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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舟烂柯     大汉昭烈帝txt下载     大汉昭烈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冷脸

    这三位年轻人不知道的是,面前的司马懿虽然年轻,却已是经历了寻常人一生都难以遇到的事。

    十一二岁就跟着兄长逃出洛阳,带着族人远赴他乡逃避战乱,苦等几年,却又得到了父亲的死讯,拜入刘备门下求学还没多久,又被扔出去周游各地。

    当一个人经历了大起大落,踏遍了北方大地,甚至在万里之外的异域他乡留下足迹,见识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之后,他的心境,往往会比实际年龄成熟许多。

    尤其是司马懿跟着诸葛亮,沿着老师刘备起家的路线,从襄平、蓟城、邺城再到洛阳,参观了各种工厂、屯田点之后,了解到自己处在怎样一个时代,经历了多么巨大的变迁,跟自己日后将投身于何等伟大的事业之后,身上就再没了出身于世家的傲气。

    他已经不屑于像世家子弟那样装腔作势,挖空心思来博取名声了。

    身为天子的门生,拥有在同辈中鹤立鸡群,仅次于师兄诸葛亮的才能,只要别死太早或是犯错误,日后必然是朝廷重臣,倘若再做出些功绩,稳稳的青史留名。

    闹那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

    好好学习,好好做事就对了。

    “……国子监的考试不是让生员背经典,抠字眼,那是做经学家,不是做官。”

    “……在我看来,官员需要的能力有这么几点:识文断字,这是基本要求;谦逊好学,愿意且能够了解自己管辖的事务;善于识人,能够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

    司马懿一边走着,一边解答着庞统等人关于国子监的疑问。

    “不考经义,那考什么?”蒯琪彻底给弄懵了。

    “入学考试并不难,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司马懿笑道:“国子监是宽进严出,考进去之后才是真正艰难的时候。”

    在刘备等人的设计下,国子监实际上就是一个公务猿培训班,只是略加修改,增添了不少拓展项目和适应时代的科目,如果生员能够通过一年的学习,成长为合格的后备官员就能毕业,若是不能达标,就得留下再学一年。

    以儒家经义、儒家规范下的“德”、“才”之类的标准,对人才进行评判、筛选的制度,将一去不复返。

    取而代之的,是对阅读理解能力、沟通能力、协作能力、逻辑能力这些方面的培养和考核。

    甚至还有体育和武艺方面的课程和达标要求,那些不喜欢动弹,喜欢坐而论道的,想要当官,就得吃点苦头了。

    刘备两世为人,最厌恶的就是所谓的“魏晋风骨”,什么阴柔风,娘炮党。

    在他看来,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样子,拥有高大、健康、阳光、精神饱满的国民,国家才会朝气蓬勃,不断孕育出同样朝气蓬勃的下一代,屹立于世界诸民族之巅。

    未来的大汉,未来的汉人,是要扬帆七海、天下布武、将文明洒向更远的土地的,而不是涂脂傅粉,缩在竹林里自娱自乐,光着屁股吃五石散、打嘴炮,被屠刀伸到脑袋上只能瑟缩着等死的。

    包括诸葛亮、司马懿和卢毓、郑益恩这些年轻人,即使动用武力的机会很少,但也一个个都有退役的老卒指导剑术和格斗技法,对付两三个普通人不成问题。

    当然了,司马懿并不知道自己老师是个直男愤青,也不知道自己老师心中那“星辰大海”的理想,但他知道,入学考试的内容是不能说的,等到生员们通过考试,成为国子监一员后,他们自然会了解到。

    四人一路前行,穿过了城外的居民区,在城门口验明身份后进入真正的洛阳,又来到一处占地颇为广阔的院落里面,院落中已经有不少年轻人在,司马懿带着三人进了一间大屋,跟里面坐在宽大木桌后面的管事人员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又跟庞统等人说了几句有事尽管找他便离开了。

    “庞统、徐庶、蒯琪……”这名管事人员提起笔,在一份名录上打了几个勾,又从手边拿过三个腰牌递给他们,“三位刚好赶上今天的考试,出门右转有个饭堂,吃些饭菜再歇一歇,在院中等候片刻,时间到了会有人通知。”

    “诶?”三人都是一愣。

    他们稀里糊涂地跟着司马懿过来,什么准备都没做呢,结果就被安排在今天考试了。

    考什么都没说啊。

    可是徐庶壮着胆子提出质疑,又被对方几句话怼了回来。

    “阁下日后做了官,遇见什么紧要事,水旱蝗灾的,也会说自己没准备好,让洪水或是蝗虫过几天再来?”

    徐庶顶着杀人犯的恶名在荆州求学,受了不少歧视和委屈,被人说上几句倒也不怎么在意,可是蒯琪就有点忍不了了,怒气蹭蹭的往上涨。

    刚刚带我们过来的可是司马懿,河内名门出身,当今天子的门生,他一路上跟我们讲话都是客客气气的,有问必答,怎么你这区区一个办事的小吏,说话却硬邦邦的没半点客气?

    庞统见蒯琪面色不好,知道这同伴又犯了公子哥的脾气,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袖,然后陪着笑向对方问道:“刚才那位司马公子带我们来的时候,倒是没说何时考试,莫不是其中有些差错?”

    “没错,舍弟并不知道何时考试,他只负责带名单上的人过来。”这名管事人员轻描淡写地说道,然后伸头向外看了一眼,“三位还有什么问题吗?后面又来人了。”

    舍弟?

    蒯琪闻言一惊,再仔细看了看对方,好像,确实,是跟之前的司马懿有几分相像。

    再回想之前,这位“区区的小吏”在跟司马懿说话的时候,也是满脸的不耐烦,而司马懿倒是满脸带笑,态度亲昵得很。

    不等蒯琪再有什么反应,庞统和徐庶便给那名管事人员赔了个笑脸,一左一右地架起他,快步走出了大屋。

    “刚才真是好险,我差点就忍不住要出言讥讽了,结果话到嘴边,却听见一句舍弟。”走出老远,蒯琪才一脸后怕拍着心口说道。

    “天子脚下,还是低调些吧。”庞统同样是一脸后怕。

    徐庶沉默不语,心中却对蒯琪越发地不满了。

    你千里迢迢是来干什么的,跟人吵架?

    屋内那名“管事人员”正是司马懿的兄长司马朗,此时他依旧板着脸,将之前通知的话语重复了一遍,发了腰牌,便摆了摆手,将几名从颍川过来的士子使了出去。

    “陛下既然要开设国子监,为国筛选年轻俊才,那就应该一视同仁才对,为何还要搞出这么个名单,让人提前考试入学,这不是徇私吗?”这批人离开之后,好容易有些闲暇,司马朗望着门外,心中暗自想道。

    脸上的不满之意更浓了。

第十九章 枪管

    “这东西不会炸开吗?”

    “谁知道呢。”

    “……陛下这句话说得还真是理直气壮。”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是理不直,气也要壮啊。”

    御书房中,刘备、郭嘉二人对坐,各自捧着一根寸许粗,三尺来长的铁管,翻来覆去地端详着。

    在他们不远处,当朝太师卢植卢子干则是正襟危坐,不住地翻阅着手中的册子,眉头始终微皱。

    “里面是怎么镗的,怎么如此光滑?”郭嘉看了一阵,还把小拇指伸进孔内,仔细感受内壁的光洁程度。

    按照邺城那边的说法,这铁管是用半寸粗的圆钢棒为芯,把烧红的精铁片一圈圈绕在上面,再反复捶打,使铁片重叠的部分融合,最终成为浑然一体的铁管。

    光是从外观来看,铁管上仍然布满了细密的云纹,总让人有些怀疑它的坚固程度。

    然而郭嘉勉强将小拇指伸入孔洞,摩挲内壁之时,却丝毫感受不到接头处理应具备的粗糙和凸凹不平。

    “和镗炮管一样,固定在机床上,再用水力催动坚硬无比的四棱刀。”卢植抬起头,扬了扬手中的详细报告,“据说效果不错,只是太过费时,一天一夜只能镗三根三尺长的管子。”

    “效率太低,不实用。”郭嘉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说道:“而且这玩意也太重了,根本不能像陛下说的那样,成为单兵武器。”

    “慢慢来,这个厚度有些过分了。”刘备倒是显得无所谓,顺手把沉甸甸的铁管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拍了拍。

    有位伟人曾经说过这样的一段话:任何新生事物在开始时都不过是一株幼苗,一切新生事物之可贵,就因为在这新生的幼苗中,有无限的活力在成长,成长为巨人,成长为力量。

    火药武器,单兵火药武器,或者说,火枪,正是拥有无限活力,可以成长为巨人的幼苗。

    即便是在两千年后,各种高新科技大兴于世的时代,化学能武器仍然是世界的王者,牢牢垄断着食物链的最顶端,作为后世穿越过来的人,刘备很清楚这幼小巨人的潜力,自从黑火药问世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启了制作枪械的大计划。

    高质量的枪管,就是幼小巨人的脊梁,只要解决了这个核心问题,其他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可是报告上面说,一旦做得薄了,试射的时候就会开裂变形。”卢植继续扬着手中的小册子,一脸凝重地说道:“而且短期内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的。”

    邺城那座军事基地里面的工匠可都是从辽东调过来的,玩铁玩火的经验极其丰富,他们在不断尝试改进工艺的同时,也把当前遇到的困难,困难的大概原因,说得清清楚楚。

    铁管之所以会开裂,主要是因为温度不够。

    炽热的铁片被取出炉膛,缠绕在细钢棍上的过程中,温度必然会下降,然后经过锻打成型,温度又会进一步地下降,即便采用了水力锻锤,锻打速度远远快于人力,但这期间,铁管的温度就已经下降得很厉害,并且接口处会出现不少难以除去的杂质。

    在当初第一根铁管被打造和打磨成功之后,葛玄也主持了一次试射,然而那薄薄的铁管根本承受不住火药的威力,后半部完全开裂了。

    此后,工匠们不断努力改进工艺,但收效甚微,眼下送过来的两根样品,已经是当前工艺下的极限水平了。

    在这份报告里面,葛玄略有悲观地说道,恐怕在五年之内,能够符合刘备构想,轻便到足以让单人便捷使用的新兵器是难以问世的。

    相比之下,将这东西加厚、加大,做成一寸口径的小天雷炮倒是可行。

    “这种事情急不得,只能慢慢来,三五年不行,我们就花上十年八年,十年八年不行,我们就奔着二十年地研究。”刘备倒是看得开,说得轻描淡写,“四百多年前,人们还用着铜兵器和铜工具呢,瞧瞧现在,军中士卒使用的钢刀,放到那时候都是神兵利器。”

