支驼队都在那里挤成一堆，还有一支小型佣兵团队排在最后，几个佣兵背着斧头或抱着长剑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而在他们的周围，稀稀拉拉站着几位军人，好多都无精打采地打着瞌睡。
特蕾莎上前问，为何这里排这么长的队。
一位矮壮斧战士打量完他们四人后，瓮声瓮气道，“难道你不知道，过了这道桥，便算真正进了伊尔国，那里几位稽查官，正在估算商品的价格，这样才好按照百分之十的税率计税。”
特蕾莎看到他们正在将一辆马车上的货物一件件搬下来，再打开箱子，一样样清点，还不时互相讨论和争执，不由得焦急道，“像这样，什么时候才能排到我们？”
“急啥！”斧战士语带讥讽道，“你们刚刚才到，我们正午前就到了，不过才放行几辆马车。”
“照这个速度，轮到我们的时候，恐怕要到半夜了！”另外一位身材高瘦的箭手回头道。
“像你我这样，没带什么货物，也要收取过桥费？”特蕾莎问。
“那是当然！”箭手指着不远处的木牌，“你们可以去看看，每人两个银币，除了随身携带的武器、衣物、干粮等，其他货物他们会逐件估价，再按百分之十征税！”
艾米急呼呼地左看右看，忽然过来插话，“难道就没有快一点的法子？”
箭手见他年纪不大，用藐视地眼神看着他，“法子自然有，你要是有身份有本事，他们也不敢拦你，我们刚到时，就看到有位骑黑马的家伙，直接就策马冲到桥上。要么你们每人愿意出一个金币，他们也很快就让你过桥！”
艾米想了想，对着稽查官的背影重重啐了口吐沫。
“呜……呜……”
头顶上的瞭望塔内，号角突然发出凄厉的啸叫。
艾米吓了一跳，吐口水的后果也会这么严重？
“兽人！兽人来了！”佣兵箭手首先惊呼起来。
特蕾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黑压压的兽人军队出现在他们刚刚翻越过的山丘上。当中是他们的科多兽骑士，两旁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都是高大的狼骑。
桥头，顷刻间乱成一团。
第二十六章 对射
拥有咆哮者称号的乌鲁姆是乌鲁姆氏族最强大的战士，十一年前，正是他在阵前发出一道恰到好处的战吼，于瞬间极大提升了兽人至尊萨满大巫师，噬魂者.贡洛摩斯的能力，最终通过大巫师强有力的巨掌扼制住不可一世的人类至强者萧逍的咽喉。
那一战，兽人损失惨重，单单神圣级的兽人战士便陨落五位，接近整个兽人王国神圣级强者的半数，阵亡的圣级战士更是不计其数。甚至到了十多年后的今日，兽人王国强者的数量依然没得到恢复。
由此兽人王国减少了对各人类邻国的侵扰，特别是西线，索兰帝国的属国伊尔国边境线上，已很长时间没有发生过重大战事。
由于那一吼，彻底改变了咆哮者.乌鲁姆的命运，原本不过是南方大帐统帅麾下众多军团长中一员，得到至尊萨满大巫师青睐后，不久就接替已战死的西方大帐统帅，统领着六个兽人军团。
至尊萨满在兽人王国内大力推进人类的贵族制度，因此乌鲁姆除了西方大帐统帅外，同时又多出了个侯爵头衔。在他的帐下，除了原本即由自己统领自己族人组成的军团外，还有五个他族兽人军团。五个军团长，五位伯爵。
然而，在兽人王国强者为尊，作为四座大帐中唯一的非神圣级斗气的主帅，大帐统帅或者侯爵头衔并未为他赢得特别的尊重，尤其是那位喜欢以莫德伯爵自居，和至尊萨满来自同一部族的德尔塔，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圣级巅峰，十二阶斗气。
早在上个月初，乌鲁姆就从素叶城神炽人那里得到河间王子出逃的消息。神炽人给出的筹码，倘若兽人能够出手拦截住河间王子，无论死活，悬赏五十万金币。
