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地精公主
当三位波加尔佣兵摆出一副要拼个鱼死网破的架势以后，数百人的大厅内立时一片死寂，只有莱昂唤出来的两个气旋发出刺耳的嗡鸣，以及不时将头转来转去半透明的气元素呼呼风声。
黑地精德库修斯像热锅上的蚂蚁，将哀求的目光一会儿投向比尔森子爵和贝克队长，一会儿又看向三位佣兵。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顶上吊着华美的水晶灯，墙上悬着名贵的油画，就连地上的地毯都是来自神炽帝国，由最柔软的驼毛编织而成，只要一开打，不管谁会赢，作为沃兹尼亚大客栈的总管，受损失的肯定是他德库修斯。
他搞不明白，公主殿下为何命令自己接下这场拍卖，还大张旗鼓地宣传，要知道波加尔人天生就爱惹事。这是一家经营超过千年的客栈，私底下流传的教训是，波加尔人、兽人还有蛮族狂战士他们都一样，任何时候都要敬而远之。
比尔森子爵终于开口了，开口前他先挤出几分笑意，然后用力清了清嗓子，以保证他说话的声音能盖过法师气旋的嗡嗡作响。
“三位英勇的波加尔人，伟大的屠龙者，为了不伤大家的和气，我提议，你们将从龙牙山内获得的绿龙蛋以一千金币的价格卖给我，这个价格虽然不算高，但可以豁免你们上述违反王国法令的行为，至于魔核、龙骨、龙皮等等，你们可以继续在这里拍卖，我保证不再做任何干涉！”
贝克队长跟着点点头，“我以圣骑士的身份起誓，莫奈特将军就在不远处的将军府等候消息，如果你们能接受子爵大人的建议，那是最好不过！”
艾米忽然扯了扯伊利欧的衣袖，“嘿！你知道龙蛋多少钱一只？”
正全神贯注的伊利欧吃了一惊，没好气道，“不知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恐怕跟十一阶魔兽的魔核差不多吧！”
“十一阶魔兽的魔核多少钱？”艾米坚持问到底，在别里杰镇的佣兵行会还有维罗斯商会，都没有十阶及以上魔兽的价格信息。
“两千左右吧，魔兽不同，价格也不同。”伊利欧耐着性子回答艾米的问题。
这个时候，佣兵团卡修队长大叫起来，“不行，这太便宜了，你们这是明抢！我们是听说在利伯维尔的黑市上，一个绿龙蛋可以卖到一万金币以上，这才组建佣兵队进龙牙山的。”
“那可是黑市价，而且是在利伯维尔。”子爵冷笑道，“在那里，只要你会宣传会包装，就是一堆垃圾也能卖上大价钱。在那里，骗子向来比老实人多。”
“我们都是老实人！”握着大剑晃来晃去的图拉扬开腔道，“那最少也得五千金币！要不我们就把蛋带到利伯维尔去，谁敢打我们的主意，我就把他剁成碎块，就像那头龙一样。”
比尔森子爵又笑道，“就是我们不拦你，放你们走，从这里到利伯维尔差不多也要一个月吧，万一在路上这蛋破了、碎了、臭了、孵出小龙自己飞走了！那可就一文不值了！”
“它要是孵出来，我就把它烤着吃了！”图拉扬犹豫了片刻，气哼哼不服气道。
雪落立即将仇恨的目光投到少年大剑士身上。
“最少三千金币，否则我宁愿把蛋摔碎，你们谁也得不到！”卡修斩钉截铁道，“我以波加尔人的勇敢起誓，我说到做到！图拉扬，莱昂，你们认为呢？”
“我同意团长的决定！”图拉扬立即回答。
“莱昂，你呢？”卡修等了好一会，没有听到法师的回应，回过头，看到莱昂正在手忙脚乱地重新施展一通魔法，长时间的谈话，召唤出来的气元素、气旋还有防护气铠，全部摇摇欲坠地即将消失，卡修问话时，刚准备将皮箱再次交给气元素捧着，闻言赶紧答道，“团长，我准备好了，开不开打？”
大厅内又是一阵哄堂大笑，紧张的气氛立时缓和不少。
“你把箱子给我！”卡修生气道。
卡修将箱子放在地上，打开后从里面捧出一个比起他脑袋还要大上几分，墨绿色椭圆形，闪着淡淡白光的东西。
在大厅明亮的水晶灯光下，半透明的椭圆形内，正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体，发出和众人呼吸差不多节奏的搏动。
难道这就是绿龙蛋？
它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龙族非常强大，生命也很漫长，十一阶的银龙、绿龙、红龙以及仙女龙，寿命都可以达到六百岁左右，十二阶的黄金龙和暗黑龙寿命更是长达九百岁，但无论哪一种，都是繁殖力太低，就拿银龙来说，每隔五十年产能产卵一次，一次一枚，一生之中至多产卵两到四枚，只有保证每一枚卵都能顺利孵化，才能维系整个族群数量的恒定。
因此，龙族把关系种族繁衍的蛋看护的非常紧，通常是整个族群都放在一处隐蔽的地方，专门安排力量守护，集中孵化。像北龙牙山银龙这样，人类根本就不知道龙蛋藏在什么地方，更是不可能偷盗得手。
然而在南龙牙山，绿龙却有例外。伊利欧说的没错，绿龙相对喜欢独居，但这只不过其中一个原因，更为重要的原因是，神炽和索兰长期为敌，争夺人类的领导权。在魔法层面，索兰以风系见长，神炽火系则无敌，但索兰拥有银湾的底蕴，因此两者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在顶级骑士层面，龙骑士的数量至关重要，神炽帝国境内只有南龙牙山绿龙可以签约，而索兰不仅有北龙牙山银龙，在南陆的雷丁岛多瓦公爵作为黄金龙家族也宣誓对索兰帝国效忠，使得索兰帝国占有上风，譬如现在索兰帝国最强大的骑士贝利萨留，就是一位黄金龙骑士。因此神皇千方百计要扩大南龙牙山绿龙族群数量，促使绿龙栖息范围增大，因此也更分散。
这也给佣兵团盗猎绿龙蛋提供了机会。
龙族虽然强大，成年时智慧不低于人类，但也有卵生动物的共同特征，那就是在刚孵化时，把首先见到的活物当做母亲或者主人，比较容易被驯化，被驯化的龙和签约的龙完全是两个概念，对很多人来说，前者更加具有吸引力，不像后者既有自身等级要求，同时还要看龙族心情。
因此对于不差钱的贵族来说，拥有一个可以使唤的巨龙是特别有面子的事情。所以在黑市上，一枚龙蛋可以卖出很高的价格。
“你们看看，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绿龙蛋，三千金币，谁愿意出，我数到十，如果没有人愿意出，我就在这里把它摔烂！”
卡修将龙蛋高高举起，大喊道，“十！”
比尔森和贝克面面相觑，他们是奉恩里克伯爵之命，不惜代价获得这枚龙蛋。安戈洛公爵是伊尔国除了国王外最大的领主，无论是比尔森子爵、恩里克伯爵还是贝克队长、莫奈特将军，都是公爵殿下的封臣。公爵本人也是位拥有圣级斗气的骑士，在年轻时却因龙牙山签约不成未能成为龙骑士，后来一直放话说要养头龙作为宠物，因此作为忠心耿耿的属下，有了机会自然要想方设法满足殿下的愿望。
只是这个要价还是有点太高。
“九！”
没想到这几位波加尔人实在太愣，看这样子说摔就摔。三千个金币，比尔森想想就肉疼，虽然作为温德尔城的城主，但这是一座自由城市，每年能落到自己口袋内的，至多也不过一千金币。说好和贝克队长一人出一半的，于是他侧过头去看贝克。
“八！”
卡修沉着脸，波加尔人的荣耀提醒他，妥协即屈辱。他下定决心，就算这大半年白白辛苦，也不能被这帮贵族老爷敲诈勒索、捡了便宜。否则，他在族人中会永远抬不起头。
“七！”
贝克还在犹豫不决，他这个城防队长，靠得是自己的本事，而且油水并不大，一次性出五百个金币，已经让他很肉疼，要是三千个金币，即使让他出一半，他也负担不起。所以他干脆心一横，当作没看见比尔森子爵的眼神。
“六！”
比尔森急了，不再向开始那样胸有成竹、气定神闲。他把目光游走了整个大厅，似乎也找不到可以帮他做出决定或者分担压力的人。汗从额头渐渐渗出。
“五！”
卡修不紧不慢报着数，作为波加尔人，一旦下了决定，就不再去费心思更改。图拉扬依旧举着大剑，战环绕着身体闪耀，似乎在一门心思等着开架。法师莱昂现在既然不需要他保管皮箱，于是他就将气元素又换成两个气旋，四个气旋在身体周围热热闹闹地转来转去。
“四！”
艾米觉得自己手心发痒，浑身燥热难当，无论是双方痛痛快快打一架，还是那个傻佣兵把几千个金币的龙蛋在地上摔个稀巴烂，都是作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乐意见到的。
“三！”
雪落觉得她浑身都在颤抖，作为血脉相连，她再也不能坐视不管，她一定要采取行动，这个时候，她才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一大堆半生不熟的咒语，到底选哪个好呢？雪落眼一闭，选一个她认为最厉害的那个。
“二！”
所有人都将注力集中在佣兵队长将龙蛋举得更高，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没有人介意一位又黑又矮的老奶奶拄着兽头拐杖悄然进入大厅，在雪落身旁经过时拍了拍少女的后背，少女一惊，默诵到一半的咒语被中断了。
“三千金币吗？我出了！”老奶奶沉声道。
第三十章 小绿龙的献祭
“你是谁？”卡修依旧高举着龙蛋，盯着从门口刚刚走进来颤巍巍的老太婆，“你有三千金币吗？”
三千金币，已经是非常大的数字，寻常人家全年的开销也不过数个金币而已。
拄着兽头拐杖的老太婆正是老巫医卡珊德拉，德库修斯总管刚要替她回答，却被她用锐利的眼神制止住，“我到底是谁？”她在自言自语。
“大地精灵的传承者，安科萨里王朝第一百五十三代继承者，沃兹尼亚建立者后裔，贡格拉的拥有者，贡格拉公爵唯一的女性继承者，萨满大祭司卡珊德拉。”老巫医亮出了自己长长的名头。
“卡珊德拉殿下！”德库修斯腰弯得极低，差点匍匐在地上。
第三次魔族战争之后，地精王国不复存在，广袤而又荒凉的地精领地，以地下王都沃兹尼亚塌陷后形成的大盐湖为界被一分为二，西邻哥布林海南临龙脊山脉的部分纳入人类地盘，大盐湖东北部被兽人统治。安科萨里王朝的后裔，选择了投靠人类索兰帝国，被托莱一世册封为公爵，是为贡格拉公爵。托莱一世将这帮黑地精贵族迁居到帝都利伯维尔，让他们遥领远在哥布林海之东的领地—贡格拉，这已经有近千年的历史。
贡格拉即半个地精领地的官方称呼。
因此当卡珊德拉暴出身份后，比尔森子爵很是吃惊，他实在没想到，这位在自己地盘上一直以巫医形象出现多年的老地精，居然是当年地精王国唯一的合法继承者，同时还是位萨满大祭司。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身份，卡珊德拉向前数步在离卡修团长不远处站定，将兽头拐杖在地面上重重一磕，张开双臂昂起头，嘴里咏唱起颇为怪异的咒语，声音尖锐嘶哑时高时低，一会儿像刀剑在磨刀石上刮擦，一会儿又像被捏着喉咙的公鸡，大厅内听众都恨不得堵上耳朵，心脏像被人用针扎一样难受。
不一会，老巫医的双目亮了起来，紧跟着胸口的兽骨项链和拐杖上的兽头也亮了起来，一个缓缓旋转着的黑色六芒星浮现在她和卡修团长之间的地面上。
大厅内的空气发生急剧的收缩和震动，大地也跟着微微震颤，一阵黑烟突然间从六芒星法阵内喷涌而出，紧跟着一个巨型身形从烟雾中缓缓显现，足足有六米高，四肢粗壮，全身长满黑毛，穿着极其简单的兽皮甲，一手提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大斧，弯弯的尖角，长长的獠牙，鼻子里喷出阵阵黑雾。
“黑暗巨魔！”大厅内有人惊呼。
黑暗巨魔走出法阵后恰好和大剑士图拉扬面对面，大剑士原本极其招风的大剑，和巨魔手中的大斧一比，立时就像玩具般可爱。
图拉扬感到自己受到了威胁，举起剑便要向巨魔冲过去，巨魔似乎也觉察到对方的敌意，也慢慢地举起了斧头。
眼看双方的交战一触即发，卡修和老巫医同时喝令制止。
老巫医接着咏唱，又是一个黑暗巨魔从六芒星里走了出来。
接着又是一个……
大厅内黑雾弥漫。
比尔森子爵浑身发颤，连连喊道，“停……快停……”
卡珊德拉这才停止咏唱，过了一会，双目、项链和兽头上的光芒渐渐消退，看了看周围六个高大的巨魔把她簇拥在中央，老巫医满意道，“这些都是十阶的黑暗巨魔，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身份了吗？”
一下子召唤出六个十阶巨魔，比尔森子爵倒吸一口凉气，连连答应道，“相信，相信，我十万分相信！尊敬的卡珊德拉殿下。”
“那好，德库修斯！给他秘银币！然后将龙蛋小心交给子爵大人！”老巫医的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
“给我？”
比尔森子爵既感到出乎意外，又颇显受宠若惊。
“没错！为了感谢安戈洛公爵长期以来对我族的关照和庇护！我希望这件微不足道的礼物，预示我们之间的合作和友谊长存！”老巫医缓缓道，声音中略显疲惫。
三十枚秘银币被捧在托盘上端到卡修面前，卡修将龙蛋交给图拉扬，自己动手检查秘银币的真伪，毕竟精灵族的秘银币太过昂贵，一枚便抵上一百枚维罗斯金币。
图拉扬收起剑，将龙蛋捧在怀内。
“是真的！”卡修满意地点了点头，迅速地将秘银币全部收入钱袋中，“图拉扬，你将龙蛋交到子爵大人手中！”
人群急忙给少年大剑士避让出道路，贝克队长也退了几步，比尔森子爵只得独自面对一脸煞气的大剑士，战战兢兢地从他怀内接过绿莹莹的龙蛋。
交蛋时，图拉扬冲子爵咧嘴一笑，吓得子爵一哆嗦，差点将沉重的蛋摔落地上，于是又是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将光滑的龙蛋死命搂紧。
图拉扬负着手，冷笑着缓缓后退。
比尔森子爵刚准备喊人来帮他收好蛋，忽然感觉到怀内的蛋在发出异样响动。
“咔嚓！”
一阵清脆的开裂声，令比尔森的心沉到谷底，一股黏糊糊冷冰冰的液体流淌到子爵的胸口。
“蛋碎了？”子爵心惊胆战地低下头，看到原本像宝石般光滑的蛋，在自己怀内有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咔嚓！”裂痕还在增大。
图拉扬立即停下脚步，盯着比尔森怀内。
蛋的裂痕越来越大，忽然间，一只又尖又长的绿色脑袋从裂缝里钻了出来，脑袋上一对细长但凶悍的眼球，一出来就死死盯着图拉扬。
图拉扬皱起眉头，面颊部肌肉突突直跳，他厌恶被这种眼神盯着，那头被他砍死的母龙也是这股眼神。
子爵呆了，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预先筹划，绿龙蛋居然在他怀内孵化了，孵化成一头小绿龙。
“我们已经交货了！”卡修紧紧捏着钱袋，赶忙发出声明，“图拉扬，我们走！”
然而图拉扬就像没听到一般，还在和小绿龙的四目互对。
小绿龙转了转脑袋，从蛋壳缝隙中钻出细长的脖子，绿如翡翠的脖子后方，有一块块鲜红的棘状凸起，见了空气的鳞片立即干燥后闪亮，像燃烧的火焰。
小绿龙的脖子使劲挣扎着，一对翅膀、一双爪子、最后是一条细长的尾巴，全部从蛋壳中钻了出来，它将双足死死地扣在蛋壳边缘，然后将头伸回蛋壳内，发出响亮的吸吮声，随着吮吸，小绿龙的身体眼看着在一点点变大，翅膀也跟着舒展开来。
吸吮完之后，小绿龙再次将头扭回来，对着图拉扬发出“吭吭”欢叫声。
图拉扬立即咧开嘴，脸上做出狰狞的表情，用恐吓来回应。
尼尔森子爵突然间想起某些传言，对着怀内小绿龙柔声叫唤道，“宝贝，宝贝，爸爸在这里！”
受到图拉扬恐吓的小绿龙正垂头丧气，听到叫唤后翘起头，看到一张堆着笑，白静光滑的肥脸，眼中露出疑惑和迷茫。
“绿龙宝贝，别怕，别怕，爸爸在这里！”尼尔森见小绿龙看向自己，堆笑更欢，撅起嘴缓缓凑了过去，想要轻吻对方。
小绿龙眨巴眨巴着眼睛，好奇地转动着脑袋，隔了一会，尖尖的龙喙也迎了上去。
“绿龙宝贝！”尼尔森发出肉麻的叫声。
“这龙，他奶奶的也太蠢了吧！”艾米既羡又妒。
忽然间小绿龙眼中凶光闪烁，“嘶嘶”尖叫后，张大口，猛地跳起来咬在子爵脖子上。子爵发出杀猪般惨叫，双手捧着小绿龙。可是小绿龙咬得死死，任凭子爵如何摇头就是不送口。
“救……救救我……”
子爵不断地呻吟，脸涨红成猪肝色。
小绿龙突然间猛地一甩头，嘴里撕下一块肉，生生地吞了下去。子爵的脖子上鲜血泉涌而出，子爵捂着脖子缓缓地瘫倒地上。
小绿龙腾空飞起，绕着图拉扬发出“吭吭”欢鸣。
图拉扬却大吼一声平地拔起，一把逮着小绿龙，再用双手紧紧揣着，厉声喊道，“去死吧，你这个小杂碎！”
小绿龙在图拉扬手中拼命伸出脑袋，发出激烈的悲鸣，但在图拉扬双掌死命搓揉下，根本无法逃脱。场景是如此剧变，众人都猝不及防，眼睁睁地看着比尔森子爵被撕开脖子，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图拉扬要把小绿龙活生生扼死。