    “这话倒是没错。”卢植赞许地点了点头,“急是急不得。”

    老先生这些年来最欣赏刘备的一点,就是他的平常心和宽容,尤其是在基础设施、工艺改进这方面,刘备一不怕花钱,二不怕花时间,从不好大喜功,给工匠和民夫丁壮们施加不必要的压力。

    换句话说,就是宽厚爱民,慷慨大方。

    而这种做事风格,也给他带来了不少的好处。

    比如说道路建设这十几年来,辽东、幽州、冀州各地,原本坑洼泥泞,崎岖难行的道路都变成了宽阔平整的大道,光是这一项工程,换了以往,每年因为疲累和伤病致死的民夫就得以万来计算,但是,刘备肯下血本提供充足的饮食和工具、畜力,更不强求工期,把伤亡率控制得很好,不但在民间积累下了绝佳的名声,还培养出了一大批经验丰富的工程老手,使得各地的工程质量越来越好。

    包括新兴的各种工坊也是如此,刘备每每提供了设想和思路,便将大权都交给了工匠们,任由他们探究摸索,基本不会催促,还会鼓励工匠们多做试验,即便花费的钱财和时间比预计的要多也无所谓,在机械、产品问世之后,他还用物质和精神奖励,鼓励工匠们继续进行改进。

    刘备这种风格,使得以往饱受压迫和剥削,极度缺少社会地位和认可度的广大工匠阶层有了久违的尊严,令他们感激涕零,对自己从事的工作更加尽心竭力,聪明才智也得到了极大程度的解放,整个工业体系不断地前进,并且速度越来越快,运行得越来越顺畅。

    就拿遍布各地的水力机械来说,当今洛阳周边的水力磨坊、水车等等,就已经进化到了第三代,几乎所有的齿轮都被包裹上了铁皮,关键部位更是以钢铁制品取代了以往的木制品,耐用度和机械效率提升了不止一倍。

    拥有这么多的正面范例,如今刘备又说出不惜三十年时间,也要制作出优质合用的枪管,卢植和郭嘉便本能地觉得,这事有戏。

第二十章 玉玺归来

    聊到火炮、火枪,以及这种兵器被普及之后,大汉的边境形势和今后的战争模式,卢植和郭嘉就兴致勃勃,用纸笔不住地勾勒着想象中的未来战争,刘备这个穿越者则是坐在一旁,利用自己对火器时代战争的大概记忆和理解,时不时地插上几句,把记忆中被吹得神乎其神的“三段击”、“空心方阵”那些东西像是倒豆子一样抖搂出来,有些被点头认可,有些则是被卢植老先生喷得狗血喷头。

    到了最后,三人得出共识,假使火枪能够大批量生产、装备部队,能够达到强弓的射程,再利用轮流射击确保射速,就可以在正面战场上取代弓箭的作用。

    毕竟操作火枪和操作火炮一样,是个讲究熟练度的技术活,虽然对士卒的素质有要求,但比起至少需要三五年练习才能合格,十年苦练才能成为可靠力量的弓箭手来说,已经是大大降低了。

    即便是让乡勇丁壮们每年农闲时花两三个月练习火枪操作,两三年下来,也足以满足战场需求。

    大汉拥有碾压周边邻居的人口数量,国民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同样冠绝当世,跟火枪火炮这种对身体素质要求较低,更加注重军队数量和组织度的的武器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如今天雷炮已经开始批量生产,只要能够按照预计,每年生产一百门二十斤炮,五百门八斤炮,五年之后,我朝北方边境将坚若磐石,二十年后,凉州全境乃至于北庭、西域二都护府,都将重新被我们牢牢掌握住。”郭嘉心中不住盘算着生产出的火炮应当如何分配到边境重镇,话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

    “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南面了,荆南、交州、江东这三处,都是雨量充沛、水网密集、土壤肥沃之地,只是多年来人口匮乏,尚未被大规模开发,假使能用几十年时间将沼泽泥泞变为良田,大汉的人口就是翻上一番也养活得了。”刘备起身来到墙边,在高高悬挂的巨幅地图上指指画画起来,“在北方稳固住现有的边境,将漠南作为分界线,确保胡人无法入寇便可,在南方大力拓展,海陆并进,尽可能多地开辟粮食产区。”

    “长江以南可不好开发啊,越往南走,就越是瘴疠横行,难以开发。”卢植轻叹一声,“自古以来,阻拦北人南下的,往往不是兵戈,而是瘟疫和蚊虫,陛下准备花多少人命去垫?”

    “先生是太过悲观了,即便是在数百年前,秦朝大将任嚣、赵佗二人率大军统一岭南,后又迁徙五十万中原人南下,也没见那些人死绝,反倒是被赵佗趁着中原大乱,建立了南越国,历经四百余年,如今早已被我朝纳入国土,地域千里,人口百万,与海外诸国往来密切,一片欣欣向荣。”刘备振振有词地反驳道:“连岭南之地都能被开发,荆南和江南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郭嘉也出言附和道:“南方不好开发,很大程度上还是由于多有地势低洼,淤积成沼泽的地方,单凭肩挑手提又难以及时排水清淤,故而容易滋生病患,且令人难以通行。但如今我们有各种水利机械,工具也远比以往先进,再加上广泛应用的浮桥技术,只要按部就班地来,还是很有希望的。”

    “化蛮荒为乐土自然是好事,只是”卢植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门外走廊上却响起了清越的铃铛声。

    这铜铃声不是有人在玩耍,而是刘备为了谈话不被打扰,又能在要事发生的时候被通知到而设立的,由专人负责摇动,用以提醒自己。

    “我出去看看。”郭嘉起身出了房门,片刻之后就满脸喜色地进来了。

    “怎么了?”刘备问道。

    “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故兖州牧曹孟德之子曹丕,由曹洪、曹真护送前来洛阳求学,现已抵达城外,被司隶校尉派专人陪同,妥善安置住下。这第二件事嘛”郭嘉笑嘻嘻地说道,然后面容一肃,整整衣冠,郑重其事地刘备作了个九十度的大揖,“征南将军关羽率部击破寿春,追回被逆贼袁术窃据的传国玉玺,据称护送玉玺回京的队伍已经进入陈留地界,不日便可抵达,此乃天佑大汉,天佑我皇!”

    玉玺被追回来了!

    刘备与卢植对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压抑不住的喜悦之情。

    传国玉玺,是秦代丞相李斯奉始皇帝赢政之命,用天下奇宝和氏璧雕刻而成,其方圆四寸,上钮有五龙,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用以作为正统的信物。

    秦朝覆灭之后,高皇帝刘邦于灞上受降,得到了这枚传国玉玺,自此世代传授,将其封为国之之宝。

    先汉末年,王莽篡政,逼迫太后,索取玉玺,孝元太后王政君怒而掷玺于地,结果将玉璧摔破了一个角,王莽无奈,只得以黄金补之。

    王莽覆灭之后,传国玉玺又先后辗转于更始帝刘玄、建世帝刘盆子,最终落入光武帝刘秀手中,继续作为汉室的传国之宝。

    自从孝灵皇帝驾崩,汉室经历了十常侍之乱、董卓之乱、李郭汜之乱,衰微到不成样子,传国玉玺也颠沛流离地远赴他乡,还被袁术这个窃国之贼作为正统的信物,汉家朝廷遭此奇耻大辱,一度被谶纬之人借题发挥,说是汉家气数已尽。

    如今,国家的重宝终于回来了,刘备也终于有了受命于天的底气,不再被某些居心不良之人轻蔑,讥讽为白板皇帝。

    这实在是近一两年来,最令人兴奋的事情。

    “哈”刘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毫无形象地靠在了椅背上,如释重负地说道:“我还一直担心袁术会狗急跳墙,再把玉玺藏到谁都找不到的角落呢,想不到真能追回来啊。对了,袁术呢?”

    “伪帝袁术突围出城,于逃亡途中吐血而死,余众皆尽溃散而走,被他裹挟数年的原度辽将军徐淑之子徐趁机夺回玉玺,奉于征南将军。”由于情绪激动,郭嘉的声音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徐,好一个义士,等他入京,我一定要重重地赏赐。”刘备点着头说道。

第二十一章 扬州平定

    “报,我军攻克山,都尉许褚阵斩敌将雷薄陈兰。”

    “报,钟离守将张勋得知袁术死讯,率部出城投降。”

    “报,庐江刘勋遣使前来归降,并在途中擒获袁氏余孽十数名,其中有伪帝袁术之子袁耀。”

    “报……”

    攻破寿春城后,关羽便分兵数路,扫清各路伪仲家国余孽,不到一个月时间,来自于各地的捷报就像雪片一样,纷纷洒洒地进入了寿春。

    时至今日,雷薄和陈兰战死,张勋和刘勋投降,标志着袁术势力彻底覆灭,长江以北再没有成编制的仲家国贼军存在。

    “甚好,倒是给我们省心了,立刻起草文书,刘勋迷途知返,今又立下大功,理应入朝受赏。”闻听庐江传来的消息之后,监军沮授心中喜悦,当即对帐中幕僚吩咐起来。

    年轻的吏员们立刻伏案疾书,沮授有个习惯,所有公文都是让几名吏员各自书写,然后再从中挑选最合意的,死他事物也是如此,往往让人分头去做,相互比较印证,取长补短。

    在这种充满竞争的环境下,几名从书院中出师的年轻人成长得极为迅速,短短两年,就都能独当一面了,沮授准备等这一仗打完,就把他们几个都举荐到洛阳去,在更高的平台施展才华。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沮授拿着几份文书去找关羽,对他阐述起自己的想法。

    刘勋曾经被袁术引以为心腹,宁愿放孙策的鸽子都要把庐江交给他去治理,然而刘勋到了庐江,便逐渐脱离袁术,成为一支半独立势力,如今袁术覆灭,庐江扼守长江下游航道,位置相当重要,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再让刘勋占据。

    这次刘勋抓了投奔自己的袁氏族人,以此为投名状向关羽投降,正可以借着赏功的名义将其调离,再用信得过的人来控制住庐江。

    “刘勋在庐江经营已久,势力盘根错节,俨然就是个草头天子,他会因为我们的一封信,就去洛阳看人脸色?”关羽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公与兄,不要抱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依我看来,庐江那边,最终还是要打一仗的。”

    “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沮授笑着说道:“如果云长你不反对,我就让人把这封信送过去。”

    “派个口齿伶俐又有胆色的去吧,廖元俭怎么样?”关羽沉吟片刻之后说道。

    沮授点点头,“甚好。”