五十万金币不是小数目，足够他属下六个军团一年的开支。和人类伊尔国的和约，每年收到的“停战费”也不过十万金币。
一周前，从安插在库萨里城内的密探传来情报，河间王子和他的守护者巴利斯塔骑士已被河东军团军团长卢森软禁在库萨里城。
恰好这个时候，一位叫做维伦的神炽人，走进了他的大帐。
这让乌鲁姆吓了一跳。
兽人王国除了兽王金帐、至尊萨满金帐外，数东南西北四大帐最是戒备森严，没想到一位人类便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外面层层叠叠的守卫居然谁都没有发现。
就在乌鲁姆准备暴起而高吼，挥锤而上之际，这位身穿淡绿长袍，肤色白皙，面目清秀的中年人类男子抢先开口道，“久闻咆哮者大名，您要是一声怒吼，不但整个大帐都要被掀翻，就连帐外许多兽人勇士也非死即伤。”
听到这话，由于帐外亲随都是同族兽人，乌尔姆将一股斗气憋在胸腔，煽动着鼻翼，瞪着铜铃般的巨眼，握着两柄车轮大小由山地矮人打造的寒铁黑锤，粗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来此有何事？”
“我是神皇派来的秘使，来此和你商量要事！”
来者自怀内掏出一张火红的卷轴，然后缓缓地将卷轴打开，熊熊的火焰顿时自卷轴中升起，在烈火中，乌尔姆见到神皇陛下威严的仪容，即便只是通过魔法印记在卷轴上的景象，乌尔姆还是能感受到神皇无上的法力，和无边的威严。
“兽人的乌鲁姆将军，我以伟大火神的名义向你保证，如果你能够采取果断而且有力的行动，迅速出动大军围攻库萨里城，无论俘获或者处死河间国的遗患，除了将获得我早已承诺的五十万枚金币外，额外还将获得两百套由火铜打造的魔装铠甲，专门为兽人量身定做……”
神皇的卷轴还没燃烧完，乌鲁姆的眼珠已经闪闪发亮，两百套火铜魔装铠甲，刚好可以装备自己的亲随卫队。要知道兽人普遍体型魁梧，同样一套盔甲，使用的材料至少是人类的两倍，单单这些铠甲，便能够值上三四十万枚金币。兽人最缺的就是上等的武器，精良的铠甲。
想到大多数兽人战士只是裹着兽皮或者简单的皮甲，而自己一整队光闪闪的魔装卫队隆重登场，那简直是要亮瞎一片兽人将军。
维伦的手轻轻放在乌鲁姆的战锤上，“将军，神皇陛下还会就此事送信到至尊萨满金帐，因此您无需更多顾虑，只要以最快速度采取行动即可！您要知道，神皇对那位河间国少年可是志在必得！”
乌鲁姆不清楚神皇陛下为何非要跟一位半大孩子过不去，但这无关紧要，他所提供的诱惑已实在够大。
问题是，要想让让分散在广袤草原上的狼骑集合，再从落日河上游水浅处渡河，绕道至库萨里城后方，断却库萨里城与阿提尔之间的联系，这都需要时间。
知道乌鲁姆为何犹豫，维伦面带微笑，在兽人将军耳畔说出他的计划。
……
科多兽背上的战鼓隆隆响起。
周围战狼的脚下立即升腾起红色的光环，受到战环鼓舞的狼骑立即龇开牙露出凶悍的模样，全身上下毛发竖起，眼睛内充满血丝，与此同时，狼骑士们也纷纷激发出战环，一道两道，或者三道。
在一位圣级狼骑士的带领下，数十狼骑走出阵列，一声震聋发聩的嚎叫后，这些狼骑身上的战环顿时明亮粗壮了许多，随即以无比迅疾的速度向着河边桥头冲了过来。
像一片乌云卷过山岗。
经验丰富的桥头士兵们立即从瞌睡状态中清醒过来，簇拥着稽查官跑上铁索桥，拼了命地跑向河对岸。
可是依然迟了，两三公里的距离，对于加了速的狼骑来说，只需一瞬间，当这帮率先逃跑的家伙刚刚到了桥中央，就已经进入了这些狼骑士的射程范围，一轮攒射下来，一半人倒在桥中央的木板上或者摇摇晃晃坠入峡谷内。