“放开他！”尖叫声从罗杰身旁响起，一个和黑暗巨魔几乎同样高大的身影闪电般冲向图拉扬，龙头人身，长满鳞片，四足利爪，拖着长尾。
但她迟了一步，小绿龙在最后的绝望中，选择用最惨烈的方式走完它短暂的一生，急促而又凄厉的龙语，从它大张的尖喙间窜了出来，小绿龙的身体开始发红发烫，像一个燃烧的火球，在急剧膨胀。大厅中所有燃烧的火光同时熄灭，火元素肆意地嚣叫着接受古老龙语的召唤，小绿龙采用肉体和灵魂同时献祭的方式，以终结轮回的代价，获得远超自身的能力，向大剑士发出致命一击。
火龙炎爆！绿龙族天赋魔法！
火焰的温度实在太高，图拉扬的双手再也握不住火球，火球在急剧的膨胀中，“等……等！”龙头人身的巨兽冲了过来，一把将火球搂在怀内。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红光大炽后，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第一章 南风号启航
五月三十日，比预期时间推后十天，特蕾莎老师终于带着她的两个弟子，艾米和罗杰，在温德尔的港口乘坐班船横渡哥布林海前往地精领地。
乘坐的单桅帆船叫做“南风号”，清晨六时准点从港口启航，这个季节正是地精领地热闹的季节，甲板上坐满了佣兵和商队护卫，而在另一端还有装满货物的马车，拉车的牲口以及骆驼，到处都是喧闹的人声，臭烘烘的气味，飞来飞去的蝇虫。
特蕾莎坐在包厢窗口往外看，心中不由得再次感激伊利欧坚持帮她预订了船上包厢，以她原本计划，既然出门历练，太过舒适便毫无意义，但现在想想让她和这些气味浓重的佣兵在甲板挤上两天一夜，还真有些后怕。
伊利欧还站在码头上踮着脚使劲向她挥手，对于特蕾莎的离开他很是恋恋不舍，不止一次提出，继续留在商会内，由他和属下的几位小兄弟作陪练，等到六月底，直接由温德尔前往王都参加考核。特蕾莎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但也不好断然拒绝，毕竟对方于已有恩，而且他并不令人讨厌。
艾米天天吵着要走，他对罗杰每天都要去河对岸黑塔老巫医那里看望雪落很不满，那天晚上的爆炸，除了小绿龙之外，有三个人受伤最严重。首先是子爵，脖子被咬了大块皮肉，出了很多血，差点一命呜呼，幸好老巫医就在现场，及时施救保得性命。然后是波加尔佣兵图拉扬，这位年轻的圣级大剑士，双手严重灼伤，有些地方不仅皮开肉绽，甚至露出森森白骨，然而这家伙事后第一时间就在卡修团长的带领下离开现场。子爵对他们恨之入骨，现在城里还到处都有通缉他们的张贴画。最后就是雪落，这位来历不明的少女居然在事后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昏迷。至于当晚出现的人形龙首怪物，要不是它挡住了爆炸，否则按绿龙自爆的威力，几乎等同于魔导师在大厅内释放小禁咒，恐怕在场没有几人可以全身而退。
有关它的来历，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卡珊德拉召唤出来的，有人说是另外一个法师莱昂释放的魔法，更有人认为那是小绿龙最后时刻自己反悔，总之没有人知道明确答案。
只有艾米清清楚楚看到，是雪落突然间变成那个怪兽冲了过去，这也能解释她会昏迷不醒。他同时坚信罗杰肯定也知道，因为当时雪落一直站在她身旁。
然而罗杰就是不承认。
哪怕艾米以友谊作为威胁，他也坚持不改口。
“她的灵魂被恶灵占据了！”老巫医给出几天前跟艾米同样的诊断，将她泡在同样的铁罐里。数天后她终于醒了，却变得除了罗杰谁都不认。这一次她不再抵抗跟着老巫医在黑塔内当学徒，自从得知老巫医的真实身份后，所有人都对她敬而远之，只有罗杰，一有空就前往黑塔。
艾米觉得罗杰中邪了，催促特蕾莎老师赶快带他们离开。
特蕾莎也隐有此感。
昨天，他们在出发前一起去了黑塔，发现雪落正在跟老巫医学习魔法，一个面目狰狞的地狱三头犬，在众人面前眼睁睁地被她召唤出来。
“她很有天赋，一学就会！”老巫医，老地精，老公主对白捡来的徒弟很是满意。
“她是跟着我们来的……身份还不明……”特蕾莎说出自己的隐忧。
“别管她什么身份！”老巫医眼睛一瞪就要翻脸，“你这个小姑娘，自己还没长大，喜欢乱管事！就算她家人找过来，对我只有感激的份！”
伊利欧自从见识过老巫医的厉害，对她颇为畏惧，见此情景，赶紧拖着特蕾莎离开。
罗杰远远地喊着和雪落道别，雪落只是茫然地看着他笑笑。
特蕾莎皱起眉头，对伊利欧说，“以后，请帮我们照看点她。”
伊利欧则深陷于自己的烦恼中，忧伤地点点头，“特蕾莎，你们在地精领地试练结束，可以先回温德尔，我安排马车亲自送你们去王都阿提尔。”
特蕾莎笑着摇摇头，“那样我们就绕回头路了，我们计划从地精领地直接去阿提尔。”
“那好吧！或许我会去阿提尔找你们的！”伊利欧像个孩子般难过道。
船只调整好角度，径直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驶去，码头上骑士的挺拔的身影逐渐模糊，或许聚少离多正是骑士职业之本义吧！
望着浩淼的水面，特蕾莎忽然又想起母亲，也是一位骑士，正是她领着自己走上这条道路，为此和父亲还发生过诸多争执，正是那个时候，莱昂，父亲的学生，有段时间负责帮忙照料她。
特蕾莎的思绪，忽然被艾米打断，只听艾米大喊道，“快看，有个家伙在水面上奔跑……”话未讲完，自个就往下层甲板冲去。
特蕾莎跑到船舱的另一侧，这才看到有位穿着黑色长袍，头戴罩帽的人在水面上大步流星的奔跑，在他的脚下，有着若隐若现的云雾状气旋。
这个时候船已经离码头将近一公里，顺着风走得很快，在甲板百余人的欢呼声中，水面上的人一开始跑得很快，可是跑着跑着速度就慢了下来，忽然间他又像鱼在水中跃起一样，在空中滑翔了一小段距离，又开始快速奔跑，这样两三次，终于靠近了船舷。
“是那个法师！”
“那个被通缉的波加尔佣兵法师！”
甲板上有人大呼小叫起来。
艾米看到那个佣兵法师连续几次想跳上甲板，可是船舷太高，每一次失败都差点整个人都沉到水里，立即将一根缆绳抛了下去。
那位法师一把抓住绳子，自己往上只爬了一小截距离，就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小家伙，快拉我一把！”
艾米刚想说，我才不是小家伙，忽然身边有人伸手扯起了缆绳，扭头去看，原来是特蕾莎老师。
湿漉漉的法师终于被拽了上来，依旧是那身黑色长袍，沾了水反倒变得干净一些。他一手撑着膝盖，一手上举使劲脱掉罩帽，露出鸟窝一样的褐色卷发，阳光直射下，左颊部有条从眼角一直斜到下巴的疤痕特别醒目，看到特蕾莎，脸上立即展开了笑容。
“莱昂！怎么是你？”特蕾莎抢着问。
“是我！”莱昂终于缓过气来，乐呵呵地露出满嘴黄牙，“我打听到你们要坐船去地精领地，所以就追了过来！”
这个时候，四位船上的武装守卫围了过来，他们都是城防军贝克队长的人，专门负责维护船上的治安。他们听说过波加尔三位佣兵，以及惹过的事，知道这样的人不是自己能对付得了的，但囿于身份，肯定也不能不管不问，于是远远站定大喊道，“下船，下船，任何人不买船票赶紧下船！”
“不下船，我们就把船开回去！城防军会把你抓起来！”
听说要把船开回去，一群急着赶路的佣兵和商人不干了，刚刚还在起哄的他们，大喊，“赶快买票，赶快买票！”
特蕾莎赶紧付了钱，领着莱昂回自己包间，“艾米，别乱跑，你也回来！”特蕾莎特意喊道。
“你的两个同伴呢？怎么跟他们分手了？”卡修团长和大剑士图拉扬给特蕾莎留下的印象特别深刻，坐下来就问。
“他们本来就嫌我笨手笨脚，现在图拉扬手受了伤，卡修团长便解散了佣兵团！”法师尴尬道。
“那么，他的手不要紧吧！”对于那晚灯重新亮起后，图拉扬白骨裸露的双手，特蕾莎很是难忘，对于一位剑士来说，手伤成那样，恐怕今后再也难以握剑。
“他们说不用我管，当晚就回波加尔去了！”
“那你为何不回去？”特蕾莎仔细盯着莱昂，想从他的脸上找到多年前的记忆，可是那明晃晃的刀疤总是打断她的思绪。
“我是在利伯维尔的酒馆内偶遇他们，六年前，离开银湾后，我无所事事，整天漫无目的地游荡……”莱昂说着说着嘴角抽搐起来，似乎往事不堪回首，“我被人骗了很多钱，差点沦为奴隶，是他们俩救了我，攀谈起来，因为我还有点波加尔人血统，于是……”
“他们分了你多少钱？”提到钱，艾米眼睛亮了起来。
一个银湾的高级法师，居然会差点沦落成奴隶，特蕾莎简直有点哭笑不得。
“我没要钱，他们救赎我花了一大笔，图拉扬小兄弟的手又伤成那样！”莱昂伤心地将手插进乱糟糟的头发中。
三个都是傻瓜！艾米心里嘀咕，嘴里却问，“我们要去地精领地试练，你也跟着去吗？”
莱昂看了看特蕾莎，见特蕾莎没表示反对，点了点头，“反正我也无处可去！”
“那你以前去过地精领地没有？”
莱昂摇了摇头，“我们这个波加尔三侠佣兵团成立后，只是试练了几个小任务，稍稍磨合，佣兵团等级由新手的白锡级升到黑铁级，团长卡修就带着我们进入龙牙山！”
“好，下面一个是关键问题！”艾米站起身正色道，“在地精领地试练，假如有收获，咱们怎么分配，你是不是还是像先前一样，分文不要？”
特蕾莎觉得艾米胡闹，刚要插嘴，莱昂却激动地站起身来，一把握住艾米的手，像看到亲人一样紧紧抓住不放，“钱我是不要的，我跟着你们，只要你们带着我管吃就行！”
第二章 在海上
南风偏东，正好是对岸米歇尔镇方向，南风号已鼓足风帆快速地驶向对岸，海浪拍击着船头，洁白的海鸥在空中盘旋，凉爽地海风一阵接着一阵从窗口吹入，海天一片蔚蓝。在艾米再三要求下，特蕾莎最终同意他和罗杰结伴到下层甲板上去，毕竟是孩子，毕竟是平生第一次坐船，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如果他们再在海上连续航行一周或以上，对坐船就不会有这么大兴趣了！”特蕾莎笑着对莱昂说。
“可不是吗？我们当年每次跟着导师从银湾去梅洛岛，几乎要横穿整个米特底安海，如果船上法阵不开启，单凭风帆，最快也得半个月。遇到大风大浪，西奥多每次都要哭鼻子。”莱昂乐呵呵的笑，憨厚的笑容中透出傻气，他在特蕾莎面前不停地搓着手，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被风吹得冷，眼睛不自然地盯着脚下地面。
莱昂和西奥多是父亲的两个学生，一个比特蕾莎大七岁，另一位比特蕾莎只大一岁。
曾经作为银湾最有前途的风系魔导师，特蕾莎的父亲萨默尔一共就收了两位弟子，六年前母亲的去世和梅洛岛风系永恒高塔的彻底沉寂，令父亲心如死灰，不仅关闭了自己在银湾的法师塔，还把两位弟子逐出师门。当时就已经是高级法师的莱昂年纪够大，选择离开银湾独自闯荡，而西奥多因为还年幼，同时魔法天赋出众，被重新安排了导师。
“特蕾莎小姐，西奥多……他现在怎么样？”莱昂局促地问。
“他很好，凯特琳导师对他也很好，据说，他很有可能成为银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魔导师……”特蕾莎忽然间想起一种说法，那就是所谓最年轻的魔咒，父亲当年二十二岁成为最年轻的魔导师，眼前这位莱昂，十七岁就成为高级法师，也曾被视作有可能成为最年轻的魔导师。
在银湾，但凡最年轻的，结局都不太令人满意。
“他和我都是导师从贫民窟内捡出来的，只能说导师他眼光出众……”莱昂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我不算，导师总是说我笨，夸西奥多聪明，一点就通……”
特蕾莎刚想安慰他，你的魔法天赋已经是异常出众，十七岁成为高级法师，整个银湾数千年历史，不超过二十位。
忽然有人大喊，“看！快看！海龙！”
特蕾莎和莱昂都先后将头探出窗子，果然，在南方数公里外的海面上，高高竖立着几个粗长的脖子，红色或者绿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活像身着鲜亮铠甲的士兵挺然而立，守护着船只航行。
艾米和罗杰正在听甲板上一位大胡子老佣兵吹嘘他的历险故事，这个时候也踮着脚趴到高高的船舷上，瞪大双眼目不转睛。
“小家伙，你不怕吗？”老佣兵见怪不怪地笑道。
“怕啥，这里肯定水浅，海龙过不来！”艾米朝着海龙大吐口水，“啵啵啵……啵啵啵！”
不知道是否艾米放肆的态度惹恼了海龙，有两只海龙先后喷出了两个水球，向着南风号快速旋转而来。等水球飞近了才看清，这蓝色透明的球差不多有一辆马车或者至少一匹马的体积，这玩意呼啸而来砸在船上，恐怕能把船舱直接砸穿。
一船人都惊呼起来。
忽然船舷外空中多出了数面透明的圆盾，艾米一抬头果然是那个莱昂，正站在二层窗口旁念念有词。
可是令艾米失望的是，水球并未能撞上气盾，在距离船舷还不到三十米的地方便力竭坠入水中，除了巨响后溅起一片水花外，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这个时候，南风号已经改变了航向，开始径直向北，莱昂召唤的气盾孤零零地悬在后方空中，不一会儿，便一个个开始消失。
当海龙在远方成为几个小点后，老佣兵嘟囔道，“昨晚船长肯定喝得太多，航线偏南了，害的满船人都差点喂海龙。”
“难道哥布林海北部就没有海龙？”罗杰突然发问。
“这个嘛！”老佣兵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对罗杰比划起来，“是这个道理，哥布林海就像我这个人，站在这里，温德尔到米歇尔镇之间就是最细的腰部，把整个海分为南北两部分，北边的是上身，水浅，南边的是下半身，面积大水也深。海龙个子大，只能在深水里活动，你刚才瞧见它露出在水面的部分，都有十多米高，在水下的，更有好几倍！”
“所以说，海龙、银龙、绿龙还有仙女龙、红锈龙都是十一阶魔兽！”艾米兴致勃勃道，自从小绿龙事件后，特蕾莎老师给他们恶补了一通龙族的知识，“他们分别是水系、风系、火系、电系还有毒攻。”
“小伙子知道不少！”老佣兵鼓励道，“那你们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哥布林海的海沟？”
“海沟？”艾米看了看罗杰，两人一起摇了摇头。
老佣兵乐呵呵地点起了烟，深吸几口后道，“告诉你们，为何这个世界上只有印摩尔海、孔雀河还有哥布林海有海龙，因为在哥布林海的海底中央有一道非常深的深沟，向南穿越龙脊山脉的山底，与孔雀河相连，孔雀河水深河阔，海龙这样就能从印摩尔海一直游到哥布林海。其实这条深沟向北还一直通往哥布林海北半部，今天夜里我们的船就会从它上面越过。”
艾米又趴到船边，盯着往水下看，水色蓝中透绿，“那你说，海龙会不会顺着这条海沟，突然间从水下钻出来？”
看到艾米紧张的神色，周围一群佣兵哈哈大笑，其中有位瘦高个大声道，“小家伙，别害怕，难道你没听说过，这条海沟在入口处被锁了起来？”
艾米看到对方脸上嘲弄的意味，心里很不爽，反讥道，“谁是小家伙，谁怕了？就是有海龙出来，你们也一样跑不掉！”瘦高个见艾米模样凶悍，摇了摇头不再搭理他，艾米过了会又去向老佣兵追问，“什么人将海沟锁了起来？用什么锁？”
老佣兵悠悠吐了口烟，沉声道，“不是人，是地精！是他们把海沟锁起来，不让海龙前往北部哥布林海。”艾米还想追问，老佣兵自个已经先说出来，“当年地精王国最强大的时候，制造出上可天空飞翔，下可钻地入海的机械，还有数十米高的傀儡，有的可以用来战斗，那就叫做战争傀儡，或者叫做战偶，有的可以用来挖地建筑堡垒，像这种锁海的事，据说就是让大傀儡走进海底，拖起几根粗链子，把海沟入口处一拦，这海龙就过不来了！”
艾米伸了伸舌头，这段见闻又刷新了他对地精的看法，心中不免又想，这海龙还真笨，好歹也是十一阶魔兽，被几条链子就拦住了。忽然身旁的老佣兵叹了口气，“小伙子，还是你们运气好，有人带着你们去试练，抓住这个机会，一定要考个好学校，今后才大有可为。哪里像我，被三阶斗气卡了一辈子都没能突破进入中阶，虽然运气不差，干了许多年佣兵没有缺胳膊少腿，但是等级低挣得少，这么大年纪还要接任务，要不也就只有挨饿的份！”
“那么老爷爷，你这次渡海前往地精领地，究竟去完成什么任务呢？”听老佣兵这么一说，艾米不知觉地换成很客气的口吻。
“你不知道吗？半个月前一场大雨，大盐湖边突如其来长出了大片大片的斗晶草，好几十年了，都没见过这么茂盛的斗晶草，这本来倒也罢了，忽然这两天有人在佣兵行会发布任务，六月份收购斗晶草的干草，每十公斤一个银币，数量不拒，米歇尔镇的贝莎商会统统收购。虽然利润微薄，但好在危险不大，像我这种年老体衰的，说不定也能挣上几个养老钱。”