    如何处理地头蛇,这是所有征服者都不得不面对的头痛问题,你的实力强,兵力雄厚,但不代表你在每一个地区都掌握有优势,尤其是像庐江这种多山的地方,一旦把刘勋给逼急了,人家拉着部队跟你作对,你来的人多了人家就躲山里,来的人少了人家就打跑你,不来人的话,这片地区就收不上来粮食赋税,一点价值都没有。

    正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在明面上统一了北方大地,但在徐州,以臧霸孙观等人为首的军事集团还是牢牢控制着徐州,只是向洛阳送了一些家眷作为人质,担负起对孙吴政权的防御任务就好,直到几十年后,中央政府才彻底控制住那里。

    对于刘勋来说,他肯定还是希望留在自己的老窝,不大可能去洛阳为官。

    在关羽看来,指望别人顺着自己的意思来是靠不住的,但沮授既然这么说了,倒也不妨试试。

    “降卒越来越多,应该趁着天热,尽快划分土地,开始屯田了。”沮授话头一转,又说起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那些曾经依附于袁术的家族自知有罪,一个个听话得很,给我们省了不少事。”

    安置降卒,这是一门大学问,要知道那是成千上万的、知道怎样杀人的成年男人,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让这些原本就惶惶不安的降卒们铤而走险,要么哗变作乱,要么逃亡成为匪寇,为祸一方。

    让这些残兵败将继续当兵吃公粮,一方面是人数太多养不过来,另一方面来说,他们的战斗力也入不了关羽的眼。可是单纯地将其遣返回乡也不太现实,淮南在袁术之下民生凋敝,又经历了几年灾荒,百姓都跑得差不多了,现在把人遣散,实际上就是把他们往绝路上逼,还是会生乱子。

    好在这么多年仗打下来,不管是关羽还是沮授,对收拢民众、齐民编户、开展屯田这一套已经很熟练了,如今江北已经平定,正是重建家园、重建社会秩序的时候。

    趁着天热,土地温润疏松,让降卒们开掘水渠,平整道路,兴修房舍,为来年的农业生产做好准备,同时还能给数量众多的降卒们找一个消耗体力的去处,省得他们整天闲待着胡思乱想。

    “筛选一下吧,让办事的人多用心,把精悍善战的士卒挑出来,如果有通水性、懂得操船的,着重留在军中。”关羽当即拍板,“如今扬州初定,百废待兴,又是我军南下江东的门户,急需大才坐镇重建,公与兄何不向朝廷上书,担起这重任?”

    “我已经有好些年没有任职州郡了,怕是一时难以适应……”沮授略有为难地说道,但是片刻之后,他便下定决心,重新抬起头来,“也罢,如果陛下信得过,沮某便在扬州,与云长戮力齐心,共建功业!”

    “扬州有公与兄,徐州有陈元龙,还有关某和翼德,踏平江东指日可待。”关羽大手在空中虚虚一握,仿佛要把话语中那一片土地握住,“翼德之前说江东孙氏骁勇善战,不可小觑,哼哼,关某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本事。”

    没过两天,刘勋的使者就押送着逃窜到庐江的袁氏族人抵达了寿春,从他们口中,关羽等人得知了袁术之死的具体情况,然后,他们不禁唏嘘不已,心中更是充满了鄙夷。

    “仓皇逃窜的时候还想喝蜜水,而后居然能把自己气死,被这种废物拖着,汝南袁氏焉能不亡?”看了袁耀的口供,关羽满脸都是不屑的冷笑。

第二十二章 使者

    从袁术在南阳举起义旗,号召天下英豪起兵反董,时至今日,已经是差不多十个年头了,在此期间,他曾经盘踞南阳,北抗董卓、南征刘表,不可一世;曾经被逐出荆州,又在兖州惨败,被追杀数百里;曾经坐断东南,势力范围囊括扬、豫、徐州诸地;还曾经悍然称帝,封赏百官,当起了梦寐以求的天子。

    然而,所有的辉煌与失意,在强大的敌人、迅猛的攻击之下,如今都化为乌有,袁术的人生,也在九江郡南部的一处无名山村之中黯然结束了。

    对于袁术的长子,“仲家国”所谓的“太子”袁耀来说,过去的十年时间,他的人生就像惊涛骇浪中的小舟一般,时而被推上高峰,时而被拉入谷底,人世间的大喜大悲,时至今日的穷途末路,刘勋的无情背叛,几乎将这个自幼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彻底摧毁。

    汉军甚至不用刻意审问,袁耀便一五一十,将袁术生命最后几天的经过都讲述出来。

    寿春是淮南最大的城池之一,关羽虽然与归降的吕布合兵一处,但兵力仍不足以彻底封锁这座巨城,再加上传国玉玺在袁术手中,关羽投鼠忌器,担心逼迫过甚,袁术狗急跳墙,像当年袁绍在邺城那样,一把火把城给烧了,于是采取围三缺一的战术,给袁术留了一丝求活的希望。

    果然,在袁术集团内部,强烈的求生欲望占据了上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袁术带着他的“百官”突围出城,并且倚仗着数量众多的部队,周边错综复杂的地形,用大部分人作为代价,勉强逃过了第一波追杀,疯狂向南逃去。

    后有追兵,前途未卜,袁军不住溃散,两天之后,除了数百名“御林军”和袁氏族人之外,就再也没有人跟随袁术,甚至连保管玉玺的人都不知所踪了。

    长途跋涉,腹中饥饿,但此时军中仅有的食物不过是二三十斛用做战马饲料的碎麦子,好容易煮成粥饭,袁术又挑三拣四地嫌弃,嚷嚷着要蜜水解渴。

    然而到了现在,已经没人把这个“天子”的无理要求当回事了,甚至还有一名小卒粗声粗气地顶撞了一句“只有血水,哪里有蜜水?”将袁术噎得哑口无言。

    或许是越想越气,心中不甘,在继续行军之后,袁术突然大叫数声,口吐鲜血,从马背上栽倒下来,片刻之后便气绝身亡。

    “我袁术居然落到如此田地!”

    这几声嘶哑的喊叫,就是枭雄袁术留在世间的最后的话。

    ******

    “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看着厚厚的一沓审讯笔录,沮授不禁冷笑出了声。

    朝政萎靡,纲常崩坏,欺瞒天下,纵容邪教,这十几年来的种种乱象,几乎都有世家大族在背后推波助澜,作为世家大族的代表,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更是许多事件的幕后黑手。

    从十常侍之乱、夺宫之变开始,袁绍袁术这一对兄弟就开始搅动天下,悍然带兵入京,把持朝政、肆意妄为的董卓更是他袁家的故吏,可以说天下变成这个样子,袁家是逃不脱那一份责任的。

    再往后数,袁绍拉拢盟友,巧取豪夺,将冀州据为己有;袁术占据南阳,私藏传国玉玺,甚至僭称天子,建立了个“仲家国”。

    如此种种,他们死几次都不足以平民愤,没有被关羽擒获,押送回京,在万民的围观下凌迟处死,就已经是幸运了。

    还弄不清自己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真是可笑至极。

    “将袁耀、袁胤、冯氏及其余袁氏族人全部押解入京,让天下人都看看,国贼是什么下场。”沮授笑罢,又板起脸下令道:“对了,把林越叫来,本官要问问刘勋的使者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袁氏族人是刘勋派人押运过来的,为了尽可能省事地平定庐江,把刘勋的势力连根拔起,沮授特意安排了几名能言善辩的官吏负责接待,这几人都是幽州的谍报探子出身,最拿手的就是跟人套关系、搞策反,按照沮授的预料,这三四天时间,已经足够他们把事情搞定了。

    果然,半柱香的工夫之后,沮授就从那名叫林越的中年官员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刘勋本是青州琅琊人,跟曹操、袁术等人早年相识,后来更是借着这关系巴结上了汝南袁氏,在沛国开始了官宦生涯,袁术起兵之后,他便一直追随,凭着老资格和会吹捧,被袁术任命为庐江太守,自此镇守此地,颇具实力。

    这个人狡猾善变却有才干,在他的治理下,庐江还算是太平,虽然有山贼盘踞各地,但刘勋铲除了豪强郑宝、张多等人后吞并了他们的部曲,又与庐江最强的山贼陈策谈和,令其略略收敛了扰民的作风。

    如今袁术已死,刘勋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不足以对抗朝廷,故而果断出卖了他的族人,意图保住自己的性命。

    “这都是刘勋派来的使者说的?”沮授听了之后略略颔首,“此人对刘勋的来历、近年的事迹和当下的心理了如指掌,应该是他的心腹才对,你们是如何问出这些的。”

    “启禀监军,来使心向朝廷,根本无须我等套话或是引诱,自己就主动提出,希望朝廷用怀柔之策,将刘勋诱出庐江。”林越笑着说道:“这两三天时间下来,我们都足不出户,在那位先生的协助下做出了庐江的地形图,只是考虑到监军忙于筹备屯田之事,便暂时没有前来禀报。”

    “哦?”沮授顿时来了兴趣,起身就向外走去,“带我过去,见见这位义士。”

    城南某处,本是袁术麾下重臣阎象的宅院,如今已经被官军征用,人员往来出入,熙熙攘攘的极为热闹,在一间房间里,几人正围着一张宽大的木桌谈论些什么,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令他们不由得起身望去。

    “阁下就是刘晔刘子扬?”来人相貌威严,言语却十分客气,“久仰大名,我乃广平沮授,现于军中任监军一职。”

第二十三章 外地考生

    司隶,洛阳城。

    国子监第一次入学考试已经结束,出乎许多人的意料,此次考试并不是考校士子们的经义水平,而是以很多稀奇古怪的推理、判断题为主,压轴的题目更是以百年羌乱为背景,要求考生们做出一份策论,谈一谈自己是如何看待羌乱和羌人,对朝廷之前的对羌战略有何评价。

    这一下可把好多人给难住了。

    对于这些二十多岁,差不多都是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年轻人来说,羌乱,实在是很遥远的一个概念,他们很多人都是来自豫州、兖州等内地州郡,羌人闹得再凶,也根本触及不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本是很多人家明哲保身的优良传统,然而此时,却成了阻碍他们踏上官途的高墙。

    诸多考生之中,表现最好的当属襄阳来的庞统,这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相貌丑陋,做事不紧不慢,看上去是个拙钝之人,然而,在这貌不惊人的外表下,藏的却是一颗凶狠冷厉的坚硬心脏。

    庞统在短短两个时辰的考试中表现出了卓越的才华,他不消片刻便解答完了许多逻辑推理题,将主要精力放到了策论之上,然后,平常考生绞尽脑汁才能挤出两页纸的题目,他竟然向场中考官要了四次纸,下笔如飞,将十几张上号的稿纸写得满满当当。