狼骑士手上重新拉弓搭弦，身下坐骑继续向前疾行，又是一轮齐射，十余位士兵和稽查官居然无一人活着跑到桥对面。
那些乱糟糟还准备赶着马车或者驮马上桥的商队和旅客，此时全部躲在马车或牲口后瑟瑟发抖。
“特蕾莎老师，咱们和他们拼了！”艾米兴奋地舔着舌头，眼中光芒闪耀。
矮壮斧战士扛起一面超过半人高的方盾，对其他佣兵说，“你们在前面撤，我在后面掩护你们！”
箭手动作轻盈，在从特蕾莎身旁插过时，语速飞快道，“带着那个傻孩子赶快撤，战鼓和战吼双重加持的狼骑压根挡不住！”
特蕾莎看着他们在斧战士大盾的掩护下，手持武器在桥上退向对岸，其中三位有战环的佣兵将彼此的战环链接起来，这一招很有效，大多数箭不是射在大盾上，就是被战环和武器挡了下来。
眼看他们快退到桥中央。
河对面的塔楼上也传来欢呼声。
这个时候，艾米看到，一位带有三道战环的狼骑士在不远处让座狼停了下来，用铁灰色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互相之间拥成团的佣兵，拉满手中的长弓。
“咻！”箭矢飞出。
“轰！”箭带着一道明亮且闪耀的战环，在斧战士身前的大盾上炸开了。
一阵光芒闪烁后，木屑四处飞散，裹着金属外壳的木盾从中央被轰出个大窟窿，只剩下周围一圈边框。
斧战士和他的同伴在强大的冲击力下接连后退数步，稳住步伐后一把将残盾抛进峡谷，加快了后撤的步伐。
第二箭又到。
光芒四耀，再次强大的撞击后，佣兵们链接的战环被击溃。
接着又是第三箭，带着强劲的斗气在失去战环防护的佣兵中央炸开了花。残缺的肢体和殷红的血雨在空中飘洒，刚刚还活灵活现的几位佣兵，转眼间，已经不复完整地存在。
艾米的眼睛霎时红了，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位十阶兽人狼骑士。
狼骑士们缓缓地向着桥头逼近，然而再也没有人敢于到桥上去。
特蕾莎激发出战环站了起来，艾米和罗杰手持短剑站在她两侧，莱昂站在特蕾莎的身后，接连不断地默发释放气盾。一面接着一面排成队挡在特蕾莎和那位十阶狼骑士之间。
四人学着刚才佣兵团队的阵势，快速倒退着前行。
远处山岗上，战鼓声再次响起，紧接着又是嘹亮的兽人狂吼，桥头附近十阶狼骑士身上的战环更加明亮起来。
“咻咻咻……”一声长啸后，箭如连珠，每一箭都能穿透莱昂释放出来的四五面气盾，莱昂释放的快，可是他击溃得更快，顷刻之间，箭矢已经击碎了所有气盾，向着特蕾莎扑面而来。
特蕾莎的斗气战环，能否防得住一位比她高一阶经过战吼加持的兽人攻击。
一支无声无息的箭，自特蕾莎身后射来，强劲的箭风略过脸颊隐隐作痛，一团绚烂的斗气金芒在特蕾莎身前炸开，炸碎了那支扑向特蕾莎眼前来自兽人的利箭。
几乎同时，另一支无声无息的箭，已经插入兽人十阶狼骑士的胸口，一团绚丽的血花在他的胸口绽放。
“噗通”一声，兽人从坐骑栽倒在地上。
剩下的兽人见机不妙，全都逃了回去。
失去骑士的坐骑狼哀嚎一声，用力咬住不知死活兽人骑士的腿，也将他拖了回去。
“让你们别来，非不听我的！”葛兰依的身影出现在摇摇晃晃的索桥中央，“不过有我在，你们都别怕！”
说着身影一翻，站到摆动更加明显的索链上，随风招摇，显出一副很拽的模样。
第二十七章 围城
葛兰依如玉树临风般飘飘摇摇立在铁索上，手执黑色长弓，目光睥睨，一时间居然没有兽人骑士敢于接近。
特蕾莎赶紧带着艾米等人通过铁索桥。
城门口，一队军士正在使劲推动沉重的城门，准备把城门关上。
特蕾莎当即上前喝止，沉着脸指着葛兰依还有河对岸，示意那里还有很多人未能进城。
河对岸，大多数人立即抛弃所有东西轻装上桥，抓紧时间逃命，但还有些人不忍舍弃贵重的货物，抱着沉重的箱子在桥面上慢慢挪动。