“老菲克，你就省省吧，逢人就讲，这下子等你这把老骨头赶到盐湖边，说不准连一根草毛都见不着！”瘦高个在一旁咒骂道。
艾米的眼睛却已经亮了起来，“罗杰，我上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特蕾莎老师！”说完，便“噔噔噔”地跑上楼梯。
“好啊！”特蕾莎听完后猛地一拍手掌。
“我们四个人，一边可以收集干草，一边可以在大盐湖边找地精战斗训练，挣到钱后还可以全部换成斗晶草粉，艾米甚至罗杰都用得着。六月份，对我们来说只有最后这个关键的月份，到了七月中旬王都的考核就要开始，所以我们最迟七月初就要离开地精领地。艾米，罗杰，这个任务，好像专门为我们设计的！”
“可惜我们还都不是佣兵身份啊！能接这个任务吗？”罗杰犹豫道。
“你傻啊！我们身边这个莱昂法师不就是佣兵吗？以他的名义去接任务，我们一下船，就去找佣兵行会，对，还要去什么贝莎商会！”艾米兴致勃勃道，“我们一定要利用好最后一个月，斗气取得长足进步，争取进一所好的中级学校，为我们自己，也为特蕾莎老师挣得荣誉！”
“是！我也要早日突破，进入中阶，力争能进入索兰四大学院，今后加入近卫军！”罗杰握紧拳头为自己鼓气。
特蕾莎也不免为两个孩子的兴奋劲所感染，一左一右摸着两个孩子脑袋道，“我相信，只要我们愿意努力，没有办不到的事情！老师我也要坚持训练，争取早日突破圣级，成为龙骑士，探索风暴洋。”
莱昂忽然间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特蕾莎，用颤抖的声音问，“特……特蕾莎小姐，你是在说……风……风暴洋吗？”
特蕾莎惊慌地捂着嘴巴，知道自己不小心说漏嘴，这是她藏在内心的秘密，从来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过。
第三章 午夜惊变
夜无月，微风，繁星点点。
特蕾莎睡不着，以手托腮独自坐在窗旁。
甲板上鼾声一片，偶尔还有牲口发出的响鼻声。
见到了莱昂，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银湾，想起银湾那曾经同时有父亲和母亲的家，特蕾莎微微耸肩，目光一片晶莹。
忽然有人在身旁低声叹息，“特蕾莎小姐，你要是当初学魔法就好了。”
特蕾莎闻言先是一惊，随即便知道是莱昂，于是也没回头，只是低声问，“为什么？”
“那一天，要是你或者换作其他人，来协助导师设置魔法阵，就不会发生我所犯的错误，风系永恒高塔或许就不会关闭，那件事也就不会发生……是我没做好导师的助手，才酿成大错……”莱昂说着说着开始语无伦次，“所以……我一直在找机会……一定要向你道歉……”
特蕾莎后来从阿兰蒂斯导师那里大致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冷冰冰地打断莱昂，“这件事跟你没关系，不要往自己身上揽，梅洛岛风系永恒高塔的关闭，是注定的结局。哪怕这一次不关闭，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只要那一次不关闭，导师就不急于施展禁咒重启法阵，或许师母的船只就不会遭到袭击！这怎能说和我无关？”莱昂固执道。
“那也恰好因为她是一位萨迦骑士，她在护送任务完成后恰好临近梅洛岛，她想偷偷地去看望自己的丈夫，想给他一个惊喜，恰好她的丈夫在梅洛岛永恒高塔关闭时，急着施展天变禁咒来重启法阵，又恰好她穿着的是秘银天变战甲……所有的巧合都遇到了一起！”特蕾莎泣不成声，“难道就是因为你犯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错误吗？她一直像看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你和西奥多，你要是为此自责终身，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不会！”特蕾莎斩钉截铁道。
莱昂顿时呆立原地，不知道如何说是好。
恰好艾米一觉醒来，看到莱昂和特蕾莎都没睡，揉着眼睛道，“据说半夜时分，我们的船只刚好跨越哥布林海海沟，我想到甲板上看看，你们去吗？”
“海沟？”特蕾莎皱起了眉头，这夜晚漆黑的，往水下看能看到什么？
“好的！我和你一起去！”没想到莱昂却一口答应。
“那好吧，你们俩互相照应着不要掉下去！”特蕾莎的口气像对两个孩子般。
甲板上横七竖八躺满人，艾米借着桅杆上悬挂着的微弱灯光，小心翼翼不踩到人。就连坐在瞭望哨的水手，也在打着瞌睡。
艾米找到老佣兵，发现他居然还一个人斜依在背囊上默默地抽着烟，红光一闪一闪，像孤独的眼睛。
“怎么，你们半夜不睡觉，下来陪我老家伙聊天？”老佣兵兴奋地压低嗓音道。
莱昂没吭声，艾米直接趴到船舷上往下看。
“呵呵！原来白天的话，晚上还记着。”老佣兵冷笑，“这月底月初的晚上，看个屁啊！等到月明夜，你就能看到，有那么一两公里宽，突然间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你只要往下一看，就好像下面有个手，会一把将你拽进去！”
老佣兵语气中带着吓唬，可是艾米不为所动，依旧趴在那里盯着水面看。莱昂就站在艾米身旁，满脑子当年梅洛岛的事，嘴里念叨着，“禁咒，禁咒，天变禁咒……”
老佣兵觉得这二人不可理喻，干脆翻个身自顾自抽烟，不再搭理他们。
“天变，天变……”莱昂嘴里念叨不停。在船的右侧，漆黑的夜幕中，水面中泛起了一个漩涡，接着又是一个，一个接着一个，很快这些漩涡汇合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流湍急。紧接着这些水流被旋到空中，剧烈摇摆着扭曲着，远远地绕着南风号转来转去。
船上没有人发现周围的变化，即便是艾米，也只是瞪大眼盯着眼前的水面。
水底下黑漆漆的，好像有庞然大物在自南向北游动，艾米觉得只不过是幻觉，因为光线实在太暗，根本不可能看清水下。
忽然间，他看到水下有两道红光，逐渐地变得明亮起来，原来在快速地向自己接近。
“莱昂，看这是什么？”艾米伸手摸了摸身旁，却摸了个空。
没过一会儿，红光就冲出了水面，原来是一个鱼头脑袋，红光是鱼头上的两只眼睛，可是随着鱼在往上浮，艾米发现下面居然是人形的脖子和身躯，身上长满了斑驳的鱼鳞，手上却执拿着一柄弓箭，箭头正冲着自己。
艾米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刚想低头躲到船舷后方，空中掠过一道漩涡，突然间就像巨龙的尾巴一样抽在这个鱼人的身上，把他卷到高高的空中，然后快速地带到很远的地方。
天空中风起云涌，水面波浪起伏，南风号不再是平静的夜航，而是随着狂躁的大海在苏醒后一起剧烈地颠簸，甲板上熟睡的人们一个个被惊醒，看着头顶黑里透红的天空，周围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更是有数十道龙卷风带着粗大的水柱在空中呼啸飞舞，全都惊慌失措、魂飞魄散。
“该死的！你做了什么？”老佣兵盯着莱昂，从包袱下抽出长剑一步步走了过来，“你这个该死的法师，想害死大家吗？”
此时的莱昂正高举着双手披头散发，风卷着身上黑色的法师袍猎猎作响，嘴里在声嘶力竭地高声吟唱，此刻，他就像是这片世界的主人，自然的力量全部在他掌控之下。
“不准动他！”艾米一挺身挡在莱昂身前，“水下有怪兽！他在驱赶怪兽！”就这片刻功夫，艾米已经亲眼看到数个鱼人刚从水中一露头就被旋风卷走。
“开什么玩笑！这个法师看上去就是个疯子！快让开，要不然……”天空中突然间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一阵狂风吹过，把老佣兵一下子被掀翻在地，后面的话自然也没能说出口。
突然间，波涛中起伏的南风号周围，十余个海龙的脑袋同时竖出水面，那恐怖的脖子，每一个都有南风号桅杆这般高，那巨大的头颅，每一个都有车厢大小，而在它们嘴里，巨大的水球在逐渐成形，在电光下闪耀着可怖的光芒。
船上的佣兵一起捂着眼睛，不敢再去看这末日来临般的场景。
唯有莱昂依旧挺立在风中，依然在甲板上高声咏唱，他的头顶上，浓密的云层积压如山。
就在许多海龙围着南风号一起喷出水球的瞬间，以南风号为中心，时间突然发生停滞，海面变得一片死寂。只须片刻，莱昂头顶所有的云层便全部凝聚到莱昂周围，形成一个高度压缩的风暴核，风暴核突然向外释放，形成圆形的风暴场，急速向周围发起冲击，风卷扬起数十米高的水浪，形成一圈宽厚的水墙，以排山倒海之势冲撞向这些海龙，海龙以及刚刚被喷出来的水球，在声势浩大的冲击下，全部被冲得无影无踪。
波涛逐渐平息，南风号依然在宁静的海面上向东滑行。
甲板上，七零八落全是趴着的人，除了莱昂，他就像南风号的守护神般昂首屹立着。在他的头顶，乌云消散一空，微风轻轻荡漾着他凌乱的头发。
还是那几位武装守卫，互相簇拥着小心翼翼地来到莱昂面前，犹豫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道，“法师大人您放心，到了对岸，我们绝对不再举报您是通缉犯！”
“应该给我们这趟行程免费才对！”艾米突然间来了精气神，跟着趾高气扬道。
“莱昂！艾米！咱们回包厢吧！”特蕾莎突然出现在二人身旁，表情很复杂。
此后的航程中，安然无事。
次日近午，便可以看到对岸一座黑塔般高高耸立的孤山，那是米歇尔山，航行目的地米歇尔镇就在它的脚下。
特蕾莎不准艾米再到甲板上闲逛，对此艾米很不服气地反驳道，“要不是我俩及时发现这些水怪，这艘船恐怕早已沉到海底了。”
“要不是你俩下去招惹这些水怪，什么事都不会发生！”特蕾莎冷冷反讥道，忽然又问，“莱昂，你这个可是禁咒魔法？”
特蕾莎这么一问，莱昂明显紧张起来，过了半天才支支吾吾，“我这个是算是第四级魔法，但还没有达到禁咒的威力，当年导师施展同样的魔法，威力是我的十倍还不止。”
艾米惊呼起来，“魔法师真有这么厉害？昨晚你一下子就干掉那么多十一阶的海龙，要是威力再强十倍，难不成成百上千头海龙都不是一个魔法师的对手？”
莱昂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但还是先谦逊道，“其实那些海龙只是被吓跑而已，并非真的受多重的伤，不过呢……要是遇到我导师施展同样的魔法，恐怕它们一个都逃不掉，毕竟他在银湾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也是银湾目前最大的危机！”特蕾莎突然叹息起来，“风系永恒高塔的关闭，不再有第二位圣魔导能接过康斯坦丁会长的旗帜，银湾在将来会变得逐渐黯淡，再也无法与神皇相抗衡。”
“难道这么多年来，银湾那么多魔导师，加上康斯坦丁会长这位圣魔导，都没想出办法来重启梅洛岛风系永恒高塔？”莱昂闻言后，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导师他……真的不再研究魔法了？”
特蕾莎摇了摇头，没开口回答。
痛苦夹杂着失望从同时从莱昂的脸上掠过。
……
一路顺风的缘故，南风号比预期早上三个小时抵达米歇尔镇码头。
午后两时的阳光依然刺目，空气炎热而干燥，不大的镇子灰蒙蒙一片，难得几棵树还耷拉着叶子，到处都是佣兵和马车，人人表情严肃且行色匆匆。艾米和罗杰终于踏上隔海相望多年，这片陌生而又神秘的土地——地精领地。
就在他们停止张望，准备前往佣兵行会时，有数位身材魁梧的军人拦住去路，其中一位高声道，“诸位，请跟我们走一趟！”
艾米和特蕾莎等人面面相觑，不得已跟在军人身后时，艾米不禁心中大骂船上那几位武装护卫言而无信、忘恩负义。
第四章 贝莎商会
“鱼人！”
“你说你亲眼看见了鱼人？还不止一个？”
年轻的黑甲骑士一把抓住艾米的胸口，直接将他提了起来。
而在他身后，另一位身着白色长袍的老骑士则陷入了沉思。
“我不……知道他们就是鱼……鱼人……”艾米挤出痛苦的表情。
“扬克队长！你放下这个孩子吧！”老骑士命令道。
“是，大人！”黑甲骑士对老者言听计从。
艾米拉了拉领口，做出轻松的表情后，长舒一口气道，“大人，当时可是半夜，周围一片漆黑，除了这家伙离我最近，我看得特别清楚，长着大鱼脑袋红眼睛，身上全是鳞片，刚从水里冒上来就想拿箭射我，其余几个都距离比较远，看得不太清楚！”
老者抱着双臂低吟道，“看来真的是海神庙派来的鱼人！他们志在必得，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能按原计划走海路……”
“大人！可是……”黑甲骑士似乎还存有异议。
老人扬起了手，表情很是坚决。
“你带这个孩子出去吧！”老人对黑甲骑士说。
黑甲骑士刚准备伸手去抓艾米，艾米赶紧弯下腰叫道，“别，别抓我，我自己可以出去！”
艾米快步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问，“大人，我们所有人都可以直接离开了吗？我们身上可是有任务要去完成的！”
黑甲骑士面色一冷刚要呵斥，老人已和颜悦色道，“小兄弟，很抱歉耽误了你们的时间，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里！”
特蕾莎四人于是在镇议事厅接受半个小时的问询后，又重新回到了尘土飞扬的街道。
去佣兵行会路上，艾米提起了鱼人和海神庙，向特蕾莎老师问个究竟。
“怎么，他们居然提起了海神庙？”特蕾莎愣了一下，想了想说，“昨晚只有你看到了鱼人，准确地讲，鱼人应该也是一种兽人，只不过是生活在水里或者海里的兽人。海神庙却有很多，我猜他们指得是位于印摩尔孔雀河口的那座，那儿处于一片汪洋之中有大量鱼人作为守卫。我倒是有点想不通，印摩尔向来和神炽不睦，和索兰关系较好，倘若鱼人是来自印摩尔，为何要攻击我们南风号？”
艾米挠着头嚷嚷道，“想不通就干脆别想，我们的目标是杀地精，采集斗晶草，早点去佣兵行会领任务，其余事跟我们不相干！”
特蕾莎等人离开后，镇议事厅内，黑甲骑士对白袍老者微微躬身，“巴利斯塔大人，您和殿下连日奔波，辛苦异常，今晚就在米歇尔镇好好休整，等一会傍晚时分从王都来的光芒号靠岸，看他们有没有和南风号相似的遭遇。”
白袍老者点了点头，“我这把老骨头无所谓，倒是小殿下，一连十余日吃睡都在车厢内，日夜兼程跟着我从河间萨尔国赶到这里，年纪轻轻何曾吃过这般苦头。对了，扬克队长，在米歇尔镇，你共有多少部下？”
“一个中队两百人！”黑甲骑士立即答道，“伊尔国河东军团在地精领地共安置了一个营的兵力，除了米歇尔镇外，其余的队伍分散在从库萨里城到米歇尔镇上千公里的陆路上，其中营长艾格大人亲自带着一个中队驻扎在三百公里外的沙泉要塞，那里在东北方向临近大盐湖，平常主要是用来警戒兽人入侵。”
“走陆路，最担心的便是兽人偷袭！”老者皱起眉头道，“印摩尔这次下定决心最终吞并河间国，和当年神炽吞并东秦的天堂谷如出一辙，其中既有阴谋也有阳谋，中间还少不了要分兽人一杯羹，说不定神炽的势力也卷入其中。”
黑甲骑士瞪大了眼侧耳倾听，想说些什么却插不上话，虽然作为河东军团的一位副营长，平常在米歇尔镇全权负责地方军政，绝对是说一不二。可是当他得知眼前这位老者，居然是索兰帝国曾经的御林十六卫之一，巅峰圣骑士的巴利斯塔，心中剩下的便只有畏惧和敬服。
“亏得印摩尔人虽然能够控制大海，却没有像样的飞行兵种，哪怕有一位飞龙骑士，恐怕我们就无法到达这里！”白袍老者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倦意，“扬克队长，你再仔细想想，能不能找到什么飞兽，不一定是飞龙，哪怕是狮鹫或者飞马也行，只要能将殿下送过哥布林海，一切便万事大吉。”
黑甲骑士低头沉思片刻，然后表情肃默地摇了摇头，“没有，尊敬的巴利斯塔大人，整个河东军团只有军团长卢森将军是巨鹰骑士，但他还在一千两百公里之外的库萨里城，再说，恐怕巨鹰的耐力尚不足以驮着两个人直接飞过哥布林海，这里到温德尔跨海直线距离也有四百公里。”
“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里休憩一日，海上一旦传来什么消息，请立即告诉我，一切有劳队长了！”
“能为殿下和大人效力，是我等的荣幸！”黑甲骑士再次微微躬身。
……
特蕾莎带着艾米一行，去过佣兵行会后接着又前往贝莎商会，从艾米一脸兴奋的模样便能得知，任务领取得非常顺利。
“特蕾莎老师，哪里又冒出个贝莎商会？”艾米边走边问。