    写到最后,担任考官的郭嘉索性就站在庞统身边,对方写好一张,他便拿起观看。

    “哪怕其他人都是平庸之辈,能够发掘出这个年轻人,此次考试就已经赚了。”

    郭嘉在结束考试之后,第一时间就赶往宫中,将庞统的考卷呈给刘备过目,并说出了上面的一番话。

    同时,郭嘉等人对于刘备从考生名单中筛选出数十人,让他们提前考试的疑问和不满,也都随着这一份答卷销声匿迹了。

    “很多想法过于理想化,但以利诱之,使其彼此猜疑争斗,我朝坐收渔人之利,待到时机成熟,羌人疲惫不堪,彻底成为一团散沙之时,再派遣精兵良将前往征讨的思路是没错,也正是我们在做的事。”刘备在仔细阅读了庞统所写的策论之后,也是频频点头,心中生出几分赞赏。

    不愧是能在历史上留下姓名,一力劝说刘备袭取益州,成就三分基业的狠人啊。

    除了庞统之外,颍川徐庶、杜袭,并州王凌、郭淮等人,都交出了令人相当满意的答卷,只不过他们来得有早有晚,好些没赶上郭嘉监考的那一场,就算参加了,也没有像庞统那样引人瞩目,但几位重臣事后评价,认为这些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国子监考试之后,还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插曲,两位操着西北口音的年轻人风尘仆仆地赶到洛阳,结果得知考试结束,即将放榜,其中一人垂头丧气,另一人却情绪激动,为国家错过自己这样的有才之士而悲愤不已,引来许多人围观,其中还不乏各地来的士子。

    说来也巧,他们在那里折腾的时候,恰好赶上诸葛亮路过,为了尽快平息闹剧,诸葛亮便将二人领入国子监,一番交谈之后,才知道这二人都是扶风郡人,一个叫法正,另一个叫孟达,乃是前两年关中大饥荒的时候,逃入汉中避难的,他们本想着继续南下入蜀,可由于张鲁割据汉中,与益州牧刘璋相互交战,往来道路阻绝而无法成行。

    盘桓一年多之后,法正与孟达听说新皇登基,还诛杀了李郭汜二贼,关中诸地重新归于朝廷治下,便想着离开汉中回到家乡,没想到刚走到半路,又听说了国子监开启的消息,便又改换方向而来,结果还是晚了一步,错过了入学考试。

    按照原本的计划,国子监每年对外招生一次,没有考上的士子可以留在洛阳周边继续攻读,等待来年的机会,但法正和孟达二人来得匆忙,为数不多的盘缠早已用光,根本没能力留在洛阳,绝望之下,法正才会发出那样的悲呼。

    诸葛亮听了法正讲述起这几年的艰辛,得知报国有门时的喜悦,错过考试的失意,心中不禁有些唏嘘,加之得知法正祖父法真的别称叫玄德先生,跟恩师刘备的字是一模一样,又觉得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便自己做主,又找了两份考卷过来,让二人当场作答。

    得到这样的机会,法正孟达二人喜出望外,当即竭尽所能,认认真真地作答,而他二人出身于扶风郡县,与长安只有二百余里,正是三辅之地,多年来颇受羌乱之苦,有着切身体会,怀着熊熊的仇恨之火,将策论写得是杀气腾腾。

    看了答卷,诸葛亮颇感意外,连忙安置二人住下,自己则是带着这两份答卷入宫觐见。

    “法正法孝直,孟达孟子敬,他们居然是西北人。”听了诸葛亮的讲述,刘备着实是诧异万分,不禁喃喃自语起来。

    这俩人他熟,简直是太熟了。

    对于一名蜀粉和三国演义爱好者来说,法正和孟达这两个名字绝对不陌生,他们一个是刘备极为倚重的谋士,帮助刘备拿下益州,并在汉中之战大放异彩,献计斩杀曹军大将夏侯渊,奇谋百出,只可惜英年早逝,四十五岁就病死了。

    法正令人惋惜,孟达则是令人痛恨,他被刘备委以上庸之重任,然而在蜀汉与曹魏之间的关键战役襄樊之战中按兵不动,导致名将关羽孤军败北,荆州全境沦陷,断送了大好局面,并在之后投降曹魏。

    多年之后,孟达又在诸葛亮的劝诱下企图再度背叛,却因计划泄露,被司马懿以雷霆万钧之势包围于上庸,最后孟达的外甥邓贤开城投降,导致他兵败身死,传首京师,可以说是个无信的小人。

    这二人在历史上的不同事迹和结局,使得刘备此时对他们的观感也大不相同,看法正策论的时候频频点头,赞不绝口,可是看到孟达的文章,他就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弄得诸葛亮还有些莫名其妙法正的文章固然好,但孟达的也查不到哪里去,并且有理有据,颇有见地。

    怎么陛下的态度就如此不同呢?

第二十四章 从国事到家事

    刘备曾经是个忠实的三国游戏玩家,尤其喜欢暗荣公司的《三国志》、《真割草无双》系列,每一名玩家都有自己喜爱和厌恶的角色,他自然也不例外。

    他的习惯,就是不管使用什么势力,遇见糜芳、孟达、许攸、号称黄昏二神的黄皓、岑昏等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斩首。

    然而,现实并不是游戏,如今他更是一国之君,做事不能随心所欲,以个人好恶来决定他人的命运。

    有才之人,皆可为国所用。

    本着这个原则,刘备还是压抑住自己的厌恶感,认可了孟达的才能,特批二人进入国子监,并下了口谕,凡是错过本年度国子监考试的士子,都有一次参考的机会。

    当然了,考题肯定不会跟之前的一样。

    而法正这个名字,也被列入了名单,成为国子监重点考察对象,这些重点考察对象自己是不知道的,也不会得到什么额外的好处,只是他们的生活作风、表现等等,都会被单独记录成册,交由刘备参考。

    国子监的入学告一段落,御学堂的考试又如火如荼地开启了,那些参加过国子监考试的士子们都很聪明,纷纷把默记下来的逻辑题目、图形题目讲述给同行而来的族中孩童,希望他们能够取得好成绩,但是,一到开考,自以为摸到脉络,信心满满的孩子们就傻眼了。

    御学堂招收十五岁以下的孩童,筛选标准也与成年人不同,鉴于他们生活环境不同,受教育程度也不同,考试内容相对传统得多,主要是测试考生的知识量,基础的算数知识,以及刘备坚持推行的,书面语与口头语之间的相互转化,好些题目甚至就是翻译整句的《论语》片段。

    这一下,家学渊博,基本功扎实的孩子们高兴了,而刘备麾下那些武将家的孩子们则是愁眉苦脸,虽然他们的长辈都心知肚明,这考试对自家孩子来说只是走过场,但对于小孩子来说,比别人差,总是很令人羞愧的事。

    就连刘永,也在化名参加考试之后心有不甘,跑去找母后张宁倾诉,抱怨为什么只考文试,却不考他擅长的武艺和射箭之类。

    却没想到,迎接刘永的不是宽慰,而是毫不留情的批评。

    “读书和练武,哪个容易?”

    “自然是读书容易,坐在那里不用风吹日晒就可以,怎么比得上夏练三伏,冬练三九?”

    “那你连容易的事情都做不好吗?”

    “……”

    “为娘又如何能相信,你在更难的事情上面下苦功了?”

    在遭到一万点精神暴击之后,刘永灰溜溜地跑了,据宫女汇报,当天下午,这小子就拉着裴大虎和刘理还有年龄相仿的张苞等人,大家围坐在一起发狠读书,俨然是要在下一次考试里挽回颜面。

    儿子能知耻而后勇,刘备倒是挺高兴,但令他更高兴的,则是张宁的态度。

    严要求,不惯着,到了如今的位置也丝毫不放松,这才是真正对孩子好。

    为了这件事,刘备还特意和张宁交流了一番。

    “如果永儿回答的是读书难,练武容易,你又该如何教训他?”

    “臣妾会说:年纪小小就偷奸耍滑,只捡着容易的学,长大了又怎能担起重任?”

    “哈哈,倒是怎么说都有理,妙极,真是妙极!”

    事业有成,妻贤子孝,作为男人,这绝对是最美好的事。

    此时距离登基称帝已经有半年时间,宫内宫外各项事宜都逐渐上了正轨,刘备肩头上的担子也相对轻了许多,闲暇时间增多,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家庭更加和睦,糜贞再次怀孕,就是最好的证明。

    如果这一次能够顺利生产,刘备就将迎来自己的第五个孩子,为此他特意举办了丰盛的晚宴,全家上下都为这好消息雀跃不已。

    唯一让刘备有些遗憾的就是,张宁最近两年都没有怀孕的迹象,如今她已经年过三十,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怀孕和生育的风险也越来越大,再过几年,就会成为传说中的高龄产妇,生孩子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张宁心中可以说是焦急万分,她心里很清楚,刘备早年丧父,没有兄弟姐妹,除了叔父刘子敬那一房之外,所有的亲属就只有眼下的三儿一女了。

    若是寻常人家,有四个子女也就罢了,毕竟谁也没那么大的家业要继承,但刘备不一样,他是天子,真正的家大业大,区区三个儿子,一个堂弟,实在是过于薄弱了。

    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十分低下,谁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活多久,皇帝也是人,也是肉体凡胎,同样说不定哪天就呜呼哀哉了。

    万一到了那一天,刘备没有留下足够数量和足够强大的子嗣群体,他的基业只怕是保不住的。

    为了更多的后代,张宁试了很多法子,请华佗开了不少药方,连带着刘备也喝了不少药汤,然而都无济于事。

    刘备倒是看得开,儿子多了少了无所谓,像原本历史上的司马家,枝繁叶茂,结果生了一群废物和蠢才,不但把白痴推上皇位,留下“何不食肉糜”的笑话,还弄出八王之乱,五胡乱华,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一个好儿子,顶得上十个废物,一百个败家子。

    只是,刘备看得开,并不代表别人也看得开。

    张宁就是那个最看不开的。

    身为皇后,张宁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帮助刘备坐稳江山,将血脉播撒下去,尽可能地延续更长时间。

    正是出于这个目的,她才努力学习医术,钻研产科知识,在刘备的指导下制作出世上第一把产钳,开设了专门的妇产医院,并斥巨资积极推广妇科和儿科的医学进步,推广卫生知识。

    然而积累来积累去,到了最后,张宁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怀不上孩子了。

    “陛下正值春秋鼎盛,理应多纳些妃子,既能笼络人心,又能增添子嗣,何乐而不为呢?”