葛兰依根本就不看他们，他的视线停留在远处山岗上那几头科多兽身上。
果然，一头最为庞大的科多兽动了起来，踩着隆隆的步伐，脚下旋转着光环，很快就来到桥头不远处，这头银背科多兽身上坐着位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兽人，身上穿着亮闪闪的铠甲，每只手中提着一柄巨大的黑色战锤。
然而葛兰依警惕的目光不单单集中在他身上，在他身旁还有一位身穿淡绿长袍的人类。见他双脚也不做任何摆动，身子就贴着草面和科多兽骑士并驾而来，科多兽停止前行后，他也直直地悬在空中。
“吼……吼……吼……”
科多兽背上的兽人骑士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强大的声波引起周围空气呈半透明结晶化，然后这结晶化向着他的前方呈扇形迅速推进，穿过草地，长草被紧紧地压在地面，传到桥头，车厢被震碎，货物满天飞散，骡马牲口轰然倒地，互相撞击着坠入峡谷。在听到吼声前，葛兰依身旁两位落在最后的商人正抬着一个沉重的箱子，迈着蹒跚步伐，然后就在四周扭曲的空气中被震飞起来，像几片树叶一样飘落进滔滔河水。
劲飞吹得葛兰依衣袍猎猎作响，他不得不激发出战环与其抵抗。当狂风停止，吼声消散，整座铁索桥，只剩下这位黑袍少年还稳稳地站在索链之上。
乌鲁姆骑在四米高的科多兽背上，板着脸抬起巨锤刚准备开口发话，他身旁的绿袍男子率先飘了过来，“葛兰依，我认识你！”绿袍人声音低沉且有穿透力。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姓名？”一丝慌乱掠过葛兰依的脸庞。
“你这么做，自然并非艾斯玛尔大长老的本意！所以，我奉劝你不要插手兽人王国和伊尔国之间的事，平白无故地将刺客堂也牵扯进来！”
“告诉我，你是谁？”葛兰依的语气有些动摇。
“我叫维伦！”绿袍人脸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微笑。葛兰依离得近，在那瞬间，他看到这位叫做维伦的中年男子，眼中一下子变成翡翠色的竖瞳，也是几乎同时，面部密密麻麻的鳞片一闪而过。
“你就是……龙裔大法师……维伦？”葛兰依的语声克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维伦略带得意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最好尽快离开！这里即将被围得水泄不通，到时候任何人都别想活着逃出去！”
“不！”只是片刻功夫，葛兰依又改变了主意，“我就是愿意留在库萨里，我想看看，你们是如何做到水泄不通的！”
黑袍少年的嘴角，扬起了轻蔑的微笑，而在维伦变了脸色之前，他的身影已经从桥上消失。
……
天近黄昏，库萨里城内城外已是一片混乱。
在城市西方和北方的草原上，几乎同一时间，也出现了大批大批黑压压的军队，他们在不紧不慢缓缓地前行，似乎撒开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在捕获猎物后，正慢悠悠地收网。而整座库萨里城，正是那个被擒获的猎物。
这或许将是库萨里建城的历史上，第四次被兽人攻破，而前三次，兽人无一例外都采取了屠城。
作为定居时间不长的游牧民族，伊尔人自己建立的城市并不多，特别是在蓝潮河和落日河之间的河东行省，这里的草原广袤而肥美，是天然的优质牧场，因此大多数河东行省的伊尔人，还是过着传统的游牧生活。临近河口的库萨里，是这个行省唯一像样的城市，城市的规模不算大，只有两万居民，比起同是行省首府的温德尔要小上不少。