站在贝莎商会门口，特蕾莎指着七城徽章道，“索兰帝国的北方森林和冰原上的巨人王国之间有一大片内海，这片海叫做贝莎海。从罗曼帝国开始，就有人不断向北移居，时间长了便在贝莎海沿岸建立了许多城市，这些城市互相之间结成同盟，以共同对付蛮族的入侵，这就叫做贝莎同盟，其中最核心的是吕温克市再加上其他六座比较大的城市，统称为贝莎七城。近一两百年，同盟越来越兴盛，对外开展了广泛的贸易，就以贝莎商会的名义在很多城市建立了贸易点，就算是在索兰帝国境内，贝莎商会如今也是仅次于维罗斯商会的存在。”
“好！很好！”艾米用力鼓着巴掌，“维罗斯商会里面全部是奸商，越早倒闭越好！”看来，尽管在过去的十余日，伊利欧不遗余力地招待特蕾莎等人，但依然没有扭转维罗斯商会在艾米心目中糟糕的印象。
“啪啪啪！”艾米的话声未落，从商会里面走出一位红头发黄制服的中年男子，使劲鼓掌的同时，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热情邀请特蕾莎一行进入商会。
“小兄弟说得好，无论是买还是卖，贝莎行会绝对将公道放在第一，赚钱放在第二，友谊放在第一，利润放在第二。”中年男子指着大厅内排着的长长队伍，“各位若计划去完成斗晶草任务，就请在这里先登记，到时候只要是斗晶草干草，有多少收购多少！”
艾米忽然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我们到时候把干草都背到这里来？那来去一趟得花上多少时间？”
中年男子拍着艾米肩膀哈哈大笑，“小兄弟你可真会开玩笑，这怎么可能，大盐湖距离米歇尔镇足足数百公里，来回一趟光在路上就需要好几天。纳里亚兄弟明天一早也会出发，他们准备把制作斗晶草粉的设备用马车直接拉到盐湖边，那就是一个移动作坊，到了月底，直接将提炼好的斗晶草粉运回来即可。”
“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艾米转动着眼珠低声问，“你们弄这么多斗晶草粉，它到底能有什么用？”
黄制服盯着艾米看了好一会，也是压低声音道，“小兄弟，看你样子不像没有斗气，趁我现在没有其他事，可以悄悄告诉你，这斗晶草粉虽然可以用来补充斗气，可是速度慢，浓度低，十阶斗气者要想补满自身斗气，斗晶石只需一小块，斗晶草粉却需要一大瓶，所以除了用在平时训练，战斗时绝对没有人会使用它。但是……”黄制服快速地眨巴着眼睛，“因为它功效缓和，对凝聚气核却非常有帮助，世人都知道巨人族人人都会斗气，可凡事总有个别例外，因此财大气粗的巨人就委托了这么个任务，而且还将亲自上阵，这纳里亚兄弟正是一对孪生巨人兄弟。”
“巨人兄弟？”艾米在大厅内转来转去，也没见到半个巨人的影子。这个时候特蕾莎已经完成了登记，看到艾米在东张西望，不由得问，“艾米，你在干嘛？”
“告诉你，明天会有巨人与我们同行！”艾米压抑不住一脸的兴奋。
黄制服被艾米的表情逗乐，笑呵呵道，“可惜这两兄弟现在都不在这里，倒是隔壁的店铺也是我们贝莎商会的产业，那里在卖正宗的由巨人打造的兵刃，所使用的都是最好的乌星钢，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过去看看，价格绝对公道。”黄制服忽然间看到了莱昂法师袍上的三枚银星，愣了一下，接着又爽朗地笑了起来，“怪我有眼无珠，一位大法师站在我面前都没认出来！还请多多包涵！”说着朝莱昂连连拱手。
莱昂受惊般连连后退，特蕾莎立即站到莱昂身前对黄制服道，“巨人打造的兵器，的确很好，可我们只是出来试练，身上没有足够的钱，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黄制服看了看艾米和罗杰，指着二人背后的短剑道，“这样的剑实在不堪使用，我们这里恰好有适合他们使用的短剑，只需要五金币一柄，价格和贝莎海当地一样，根本不赚钱！”
特蕾莎觉得有点厌烦，于是便冷淡道，“你跟我们说再多也没用，我们身上没钱！”
“那也没关系！”笑容迅速地在黄制服脸上绽放，“像我眼前这样一位大法师，只要他愿意担保，在我们贝莎商会，最多可以赊一百金币的现货！”
听到这话，艾米立时站着就不想离开了。
第五章 纳里亚兄弟
干燥明媚的阳光刺透客栈窗户洒在艾米的脸上，艾米嘟囔着翻了个身，然后又立即跳到地上，一眼瞧见罗杰独自拿着剑和盾牌在房间内比划着前进后退，那是昨天在贝莎商会黄制服的极力游说下，特蕾莎、艾米和罗杰每人添置了一件武器，都是巨人乌星钢打造，都是五金币一柄的短剑，同时还免费赠送了一堆适合荒漠地形探险的物品，从帐篷、干粮、火炉到水囊都给特蕾莎率领的小探险队升了级。“你们现在就像一个真正的佣兵团了！”黄制服满意道。艾米盯着手中有着精致皮鞘和寒光闪闪近三角形的刀刃，沉甸甸的颇有份量，恨不得立即去找几个地精来竖立团威。特蕾莎也很满意，所有的代价只不过是莱昂欠了行会十五个金币而已。“法师大人，您的额度还远远没用完，如果有需要，您还可以看看法师装备……”莱昂连连摆手，“不……不用……”当晚特蕾莎便教授两位少年一些有关战技的基本内容，“罗杰很快就要突破进入中级，是时候了解战技了！”
艾米揉了揉眼睛，刚想问同屋的莱昂在哪里，罗杰心有灵犀地指了指墙角，“他一晚都没动过身！”艾米这才想起昨晚入睡前，莱昂就盘坐在他的床上，现在依然如此，整个人就像一尊石像，披散着头发，双目微闭……
走廊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特蕾莎在敲门，“小伙子们，我进来了！”
特蕾莎一走进房间便表情凝重道，“大厅内的佣兵们都在议论，本应该昨天傍晚到达米歇尔镇的光芒号，到现在还没有见到！”
“这是什么意思？”艾米的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
“昨晚到现在，码头的守卫在近岸还看到有鱼人出没！”特蕾莎接着说。
“什么？又是那些丑东西，居然敢追上门来了！”艾米从床尾提起剑和盾便要出门。
“干嘛去？”特蕾莎拉住艾米。
“他们追我们追到这里，难道怕他们不成？”艾米昂然道，“刚好我们的剑，这下就可以派上用场！罗杰，别在这里瞎比划，我们实战去！”
“别胡闹！”特蕾莎板下脸呵斥道，“你知道有多少鱼人吗？你知道他们的等级吗？告诉你，随便一个鱼人都比你俩强的多！”特蕾莎瞪了一眼听了艾米话就要往外冲的罗杰，快步走到莱昂身边，高声喊道，“大法师，我们该出发了！”
“出发？我们要去哪？”莱昂缓缓睁开眼，慢慢转动着眼珠。
“对，昨晚说好今天要去大盐湖！”莱昂从床上跳了下来。
“没错！咱们去大盐湖！据说今天天刚亮，城防军队长就带着一队人马前往大盐湖方向，现在镇上只剩下一半不到的守卫，佣兵们也都在尽快离开这里，所以，我们也要跟随着大部队出发。”特蕾莎说出她的决定。
“什么？那位扬克队长，昨天不还是神气活现的吗？跟自己多能耐似的，居然自己先溜了，几个破鱼人就把他吓成这个样子，难道镇子就这样拱手送给……摩尔的鱼人？”艾米感到很不服气。
“印摩尔的鱼人！”特蕾莎纠正道，“鱼人不会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了占领一个镇子，再说，他们也不能长时间离开水在岸上。但不管怎么说，镇子守还是不守，不由我们决定的，我们只要保护好自己，跟着人多的地方就是！”
“胆小鬼！”艾米颇为不甘地接受了决定。
……
米歇尔镇对外有两条古老的商路，一条是东南向横穿地精领地前往天堂谷、河间地、孔雀河谷，由此还可以进一步前往东秦、神炽以及印摩尔，这段路比较长，大概四千公里。
另一个方向是朝向大盐湖，之前地精王国的都城沃兹尼亚所在，只是随着地下都城的陷落，这条路便成了断头路，到了三百公里外的沙泉要塞后便改着沿哥布林海岸前往伊尔国河东行省的首府库萨里，全长一千两百公里。
两条路在镇口分别贴着黑塔般的米歇尔山一侧山脚前行。
“千年前，第三次魔族战争时，这座山还在海里。”不偏不巧，刚上路便又碰到那位老佣兵菲克，跟他同行的除了那位瘦高个外，还有一位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艾米在南风号上时便知道他们分别叫艾德和皮尔斯。他们三人都来自南方行省同一个村庄，除了年轻点的皮尔斯拥有四阶斗气外，菲克和艾德都是三阶斗气。
老菲克的烟斗依旧冒着烟，每次艾米见到他就像看到加巴拉的影子。他见到艾米等人也是很开心，似乎忘了不久前还在船上对莱昂拔刀相向，远远地便招手道，“法师大人，早上好！”
法师大人远没有释放魔法时的自信从容，躲在特蕾莎身后轻声哼了一下以示回应。
于是老菲克接着对艾米讲解，“米歇尔是北方蛮族的领袖，他用数百艘独木舟从蓝潮河顺流而下进入哥布林海，不仅带着他的蛮族部队，更是将冥族的不朽军团在这里送上岸，截住魔族的逃亡之路。”
说话间，身后传来隆隆之声，艾米回身一看，远远地从镇子内驶出几辆马车，车顶上插着贝莎行会的旗帜，随行的除了几位商会黄制服外，还有一队全副武装的佣兵，特别引人瞩目的是在队伍的中央，有一位个子特别高大的男子，穿着银灰色长袍，披着同色斗篷，走起路来身子飘飘然，足足有三米的身高，一步抵上别人两三步。
“果然是巨人！”艾米说着就要挤过去看热闹。
“走自己的路！”特蕾莎低声喝道，“别多管闲事，巨人并不喜欢结交朋友！”
特蕾莎讲的是实话，巨人喜欢筑墙，喜欢锻造，甚至喜欢读书，就是不太喜欢交朋友。他们用高高的长城把自己围在提特斯冰原内，他们的王都连别国使节都不许居住，而是在城外另建一座新城。他们也很少外出，即便在贝莎城市，也难得有巨人的身影出现。
谁知特蕾莎的话刚说完，身后不远处从一匹马上传来了声音，“这位美丽的小姐，你的话里带有强烈的偏见！”
特蕾莎一回头便看到一匹通体洁白的高头大马上面端坐着一个侏儒，侏儒穿着亮闪闪的银色鳞甲，没有带头盔的脑袋却显得特别大，红褐色头发，一双大而明亮的蓝眼睛，用既热情又带有玩世不恭的眼神居高临下扫视着特蕾莎一行。
艾米的注意力立即被侏儒所吸引，侏儒却突然冲着莱昂大叫起来，“啊哈，让我猜猜我看到了谁，一位大法师，一位能够施展魔法逼退一群海龙的大法师，您就是那位拯救了南风号的莱昂！”
侏儒使劲向下探着身子，伸长手，要和莱昂相握，那别扭的模样，看上去特别可笑。
莱昂被他的坚持所逼，不得已和他握了下手。不料被侏儒一把抓住不放，捏得莱昂手掌隐隐作痛，接着听到侏儒在耳畔说，“我纳里亚最喜欢和像你这般的英雄人物结交，如果你愿意的话，欢迎你到特隆姆做客，那里的大图书馆会对每一位魔法天才开放！”
然后，一直努力将手缩回来的莱昂像触电般愣住了，一脸惊愕地看向侏儒，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似的又重复了一遍，“你说的是特隆姆的大图书馆？”
特蕾莎的表情同样也是惊讶无比，拿看怪物的眼光看向侏儒。
这个时候，贝莎商会的车队赶了上来，黄制服的商会人员以及十余位盔甲鲜亮的佣兵从众人身旁快速而过，倒是身材高大的戴斗篷者，在侏儒的身旁停了下来，侏儒即便骑在马背上，头顶不过抵到他的胸口。
“我亲爱的弟弟，你又在到处结交朋友了？”巨人开了口，语调很温暖。
侏儒的脸上也立时洋溢起笑容，对巨人说，“我亲爱的哥哥，除了读书，这是我最大的嗜好！”
“那好吧！如果诸位不嫌弃的话，就和我可怜的弟弟一路同行，有机会多聊聊吧！”巨人冲特蕾莎等人拱了拱手，三步两步便将众人抛在身后，“我会在前方休息点等你！不要让我们等太久！”
“我不觉得自己可怜，觉得可怜的是你们！”侏儒在马背上大喊，可是巨人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侏儒在马背上生气道，“这就是我的哥哥，一个自大狂，自以为是的家伙，以为拥有斗气就是一切，我有聪明的大脑，我读过许多书，了解很多他所不了解的，因此我不觉得非要拥有斗气不可，没有斗气就是可怜虫！”
抱怨一通后，侏儒也策马向前追赶商队去了。
留下特蕾莎几人面面相觑后，都各自摇了摇头，继续前行赶路。
按照特蕾莎的计划，每日步行一百公里，第三天到达沙泉要塞，第四天便可以到达大盐湖。所以无需太赶，在路上可以顺便打打怪锻炼一下。
谁知道离开镇子不远走过米歇尔山，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灰黄，地面是低矮的丘陵，稀稀拉拉地点缀着几点绿色，偶尔看见的几个活物，都是狐狸甚至蜥蜴等小东西，甭说魔兽了，就连地精领地的特产地精都一个没有瞧见。
与他们同行的老菲克笑道，“这条路上人来人往，车马不停，地精早就躲得远远的，如果你们真的想找地精，至少要偏离道路二十公里，或许能够发现地精的部落，但我要提醒你们，地精小部落里什么油水都没有，地精大部落，里面不但有高级地精甚至还会有地精萨满，受到萨满巫师祝福的地精，可是非常难缠！”
一番话说得艾米沮丧无比，这接连路上数日岂不无聊透顶，刚到手的利剑也不知何时才能派上用场。
第六章 在路上
傍晚时分，特蕾莎等人按计划沿路到达一处叫做乌斯图的村落，因为这里有一汪泉水，以及它汇聚成的十米见方小池塘。
所谓村落，只不过是由池塘旁四五座由泥巴和枯草建成的圆形茅舍组成。
艾米远远便瞧见在其中一座茅舍旁，微风吹拂的老柳树枝条下，站着几位绿色、蓝色的人形生物，粗长的胳膊垂到膝盖以下，手上握着木棍或粗糙的钉锤，两只小短腿站立时叉开很远，尖耳朵，红眼睛，身上裹着只遮住胸部和裤裆的兽皮，看到特蕾莎一行就挥舞着手中武器发出“嗷嗷”怪叫。
“是地精！快杀！”终于见到自己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对象，艾米毫不犹豫拔出剑便冲了上去。
罗杰愣了一下也紧跟其后。
这群地精们本来还在装模作样地大吼大叫，见到两位少年提着光闪闪的剑冲了过来，吓得扔掉手中武器就四散逃窜。艾米一看，这怎能让他们逃走，盯着其中一个紧追不舍。
艾米的速度奇快，不一会就追到这个绿皮地精的身后，刚准备举起剑，一位裸露着上身的壮汉忽然挡在艾米身前，手中的长剑直直地指向艾米，高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艾米在沙地上一时收不住脚，差点就撞到对方的剑尖，勉强稳住身形后怒道，“我在追地精，你干嘛拦着我？”
罗杰气吁吁第站在艾米的身后，更加弄不清怎么回事。
壮汉居然也是怒气冲冲，看了看在他身后重新聚拢的那几只地精，回过头对两位少年道，“这些地精都是我的，你们上来就要砍要杀的，征求过我的意见吗？”
“什么？”艾米瞪大了眼睛，“这些地精都是你的？还不能杀？”
“没错！他们都是我的！”壮汉将大剑猛地插在身前地上，双手抱着臂，对赶上来的特蕾莎等人道，“也不是不能杀，只要你们愿意付费，要杀几个都可以！”
艾米听了又是一愣，不由得仔细打量眼前这体型魁梧，肌肤黝黑的家伙，方脸厚唇，满脸虬须，模样异常凶悍，腰间裹着兽皮，胸口长满黑毛，对特蕾莎龇牙笑道，“看你们的样子是到地精领地试练，我这里大量提供地精，绿皮地精每只五个银币，蓝皮地精每只两个金币，如果需要红皮地精，也可以预订，量大还可以优惠！”
“什么？你说这些地精可以卖给我们？”特蕾莎也是诧异不已，拿手指着壮汉身后抖成一团的地精们。
“没错！”壮汉指着其中一个蓝皮地精，“你过来！”
蓝皮地精听壮汉这么一吼，顿时跟筛糠一般，两腿打着颤，慢吞吞地走到壮汉身前。
“他妈的，在我面前磨磨蹭蹭！小心我剥了你的皮！”壮汉巨大的手掌在这个蓝皮地精肩膀上重重拍了几下，每一次都要将这个可怜兮兮的家伙直接拍瘫在地。
“别信他们，这些傻东西最会装！”壮汉再次冲特蕾莎等人笑笑，“这家伙三阶斗气，抓到他的时候，在他的窝内还发现好几个人类骷颅头，其中还有像你这般大小孩子的！”说着说着，壮汉出其不意地战环迸发，随即一拳重重打在蓝皮地精的胸口，这家伙哀嚎一声就飞出去七八米，在沙地上痛苦地滚来滚去，然后，就不再有动静了。
壮汉出手凶悍，完全出乎特蕾莎等人意料，“会不会一下子打死了？”艾米心想。
壮汉依旧冷着脸，沉声喝道，“我数到三，你不给我赶快滚过来，我就活剥了你的皮！一……”
果然，壮汉的话刚说完，蓝皮地精又动了起来，跌跌撞撞地爬到壮汉面前，使劲站立起身，艾米看到这家伙狰狞的嘴角上挂着一抹鲜血，目中隐约闪着凶光。
“怎么样，这些东西很耐打的，给他们稍微放点血，打起来就更疯狂！需不需要，只要花上两个金币！量多从优！”壮汉得意洋洋，大喊道，“臭东西们，都给老子吼起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几个茅舍内全部响起“嗷嗷”怪叫，光听声音，恐怕得有数十上百个。