    类似的话语,仅仅在这半年里,张宁就说了不下五次。

第二十五章 选秀

    除了张宁之外,卢植、郑玄、蔡邕等老臣,关羽、张飞等老弟兄,沮授、田丰、陈登等地方代表,也都纷纷进言,希望刘备广开后宫,多多播种,尽可能地扩充自己的后代数量。

    按照他们的话说,帝王无家事,所有的私事都是公事,充实后宫,使更多人成为皇亲国戚,不仅仅可以在他这一代拉拢更多的盟友,而且,有了更多的后代,就可以和更多的人结亲,不断扩充盟友的数量。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这个“道”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一点,用合理的手段凝聚人心,是符合“道”的。

    弄到最后,刘备自己也想通了,自己不知道能活多久,儿子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万一跟历史上老曹家一样,连着出两代短命鬼,那可就什么基业什么理想都没了。

    与其担心儿子多了管不过来,养出一群废柴,还不如生出来之后多花些心思培养,按照他现在的年龄和精力,弄出十七八个儿子,再好好地教育教育,应该是可以的。

    再说了,无论前生后世,但凡事业有成的,且不说二三四五六七八奶,大蜜二蜜的,至少都希望自己的事业能多几个有能力的接班人,不管最后能不能接到班,总之候选人得多。

    那就来吧,区区美女,我刘某人有何惧哉?

    “都是你们逼我的。”刘备义正辞严地说道,但眉眼之中掩饰不住的猥琐笑意,还是出卖了他内心里的欢欣雀跃。

    这世上哪有男人不喜欢女人的?

    于是,继新皇登基、伪帝授首、国子监、御学堂等等事件之后,章武元年终于传出了最重磅的消息

    天子要选秀了!

    当然,“选秀”这个词的问世是在一千多年后的清朝,但类似的做法,可就是汉朝就发明的了,而且这时候的妹子也不叫秀女,而是叫“家人子”,一般都是指官员和富裕阶层的姑娘。

    消息一传出来,天下顿时哗然,无数人奔走相告,激动到不能自已。

    对于许多(曾经的)地方大族来说,这一天来得实在是太晚了,以至于他们望眼欲穿,眼睛都快瞪瞎了。

    汉家天子历来有跟地方大族结亲的传统,而有幸成为皇亲国戚的,不管之前出身如何,都会充分利用自己跟天子的特殊关系,继续加深双方的羁绊,要么是一代代地塞女人入宫,要么是天子的小舅子们拼命表现,获取更高更重要的官职,逐渐把持朝政,为后代获取荣华富贵。

    比如说,先汉的孝文皇后窦漪房,以六郡良家子的身份入宫侍奉太后吕雉,后来又被赏赐给当时还是代王的孝文皇帝刘恒,最后被立为皇后,从此开启了窦氏一族辉煌无比的历史。

    窦漪房寿命很长,从宫女、姬妾到皇后、太后、太皇太后,历经四代天子,权倾朝野,窦氏一族随之鸡犬升天,兄弟窦广国封侯,侄儿封侯,奠定了望族的基础。

    在窦漪房去世近二百年后,窦家又出了一名皇后,这一次是姐妹二人入宫侍奉章帝刘,结果姐姐受宠成为皇后,原本在窦勋犯事身故之后略有中落的家族再度复起,重新权倾朝野。

    又是近一百年后,窦家的第三位皇后桓思皇后窦妙登场,窦家第三度权倾朝野。

    虽然这数百年来,窦家每一次兴起之后,都会因为跋扈过甚而被新皇帝清洗一番,但凭着在朝廷和地方上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整个家族的富贵还是没受到什么影响,始终傲立于一线贵戚的行列。

    窦家出了三代皇后很了不得,但这几百年里,冀州的王氏一族也毫不逊色,他们家族也不知道是哪座祖坟上冒青烟,出了个孝元皇后王政君,结果这家族一下子就腾飞了,极盛之时甚至连哀帝、平帝都无力与之抗衡,王政君逼杀皇后、扒昭仪坟墓、铲除傅、丁两家外戚,让王氏子弟把持朝政,最终导致王莽篡夺皇位,断了先汉的气运。

    即使后来出了个光武帝刘秀,重新建立了汉朝,但也无力扭转这种政治趋势,只得听之任之,从此往后,外戚擅权,因为嚣张跋扈而导致家破人亡,再又新的外戚上台,类似的剧情就一遍遍地发生着。

    尽管给皇帝当小舅子算是个高危行业,但在巨大的利益引诱之下,许多家族还是会不顾一切地将家族里年轻貌美的女子送入宫中,希望能够一飞冲天,飞黄腾达。

    于是,无数车马再次从各地州郡出发,浩浩荡荡地赶往洛阳。

    由于这一次的选秀目标并不局限在“良家子”的范围,除了那些地方上的“好人家”,官宦家族的女子之外,医、商贾、百工这些户籍的子女也可以参选,于是乎,以往仅仅局限于少数人分享的饕餮盛宴,就变成了一场全民狂欢。

    哪个女孩子不想着成为窦漪房、王政君?

    谁又能拒绝捷径的诱惑?

    按照惯例,采选时间是在八月底,然而,七月上旬,司隶周边的妹子们就在家人的陪伴之下,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洛阳地区,她们的年龄都在十五到二十岁,个个都符合“合法相”、“姿色端丽”这个基本要求。

    一时之间,国子监内的学子和落榜之后选择留在洛阳继续攻读,以待来年的士子们,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一样,躁动了。

    按照惯例,朝廷会派出官员,在洛阳郊外进行“海选”,通过对容貌、家世、品行、谈吐等等的考核,筛选掉不合格的家人子。成功者进入复试,接受后宫人员的第二次筛选,最后的获胜者将被划分为十四个等级,比起后世的超女什么的,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出于对男性官员的不信任,张宁主动向刘备请缨,亲自出面组织了一批跟随她学习的官员家属,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这一次选秀的评委,从海选到复选,都是她们来进行筛选,对此刘备也没有异议,只是提醒张宁,多考虑考虑那些官员家的。

    “品行绝对要放在第一位,数量越多越好。”第一场海选之前,刘备特意叮嘱道。

第二十六章 有熟人

    这句“越多越好”,着实显得有些猥琐,像极了过去的昏庸帝王,也就是张宁跟刘备老夫老妻这么多年,知道他不是贪图美色的人,若是换了旁人听到,指不定掉头就给传成什么样子。

    尽管如此,张宁心里还是有点疙瘩,毕竟她是女人,还要帮丈夫挑选女人,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我这一次弄得如此声势浩大,但归根结底,却不是为了自己多占几个漂亮女人。”同床共枕了十几年,刘备自然也看得出张宁心中的小小失落,便耐心地讲述起自己的真实想法,“国子监,御学堂建立起来,培养不同于儒家弟子的可用之才,进而把新学问推广到整个天下,这是为夫今后几十年最重要的事,倒是,只有这样还不够,我们同样需要聪慧的下一代女人。”

    自从几千年前,人类从游牧进化到农耕时代,天生身强体壮,在劳动和战争中都占有优势的男性就取代掌控生育权的女性,成为社会的主宰,人类社会也由母系社会进入到父系社会,并一直延续至今。

    教育,尤其是文化教育,处于比生存、生活更高的需求层级,是一种极为占用劳动力、消耗社会资源的福利,长久以来,几乎只有男人才能享有,女人几乎没有接受文化教育的机会。

    历朝历代,才女都会特别出名,像蔡琰、谢道韫、鱼玄机、李清照这些,都是流芳千古,被后世传诵。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奇女子确实才华横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们能够突破父系社会的垄断,这种精神值得后人敬仰。

    就像两千年后,人们都津津乐道于那些寒门贵子的成功,乐于歌颂那些平民英雄。

    因为实在是太难得了。

    但刘备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为制造出来的“难得”。

    被绑住腿脚还能站上跑道,并且取得不错的成绩,这不光是参赛者的荣耀,更是主办方的耻辱。

    他不希望这种耻辱发生在自己身上,即便社会生产力远远没到两千年后的水平,他也根本没有可以让妇女顶了半边天那位的雄才大略,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些事情,总是要有人走出第一步。

    让精英阶层的女性拥有获取知识的权力和渠道,再一点一点地扩大范围,对华夏民族的未来是好事。

    “陛下的意思是说,创办女学?”

    虽然刘备没有像后世不入流写手那样絮絮叨叨地说上一大堆,但三两句话下来,张宁就明白了他的想法,惊喜地问道。

    “没错,之前我们让宫女跟着你和贞儿学东西,如今既然后宫要收人,那就再把步子迈得大一些,请昭姬和庄姬来教人识文断字,那些家人子们入了宫之后就先当宫女,跟着做做事,读读书写写字,等到了年龄再说之后的事。”刘备点了点头,温声说道。

    按照之前的惯例,只要年龄超过十三岁的良家女子就可以参加选秀,但刘备觉得这个年龄实在是太夸张了,坚持提高门槛下线,指定年龄超过十五岁的及笄女子才可以,没到十五岁的想都别想,说什么也没用。

    但就是十五岁,对刘备的精神冲击也挺大的。

    他今年三十八岁,儿子都十二岁了,虽说穿越过来这么多年,生活习惯和其他方面几乎都被同化,也没什么精神洁癖,但男女之事,还是有点底线的好。

    再说了,女性过早生育已经被后世医学证明了危害极大,从生理到心理,从母亲到孩童,都没一点好处。

    刘备家有美妻,儿女双全,尽享天伦之乐,又不是多年的老光棍,对生理方面没那么多的需求,也不着急拥有更多的女人,等上几年也无妨。

    “既然如此,那臣妾筛选之时,就以德行和才智为先了。”张宁理解了丈夫的心思之后,心中也是十分欢畅,盈盈一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

    洛阳郊外,选秀进行得如火如荼,全国各地的美貌少女汇聚一堂,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毫不夸张地说,有些人活一辈子都未必能见到这么多漂亮的妙龄女子。

    很多官员甚至起了心思,盯上了那些相貌并非顶级的少女,想着等她们落选之后,给自己家族的年轻才俊攀一门亲事。

    所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在审视美女的时候更是如此。

    很快的,在这数以千计的少女、以及护送陪同她们前来的族人们心中,最出挑的那个人就渐渐浮现了出来,令其余的少女都有些黯然失色。

    此人出身于中山毋极大族,乃是故上蔡令甄逸之女,今年刚满二八之龄,生得是美貌端庄,身上更是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令人过目难忘,心中不可抑制地生出爱慕之情,却又自惭形秽,不敢靠近。

    这位女子的姓名叫做甄宓。

    正式海选还没开始,张宁等评委就已经听说了有一位沧海明珠般的少女,不由得生出了浓厚的兴趣,然而,在得知这人的来历的姓名之后,张宁瞬间想起一桩陈年往事,连忙起驾回宫,将此事告诉了刘备。

    “甄宓”刘备听得眼角直跳,脸色也变得青一阵红一阵,额头上青筋暴起。

    时间回到四年前,刘备击败袁绍之后,卸任幽州牧,将治所从蓟城迁往位于冀州的邺城,他沿途巡视冀州各地风土人情,就曾经路过中山,拜访过毋极甄氏,见过甄宓。

    当时甄宓才十二岁,相貌就已经极其出挑,给刘备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甄家主事人出面,试探着想要将甄宓许配给诸葛亮的时候还投了赞同票,只不过被诸葛亮的正牌岳父蔡邕给顶了回去。

    刘备还曾经把这件事当笑话地讲给张宁听,所以在得知甄宓前来洛阳之后,张宁才慌慌张张地找了刘备,想要确认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可这一问,就把刘备给弄了个老脸通红,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四年时间过去了,甄家居然还没有把甄宓联姻出去,而是把这孩子送到洛阳,往自己怀里塞。

    送完徒弟送师父,这是羞辱谁呢?