但是在兽人的驱赶下，大量伊尔国牧民，从西方，从北方，携家拖口甚至驱赶着牛羊，前往他们心目中唯一的避难所，库萨里城来避难。
库萨里城外，已经被伊尔国自己的难民包围了，而且难民还在越聚越多。
库萨里城虽然城墙高大坚固，可是城市并不大，无法容纳如此之多的难民，河东行省总督兼河东军团军团长卢森将军下令，只有拥有斗气之人才可以进城，否则，需要缴纳五个金币的入城费。
要知道，那些不具有斗气的人，都是整个社会的最底层，对于他们来说，别说五个金币，就是一两个金币也是很难拿得出来。而那些倾家荡产只能凑足金币的人家，往往也只能选择一个人入城，妻离子别，哭天抢地，凄惨无比，在库萨里城外，那情形恰似人间地狱。
而在城内，虽然经过一番骚乱，但在大量的军士开始密集巡逻后，秩序逐渐得到恢复。
卢森将军很快就得知，兽人的西方大帐主帅乌鲁姆一共率领了三个军团出征，一个军团也是主帐大营驻扎在落日河东，另外两个军团在河西，实际参加围城的也就是这两个军团，因为兽人此番出征没有飞行兵种，所以河东那个军团无法投入到实际战斗中来。
目前库萨里城内，有河东军团的三个营三千将士，再加上城防军也有两个营的兵力，倘若将城内其他会斗气的居民、难民、佣兵全部组织起来，数量也要接近一个军团，因此虽然精锐只有自己的河东军团三千人，但防守力量总数也和兽人攻城队伍相当，如果指挥得当，未必不能长期坚守。
野战中，兽人的队伍冲击力极强，同等数量人类以二对一也难以敌挡。而在攻城战中，兽人狼骑的优势却难以发挥，同时他们又缺乏大型攻城武器，因此，卢森将军下定决心这一次要让他们在库萨里城下铩羽而归，无功而返。
自己率领河东军团十年，期间无重大战事，而经此一战，便足可以树立自己的威名。
退一步讲，身为巨鹰骑士的自己，随时都有撤离的机会。
刚入夜不久，兽人就派信使向卢森将军提出了他们的要求。内容很简单，明天天亮之前，交出河间王子，否则，天亮之后，他们就开始攻城。攻城城破，必将再次屠城！
“他们要的，原来只是河间王子！”
卢森将军再度陷入了长思。
……
“看样子，大人您又犹豫了？”
是葛兰依，他双手抱臂，嘴角挂着戏谑，缓缓出现在卢森将军座椅前的石阶上，打断了将军的思索。
左右护卫抽出刀剑冲了上来，却被将军挥手制止，随即又喝令他们退出议事厅。
“我不是已经按照预先的约定，给了你五千金币了吗？我的赏金猎人！”卢森将军皱着眉头，不悦道。
“您知道我想要什么，区区五千金币岂能打动我！”葛兰依冷冷回应。
“年轻人，自信和自视过高往往只差一步距离！”卢森冷哼道，“我猜，你想要的也是强者的灵魂。你这个贪婪的年轻人，你的能力已经超越绝大多数同龄人，我怕你再这样急于求成，最终会失去掌控。”
“这不是大人您需要担心的，您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在库萨里城外，有三支对您虎视眈眈的兽人军团。”
“只是两个！真正能够投入围城的只有两个！”卢森竖起了两只指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而且据我所知，他们并未携带充足的补给，围攻最多只能持续三天……我的意思是，只要库萨里城能够抵挡住他们两个军团三天的进攻，我就已经完成伊尔国从来没有人做到的……伟业！”说到最后，将军掩饰性地咳嗽了数声，或许他也觉得用伟业这个词还是有所不妥。
“卢森将军，我也知道您的愿望，毕竟河东军团军团长的位置就如坐在火山口上，能坐多长，不取决于您，而是取决于屁股下的火山何时爆发，所以，您希望利用这个机会建功立业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我这里还有个消息，可能对您不利！”