艾米还想问问红皮地精的价格，特蕾莎却早已看不下去，扯着艾米的胳膊道，“艾米，走了，我们还要赶路！”
“那可不行！”壮汉伸出手拦住，“刚才应你们的要求，我的这只最强壮的蓝皮地精被伤了，今后肯定卖不出价格，你们今天非买了不可。”
“什么？你这是要强卖给我们？这地精可不是我们出手打伤的！”特蕾莎愠怒道。莱昂也跟着结结巴巴道，“对，这样不行……我们可是来自索兰银湾的……”
“索兰的？银湾的？是魔法师就可以不讲道理了吗？”壮汉冷笑道，拍了拍手掌，立即从四周围上来五六位穿着松松垮垮伊尔国军服的军人，手中拿着剑盾或者弓箭，将特蕾莎等人围了起来，壮汉气势汹汹道，“我们都是伊尔国河东军团的，这里有这么多人，除非你能把我们统统都杀了毁尸灭迹，要不就乖乖地给我交钱，拿出两金币来，地精你们带走！要不，你们就别想离开地精领地！”
老菲克等人一直跟在身后，这个时候吓得哆哆嗦嗦，“特……特蕾莎小姐……要不，就买了吧！他们可真是河东军团的……在这里已经不止一天了！”
“那你为何不早跟我们讲？”特蕾莎怒道，想了想又忍住气愤，对那位壮汉道，“既然你能看出我们是来试练的，身上自然也不会带多少钱，你这地精我们也不带走，能不能少收点钱……”
“那行，我就便宜一半，留一个金币下来，你们走人！”壮汉毫不犹豫地接过话来。
……
宿营地，侏儒小纳里亚捧着热茶杯哈哈大笑。
“强龙不压地头蛇，一个金币可以买来很多教训！”
“我们完全可以和他们战斗一场！”艾米还愤愤不平，“要是真打起来，我们这方的实力绝对占上风！”
“哈哈哈，小伙子，难道你们到地精领地就是为了挑战你们伊尔国的河东军团吗？”侏儒笑得前仰后合，热茶都洒到亮闪闪的绸缎衣服上而浑然不觉。
艾米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是来历练的，为一个月后的斗气考核做最后的冲刺，顺便还可以挣点钱……没想到，被这帮流氓军人敲诈勒索……”
“一个金币而已，你知道我亲爱的哥哥，为了不让我在图书馆内永远安安静静地看书，为了让我做一个会斗气的侏儒，愿意花上多少钱吗？”侏儒笑眯眯地盯着艾米。
“不知道！”
“他的目标是制成一千瓶斗晶草粉，这样可以保证我每日使用一瓶能一连用上三年，假如每五十公斤干草可以制成一瓶……”
“那也要五百金币！”艾米吃惊道。
“可是我们设计制造这整套提纯设备就花去三百金币，将它从特隆姆运过来，坐船坐车换个不停，缴了一路的通行费不下一百金币，还雇上这些商会人员以及护卫佣兵，也是不下一百金币。”
“一千金币！”艾米双目瞪得滚圆。
“那又算什么呢？特隆姆的纳里亚家族拥有贝莎海北岸最大的铁矿，拥有最优秀的锻匠，拥有源源不断的财富，而且我们巨人还拥有远超过你们人类的寿命，不花点钱花点时间折腾，岂不浪费了生命！”
艾米听了侏儒的独白有些迷糊，他搞不懂对方的本意，只是看到这比自己还矮上几分的小个子，大脑袋下方的脖子上，粗短的手指上，衬衫的领口、袖口还有腰带上都点缀着亮晶晶的宝石，整个人都在篝火旁闪闪发亮，心想，“这真是个幸福的家伙！”
莱昂这个时候悄悄地凑了过来，犹豫半天后终于鼓足勇气问，“请问，你白天说的那句话，还算不算数？”
“哪句话？”侏儒转过身来反问。
“就是说，大图书馆的事！”莱昂涨红了他的刀疤脸。
“噢！”侏儒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态，“当然可以，你想在里面呆多长时间就呆多长时间，那图书馆的馆长就是我的姑妈，一位双眼昏花的巨人老姑娘，最大的爱好就是和你们人类法师聊天！”
听到这话，莱昂一脸惊喜。
不料侏儒又道，“当然我也有个小小的要求，自然我把你当做我的好朋友，就请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有关你个人的秘密！”
看到侏儒双目中狡黠的光芒，莱昂顿时再度紧张起来，“你…….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只想知道，你脸上这道疤痕的来历！”侏儒嘻嘻笑道。
原来是这个问题，莱昂立即舒了口气，但随即又面露犹豫。
“当然，我不是非要打探你的隐私，你也可以选择拒绝回答。”侏儒大度道。
莱昂看了特蕾莎一眼，见特蕾莎低着头没有反应，忽然大声道，“这也不算什么隐私！”
其实特蕾莎对这个问题也是很有兴趣，当年的莱昂在没有这道醒目疤痕之前，虽说不上英俊，至少不丑陋。她之所以没问，只是怕勾起他的不堪回首往事。
“是布莱尼亚岛上的冰霜巨魔！”莱昂直接了当地回答。
侏儒肯定地点了点头，“你很诚实，莱昂大法师！可是布莱尼亚岛上只有一处才有冰霜巨魔的踪迹，也只有它们冰霜奇寒的指甲才能制造出这样的伤痕！”
“你说的没错，布莱尼亚岛上只有梅林大魔导师的墓园内才有冰霜巨魔，它们已经忠心耿耿守了许多世代！”
“可是，你为什么要去布莱尼亚岛，要去梅林大魔导师的墓园？”特蕾莎忽然激动地插过话来，“银湾早就宣布那里是禁地！”
“我只是想弄明白，有什么办法能重启梅洛岛的永恒高塔，既然梅林和洛林两位大魔导当年能将风系永恒高塔从风暴洋迁移到梅洛岛，那么，或许在大师的墓园内能找到答案，所以我雇人带我前往布莱尼亚岛北方的冰雪峡谷……”
“所以你受了伤，还欠了一屁股债，差点沦为奴隶……”
第七章 沙泉要塞
伊尔国有七大行省五大军团，这五大军团分别是王都阿提尔的中央军团、南方军团、西方的舍克尔军团、北方军团以及蓝潮河和哥布林海东边的河东军团。除了阿提尔军团外，便以河东军团最为精锐，因为它主要被用来提防兽人，部署在对付兽人的第一道阵线上。
因此论武力和能力，河东军团的将士要强于中央军团外的其他军团，特别是鱼腩的南方军团。
卢森将军，河东军团的军团长，巨鹰骑士，斗气圣级巅峰。
艾格，河东军团第四营营长，巨斧战士，斗气圣级中阶。
扬克，河东军团第四营副营长兼第五中队队长，骑士，斗气圣级初阶。
由此可见，在河东军团，军官配置要比其他军团的同级军官在斗气上高一到两阶。
至于普通士兵，河东军团、中央军团都是按照索兰正规军团的标准，必须拥有中级斗气，而且是三十年终身兵役制。这样即可以保证队伍的实力，也保证了队伍的稳定性。
艾格营长在沙泉要塞见到扬克居然未得到他许可便亲自护送巴利斯塔一行，心里颇为不悦。在得知他居然在有鱼人威胁的情况下将一半兵力带离米歇尔镇，顿时更加恼怒。在他又听说到海上的光辉号不知何故没能准时到港，更是忍不住吼了出来，“扬克，你和你的人跟我返回米歇尔镇，立刻，马上！”
“可是巴利斯塔大人以及他守护的河间萨尔国殿下……”扬克还不忘初衷，竭力提醒他的顶头上司，正是因为这些人的身份特殊，他才冒险离开米歇尔镇的。
“一位早已名存实亡王国的王子，一位早已日薄西山的皇家侍卫。”艾格冷笑，“值得我们扬克队长抛弃米歇尔镇，亲自护送到我这里吗？”
“可是，这位小王子的母亲是索兰人，出自索兰的名门望族！”扬克还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试图改变艾格营长的决定。
“索兰，索兰！”艾格冷笑更甚，“你可知道，这里是伊尔国，我们是伊尔国的河东军团，当我们和兽人鏖战时，索兰人在哪里？当兽人的莫德伯爵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时，索兰人在哪里？他们只是知道每年让我们伊尔人去充实他们索兰的军团和神炽争斗……”艾格忽然停止冷笑冷静下来，表现出一位营长，一位圣级中阶的强者应有的沉稳。
扬克想说，就在下个月，伊尔国的伊琳娜公主即将下嫁给我们伊尔国蒙德罗王太子，这件事世人尽知，不正是两国之间密切关系的体现吗？但还是忍住未说出口。
“扬克，你还年轻！”艾格忽然换成语重心长的口吻，“你要知道，米歇尔镇，还有米歇尔到王都阿提尔，到南方行省温德尔这两条航线对王国的重要性，特别是光辉号还有其他几艘往来于王都和地精领地之间的船只，不仅王国所有权贵，就连我们军团长卢森将军也参有重要股份，可以这么说，就是这两条航线的收入，才能养活我们河东军团，要不然，你指望我们卖地精挣钱？”
一脸络腮胡须的艾格提起卖地精的奇怪表情，令扬克想发笑。因为他在路上，亲眼看到这位平素不苟言笑的艾格大人的亲外甥，真的拉着一帮士兵在倒卖地精。地精尤其是低级地精智力特别低，好吃懒做而且还会突发兽性，所以每次扫荡地精部落获得的大量俘虏几乎没有什么用处，要么放它们一条生路，要么就地屠杀掉，想倒卖给过路商旅也只能欺骗那些不懂行的。
“咳咳！”艾格营长似乎发现扬克的走神，接连干咳几声道，“米歇尔镇很重要，哥布林海上航线必须尽快恢复，我得立即前往米歇尔，今晚就动身，那些鱼人应该有他们的首领，我要和他直接谈判，搞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一位被软禁的失地王子到底有什么重要，非要穷追不舍。扬克，你的人累了，就暂时驻防在沙泉要塞，今晚我就带人赶往米歇尔镇，要塞的防御我就暂时就交给你负责，记住，我不在期间，要严格控制人员进出要塞！”
“是，营长！”扬克行了标准的军礼，“可是，艾格大人，河间国的贵客如何安置？”
艾格再度皱起了眉头，不耐烦道，“我们是军人，要把履行王国和卢森将军赋予我们的职责放在首位，我的建议，他们暂时住在沙泉要塞，我们将消息传给卢森将军，得到他的指示后再决定下一步。”
“如果他们急于离开呢？”扬克还是觉得不踏实，“我们要不要派人护送，毕竟……”
“哪有那么多啰哩啰嗦！”艾格再度气恼起来，“告诉他，这里是伊尔国，必须接受我们的安排，再说这里是固若金汤的沙泉要塞，比起哪里都要安全！”
“是！大人！属下就按您的意思执行！”扬克恭敬地弯下了腰。
……
上路第三天，经过连续两晚在露营地的密切接触，特蕾莎一行已经纷纷接纳小纳里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当然，这位巨人侏儒也是相当够意思，毫不吝啬地取出随车携带的各种丰盛食物还有美酒和大家分享，最令艾米喜欢的还是那种无论闻上去还是喝上去都是既苦又香，先苦后香，黑褐色混浊的饮料，非常能提神，以至于这两晚都和罗杰多比试了好几场。
侏儒始终饶有兴趣地观看艾米和罗杰之间的较量，还不停地鼓掌较好，喊的声音之大，吸引了不少佣兵来观战。当他得知艾米居然和他一样也是没有气核形成，像一位智者般托着硕大的脑袋陷入了沉思。
当特蕾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对艾米这种情况有什么看法，侏儒回答道，“你这是在问一位清纯少女对生孩子有什么看法吗？”特蕾莎顿时又气又羞红了脸，侏儒接着哈哈大笑道，“在我眼中，你的两位弟子表现得都像魔鬼！”
尽管侏儒和特蕾莎他们打成一片，而侏儒的哥哥大纳里亚却从来不出面，只是和车队在一起，而侏儒也不愿意提起他的孪生兄弟，话题每每都绕开他。
第三天一早，便有河东军团的一队骑兵迎面疾驰而来，这是艾米和罗杰第一次见到如此整齐的队列，为首的军人一脸萧杀之气，后面的队伍更是行动如一，看到贝莎商会的车队后，为首军人挥手之下，整支队伍便立时全部停了下来，除了马匹“呼哧呼哧”的喘息，没有人发出嘈杂的声音。
“你们这是要去干嘛？”为首的军人正是艾格营长，他身后插着两柄利斧，用手指着车子上装载的巨大设备高声问道。
“我们是前往大盐湖收购斗晶草，制作斗晶草粉！我们在王都阿提尔的申请已获得准许！”早有一位贝莎商会的黄制服上来解释，同时取出王室批文递给艾格营长。
艾格草草瞄了一眼，便冷笑道，“斗晶草才长出来半个多月，你们都已经到了这里，这个反应速度挺快的嘛！”
黄制服在一旁陪着干笑。
大纳里亚这时走了过去，远远地对骑在马背上的艾格营长拱了拱手，“我们的确准备了好多年，所以动作才这么快！”
“你就是来自特隆姆的纳里亚？”艾格犀利的目光从巨人摘下斗篷后的脸上扫过，又看了一圈商会随行佣兵，沉声问，“他们可是天降雷霆佣兵团的佣兵？”
大纳里亚点了点头。
“记住，你们路过沙泉要塞的时候，你和天降雷霆佣兵团成员都不准进入！”
“乐意遵命！”大纳里亚微微低头。
艾格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手一挥，带着他的属下继续前进。走出去不久，他又独自调转马头追了回来，“纳里亚，等你返程时，一定要留在沙泉要塞作客，还有，可不可以到时候顺道卖给我一些斗晶草粉？”
“乐意遵命！”大纳里亚再次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次，艾格营长终于满意地带着他的部下随着滚滚扬尘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
商队再次起行，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后方的小纳里亚变戏法般地将一本大书在马背上摊开，对嚼着一支枯草根不时回望的艾米诵读道，“沙泉要塞，也就是地精的赫敏斯特要塞，是地精王国现存规模最大的地上建筑群，这座位于地下暗河出水口用以提防人类的堡垒和城市合而为一的要塞，具有无与伦比的历史和建筑价值，落入人类之手后，经过一系列自以为是的改造，其艺术美感和实用性都遭到严重破坏。”
“这是什么人写的破书？”艾米接连踮起脚，看到书上都是些完全看不懂的文字，便嘲笑道，“整个队伍里，就你最像地精！”
“谢谢你的夸奖！”小纳里亚在马背上弯腰诚谢，“对我们巨人来说，地精这个词更多地代表着智慧和创造。”
艾米撅了撅嘴，对此表示无语。
午后，当赭红色的城堡巍峨地矗立在远方黄色的沙地背景上，艾米不由得惊呼起来，“这就是地精的要塞？地精那么矮的个子，用得上这么高的城墙和塔楼吗？”
“废话！”小纳里亚一脸冷笑，“你难道从来没听说过，地精的大傀儡，身高高过地表一切生物！”
第八章 角斗场
地精领地数千公里，以荒漠戈壁和沙地为主，地表看不到一条像样的河流，有一些湖泊，但也以咸水为主。出发时，在贝莎商会黄制服的建议下，特蕾莎四人每人都背了一大一小两个羊皮水囊，三天来，沿途遇到几处可以饮用的泉眼，但都被人占着收费，期间四人在一处水源将水囊重新装满，结果花了一个银币。
当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后，看到沙泉要塞脚下这么一大片澄碧的湖泊，周围绿树成荫，倒影着傍晚的天际彩霞，简直是世间最美丽的风景，更重要的是，这些水都是源自清冽甘甜的地下泉水，不仅可以饮用，而且不收费。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相当炎热，艾米甩掉衣服就要往水里跳，却被老菲克一把拖住，“小子，你不要命了吗？”
“怎么？水很深？还是水有毒？”艾米扭过头问，他分明看到有人在湖边取水后便直接饮用。
老菲克指了指站在高大城垛上的弓弩手，“任何人不得污染沙泉湖水源，更加不能下入湖中！否则，他们可能会将你直接射杀！”
艾米吐了吐舌头，不满道，“不是说泉眼在要塞内部？我们怎么可能污染到水源？”
小纳里亚穿着银灿灿的鳞甲，背着手迈着小短腿来到湖边，伸展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后惬意道，“传说中，沙泉要塞坚固异常，简直是无懈可击，但当年的地精工程师还是给它留下了一个弱点，就是在于它的水道，所以临湖的这一面，反倒是整个要塞防守最严密的。”
“这就像你们巨人的脚后跟？”艾米好像听过这种说法，巨人特别是高等级的巨人，譬如泰坦全身的防御之强足以令他们的敌人绝望，只有脚后跟才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们巨人的脚后跟没毛病，谁要是死盯着巨人的脚后跟进攻准会后悔莫及！”侏儒哈哈大笑，“只有像我这样的侏儒两条腿才会有问题，我们巨人的毛病是喜欢把墙建的太高太坚固，把自己封闭在城墙里面不肯出来！”
侏儒的话引来他兄长的侧目。
侏儒知道有人在看他，故意加大声音道，“我倒是听说，四千公里的地精领地，沙泉要塞堪称天堂，客栈、酒馆、浴室还有像你们这两个小家伙不该去的那些地方应有尽有，而且这里的角斗场，每天都有精彩的角斗！不是表演喔，而是真正的角斗！”
“角斗！”索兰帝国从罗曼帝国分离后，立即废除了奴隶制，释放了所有奴隶，驱使奴隶进行角斗被视作血腥野蛮也同时遭到禁止。