    “把甄家的人带到宫里来,朕要好好地问一问他们,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刘备冷冷地下令道,然而他马上又改了主意,“这样太引人注目,还是算了,朕要微服出宫。”

第二十七章 啥情况啊

    “你也要去?”

    “臣妾也想去看看,这传闻中美艳无双的甄宓,究竟是什么模样。”

    “那行,去换身日常穿的衣裳吧。”

    很快,刘备便换上了一身寻常富贵男子的装束,又过了一会儿,张宁也穿着一件轻薄素雅的绸衫,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出殿门。

    ******

    甄家是中山大族,虽然近些年像是中了邪一样,长房的男丁全部英年早逝,导致家势中落,但毕竟是财力雄厚,来到洛阳之后也出手阔绰,直接包下了一座新建宅院住了进去,虽说配套的花草树木尚未长成,在这炎炎夏日里起不到什么遮蔽荫凉的作用,可还是大多数人舒坦得多了。

    此时正值中午,烈日当头,几乎所有人都躲在屋内不愿出来,道路上人迹稀少,忽然,一队车马从不知各处而来,缓缓来到甄家那座宅院的门前。

    “谈买卖的?”听得下人前来禀报,甄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甄雄,甄家这一代的主事人,自从兄长甄逸去世,两个侄儿又接连去世之后,他就感觉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就连这次护送甄宓入京,他都不放心交给其他人,而是自己亲自过来。

    在他看来,甄宓是甄家重新崛起的希望,多重视也不过分。

    所以,来到洛阳之后,甄雄特意安排了几场宴会,还让甄宓出了几趟门,一下子就把名气给打了出去,同时,他还放出口风,说是甄宓还有两个花容月貌的姐姐尚未嫁人,引得很多家族上门打问,想要结一门亲事。

    对于上门叙旧的、拐弯抹角求亲的,甄雄已经习惯了。

    可今天开了个谈买卖的,这就让他有些摸不到头脑。

    “不管怎么说,先把人请进来吧。”甄雄略作思考,还是做出了迎客的决定。

    片刻之后,甄雄就惊呆了。

    这些目露寒光,一进院门就各自占据要害位置的精壮汉子是什么情况?

    能够带着这么些人过来,对方是什么来头?

    又是要跟自己谈什么买卖?

    还没等甄雄回过神来,谈买卖的正主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为首的中年男子身穿青色长袍,腰间是一条黑色皮带,低调而不失贵气,他相貌平常,眉眼之间却尽显威势,颌下短髯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久了的。

    “陛下怎么亲自来了?”甄雄认得刘备,此时又从刘备的脸上看出了浓浓的怒意,顿时感觉双膝酸软无力,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去。

    “你是……甄雄?”刘备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正要发泄,结果看着甄雄在自己面前变成一滩软泥,不由得也是一愣,只得压抑着怒意问道。

    “在下正是甄雄,承蒙陛下还记得。”甄雄感激涕零地抬起头来,虽然他不知道这位天子怒气冲冲地杀过来是为了什么,但对方这么一问,看来就没什么事了。

    “……起来吧,屋里说话?”刘备反客为主,径直走进甄雄身后的正堂,张宁紧随其后,然后是两名精悍善战的禁卫一左一右地把住了门。

    甄雄回头看看被惊动得走出房门,又被杀气腾腾的军士们吓得不敢动弹的族人们,示意他们各自回去老实呆着,然后才深吸两口气,缓缓走进了正堂。

    ……

    “之前向伯喈先生打探,想要将你家侄女许配给寡人爱徒的,是你没错吧?”

    “如今又想把她送入宫中,也是你,没错吧?”

    “甄雄,你这是把寡人当成塞外那些不知人伦为何物的蛮子了吧?”

    “还是觉得毋极甄家的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让你们家族的男人都死绝,女人都充官吗?”

    到了如今这个身份地位,刘备已经相当讲究涵养,很少动怒喷人了,但他贵为天子,一言足以破家灭族,此时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来,顿时又把甄雄吓成了一摊烂泥。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草民实在是有苦衷,才做出这等胆大妄为之举啊!”甄雄磕头如捣蒜,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刘备冷冷地坐在那里,张宁则是憋着笑,听着甄雄语无伦次地解释。

    听了一阵,刘备夫妻俩才听明白了,原来这次入京参加选秀,是甄宓自己强烈要求的,她甚至还对劝阻的甄雄等人放出狠话,说是不让自己进京,自己就宁愿终身不嫁,假如甄家逼迫自己嫁给其他人,那就只能得到一具死尸。

    照理说,在这个男权社会中,任何一个家中的女孩子敢这样抵抗长辈,下场都可能会很悲惨,但甄宓作为甄逸的幼女,从小就被家人视若珍宝,如今又如此过激,甄家上下一番商议,决定还是顺了她的意思。

    送她去洛阳吧。

    “不对吧,甄雄,你在洛阳可是招摇得很呢,要不然寡人能知道这事?”刘备冷笑起来,眼神中更是不屑。

    居然把屎盆子往个小姑娘脑袋上扣,真是一点担当都没有,这算什么男人。

    “草民不敢欺瞒陛下,草民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在路上想明白了,既然来了,那就必须搏上一搏,故而才有那些事情。”甄雄哽咽着说道,眼泪再度喷涌而出。

    张宁见状,轻轻拉了拉刘备的衣角,温声劝道:“陛下不要动怒,还是把那甄宓唤来问问吧,臣妾也想见见她。”

    刘备轻哼一声,勉强点了点头,甄雄连忙连滚带爬地出了厅堂,片刻之后,一道颀长的身影便盈盈而来,甄雄和其他甄家人则是被驱逐得远远的。

    “小女甄宓,叩见陛下。”甄宓进门之后便快步趋近两步,然后伏身于地,郑重其事地行了一个大礼,刚刚起身,又对着张宁跪下,端端正正地再度施礼,“小女叩见皇后,祝愿皇后长命百岁,福寿绵长。”

    “免礼,起来说话吧。”刘备淡淡地说道,然而在说话的同时,他却望向张宁,跟自家老婆交换了眼神。

    跟我就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跟你就祝愿你长命百岁。

    啥情况啊这是?

第二十八章 前人教的

    见到甄宓如此有礼貌,张宁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她温声开口,让甄宓起来说话,不必有什么拘束。

    甄宓依言起身,站在堂中看着二人,可这么一端详,张宁就不禁发出了轻叹。

    这姑娘真是太漂亮了。

    张宁身份尊贵,又精通医术,建立专为妇女儿童治病的医馆,这些年来从幽州、冀州再到司隶,见过的年轻女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漂亮的姑娘更是见得多了,其中也不是没有美颜绝伦,令人赞叹的。

    但跟眼前的甄宓一比,张宁就觉得,以前见过的那些漂亮姑娘美则美矣,艳则艳矣,但跟“绝伦”这两个字,也没什么关系了。

    面色皎白如月,长眉入鬓如黛,双眼明亮似星辰一般,鼻梁挺直精致,双唇饱满丰润,既有妙龄少女应具备的蓬勃生气,又在不经意间显出勾人心魄的明媚。

    甄宓身材足有七尺多,修长高挺,一袭月白色暗花长衣穿在身上,将她的好身材遮掩了一部分,但正是这略显宽大的衣服,更让人生出了一丝想要更了解她的欲望。

    “你就是甄宓?”张宁赞许地点了点头,之前对甄氏一族的一些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无论谁家出了这样出尘脱俗的女子,都会想着将其献于宫中搏一番富贵的,如果谁说没这种心思,那绝对是自欺欺人。

    人家卞和发现了稀世美玉,首先想的就是将其献给国君,两度献宝两度失败,还失去了两只脚,就这都不折不挠。

    甄家当年只不过是跟蔡邕打听了一下诸葛亮的年龄,透露了一点结亲的心思而已,八字还没一撇,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民女仰慕皇后已久,今日一见,足昧平生。”面对天子和皇后,甄宓并没有表现出寻常女孩应有的紧张不安,反倒是落落大方地迎上张宁的目光,脸上充满了兴奋和喜悦。

    对于刘备来说,这种眼神和表情他一点都不陌生。

    后世那些追星族,在见到朝思暮想的偶像之后,就是这样一副模样。

    难道这姑娘是我家老婆的粉丝?

    刘备心中想道。

    果然,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宁与甄宓一问一答,很快就把事情弄清楚了。

    甄宓自幼颇有主见,从小到大都不好戏弄,她跟同龄女孩不同,对女红之类的活计丝毫不感兴趣,反倒是喜欢读书写字,经常偷偷使用兄长们的笔砚练习写字,被人嘲笑也无所谓。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甄宓的见识也逐步增长,这时候刘备已经击败袁绍入主冀州,中山不再是前线和军粮的主要供应地,脱离战时管制后,经济建设开始蓬勃发展。

    作为妇幼医馆、义舍这些公益项目的牵头人,张夫人的大名,也不可避免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黄巾之乱爆发之后,许多冀州人北上幽州逃难,在那里得到了容身之地,度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冀州重新平定之后,许多人又选择了返回家乡,甄宓的三姐甄道、四姐甄荣响应官府号召,在妇幼医馆中待了一段时间,学习基础的健康和卫生知识,甄宓正是在那个时候跟随两位姐姐,接触到不少曾经在幽州生活过的妇女。

    “夫人胸怀天下,弘济万民,许多人每每谈及夫人的恩德都会哭泣不止,令人感慨万千。”

    “民女虽然生于偏僻之乡,不知道太多道理,但仰慕德行的心意绝不逊于他人,如今不顾一切想要进京入宫,也是希望能够侍奉夫人,聆听教诲,与贤者共处,即便是一朝一夕,也胜得过庸庸碌碌的一生。”

    甄宓说得情绪高涨,眼中发光,甚至以“夫人”的旧称谓来称呼张宁都浑然不觉,皎白无瑕的面容也因为激动而泛起了红晕。

    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投缘,刘备却越听越不对劲,感情这姑娘是冲着张宁来的追星族,真实目的还不是自己,这啥情况?