“什么消息？”
卢森将军顿时竖起耳朵，因为他知道没有比刺客堂的消息来得更快更可靠了。
“今天下午，你应该已经从这座大厅上方的瞭望台，看到桥上发生的一切。”葛兰依缓缓道，“你应该也还看到，与我对话的那位绿袍人……”
“他是谁？他很强吗？”卢森将军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他叫维伦，来自龙脊山龙裔家族，在这个强大的家族中，凭他的实力，也能进入前几位！”
……
天黑了，所有城门均关得严严实实，任何人不得出入，城垛上和塔楼内，都站着高度警戒的士兵。
街道上人人自危，在来回巡逻士兵的虎视眈眈下，没有人敢大声喧哗，甚至随意走动。
物价飞涨，住宿和吃饭都非常昂贵，而且还难以找到合适的地方。
特蕾莎四人在气氛异常压抑的城内转了一小圈，最后只能在中心广场旁找到一小块地方席地而坐，今晚她也要和很多流落街头的人一样，互相挤着渡过一晚，幸好现在天气比较暖和，也未下雨。
这种情形，艾米和罗杰的每日训练，自然也无法进行，四人都默默静坐着发呆。
夜半时分，广场中央啰声忽然响起，有人在宣读卢森将军的命令，“所有斗气者，无论性别年龄，身份职业，明日凌晨，均在中心广场报名，统一编入城防军预备队，用来抵御即将到来的兽族攻城，如有隐匿，按叛国罪处置。”
这一下，终于有正儿八经的仗可打，艾米兴奋地摩拳擦掌，一夜没睡好觉。
第二十八章 迎战
库萨里城方圆不到两公里，城周长七公里，东部和南部有三公里长的城墙紧邻水流湍急的落日河，因此城防的重点是在城池的北部和西部。
按卢森将军的部署，北门由精锐的河东军团防守，而西门那一段则由城防军以及新招募的预备队来共同防守。
新招募的预备队共有四千多人，编成四个营，这样城防军就有了六个营，貌似人数不少，可是这些新招募的和原本的城防军军人一样，大多数只会初级斗气，中级斗气的不到三成，至于高级斗气甚至圣级斗气的更是凤毛麟角。
而在经过数千年征战的恩里诺斯大陆，各国度主战军团招募的基本条件都是中级斗气，原因如下，这个世界非常辽阔，地形也异常复杂，为了使后勤能够达到可以负担的程度，而不至于因为缺乏补给导致军队崩溃甚至哗变，因此要把军队控制在有限的数量，实践证明，中级斗气是非常合适的门槛。对于人类，中级斗气占总人口比例的四十分之一，平常，两千五百万人口的索兰帝国，按这个标准招募的主战军团三十个，特殊紧急情况下可以扩大到五十个。而只有三百万人口的伊尔国，虽说有五个军团，若按主战军团的标准只有河东军团以及守卫王都的中央军团算得上。而南方军团，北方军团以及舍克尔军团，中级斗气的比例都不足五成。
至于日常负责治安，兼职欺负平民百姓的城防军，中级斗气的比例更是往往不足三成。
主战军团选择中级斗气的另一个原因，那是因为只有到了中级斗气才能练习初级战技，有了初级的防守战技，特别是群体协作的防守战技，战斗中的减员率会大大下降。
除了自身实力的增强，加上有素的训练，精良的装备，充足的给养，主战军团的战斗实力要远胜过普通军团，至于城防军在他们面前更是不堪一击。
主战军团一个营战胜一个普通军团，主战军团一个中队冲垮数千城防军，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按照索兰的编制，主战军团的军团长通常斗气达到圣三，营长为圣二，中队长为圣一，五十人的小队长斗气要求高级巅峰，甚至最低级的军官十人长也要求是高级斗气。