至于伊尔国，各项制度基本抄袭索兰，无怪乎，听说角斗，艾米满脸新奇兴奋。
“走！那我们还不赶紧进要塞去！”艾米四下催促道。
“我们不进去！”老菲克指着要塞外的那片扎营区，“我们曾经进去过，光进那道门，每人就要收二百撒尼！我们就在那里露营一晚，明早继续前往大盐湖。”
这个时候大纳里亚走到了侏儒身前，他们使用他人听不懂的语言叽叽呱呱了半天，中间似乎还夹杂着争执，最后以侏儒趾高气扬和大个子垂头丧气而告终。
“怎么，你的巨人哥哥不让你进去？”特蕾莎用取笑的口气问。
看了看兄长不远处的背影，小纳里亚摊开双手做出夸张表情，“他自己不能进去，还不准我进去，岂有此理！”说完昂首挺胸迈着小阔步向着要塞大门走去。
艾米和罗杰紧跟着他，特蕾莎和莱昂又紧随其后。大纳里亚忽然从一旁闪到特蕾莎面前，拎着一个小布袋强行交到特蕾莎手中，“拜托你，今晚在要塞内，务必保护我弟弟的安全！”
布袋拎到手里感觉沉甸甸的，特蕾莎立即不悦道，“你没必要给我这些，我既把他当做朋友，自然会竭尽全力保护他的安全，再说，这里四处都是守卫，戒备如此森严，没必要太过担心！”说着将布袋又抛回大纳里亚怀里，留下他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
侏儒在门口回过头，得意地打了个响指，“大家快点，今天要塞限进五百位，现在已经四百八十多位了！”说着将一枚银币交给守卫，“拿好，咱们这里刚好五位！”
“我们就在周围扎营！”大纳里亚在身后高呼，“注意安全，早点出来！”
一行人中也只有特蕾莎和罗杰回头看了看他。
刚进城门，特蕾莎便挡在小纳里亚和艾米身前，表情严肃道，“大家听好，今晚在要塞内，一切行动都必须听我的，要不我们就立即出去！”
刚刚准备放飞自我的侏儒，此时心有不甘地转动着眼珠，听到特蕾莎在一旁接着说，“莱昂和罗杰，你俩都盯着艾米，我就盯紧这位巨人老兄，大家都不要走散了！”
看特蕾莎表情执着，小纳里亚摄服了，“好吧！好吧！这里不就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吗？还能飞到天上去？”
说是巴掌大的一个地方，其实当年地精王国和人类贸易主要在这座要塞内进行，除非得到足够信任，能够出入地下王都的外族少之又少。就是这座要塞，曾经居住过上万地精，包括一个军团的地精守卫。
远在数十公里之外，便可以见到这座要塞平地拔起的雄伟，可是等到距离近了，在湖泊的衬映下反倒不觉得如何高大，然后真的步入其内，又会对内部的神奇和复杂感叹不已。
整个要塞就是一座功能齐全的城市，一座立体化的城市，上下拓展的空间比它平面占地范围还要突出。自要塞外部看，一圈高大的城墙约莫在六十到八十米之间，临湖的一侧相对较矮，而十余座圆形塔楼的高度都要超过百米，尤其三座紧挨着的主塔，更是接近两百米。站到要塞内部，便会发现，城堡还有一道内墙，在内墙之内，一片湖泊将城堡分成左右两个部分，左侧也就是主塔所在，空间主要是层层叠叠向上发展，而在湖泊的右侧，黑暗中灯光不断闪烁，一层低于一层，完全看不到最深的所在。
站在通往中心广场的主街道上，小纳里亚指着左侧说，人类应该主要生活在这半边，又指了指右侧，地精应该更喜欢生活在地平面之下。没等艾米有所反应，小纳里亚又道，“现如今这里是贡格拉的首府，你所能看到的地精都是这个要塞合法的居民！”
“你的意思，他们既不能砍也不能杀？”艾米颇感失望，他已经在街道对面的阴暗巷道内，发现许多鬼鬼祟祟的身影和一双双猩红的眼睛。
“都进入地精领地三天了，连一个可以打杀的地精都没碰到！”艾米越想越懊恼。
“其实应该这么去理解，能在这里居住生活的地精，在地精的等级体系里也是非富即贵，好了，我想我们还是应该进角斗场看一看。”
走了没多久，便到了满是古老石雕的广场，广场旁有一座圆形建筑物，步入缓缓向上的石台阶，在粗大的石柱之间，有几位商贩正在卖力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年度最激动人心的地精角斗即将开始，来自贡格拉四大部落最强角斗士，将在今晚决出最终胜利者。”
“只要区区四百撒尼，诸位，您就能见到最强壮的地精在你眼前进行血肉横飞的生死残杀，保证令你血脉喷张，欲罢不能，不枉此行！”
看到大家无人反对，小纳里亚又掏出了两个银币。
进入角斗场后才发现，原来整个地精领地最热闹的地方居然在这里，阶梯形的观众席环绕了下面一小块场地，观众席被分成两部分，一侧座位上全部是人类，大概有四五百人，另外一侧站着的都是地精，红皮、蓝皮、绿皮应有尽有，挤出一团，吵吵嚷嚷又叫又跳。很明显，这些地精和地精之间也是被隔成数块，尽管中间隔着全身铠甲全副武装的人类士兵，不同群体地精之间好像也在指手画脚地争吵谩骂。
艾米看到对面看台却被隔成一个个小房间，房间内空着或只坐着几个人，刚想问，侏儒已经开始解释，“那边是贵宾包厢，要么是有身份要么是多花钱。你再看看旁边的地精，有的扎着红带子，有的扎着黄带子，说明他们来自不同的部落，支持不同的角斗士。”艾米一看果然如此，这些模样猥琐的家伙在头顶或腰间系着不同颜色的带子。
正东张西望间，一位蓝制服人类和一位穿着兽皮甲的红地精站到下方场地中央，红地精手中拎着铜锣，用力猛敲一通后，蓝制服接着大声道，“在座的诸位，无论是沙泉要塞的常住居民还是过往客人，今晚都将是幸运观众，因为经过一系列的生死角逐，贡格拉地精的四大部落强者已经决出，今晚将在你们的亲眼目睹下，诞生出其中最最最……最强者，被授予本年度贡格拉地精勇士，赐予他自由，他的主人则会获得由我们维罗斯商会提供的丰厚奖品。”
蓝制服话音刚落，观众席上的地精已一片山呼海啸，全都抓着带子疯狂的挥舞，互相拍打着乱蹦乱跳，嘴里还嗷嗷怪叫，仿佛在庆祝盛大的节日。而那些人类士兵则一个个长剑出鞘，面色严峻地冷眼旁观，以防这些地精们失去控制冲到其他区域。
反观人类这边的观众席，既不兴奋，更无人呼喊，都在默默地观看。
这个时候，在另一个通道入口，还有地精在源源不断的入场，观众席上的地精加起来已有一两千，要远远超过人类观众，至于场内维持秩序的人类士兵全部加起来不过数十位而已。
“他们数量这么多，会不会突然暴动？”艾米忽然问。
小纳里亚面露戏谑，“艾米，你紧张了？”
“不！我很期待！这样子我就可以大战一场！”艾米用手紧紧握着剑柄。
“那你十有八九会失望！”小纳里亚悠悠然道，“地精们的胆子都小得很，特别是他们的贵族首领，对同族极其残忍却对外族奴颜婢膝是他们的共同特征。”
在一片欢呼声中，蓝制服已经开始介绍首先出场的角斗士，他们是两位皮肤红到发紫的强壮地精。
……
正中的贵宾包厢内，端坐着三位人类。
夹在扬克队长和巴利斯塔之间的是一位面目清秀的少年，他肤色凝白，蓝色双眸盈盈如水，年纪和艾米、罗杰相仿，脸色忧郁而紧张，始终轻咬着下唇，修长的手指正紧紧握着扶手。
“殿下，这些肤色开始变紫的地精，都是地精中的强者，实力相当于人类八到九阶斗气！”扬克在给少年作介绍。
第九章 碎骨者
巨人、精灵、兽人、矮人、人类和地精一共六大种族，如果以斗气比例来衡量，和人类最接近的却是地精。巨人拥有斗气的比例几乎百分之百，精灵是百分之九十，矮人百分之八十，兽人百分之五十，只有地精和人类相似，都是四分之一。
至于拥有斗气后，晋级的概率各种族都相似，符合十进制规则。也就是初级晋为中级，中级晋为高级，高级晋为圣级的概率都是十分之一。到达十阶圣级后，又是一个分水岭，此后每晋一阶的概率都是十分之一。
若以索兰帝国为例，不含属国，帝国境内有两千五百万人口，斗气者组成大致是，六百万斗气者，六十万中级，六万高级，六千圣级，六百圣级中阶，六十圣级高阶，六位神圣级初阶。
有一个相当大的影响因素，那就是寿命，斗气者体魄增强，生命会得到极大延长。人类的平均寿命约六十岁，初级、中级、高级、圣级和神圣级斗气者的平均寿命则分别能达到80、90、100、110和120岁。神圣级的普遍寿命能达到人类平均生命的两倍。
既然寿命延长一倍，那么理论上神圣级的数量也会跟着增加一倍。如此说来，索兰帝国的神圣级初阶可以达到十二位，神圣级中阶只有一位，至于神圣级巅峰，需要十代人也就是千年才会诞生一位。
以上只是理论，实际情况偶然性不可忽视。
那么六大种族的平均寿命又是如何呢？
差异同样非常之大，分别是巨人五百岁，精灵四百岁，矮人三百岁，兽人一百岁，人类六十岁，地精五十岁。
至于各大种族出现强者的概率，很大程度由他们的族群数量所决定。
如今地表世界各大族群的数量，分别是人类一亿五千万，矮人四千万，兽人一千两百万，精灵一千万，地精六百万，而巨人却只有可怜兮兮的四百万。
如此看来，因为有着绝对的人口数量，当年统一的罗曼帝国作为地表世界最强者当之无愧，而巨人在斗气上的优势抵挡不过人口数量上的劣势，他们数千年如一日未雨绸缪地天天筑墙建堡也是理所当然地可以理解。
至于地精，若按他们族群数量推测，也应该拥有自己的圣级斗气强者，甚至极个别神圣级至强者，那究竟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呢？绿皮、蓝皮、红皮还是黑皮？
来自河间国的小殿下就是在问这样的问题。
“尊敬的扬克队长，我冒昧地问一下，您对地精肯定非常了解，有没有亲眼见过或者听说过斗气圣级的地精，他们长什么样，也是红皮吗？还是黑皮？”河间王子的语调很谦和和轻柔，声音也悦耳动听，令扬克顿有受宠若惊之感。
“殿下！”扬克起身向王子微微弯腰，“黑地精是地精中的贵族，并不以斗气擅长，却智慧出众，既往那些工程师还有萨满巫师都是出自黑地精。至于地精中的圣级斗气嘛，应该非常罕见，我迄今还没有亲眼见过，但据说随着斗气增强，达到圣级后的地精肤色会彻底由红色转变为紫色！”
这个时候，角斗场中两位肤色红中带紫的地精已经开始较量，双方都穿着紧身软皮甲赤手空拳，上来并未急着进攻，而是先都小心翼翼地互相试探，拳脚稍有接触便立即分开。
河间王子微微张开嘴，打了个哈欠，嘴角略带几分戏谑似乎在低声细语，“紫色？那可是属于帝王专有的颜色！只是如今的帝王越来越多，当年整个世界只有两位，现在却足足有四位。”倏尔又面带迷惘加大声音问，“扬克队长，这两位角斗的地精，为何都不使用武器呢？”
这个问题，也是艾米正在问的。
“侏儒！”艾米不满道，“他们这样既不使用武器，又磨磨蹭蹭地不拼全力，角斗何时才能结束？我看这都对不起我们交的入场费。”
“你好好算算！”侏儒冷笑道，“如果你会简单计算的话。每位入场费铜币四百，五百观众不过二十金币。你可知道在大名鼎鼎神炽的泰西里奴隶市场，一位中高级斗气奴隶价格是多少？就算是地精，中级斗气最少十金币，高级地精更是三十以上！因此只要死掉一个，今晚的组织方就血本无归！”
扬克稍作思索后，也在很认真地回答河间王子的问题，“殿下，这些拥有高级斗气的地精，都是奴隶身份，给他们分发武器并不安全，况且不使用武器还可以延长角斗时间，使比赛显得更加紧张刺激！”
河间王子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两位地精角斗士的皮甲上都绘有标识身份的条纹，一位是黄色，另一位是红色。观众席上来自不同部落的地精，并未因比赛暂时不够激烈而放弃歇斯底里的嘶喊，现场气氛依然无比沸腾。
到这个时候角斗双方才先后爆发出各自斗气战环，都是两道，外层战环的明亮和宽度显示，他们同为八阶斗气。
观众席上的地精跟着又是一阵疯狂喧嚣。
“这下应该好好打了吧！”艾米心想。
果然，斗气一激发，气势上立即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两位地精不仅肌肉变得更加虬结鼓涨，在紫红色的肌肤下呼之欲出，连身形都好像大了几分，双方结束试探，同时气势汹汹地向对方扑去，两相撞击，“轰”地一声，又同时被震开。
特蕾莎看了暗自点头，这两位地精虽然斗气实力不及自己，可身体结实程度不遑多让。
果然，双方接着又是第二次撞击，动作快如闪电，紧接着又是第三次。特蕾莎算是有点明白，这些地精在战技上乏善可陈，翻来覆去总是那几招，但是身体的强健程度却与魔兽接近，无论是动作的速度还是反应能力，抗击打能力，同阶的人类与其相比根本不占优势。
如此数十次硬碰硬的撞击后，双方谁也没有占到优势，从口鼻和皮肤上都开始渗出血来，战斗依然没有结束，观众席上的地精呼喊得更是声嘶力竭。
艾米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这两个地精打斗虽然激烈，拼得也非常凶，但好像总是缺了些什么。
这个时候观众的呼喊声嘎然而止，全场一片寂静，只见两个地精分别站在场地的双角，闪亮的战环转得飞快，他们同时屈膝弯腰作势欲发，呼吸之间又同时蹦了起来，身子腾空而起，一道战环迅速缠绕到高高扬起的手臂上，双方带有战环的拳头碰撞在一起，随着一阵巨响，战环全部破碎，一位失去战环的地精摇摇晃晃，忽然间倒在地上。
胜利方的观众还没来得及欢呼，站着的地精左右看了一下，也迅速地跟着倒了下去。
原本要宣布胜利的蓝制服，走进场内向两个地精分别看了看，都是直挺挺地一动不动，恶狠狠地说了句，“数到三再不起来，剁碎了喂狗！”他的话音刚落，倒在地上的两位地精已先后跳了起来。蓝制服一把抓住先跳起那位的手，高高举了起来。顿时，胜利方的观众开始又蹦又跳，欢呼不已。
“假打，这是假打！还有什么好看的！”艾米说着就要起身。
“别急，等下一场看完再走！”侏儒拉住了他。
包厢内，河间王子侧过身子问扬克，“他们都不愿赢，是做奴隶成瘾了呢？还是下一场有什么厉害角色？”
扬克满脸尴尬，是他极力劝说王子殿下观看角斗，一时间无言以对，悄悄地瞄了眼巴利斯塔，老人依然像睡着般眯着眼睛，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一刻功夫，蓝制服已开始介绍第二轮比赛的角斗士，河间王子坐正身子，认真倾听。
“首先出场的是暗夜部落的碎骨者，这位大名鼎鼎的选手在过去无数次角斗中，每战必胜，其中很多场他都将对手的头骨生生砸碎！”话音刚落，场内立即山呼海啸起来。
河间王子看着对面到处挥舞着红黑相间的带子，微笑着问，“要塞内住着的基本都是暗夜部落吧？我看这位的支持者最多。”
扬克听到碎骨者的名号先是一愣，冲河间王子歉意地笑了笑，招手让一旁的侍者上前接受询问，“碎骨者，早在一段时间之前，他不就已经获得自由了吗？”
这位人类侍者见他不熟悉情况，面带奇怪表情道，“这位碎骨者，每隔一段时间便都要回来参加角斗比赛，有他在，最终的冠军就不会是其他地精。至于他为何反复成为角斗士奴隶，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时候，在雷鸣般的欢呼声中，碎骨者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场内。
这哪里是地精？分明是一位巨人！至少和维罗斯商会那位人类主持站在一起，要足足高出一个头。
“这位碎骨者，据说拥有一半的兽人血统！”侍者在躬身退下前，小声解释道。
比起前两位角斗士，碎骨者的肤色更是红里透紫，还要多出几分黝黑。这位巨型半地精，腰下只穿着兽皮短裤，裸露的上身长满浓密黑毛，耳朵不像寻常地精那般尖，粗大鼻孔下龇着尖锐的獠牙，红色双目中流露出逼人凶光。此刻双手叉腰站在场地中央，放声大吼，“碎骨者在此，谁敢与我角斗？”声音之宏亮，震聋发聩。
第十章 蓝地精布鲁
碎骨者的对手登台了。
他身材矮小，比寻常地精还要矮小几分，穿着破旧的黑色长袍，戴着头罩，将全身遮挡得严严实实，只能通过露出来的半张脸，看到蓝色的肌肤。
居然是一位蓝皮地精！刚会斗气，连战环都不能释放。
他正是来自野火部落的布鲁。
布鲁在地精语中是蓝色的意思。
小地精生来都是绿皮，此后随着斗气增长，肤色逐渐变化。布鲁不同，他生来便是蓝皮，还与一般蓝皮地精肤色较暗的蓝不同，布鲁皮肤的蓝色，蓝的深沉而且透亮，在地精族群中从来没有过这种肤色，因此孤儿的他，生来就被野火部落的大长老当做奴隶收养。
贡格拉地精古老的四大部落之中，野火部落实力最弱，族群最小。他们只能在大盐湖周围最贫瘠的土地上游荡，根本没有可能像暗夜部落那样和人类分享城市及要塞。
由于实力弱，缺少战争得来的俘虏，野火部落的奴隶多是来源于部落内地位低下地精生育的后代。同样原因，部落内角斗营的训练水平也较低，很难培养出高水平的角斗士。
角斗对于地精有着悠久传统，王国时期认为它有助于增加族群凝聚力、个体的战斗勇气和牺牲精神，这些正是地精最为欠缺的，同时还能娱乐单调贫乏的荒野生活。
因此地精王国虽然覆没，地精领地被人类和兽人一分为二，连王室都常年都流落于地精领地之外，但角斗却奇迹般的在贡格拉保留下来。