    为了追星,不惜陪人家老公睡觉生娃,这追星族也太疯狂了吧,活脱脱一个文艺二逼少女,还是脑子进了几公斤水那种重度患者。

    “咳咳”又听了片刻,刘备实在是忍不住了,重重地咳嗽了两声来打断二人,然后才调整情绪,平心静气地对回过神来的甄宓说道:“若是因为仰慕皇后的仁德,那你算是来对了,如今皇后正准备开设女学堂,毋极甄氏乃是中山郡望,有资格让族中女眷前来就学,无须入宫。”

    张宁听得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了,这小姑娘说了半天,都是我如何如何好,如何仰慕我,压根没提陛下,这要是真的纳入宫中了,还不得毁了人家一辈子?

    “陛下此言差矣。”甄宓一听刘备的意思,连忙转过来正色说道:“古时黄帝妻妾众多,乃至于子孙繁盛,才能将他高洁的品行和学问传播下去,让后世得以继承,怀念他的恩德,如今陛下功高三皇,正应该多纳贤淑有德行的女子,使子嗣旺盛,王业久长,民女虽面容疏陋,德行浅薄,但也愿侍奉陛下,还望陛下不要嫌弃。”

    不得不说,甄宓的口才是真不错,这一顿马屁拍下来,让刘备也有些飘飘然了,但他转头一想,事情有些不对。

    之前一个自称功高三皇,德盖五帝的那是谁啊?

    秦始皇。

    统一天下没十年就死了,又过了三年,传承了几百年的基业也哗啦一下被子孙给败光了。

    由此可见,功高三皇不是什么好词。

    而且按照甄宓的说法,自己多娶老婆多生娃还是造福天下的好事,要当个事业来认真地做,听那语气,颇有些革命群众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豪情壮志。

    一个刚刚及笄的小丫头片子,说这话合适吗?

    “这话是谁教你的?”刘备收敛笑意问道,他是不太相信甄宓自己能琢磨出来这些东西。

    “是民女自己看书,从书里学的。”甄宓瞪大眼睛,有些无辜地答道:“前人教的。”

第二十九章 别参选了

    “历朝历代都不乏奇女子,其高洁品行和才华胸襟未必就不如夫人,但她们终其一生,不过是福及一家一户,即便能主政一朝,也只是循着前人的脚步而已。”甄宓说到这里才意识到,眼前的张夫人如今也已经是万人之上的皇后了,连忙更改称呼,“像皇后这样弘济万民,做出前人未有之伟业的,还是因为有陛下支持。”

    听得此言,张宁转头望向刘备,目光中满是温情爱意。

    她何尝不知道女人想要做事难比登天,而自己所做的事业,像妇幼医院、义舍、女学堂、培养女医师等等项目,无一例外,都需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还要顶着传统思想的压力,才能一步步走到如今,并且蓬勃生长的。

    如果没有刘备在金钱方面和舆论、政策方面的大力支持,她是根本做不成这些事的。

    “民女一向仰慕皇后的仁德,心心念念都是为这宏伟事业出一份力,如蒙不弃,得以侍奉陛下与皇后左右,此生便再无遗憾了。”甄宓俯身拜倒,光洁的额头紧紧贴在手背上,半晌不动。

    “陛下……”张宁再度望向刘备。

    这眼神里面的意思刘备明白得很,他知道自己妻子是真被感动到了,想要把甄宓留下。

    “甄宓,你还记不记得,四年前朕途径中山之时,曾经造访过毋极甄氏。”刘备缓缓说道:“那时朕带了爱徒诸葛亮同往,令叔父甄雄还曾经私下里向伯喈先生打听过他的生辰,似有将你许配给诸葛氏的意思。”

    “民女一直不知情,直到这次看到公告,想要入京的时候才听叔父提起,叔父也说此举似有欺君之嫌,但民女觉得,当初之事只是长辈们顺口提及,之后再无后续,以陛下之胸怀,应该不会在意。”甄宓抬起头来说道,目光中毫无畏惧,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下撇着。

    看得出来,这姑娘有点倔强,不是那种传统的温柔顺从的女子,而是相当有独立意识,不愿被别人摆布自己人生的。

    “陛下,这甄宓所言颇有道理,不如……”张宁第三度转头。

    “既然皇后如此看重你,之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甄宓,你不用参选了,直接入宫做宫女,侍奉皇后,潜心求学,若是遇到心许的年轻俊彦,朕便收你为义女,以公主的身份嫁出去,若是到了二十岁还是如今的心意,那我们就顺其自然吧。”刘备轻叹一声,向甄宓点了点头,随即拉着张宁离开。

    甄宓跪在当地,先是有些茫然,但随后,她的脸上就露出了压抑不住的狂喜和感激。

    有道是君无戏言,天子如此说了,那就是最终的决定。

    这就意味着,自己不用像几个姐姐那样,为了家族的利益,许配给连样貌都不知道的人,而是可以与自己仰慕的人朝夕相处。

    车队缓缓离开,宅院内的甄氏心腹族人也知道了来人的身份、来意和事情的结果,人人喜不自胜,甄雄更是庆幸自己从鬼门关里打了个来回,还有机会获得泼天的富贵,不由得嚎啕大哭,泪如雨下。

    ******

    “臣妾真有甄宓口中那么好?”马车缓缓向城中驶去,走着走着,张宁突然开口问道。

    “那是自然,自从妇幼医馆和义舍开设以来,受你恩惠的人何止千万,根据河北多地传回来的消息,民众每每提及张夫人、张皇后的恩泽都会有人感激流泪的。”刘备嘿嘿笑着说道。

    张宁默默不语,半晌后才低声说道:“臣妾哪里当得起如此盛誉,真正为万民做事的,还是他们自己啊。”

    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牵个头,用自己的身份从刘备那里获取资金和政策的支持,再用这个身份和号召力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而已。

    传授医术、治病救人、兴修馆舍、抚养孤儿……

    这些事情,几乎都没有自己的亲力亲为,民众却将恩德记在自己头上,实在是让人受之有愧。

    “宁儿,这你就想错了,一个人的贡献不光是看他自己做了多少好事,更重要的是他能带动多少人来做好事,让多少人受惠。”刘备笑着解释起来,“看看为夫,没有种过一亩地,纺过一根纱,却让千万人丰衣足食;没有打过一块铁,盖过一间房,却让千万人安居乐业。”

    “这些难道不是为夫的功劳?”

    “我让许多人知道了,事情可以这样做,人可以这样活,给他们指明了新的道路。”

    “在你之前,这些事情也有人做过,但限于财力物力,规模无法做大,也无法长久。”

    “如今我们把善事做成大事、正事,数万人参与,千万人收益,这就叫功绩。”

    “更为重要的是,通过培养女医师,女生员,让那些生养在深闺,一辈子只是相夫教子的富家女子知道,她们也是可以做事的,也是可以用自己的名字行走于天下,而不是以谁家的女儿、谁家的夫人,诸如此类的身份,这才是惊天动地的伟业,倘若真做成了,并延绵后世,我们张皇后可就是名垂青史,让千载之后的人都景仰的人。”

    刘备这一番话有他的几分道理,但更多的,还是出于对妻子的肯定和鼓励,希望她将自己的事业继续做下去,并且做得越来越好。

    而张宁听了之后,心中除了激动之外,更多的也是对刘备的感动,她跟刘备结婚十几年了,旁人说话有多少水分她不清楚,刘备说话有多少水分,她也能不清楚吗?

    不管几分是真,几分是哄自己开心,总之这是劝人向善的好话,既然如此,自己就继续努力吧。

    “可是那甄宓如此情真意切,陛下为何不让她参选,而是入宫做宫女呢?”张宁解决了一个疑问,感觉心满意足,便又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话题,“可是她的容貌入不得陛下的眼?”

    “要是连她都看不上眼,为夫也就只能娶个仙女了。”刘备失笑起来,随即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色说道:“只是她还太小了,热血上头,倘若早早定下了余生,日后难免会后悔,给她几年时间吧,其他入宫的女子也是同样,先在宫中生活两年,过了这股子狂热劲再说。”

第三十章 划拨土地

    在功名利禄的引诱之下,原本在兵荒中变得萧条荒凉的洛阳周边再一次焕发了勃勃生机,除了洛阳城东西两侧的狭长土地外,随着几座浮桥飞架洛水之上,洛水南岸的土地也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由于官府的建筑队人手有限,短时间内难以满足所有人都居住需求,以至于到了八月,仍有许多人不得不住在茅草房内,这让他们实在是不堪忍受,于是,他们通过各种关系,表达了对土地和房屋的迫切需求。

    土地归朝廷所有,不能买卖?

    好,我们认了。

    不能买,总能租吧?

    官府的工匠不足?

    没关系,我们自己可以出钱出人,从老家请工匠来盖房子。

    “都托到你这里来了?”御书房中,刘备听完郭嘉的抱怨,不由得轻笑起来,“这个世上,能用钱解决的事就都不是事,他们既然愿意自己出钱出力,那朕就允了。”

    “那就把城南靠洛水的地划出去?依臣只见,还是将各地高门富户来京之人都安置在城郭内,方便朝廷控制的好。”郭嘉建议道。

    内城城墙为城,外城城墙为郭,对于洛阳这座面积有限的城池来说,郭,就是城东和城西,被北邙山和洛水夹着的两块地了。

    刘备摇了摇头,“这两块地寸土寸金,哪里轮得到他们居住,就按照奉孝你刚才说的,城南之地。”

    没过两天,司隶校尉部的军士和工匠们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洛水南岸,开始用绳索和软尺丈量土地,打下界桩,用白灰划定一块块土地的范围。

    这里原本也曾是人烟茂盛之地,后来荒废了,再到刘备重建洛阳的时候,也特意将这块土地空置不用,时至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然后,城外几座高大的公告板上,也写下了新的告示。

    朝廷对外出租土地,可用于修建房舍,租期二十年,可以续租,若是承租人按照朝廷指定规格建造,便可享受十年免租金的优惠。

    “嚯,这听起来倒不错。”

    “我这就给族中写信,让他们带足钱财,聘请工匠前来洛阳。”

    除了这些财大气粗老家近,对修筑宅院有自信的人们之外,还有许多人则是盯上了告示的其他几条事项。

    “若是自己招不到工匠民夫,请官府的人来修建,则需要支付足额薪金。”

    “跟自己从附近各地招募工匠差不多啊,没有往来路途上的花费,应该还能省钱。”

    “但什么时候能开工就不好说了,万一拖上三五个月,一年半载的,你也没话说。”

    众人吵吵嚷嚷,各自盘算着自家该用怎样的方式,有些机警且带了许多钱财来洛阳的,则压根不跟他们呱噪,径自赶往洛水南岸,想要赶在其他人之前选个好地方。

    告示最后说了,想要承租,需要缴纳一定金额的保证金,表示自己有实力在京城盖房居住,缴纳保证金的临时场所就设在官府划出来的土地上,现看现交钱,当时就能拍板。

    有话跟官府说,跟这帮家伙瞎聊什么呢。

    怀着类似的心思,他们浩浩荡荡地驾着车马过了河,然而,在看到那一块块用界桩和白灰勾勒出来,方方正正得像是砖块一样的土地,胸中却不约而同地萌发了被愚弄的怒意。

    这么屁大点的地方,给谁住呢?