在索兰帝国的协助下，伊尔国近数十年来，不惜代价建立了两个主战军团—河东军团和中央军团，这也是卢森将军的底气所在。他平常将河东军团的一个营分散在千余公里的地精领地商路上，另外三个营全部驻扎在库萨里城，就是待时机成熟时，依托落日河以及坚固的城池，可以与兽人死磕一次。
反观兽人，这是一个近乎全民皆兵的种族，当然限于大草原无比的辽阔，坐骑的数量有限，兽人各大军团也是以中级斗气为标准。通常情况下，兽人的主战军团数量长期维持在六十到八十个，这是一个非常可怖的数字，要不得坐骑数量的限制，凭勇猛好战的兽人战士数量，还可以建立更多的军团。
所幸兽人最喜欢南下进攻庞大的东秦帝国，在兽人的四方大帐中，南方大帐兵力最为庞大，几乎占了兽人兵力的半数。十余年前，天堂谷战役，南方大帐和西方大帐联合出动三十个军团，才彻底剿灭东秦帝国精锐之师安西都护军。
关于兽人起源，一般认为有两支系。
兽人王族，拥有比蒙兽神的血统。
至尊萨满家族，拥有九头蛇兽神的血统。
他们产生了最早的两位兽人。
其余的兽人部族是这两位兽人的后裔混杂其他兽类血缘所致。譬如混杂狼、野猪、熊、虎、豹、蝙蝠、科多兽等等，这些兽人的斗气比例比较高，也有混杂马、牛、羊、骆驼、鹿等，这些兽人中的斗气比例比较低。
通常情况下，拥有狼类血缘的兽人更容易成为狼骑士，像乌鲁姆所在的部族则是拥有科多兽血缘，在兽人大军中的科多兽骑士全部来自该部族。
在围攻库萨里城的两个军团，大部分是狼骑士，少部分是野猪骑士，出于机动性需要，这两个军团中未有庞大的科多兽。
兽人的坐骑狼通常是五阶魔兽，而野猪是四阶，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一个兽人军团，再加上他们的魔兽坐骑，相当于人类两个军团。
库萨里城的城墙普遍高度超过十米，原本在城破前，这些坐骑魔兽还派不上用场。但由于城外还有许多未能进城的人类，昨晚他们在城外度过了瑟瑟发抖的一夜，天刚亮，他们就首当其冲遭到兽人发动的第一波攻击。
……
特蕾莎等人被编入预备队第三营，营长是一位佣兵团队的团长，这位三十多岁，脸上洋溢着热情真挚笑容的汉子，自己本身则是一位圣一阶的大剑士，属下还有几位高级斗气者，而特蕾莎因为斗气也有九阶，当即也被这位叫做纳尔斯的团长任命为属下的一个营长。
都是在危难时刻萍水相逢，大家也没有时间互相过多介绍，一个眼神，或者一个手势，就知道彼此的想法，一种肩负使命的责任感在特蕾莎的心底缓缓升起。
特蕾莎所在的营负责协防西门，大家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穿着各种各样的服饰，怀着各不相同的心情，一并站在城垛上。特蕾莎望着不远处列着队的兽人，听着那些巨狼低沉的咆哮，以及在城墙外难民的抽泣不断，不免有些恍惚，不断地提醒自己，“这不是试练，这是真正的战争！”
艾米从一旁挤了过来，笑嘻嘻地问，“营长，你紧不紧张？”
特蕾莎皱起了眉头，接着瞪了他一眼，发现他真是没心没肺，自始至终都兴奋的不得了。
旁边一位老佣兵看艾米和罗杰年纪不大，好心劝道，“你们俩可以申请不用站在城墙上，你们应该还不足十五岁。”
艾米顿时不高兴起来，挥舞着剑怒冲冲道，“我和兽人有仇，现在就想杀几个，难道不可以吗？”
老佣兵翻了翻眼，不知道这个孩子与兽人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兽人的第一波进攻来了。
有数百名兽人狼骑走出阵列排成一排，然后他们越过长满长草的旷野，向前到距离城墙只有三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拉弓搭箭朝着城墙方向就是一阵齐射。