但对于四大部落来说，角斗获胜最重大的现实意义并不是飘渺虚无的所谓荣誉，更不是来自维罗斯商会可怜兮兮的奖励，最主要价值在于来自古老地精王国的遗产。
这项遗产的主体部分就是地精领地深处斗晶残矿的开采权。
当年地精王国可谓富甲天下，就在于地精领地下方蕴藏大量的斗晶，但是经过数千年开采，矿藏一个个开始枯竭，对资源无限依赖的地精王国不得不使劲向下挖掘，最终挖通了地狱深渊，招致了灭顶之灾。
毕竟时过境迁，今天的地精已不复当年的地精，当年看不上的残矿，在今天依然有利用价值，可以说是现如今地精唯一可以拿来与其他种族交换的资源。
因此，强大的暗夜部落殚精竭虑要垄断开采权。
于是便诞生了碎骨者，这位在圣阶以下近乎无敌的半地精。
毕竟还有古老的约束—圣阶不再为奴。也就是说一旦达到圣阶，就自动摆脱奴隶身份，不能再做角斗士。
至于布鲁，虽然近年来斗气增长很快，在部落角斗营中崭露头角，拥有与他肤色不一致的实力，但距离撼动碎骨者还相去甚远，之所以能够参加今天的最终角斗，是因为被“谦让”的结果。毕竟这么多年来，没有其它地精赢得过碎骨者，如果在角斗中失败得不够及时，弄不好会被暴怒后的碎骨者敲碎头颅，如果失败得过早，表演得过分从而激起观众愤怒，也会遭受重罚。
当然，对于智商经常不在线的地精来说，要想把握这种火候还是异常困难的。
所以智商更不在线的布鲁便被谦让来了，谦让到碎骨者的对面。
“你好啊！小家伙，摘下你的头罩！”碎骨者看到面前居然站在一位蓝皮地精，硬生生在丑陋的脸上挤出几分笑容，“让我想想看，我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捏碎过像你这般弱者的脑袋了，难道你们野火部落没有其它地精了，非要派上你这么个小蓝皮？”
“是我击败了他们！”布鲁丝毫没有自知之明，面对比他高上一倍的碎骨者也并不感到畏惧。
“有趣，有趣！”碎骨者被眼前这个小不点逗乐了，咧嘴大笑道，“那么接下来，你也要击败我了？”
“那是，我站在这里，就是要击败你，获得自由！”布鲁很认真地回答。
这次，不单单碎骨者，连观众席上的地精们也被逗得大笑不已。
“获得自由后，又想干什么？”身经百战的碎骨者倒也不急不躁，继续询问。
“这个？”布鲁隔着罩帽挠了挠头，“我要离开地精领地，到处去看看。”
布鲁的回答出乎碎骨者的意料，他冷哼一声，“到处去看看，有什么可看，像你这样的蓝皮小不点，到哪里都是做奴隶的命！”
“我才不再做奴隶，我要做一位骑士，一位英勇的、受到尊敬的、伟大的骑士！“
”哈哈哈！”
没等碎骨者笑出声，艾米已经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一位地精骑士，特蕾莎老师，看来这蓝皮和你志同道合。”
特蕾莎回过头狠狠瞪了艾米一眼。
“好了！小不点！谈话时间结束！”碎骨者忽然间笑容一收，满脸狰狞，“我让你摘下罩帽！”
碎骨者对着布鲁突如其来一声高吼，强大的声波能量，令整座角斗场产生剧烈震动，连坐在观众席上的艾米都感到耳膜刺痛。
原来碎骨者使用了战吼技能，战吼是兽人特有的种族天赋，作为半兽人半地精，碎骨者也自动拥有这项战技，将斗气注入声音带来实质化的伤害，其攻击力对付寻常蓝皮地精绰绰有余，如此一来，根本不用碎骨者动手，眼前这个小不点就要重伤倒地。
一道淡淡的蓝光在布鲁肌肤表面一闪而过。由于肤色的异常，布鲁自小到大都被要求尽量遮挡皮肤，在部落内终年裹着兽皮，离开部落后则披上这件人类旧袍。
碎骨者拥有杀伤力的战吼声波被蓝光化解于无形，只是一阵劲风吹过，将布鲁稍显肥大的头罩掀了开来。
布鲁手忙脚乱地用手捂住脑袋，指缝间露出两只又尖又长的耳朵，像初夏的两片树叶亮闪闪的可爱。
一阵惊诧从巴利斯塔平静的脸上掠过。
很快，他便听到河间王子在他左手边喃喃自语，“巴利斯塔大人，我还缺一位随从，一位真正的法师随从！”声音小到也只有巴利斯塔能听到。
巴利斯塔微微皱起眉头，毕竟现在还在逃亡途中，如果能顺利回到翠比松，别说一位随从，就算给他一个营作为随从，老公爵也不会不答应，毕竟公爵只剩下这么一位血缘继承人。
“维克托殿下！”巴利斯塔微微颔首表示尊敬，依旧使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以我们现在的处境，这么做并不合适！”巴利斯塔威严的语气充满了不容质疑。
河间王子微微叹息，继续紧咬下唇握着扶手，双目中水波荡起阵阵涟漪。
角斗场中央，碎骨者已经很认真地将布鲁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他从这个蓝皮肤的小个子身上嗅出了不一般的危险。
他狞笑着，龇着牙鼻翼不断煽动，迈着沉重的步伐，绕着布鲁缓缓地转圈。布鲁则尽量张大手掌抱着脑袋跟着转动，一双水汪汪、蓝幽幽的眼睛睁得滚圆。
观众席上半数以上的地精都是来自暗夜部落，他们跺脚狂呼着，“碎骨者！碎骨者！打死他！砸烂他的脑袋！打死他！……”胆小的地精，这个时候表现得比其他任何种族都要疯狂。
“来吧！小不点！”碎骨者不为所动，他压抑着内心澎湃的兽性，用诱惑的表情对布鲁说，“向我进攻，我保证不还手，这样你很快就能获得自由！然后你就可以遇到一位国王或王子，册封你为骑士！”
“真的吗？”布鲁将手从头上放了下来，露出光秃秃蓝宝石般明亮的脑袋，“自由！骑士！自由！骑士……”他嘴里反复念叨这两个词，这两个对他来说意味深长甚至无法完全理解的词汇。
但一提起这两个词，内心中便有遏制不住的激动。
“真的！”碎骨者扭曲的面孔更加笑容可掬，“来吧！为了自由，小不点，赶快打我吧！”半兽人摊开毛茸茸的双臂挺起厚厚的胸膛。
“那好吧！你小心点！”布鲁双臂一振提到胸口，紧跟着一道斗气战环释放出来，不是寻常光灿灿的金色，而是带有隐隐蓝色。如果从战环的宽度判断，则应该是五阶斗气。
“不对啊！”艾米在座位上纳闷道，蓝皮地精拥有战环，而且战环还不是金色，这些早就超出他的认识水平。
“呵呵！”侏儒兴奋道，“这个世界之所以精彩，正是因为有着许多与众不同，譬如我是一位天生不会斗气的侏儒巨人，而你艾米虽然还没有斗气，实力也不差嘛！”
“我宁愿不要这种与众不同！”艾米拧紧眉毛厌恶道。
蓝皮地精布鲁释放出战环后，引起惊诧的不仅仅是艾米，连暗夜部落的地精们也停止了呼喊。
河间王子更是面带得意地看向巴利斯塔，没想到老骑士依然面无表情地微眯着双眼，根本不为所动。
河间王子颇为失望地蜷缩回自己座位。
“来吧！小不点！”看到布鲁释放出战环后，碎骨者踏实了不少。
“你小心点！”布鲁抱着拳头冲了上来，就在他举起双拳向着碎骨者胸口砸去时，“哐…哐”从碎骨者身上也爆发出两道金光闪亮的战环，两道战环发生碰撞后，布鲁的身子立即被震得飞了起来，然后重重地摔落在场地的一角。
狰狞，一瞬间再次回到碎骨者的脸庞。
第十一章 河间王子
听到布鲁重重摔在地板上，碎骨者觉得这场比赛已经结束，就在他准备上前彻底了结战斗，那个小不点居然一骨碌又站了起来，战环未灭，依然闪烁着隐隐蓝光。
“你也释放了战环！”布鲁指着碎骨者鲜亮的两道战环。他的对手正是不折不扣的九阶斗士。
碎骨者愣了愣，布鲁轻松的表情再次出乎他的意料，随即装出很诚恳的姿态，“我刚才并未出手！”
布鲁点了点头，认可碎骨者的说法，然后双脚微分双臂大张，“现在轮到你了！”
观众一片哗然。这小蓝皮真的是不知死活吗？通过刚才短暂的接触，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一目了然，就算侥幸没有在反弹中受伤，也不至于能抵挡住碎骨者的主动攻击。
艾米失望地摇了摇头，“这些地精，脑子都不好使！”
河间王子不自觉地站立起来。与此同时，隐藏在他洁白长袍下方，挂在胸前的蓝色球形坠子内，上方是淡蓝色的天，下方是深蓝色的海，原本平静的海平面缓缓扬起了漩涡。
扬克队长也跟着站起身，嘴里嘟囔着，“让这个碎骨者反复参加角斗，这本身就有问题！”
而在另外包厢内，一位留着山羊胡，黑瘦矮小的老年男子对一位紫红肤色强壮的地精道，“时间差不多了，让这个该死的半兽人赶紧结束战斗！”
“是！”紫红地精刚好和碎骨者回望的目光相交，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拇指扭转向下。
碎骨者立即转回头，冲布鲁冷笑道，“那好！小不点，我现在就赐予你自由！”说话间脸上肌肉开始剧烈震颤、随着厉色俱现喉咙里也发出低沉的咆哮，带着两道残影向着布鲁扑了过去。
“这是兽人狂战士技能！”特蕾莎失声道，同为九阶斗气的她，如果独自面对碎骨者的话，她并没有取胜的信心。原因就在于狂战士技能对于兽人也是高级技能，并非所有兽人都能拥有。
布鲁立即便感受到来自碎骨者的熏天气焰和强大的斗气威压，面部表情已经不由自主地开始凝重起来。他双膝微弯，身体前倾，将战环运转的飞快，意图硬扛对方的攻击。
只是瞬息之间，碎骨者的残影后发而先至。
第一道残影举起拳头，足足和布鲁脑袋一般大的拳头，“轰”地一声砸在布鲁的胸口，布鲁的身子立即腾空而起。
碎骨者的第二道残影已到，紧跟着又是一拳重重击打在布鲁的腹部，布鲁的身体顿时蜷曲起来，在空中开始急速旋转。
最后才是猩红着双眼的碎骨者真身，他喘着粗重鼻息，凌空一记力大势沉的扫腿，带着一道脱体战环，结结实实撞击在布鲁身上，“嘭”地一声巨响，布鲁摇摇欲坠的战环被彻底击碎，伴着一声尖锐的惨叫，布鲁被飞射出角斗场……
在空中掠过一道弧线，最后不偏不倚地落在正中包厢前方。
嘈杂的角斗场内立时安静下来。
布鲁伏在河间王子面前不远处，身子抽搐不停，蓝色的液体像小溪一样从黑色的衣袍下流了出来，亮闪闪地流淌得非常欢快。
河间王子看到这些蓝色液体，心里猛地悸动不已，情不自禁地提高声音重复道，“巴利斯塔大人，求你出面帮帮忙，我要收他做随从！”
这一次，扬克听得清清楚楚，将诧异的目光投向河间王子和巴利斯塔。
“他已经不行了！”巴利斯塔淡淡道。
“我还可以救活他！”河间王子激动道。
似乎为了印证河间王子的说法，布鲁的手指微微弯曲几下，然后手臂勉强支撑住上身，紧接着很艰难地一点点跪起身来，跪立方向恰好面对河间王子。蓝色的血液依然一口接着一口从嘴角涌出，失去光泽的眼睛内似乎充满哀求。
“碎骨者！打倒他！杀死他！去捏碎他的脑袋……”观众再度疯狂起来，大厅内声浪一阵强过一阵，暗夜部落的地精们在拼命叫嚣。
碎骨者看到布鲁又在地上挣扎着跪了起来，猩红的双目猛地一扫前来宣布胜利的维罗斯蓝制服，蓝制服吓得赶紧退后数步。碎骨者举起双臂咆哮数声，快步迈出角斗场地，向布鲁走来。
扬克身形闪动，挡在碎骨者身前，“碎骨者，他已经败了，你是胜利者！”
碎骨者没有答理扬克，继续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
扬克后退两步，继续道，“回到场地上去！你已经赢了！”
碎骨者依然看都不看扬克，喷火般的双目只是盯着布鲁的后背。
山羊胡黑地精突然出现在扬克身旁，“扬克队长，角斗的一方既没躺倒也没认输，另一方碎骨者就有权利也有必要将角斗进行到底，艾格大人此刻不在要塞，希望您不要干涉角斗的公正性，这事关我们地精一族的荣誉和悠久传统……”
扬克稍微愣了愣。碎骨者用胸口猛地将他挤到一旁，继续向着布鲁走去。
“巴利斯塔大人！”河间王子双手紧捏成拳，“求求你，把这凶恶的家伙赶走！”
听到河间王子的哀求，碎骨者用凶悍的眼神凝视他片刻，咧开嘴，露出轻蔑的笑容。
“殿下！”由于清楚地听到地精长老和扬克之间的对话，巴利斯塔狠心坚持道，“这里是地精领地的沙泉要塞，我们只是过客，不宜有所干涉。”
碎骨者终于走到布鲁身后，弯下腰伸手从布鲁口角接了一捧蓝血，仰起头倒进自己口中，再舔了舔手掌，意犹未尽道，“这么新鲜的血，还是蓝色的，这就弄死你，还真舍不得啊！”
“快点趴下！快点认输！快点！”
河间王子像个孩子般带着哭腔尖叫起来。
“不！”布鲁依然倔强，又是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射而出，有那么一滴，溅出好远，一直飞溅到河间王子白皙的脸庞上。
碎骨者狞笑着，双手一左一右夹持住布鲁的脑袋，把他像个兔子般轻松提了起来。布鲁两只尖尖的耳朵在黑色长满毛的手掌之间调皮地露了出来，宛若刚刚钻出黑土地准备绽放生机的两片嫩芽。
河间王子麻木地用手指擦脸，一滴晶莹的蓝血落在他的指尖，透过这滴血，他忽然间看到了很多很多……
看到了十一年前，神炽大军围攻双河城，父王亲自率军出城拒敌，结果最后看到他那慈祥的面容，是随着头颅被悬挂在烈火熊熊的龙旗下。城墙上，母后把他紧紧抱在怀内，指着那面火焰龙旗，用异常冷静的语调对他说，“维克托，我的孩子，记住这面旗帜，是神皇，是他的军队在进攻我们河间萨尔国，在围攻我们双河城，记住你父王，记住这张脸，他不单单是国王，还是蓝血家族的族长，而你，或许在这一战之后，将会成为蓝血家族唯一的遗存。”
还看到当双河城被攻破后，神炽军队在城内一边大肆屠杀，一边直扑王宫，身为水系魔法师的母亲在巴利斯塔大人保护下带着自己逃离王宫，渡过水流湍急的素叶河前往河东，河东要塞内是印摩尔人聚集区，在要塞最险要地方矗立着巨大的加拉塔，这是孔雀河流域七座古老的水神塔之一，唯有蓝血家族的人才能入内，在塔内，可以得到水神护佑。
孔雀河大量海龙的出现，阻止了神炽进一步渡河彻底吞并河间国，母后在河东要塞内重建了河间国朝廷，朝廷的统治范围仅限于数千人的河东要塞，其中大部分还是印摩尔人，母后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要塞，回到索兰，回到她出生长大，位于波加尔海南岸风光旖旎的翠比松。
然而神炽和印摩尔两大帝国，封堵住全部去路。
母后的愿望始终未能实现，直到她两年前离奇去世，再然后，印摩尔强行占领河东要塞，吞并了河间国最后一片土地，身为亡国的王子被迫再度躲进塔内避难，直到半个多月前，巴利斯塔突然返回，将自己带离河间国。
往事在河间王子眼前一一浮现，他是一个早熟的孩子，有时候不免自己也会奇怪，为何两岁多时的记忆，这么多年来依然如此清晰……
或许他是蓝血家族的传人，体内流淌着不一般的蓝血。
因此，当他第一眼看到布鲁时，便感到强烈的共鸣。
此刻，小地精可怜的脑袋，正在碎骨者掌下咔咔作响，他蓝色的血液，正一滴滴落在冰冷的石地板上，每滴一下，维克托的心里便是一阵抽搐。
胸前挂着的水球，里面水声激越，光芒大炽，浊浪滔天，这是母后临死前交给自己的，说它是蓝血家族的传世之宝，无论何时都不能遗失。
而此刻，源源不断的元素能力，正疯狂地向着河间王子身边聚集。
巴利斯塔发现了异常！
碎骨者和扬克以及羊胡须黑地精也先后发现了异常。
就连观众席上的艾米，以及疯狂跳着蹦着喊着叫着的地精们也发现了异常。
因为整个角斗场内，忽然间笼罩着一片茫茫水雾，空中的水汽如游龙般向着同一个方向迅速盘旋、聚集，而且还没有停止，愈来愈烈！
沙泉要塞内，泉水突然拔天而起，向着角斗场冲去。
而在要塞外，大纳里亚正对着湖泊发呆，突然看到湖水在迅速倒退，竖成一面墙，一面比要塞城墙还要高的墙，直接翻越而过，留下微弱月光下干涸的湖底。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大纳里亚心念急转，手中多出了一柄电光缠绕的长剑，双足一蹬，身形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莱昂！这是怎么回事？”特蕾莎惊问。
“好……好像有位水系魔导师，要释放禁……禁咒……”莱昂结结巴巴道。
第十二章 九头蛇的救赎
大地在震颤，天地已变色，角斗场上方露天圆顶已经看不到半分星月光辉，只有妖魔般的云雾在倏来忽去，四周墙壁上挂着的盏盏灯火正摇摇欲坠。
空气粘稠的能挤出水，呼吸变得无比凝重。
数条巨大的水柱在圆形角斗场外高高矗立，水柱的顶端是狰狞且变幻莫定的脑袋，它们弯着腰，倾下头，从天穹向下窥视，时而明目张胆，时而鬼鬼祟祟，仿佛在等待时机，要将整个角斗场吞噬。
“一，二，三……”莱昂转动着身子，伸出指头一个个在数。
“九个！”数了好半天，终于数明白了，莱昂长吁口气。
“什么意思？”看莱昂不紧不慢的模样，特蕾莎急得想踩他的脚。
“来自地狱九……九头蛇的救赎！”莱昂又结巴起来，“如……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就是这个禁……禁咒魔法……”
没等他说完，特蕾莎立即打断，“救赎啥？救赎谁？我们应该做什么？”
“这是一个无差别群攻魔法，救赎就是要把这里所…所有人都送进地狱，要么现在就中断施法者施法，要么就赶……赶紧逃！”
“碎骨者！你还不去阻止他！”山羊胡黑地精长老大声命令道。自己却扭过头退进包厢，冲紫红皮肤地精施展一个眼色，后者立即扳动转椅扶手下方的开关，转椅前方地面上随即露出一个狭窄黑洞，大小恰好能容黑地精干瘦的身躯通过，山羊胡黑地精一声不吭地钻了进去，紫红皮肤地精随即再次拨动开关，黑洞又缓缓闭上。
碎骨者没想到布鲁的脑袋居然像只充满弹性的球，用力挤压了半天滑来滑去就是没能捏爆，心中正在狂躁，听到黑地精长老的命令后，立时恼怒地将布鲁摔在身后，杀气腾腾地向着河间王子走去。
河间王子此刻已经处于忘我状态。
他将身子立得笔直，双臂微微张开，指尖向上翘起。洁白的长袍再也遮不住胸前水球发出的闪烁蓝光，在游走不定的蓝光照耀下，尚显幼稚的脸庞上，嘴角紧呡似怨似嗔，湛蓝的双目内烟雾弥漫，波涛起伏。一股若有若无的吟唱，从河间王子的胸腹之间缓缓传出。
“站住，不许再上前一步！”
巴利斯塔不知何时已经从座位上起身，声音不高，但蕴含无比威严，甚至还有凌厉的杀气暗藏其中。
作为老公爵忠诚的属下，十四年前，当维克托王子的母亲，老公爵的女儿，翠比松的公主殿下远嫁河间萨尔国时，正当壮年的巴利斯塔主动放弃了荣耀的索兰御林卫身份。所谓御林卫，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皇帝贴身侍卫，而是索兰帝国十六大权贵实力，每方推举一位强者，在帝国及其属国境内，替皇帝陛下行事，享有陛下授予的极高权利。巴利斯塔作为家臣护送公主前往双河城，并一直留在那里，现如今公主离世，能把小殿下带回翠比松自然成为他最大的心愿。此时此刻，他自然知道小殿下正在召唤一种无与伦比的魔法，魔法威力越大，需要召唤的时间越长，倘若被生生中断，对施法者造成的伤害也越大，在双河城这座古老的魔法之城，跟随身为魔法师的公主殿下多年来耳闻目睹，他已隐隐感觉出维克托殿下施展的是禁咒级法术。虽然这已远超出他平常的能力，但对这样一位连印摩尔的法皇也心动不已，几次三番要求收为亲传弟子的魔法天才，很难说还有什么绝对不可能之事。
巴利斯塔知道自己现在唯一所要做的，就是做好一位护法，防止任何中断维克托殿下施展法术的举动，哪怕他施展的魔法是要摧毁整个角斗场，甚至整座沙泉要塞，他也在所不惜。
同样的，碎骨者此刻也管不了那么许多。
虽然能感觉出白袍老者带来的威胁，但远远不及他身旁少年来的强烈，碎骨者甚至觉得自己只要再延缓半分，这该死的小法师，能摧毁这里的一切。
于是他大吼一声催动战环，再次拖着两道残影，向着河间王子猛扑过去。
然而在这座角斗场内从不曾有过败绩的碎骨者，今天将是他最后一次施展绝技。与上次一样，残影后发而先至，眼看两道残影一先一后就要撞上小法师，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突然间凌空横劈而来，两道残影几乎在同时，被齐刷刷地断成两截，然后那柄剑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出现在自己眼前。碎骨者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感到腹部微微一凉，甚至没有丝毫疼痛，自己的下半身已朝另一个方向飞去，离自己越来越远……
殷红的血溅得包厢内到处都是，巴利斯塔和河间王子的身上却依然一尘不染。扬克队长好似做梦一般，眼睁睁地看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碎骨者被巴利斯塔一剑挥成两截，连声都没能吭一下，便被彻底了结生命。
“还不带着你的人，想办法快逃！”巴利斯塔一声低喝，惊醒了恍惚中的扬克。大厅内的守卫，有不少正是扬克刚从米歇尔镇带来的部下。
“大人您呢？”扬克还不忘问上一句。
“我就在这里保护殿下！”
巴利斯塔不再去看扬克，王子的吟唱已结束，天空中高举着的九只怪头已开始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地要完成它们的使命。
“第四营的兄弟，跟着我往门口去！”扬克抽出剑，激发出斗气战环，用最大的声音高喊道。
可是这个时候，角斗场内已经乱成一片。
天空中的异象只是令观众席上的地精们停止疯狂呼喊，战战兢兢地东张西望。巴利斯塔突然挥剑，干净利落地斩杀掉碎骨者，才让这些地精们如梦初醒。就像一竹竿捅开了蜂窝，或者在灼热的油锅内泼上一勺水，地精们无论红的、蓝的还是绿的，都跟没有头的苍蝇般在角斗场内撕心裂肺地尖叫，抱着头不分方向到处乱窜，所有通道都被挤得水泄不通。
扬克和他的人根本找不到出路。
特蕾莎等人也是如此。
这个时候，停止吟唱的河间王子已渐渐恢复正常，脸上挂着微笑，既有胜利后的喜悦，又有报复后的快意，眼中的神态既温柔又冷峻，表情既像天使也像恶魔。他冷冷地扫了一眼碎骨者还在汩汩流血的尸体，快步走到蓝地精布鲁跟前，蹲下身子伸出手去。
空中，九只巨大的脑袋终于完成能量的最后聚集。
九只头，十八只眼睛，突然间同时睁开，爆射出妖异的红光，带着惊天动地的咆哮，自上而下冲着角斗场内呼啸而来。
巴利斯塔的斗气战环瞬间变换成一个闪着金光的透明圆罩，他微微躬下身，恰好笼罩住身下的河间王子和蓝地精布鲁。
莱昂急急忙忙地在四周释放出一面又一面气盾，接连不停，一直释放到他魔法近乎耗竭。特蕾莎让五个人手牵着手，头顶着头，也尽量躲在自己战环的庇护下。
扬克也是如此。无论是人类，还是地精，无论有无斗气，此刻所能做的也只有就地寻找防护。
末日已经来历，对于在场的很多人或者地精来说，看到明天的太阳已经成为奢望。
……
每隔千年，红月降临之时，强者纷纷而出。
然而千年未至，红月依然沉寂，已经有新的绝世强者崭露头角。
禁咒、魔导师，是魔法修炼过程中的一个重要的分水岭，踏过这一步，才算真正进入主动掌控魔法的玄妙世界。
在人类，能成为魔法师的人只是千分之一，能成为魔导师者又是千分之一。能在三十岁之内成为魔导师者都可称作魔法天才。银湾的记录，本纪元最年轻的魔导师还是由萨默尔，特蕾莎的父亲，莱昂的导师来保持，二十二岁。
今天在沙泉要塞，记录被一位少年打破，他叫维克托，河间国王子，蓝血家族的遗脉，仅仅十三岁，连十四岁都不到。
当大纳里亚提着剑急匆匆地赶到角斗场外时，禁咒已然无法终止，在他眼前，圆形角斗场高大坚固、已经矗立了上千年的巨石墙体，在内部强大的水压下一块块分崩离析，再像被投石机抛出般四处飞射。激流纵横，水花四溅，他所能做的也仅限于站立原地勉强稳住身形，不要被水冲走加上提防石头砸伤。
而在角斗场内，禁咒的威力更是被宣泄得淋漓尽致，莱昂的气盾一个接着一个被轻而易举地击碎，最后是特蕾莎的战环，也只能稍稍阻挡恐怖的水流冲击，特蕾莎紧咬牙关支撑着，左手抓住罗杰右手紧握莱昂，战环的突然崩裂，令特蕾莎气血逆流眼睛一黑，松开了双手。
莱昂在关键时刻摔开艾米，一把拉住特蕾莎将她揽入怀内，用最后的法力瞬发一个气罩，两人包裹在透明的气罩内漂浮而上，直直冲出水面。
而艾米、罗杰还有被他们二人抓在中央的侏儒，一起被激流冲出已经坍塌的角斗场，沿着倾斜向下的街道，一层接着一层坠入无比的黑暗。
水终于停了，世界一片安宁。
大纳里亚手脚冰凉地站在街道中，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忽然，有人影从角斗场内走了出来，淡淡月光下，远看是银白色，大纳里亚一阵惊喜。
然而等走近了，却是一位白袍老者和一位白袍少年，老者手中握着银剑，二人面无表情。
而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位摇摇晃晃蓝脑袋的地精。
看了一眼大纳里亚和他手中闪着电光的长剑，老人冷哼，“谁过来，我就杀谁！”
大纳里亚被他的气势所震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向着要塞大门走去。
再然后……
世界依然安宁。
第十三章 鼠神庙
漆黑、潮湿、狭长的通道内，艾米持剑在前，罗杰握剑在后，身穿银甲手拿火把的小纳里亚被护在中央，三人已经在迷宫般的地下，摸索了许久。
“还要走多远？”眼看火把就要熄灭，侏儒焦急道。
说话间，一大团黑影从某个角落向艾米猛扑过来，艾米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长剑在手里干净利落地一挥，黑影“吱”地一声惨叫，便被艾米劈成两截，灼热而又粘稠的液体，喷得艾米一脸。
“别急！我还没过够瘾！”艾米伸出舌头，使劲舔了舔口角，液体虽然腥臭异常，艾米却觉得很是爽快。在角斗场内，看到碎骨者施展狂战士战技，还有那位曾在米歇尔镇询问过自己的白袍老人，看上去温和慈祥，居然一剑之下便能将碎骨者分成两截，这些都令艾米心情激荡，体内有种遏制不住的情绪急需发泄，他似乎看懂了些什么，需要多找些对象演练演练。
激流将三人带到要塞地底深处后，周围全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很快就吸引来成群的怪兽。所谓怪兽，都是些超过膝盖高的巨型老鼠，尖牙硬毛，长尾利爪，红着眼行动迅疾。
艾米和罗杰取出长剑立即自卫，侏儒身上的盔甲也起到很好的防护作用，巨鼠一旦扑近侏儒，银甲表面立即放出耀眼的电光，巨鼠被电击后顿时麻痹得四脚朝天在地上颤抖不已。
可侏儒还是发出凄惨的嚎叫，双手捂着脸，跺着脚又蹦又跳。
“怎么？被地精传染上了？”和罗杰一起收拾掉十余头巨鼠后，艾米边用袖子擦剑上的血边讥讽道。
透过指缝看到周围确实没有活着的巨鼠后，侏儒稍许平静下来，幽幽道，“你们应该知道，我们巨人天生有三怕，老鼠、蟑螂和臭虫。”
艾米更加不屑地看着他，“得了吧，就你还没我高，巨什么人？”
“可是我有颗巨人的心！”侏儒将胸口拍得清脆作响。
“银甲不错！”艾米冷冷地盯着他，“真想把你就地宰了据为己有！”
侏儒吓得一哆嗦，好半天没再敢吭声。
艾米发现自鹰扬堡之后，自己的黑暗视力有了明显提高，越是黑暗之处，表现越为明显，连听力也是如此，便主动走在队伍前面。
于是，在艾米的带领下，他们越走越深，所遇到的巨鼠体型也越来越大。
刚刚被艾米斩杀的巨鼠恐怕已经不比侏儒小上多少。
罗杰似乎也发现这一点，小声质疑道，“艾米？我们是不是一直在往下走？”
“罗杰你怕了？”艾米反问，“其实没必要怕，特蕾莎老师说过，地精领地里的巨鼠不过是种二阶魔兽，我们趁这个机会多杀几个，活动活动筋骨，练练手！”
“即使是二阶魔兽，他们的首领就有可能达到四阶甚至五阶！”罗杰还是表示出自己的担忧。
“那样才好！说不定你也就能趁机突破进入四阶！再说，我不是也打赢过一位四阶维罗斯骑士嘛，你我二人联起手来，就算遇到五阶魔兽，也是可以一战！”艾米自信满满。
又走了没多久，“啪”，火把终于灭了。
“这下可以上去了吗？他们可能还在等我们！”侏儒嗫嚅道。
“好啊，你可以先上去啊！”艾米不耐烦道。他已经隐隐感觉前方又有一个巨鼠潜伏在那里，心里正高兴得很。
“你！”侏儒顿时气结，活到近百岁的他，居然被一个半大毛孩左右，也算真正领会到没有斗气的痛苦。
装着没有发现埋伏的艾米，故意用手摸着石壁，边走边回头。果然，刚到拐角处，巨鼠便突然袭来，早有准备的艾米将头一低身子跟着一侧，巨鼠从艾米的头顶滑了过去，猛地撞在猝不及防的侏儒身上，侏儒立即被撞翻在地，艾米转身便将长剑从被电击后的巨鼠腹部划过。
“哈哈哈！”看到侏儒躺在地上，恶作剧成功的艾米得意地放声大笑。
“你！”侏儒怒极。
罗杰默默地将侏儒拉了起来。
艾米笑了一会也觉得无聊，自言自语道，“又是一个二阶，这些该死的巨鼠，谁规定的四阶以下没有魔核，杀了这么多，半点收获都没有。好了好了，你们听着……”艾米下定决心道，“再杀最后一只，我们就往回走！”
蹊跷的是，一旦艾米把他的想法公之于众，地下迷宫内的巨鼠似乎全都躲起来了，再也碰不到一只。
漆黑、潮湿、曲曲折折的地下通道内，到处传来艾米喋喋不休的咒骂声。
……
前方终于有了亮光，早已骂累了的艾米当先冲了过去。依然不是向上出口，而是从未到过的一处新地方，到这个时候，艾米终于肯老实承认，“告诉你们……我迷路了！”
侏儒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的小短腿内侧早就磨出了水泡，每迈一步都扯着痛。
“那是什么？”罗杰用手指着昏暗灯光下门口的两尊石像。
“老鼠的雕像！”艾米看了后不停地撇嘴，“什么人，居然给老鼠立像？肯定又是那帮没出息的地精！”
侏儒一瘸一拐凑过来看了看，原来是两座鼠头人身带甲武士石像，喃喃道，“莫非，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鼠神庙？”
艾米刚刚又要嘲笑，侏儒已经指着雕塑的脑袋，“你们看，他们长着角！”
果然，雕塑的老鼠头上长着一对细细弯弯的尖角。
侏儒接着往下讲，“虽然地下城归地精所有，但他们始终无法驱逐走另外一种数量极其庞大的生物，老鼠。最终为了和平共处，地精们甚至给出专门的空间给鼠类生活，还给他们营造庙宇，提供祭拜神明的地方。”
“开什么玩笑？就老鼠这样的脑筋，还懂得祭拜？”艾米压根不信。
“你不信也罢！”侏儒也冷笑道，“兽人中一类叫做鼠人，长得就是这般模样，他们既然是兽人，那就不像魔兽有等级限制！但也据说，每个鼠神庙内都是鼠人们收藏金银财宝的地方，当然，里面通常会有强大的守卫，你胆子要是够大……”
“有什么不敢！”侏儒的话没说完，艾米的声音已经从神庙内部传了出来。
艾米走进去没几步，便立即觉得不对劲，神庙里面充满了阴沉沉的压抑气氛。狭长的神庙内两侧，立着两排造型各异的鼠人雕像，正前方的昏暗深处，更是一尊高大的鼠人像，头上长着无数黑色长角，就像一团扭曲的毒蛇，而在这座雕像正下方，一双红眼睛在忽明忽暗，很明显，有个家伙在盯着自己，而且，他应该很强大。
罗杰也走了进来，他和艾米并肩而立。
二人心有灵犀的举起剑互为掩护。
乌星钢制成的短剑正发出闪闪寒光，瞧见它，艾米信心顿时倍增，“什么东西？给我滚出来！”
随着一通像老鼠尖叫般的“吱吱”冷笑，雕像的黑暗阴影下方走出来一个矮小的怪物。
“人类！我已经很久没有拿人类当做食物了！”
怪物和侏儒高矮相仿，佝偻着背，穿着黑色锁甲，可还是显得很瘦小，一条长长的尾巴翘得比脑袋还要高，裸露的手臂和颈部长满了黑毛，脑袋尖细，顶上一对长角，龇着牙，嗅着鼻子，凶悍而又狡黠的红眼睛死死盯着艾米和罗杰，手中端着一柄黑色长镰刀。
简直和门口雕塑一模一样。
“鼠人？还真有鼠人！”艾米暗暗揣测对方的实力，“初级、中级、还是高级？”
他的想法没完，鼠人已经激发出斗气战环，金色中带着微黑的战环共有两道，外面一道虽然很细，但也明确无误地说明，他拥有高级斗气。
艾米来不及怪罪侏儒的乌鸦嘴，鼠人已经挥舞着镰刀旋风般冲了过来，刃刀拖着浓黑的烟雾，抡成一道虚影，砍向两位少年的腰部。艾米和罗杰立即用尽全力拿双剑齐齐挡向刀刃，“哐”，二人同时被击退数步。
二人都气息还没调匀，鼠人的镰刀已经再度挥来，又是一阵清脆撞击，艾米和罗杰再度被齐齐击退。
两击之后，艾米顿时感到气血上浮，头晕眼花，手臂发麻，没来得及瞄一眼罗杰，鼠人的第三次进攻已经接踵而至，又是一声巨响，两人一起倒飞出去撞在神庙的墙壁上，艾米感到胸口一咸，去看罗杰，鲜血同样正从他的嘴角溢出。
鼠人的进攻急如暴风骤雨，身子一转，镰刀又划起一道黑弧，艾米和罗杰眼看退无可退，忽然间，“咻咻”两道尖锐的破空声，银光闪过，两支银箭穿过鼠人的黑甲。
鼠人张大嘴僵立原地，全身上下阵阵电光闪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鼠人，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哐当”一声，镰刀掉落地面，接着是鼠人自身直挺挺后仰着倒了下去，蹬了几下长着利爪的后腿，便不再有任何动静。
艾米一回头，发现侏儒站在门口中央，手中端着一支银光铮亮的弩箭，一脸得意，“嘿嘿！关键时候，还必须靠我出手！”
艾米吐了口血水，恨恨地爬了起来，把鼠人全身上下翻了个遍，气哼哼道，“就这套战甲还值点钱，居然被你报废了！”
侏儒像变戏法般晃了晃手中弩箭，弩箭转眼间便凭空消失。他弓着背在神庙内转了一圈，左扣右摸，忽然扯了扯某只雕像的长尾巴下方，“嘎吱”一声，在他身旁的墙壁上露出了一个小暗门。
“这下子谁还敢先进去？”侏儒笑嘻嘻地站在门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