艾米早就准备好用剑格挡，却发现箭根本就没射到城墙高度就掉了下去，刚想对兽人的射术嗤之以鼻，城墙下已是哀嚎一片。
一大批手无寸铁，没有斗气也没有防具的人类已中箭倒地。
紧接着，兽人又是第二次齐发，城下已是骚乱一片，哭叫声震天。
兽人们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又不慌不忙地准备第三轮射击。
求生的欲望驱使着这些可怜的人类，挤到城门口，不顾一切疯狂地拍打着城门，哀求守门人放他们进去。
预备队的纳尔斯营长看不下去了，他拔出剑强迫城防军军人打开城门。
人群顿时蜂拥而入，在门口挤成一团，兽人们收拢阵型，继续围着城门口射击，城门外转眼间尸积如山。
纳尔斯急了，想带着一些人从城门冲出去，却发现城门被堵得死死，根本出不去，情急之下，边往城墙上跑边喊，“有血性的兄弟们，随我出城去杀光那帮畜牲！”说着自己带头闪起战环从十余米高的城墙跳了下去。
他的几位佣兵团部下，还有其他数十位人类先后也从城墙上跳了下去，紧跟着三道战环的纳尔斯，飞一般冲向正在射箭的兽人骑士。
为首的兽人骑士看到纳尔斯等人在迅速接近，嘴角缓缓浮起冷酷的微笑。不慌不忙收起弓箭，抽出长斧，策动狼骑向着纳尔斯迎去。
在与纳尔斯交手的瞬间，他才爆发出身上的战环，十一阶的战环，力压纳尔斯一筹。当斧剑相交，火花四溅时，双手握剑的纳尔斯一下子被震得倒飞出去，落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
非但纳尔斯如此，跟着纳尔斯身后的其他人类也是遭遇类似处境。也就是说，这帮兽人并非普通士兵，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似乎对人类的主动出击早有预料。
在城墙上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这场小规模的战斗呈一边倒态势，无论数量、斗气等级还是互相配合，兽人都占尽优势，在他们的包围下，人类接连数次突围的尝试都宣告失败，一个接着一个倒在血泊中，纳尔斯被他们留在最后，数位兽人骑士轮流用刀砍在他身上，却故意不砍在要害，在经受很长时间惨不忍睹的折磨后，兽人首领从身后抓住纳尔斯将他提了起来，用一柄弯刀从他的脖子上划了过去，然后，将纳尔斯的脑袋高高举起，接受兽人们的狂呼。
接着，那些狼骑对着满地尸体，开始大快朵颐。
“他是一位真正的北方汉子！是我们佣兵的骄傲！”艾米身旁的老佣兵异常沉痛道。
这个时候，太阳才刚高过城墙，将明亮的光辉洒在纳尔斯等人倒下的地方。特蕾莎眼中噙着泪水，他的这位上司，从认识到现在，不超过三个小时。
兽人的坐骑在肆无忌惮地凌辱人类勇士的尸体，包括艾米在内，所有人都怒得血脉喷张，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可奈何。
“咻！”
一阵黑雾在兽人首领的胸部篷起，突如其来的袭击差点让他从狼背上栽下来，他捂着胸口赶紧低下身子伏在狼背上。在他身旁，另外两位狼骑士却没这么好运，中了箭后，一位从狼背上摔出去好远便不再动弹，而另一位干脆胸部被炸得稀烂。兽人首领见机不妙，赶紧带着属下撤了回去。
一个声音在艾米耳畔响起，“我找了你们半天，还担心你们一冲动，也跟着冲了出去！”正是葛兰依，他对特蕾莎道，“卢森将军同意，你们可以跟着我，一起去议事厅内防守！那里要安全得多！”
“不……去！”没想到特蕾莎和艾米异口同声地作出如此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