    “方圆三十步,合下来接近四大亩了,还不够你们住的?”

    面对这些地方豪强们的质问,负责记录土地出租情况、收缴保证金的中年吏员瞪着眼睛,毫不客气地喷了回去。

    这群家伙,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惯了,以为堂堂京城也是一样么?

    双方就那样瞪着眼睛,争吵了好久都没争出个结果,很多脾气不好的已经掉头离开,不愿意再租地了。

    汉朝六尺为一步,汉尺约合后世的二十三厘米,也就是说,每一块建筑用地约为方圆四十米,一千六百平米,对于后世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面积,住上几十口人跟玩一样。

    但是,有财力自己修建宅院的,哪个不是地方上的显赫家族,在他们眼里,没个十几二十亩的那压根就算不上个宅子,像眼下这么点地方,建起来的宅院实在是有辱自己家族的名声。

    宁愿不住,也不能受这种委屈。

    有些人大发雷霆、有些人垂头丧气、有些人索性离开了,有些头脑灵活的人则想出了另一个点子一块地不够大,多租几块地盖个大院子不就行了吗?

    告示上也没有说,每家只能买一块地啊。

    “当然可以多买,但是,房舍、墙壁等等,不得超越界桩,两块地之间的空地可没有租给你,那是路,谁都能走的路。”中年吏员似乎是早就得了指示,当即斩钉截铁地断了这些机灵人的念想。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偏西,原本热火朝天的景象也在人们不断的失望之下退去了。

    告示贴出的第一天,没有一块土地成交。

    天色渐晚,那些被派过来的官吏们也有些失望,开始张罗着收拾桌椅,准备回家睡觉。

    正在此时,一支十余人组成的马队远远从南边过来,见到这幅景象,不由得放慢脚步,缓缓从预设的道路上通过,唯恐踩踏了界桩和齐齐整整的白灰线条。

    片刻之后,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翻身下马,向那些正在收拾桌凳的吏员们问路,随即攀谈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听了吏员们的解释,中年文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再度微笑着答谢,向不远处的洛阳城纵马而去。

    “这人说是荆州来的士人,怎地操着一口西北边地的口音?”望着那些人远去的背影,那名又是指路,又是抱怨今日差事的老吏员不由得心中纳闷。

    这一行人一路北行,在横跨洛水的浮桥上啧啧称奇了片刻,便毫不停留地来到了城东的馆舍,凭着路引入住之后,那名中年文士又独自一人出门,在华灯初上的街道上游荡起来。

第三十一章 酒街 夜市

    由于受地形限制,洛阳城是历史上稍有的小城,方圆数里的高大城墙之内,仅仅容得下皇宫和一些重要建筑,在遭遇董卓纵火烧城的浩劫之前,三公府邸、太仓、武库、金市和一些贵族宅邸都在城中,在刘备重修洛阳城后,也只是把以往歪歪扭扭的不规则城墙变成了方方正正,并没有把这些功能性建筑全部迁了出去,反而又划出土地,为朝廷各部门修筑办公场所。

    城里挤得满满当当,国子监、集市、甚至用于接待各地派往京城官员的馆舍这些,就都被规划到了城东的郭区,按照蓟城那边积累下来的先进经验,搞起了商业街、酒街这些刺激消费的娱乐场所。

    那些尚未被开发利用的土地上,大多都盖着茅舍,供各地进京的士子、秀女,以及陪同他们前来的族人居住,这些人非富即贵,根本无法忍受茅舍中的闷热环境,白天还好,一到傍晚,一条条灯红酒绿的街道之上、道路两旁的酒肆、饭庄之中,就满满当当的全是客人了。

    其中,东三街上的诸多酒肆,凭着长途跋涉运送来的幽州美酒、精美到令人眼花缭乱的酒具、花费重金请来的幽州音乐学员的乐师,很快就成了人们趋之若鹜的热门场所,每日里都会因为争抢桌椅而发生的口角,有时候还会爆发小规模武斗。

    此起彼伏的治安事件令司隶校尉赵风不堪其扰,好几次进宫谒见刘备,希望重启宵禁制度,还洛阳一个安静的夜晚。

    然而刘备压根不打算这么做,反而兴致勃勃地询问起几起斗殴的战况。

    “宵禁就没必要了,这么热的天,连朕都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想要找几个人陪着喝冰酒呢,更何况他们住在茅舍之中,更是闷热无比。”

    “洛阳是京畿重地、天子脚下,那些人彼此殴斗,简直目无王法,传出去恐怕有损皇家威严。”

    “让他们去斗,你只管秉公执法,该抓的抓,该打板子的打板子就好,只要别闹出人命就好。”

    “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些人放弃家中优渥的生活跑来洛阳吃苦,本就满腹怨气,斗一斗,泄泄火也是好的,假如他们之间安然无事倒不是好事,八成是憋着劲要跟朝廷斗呢。”

    见刘备态度坚决,执意要把城外变成转移矛盾、宣泄怒火的场所,赵风便也不在固执己见。

    不就是让麾下士卒们多值夜,多轮岗巡视吗?

    “对了,还有一事,不知陛下如何看待。”赵风正要告退,却又想起了另一桩让自己头痛的事情,“国子监中的生员们也多有每日混迹在酒肆歌坊,乃至通宵达旦的,就在昨日,臣还接到报告,说是有生员酒醉之后掉入道旁沟渠,险些溺死在半人高的积水之中。”

    “国子监的生员?”刘备眉头微微一皱,怒色一现即隐,语气又回复了平静,“不管他们,想怎样就怎样,这么多人,总是有好有赖。”

    赵风抿着嘴不说话了。

    在他看来,朝廷出资出场地设立国子监,就是为了给国家筛选精英,培养预备官员,各地士子纷至沓来,除了求富贵之外,绝大多数人也都是怀着一颗报国之心。

    能够通过国子监考试的都是才智出众、前途无可限量的年轻人,如果在灯红酒绿中迷失自我,对国家、对自己,都是极大的损失和遗憾。

    “依臣之见,还是要将这些事情告诉康成先生,请他多多约束那些生员。”赵风想了想,再度提出建议。

    “康成先生从北海到幽州,再到洛阳,门下出了多少士子,这种事情不知道见了多少,你所说的,只怕他早就知道了。”刘备笑着摇了摇头,“朕会让仲达在国子监内贴告示,劝诫生员们自重身份,至于他们听不听,还是要看自己。”

    国子监不是普通书院,教出来的生员也不是普通士人,而是国家的预备官员。

    假如有人考进了国子监,就以为可以高枕无忧,荣华富贵唾手可得,那他可就大错特错了。

    教学之外顺其自然,不干涉生员的个人生活,尽量让所有人显露本性,并对其品行进行观察和评定。

    这是国子监创办那一天起,刘备、卢植、国子监的第一任祭酒郑玄等人就确定下来的基本方针。

    毕竟这些人之后要在朝廷和地方上做官,其中佼佼者在经历磨练之后,甚至会成为国家的重臣,缺乏自制力、无法抵御欲望、需要别人耳提面命才能老实的家伙是绝对不能要的。

    耐得住寂寞,经得住诱惑的,才有资格成为国家的栋梁。

    至于那些仗着家中的钱财,肆意挥霍青春的,若是能看懂告示背后的用意,幡然悔悟还好,若是看不懂,继续厮混堕落,一年之后也就只有卷铺盖走人的下场了。

    “既然陛下早有定夺,臣便不多说了。”赵风俯首道。

    ******

    夜幕下的东三街仍是人头攒动,满街都是五颜六色的灯笼和招牌,欢笑喧闹声和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在公元二世纪这个时代,恐怕世界上绝大多数地方的白天都没有如此繁华的景象。

    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三名年轻人左顾右盼,仿佛是有些不适应这种场合。

    “这就是传说中的东三街夜景啊,果然名不虚传。”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场景,徐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比白天路过的时候喧闹多了,难道这些人都是昼伏夜出?”

    “有那么大的日头顶在脑袋上,白天出门不得热死,再说了,热得睡不着觉,还不如出来饮酒作乐呢。”庞统说着话,眼神早已经飞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家酒肆里,喉咙不由得有些发痒,“要不然我们也进去喝两杯?”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兴奋,但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美酒的诱惑,让他们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明天一早还有课,他们来这里见识了夜景,顺便吹了吹晚风,已经是不错的消遣了,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和精力。

    二人过足了眼瘾,正准备转回国子监的生员宿舍,这时候庞统才意识到,从刚刚开始,蒯祺就一直都没有说话。

    “子安,你怎么都不说话?”庞统望向蒯祺,发现对方的神色有些异样,便疑惑地问道。

    “你们跟我来。”蒯祺不由分说,拉着二人便向前走去。

第三十二章 毒士入京

    在蒯祺的引领下,庞统和徐庶二人装作是被灯红酒绿迷乱了双眼,饶有兴致地游荡在街道上,不住地左顾右盼。

    片刻之后,他们便顺着蒯祺的眼色,看到了坐在一家酒肆的临街座位上,端着一杯刚刚被送上桌面的桂花酒,同样在四下里打量的中年文士。

    “子安认得此人?”徐庶有些纳闷,正要转头询问,却不想那名中年文士恰好转过头来,与蒯祺来了个四目相对。

    “走走走,被发现了。”从对方那略显惊讶,又似笑非笑的表情上,蒯祺瞬间意识到自己已经暴露,连忙拉着庞统就转身离开,消失在人流之中。

    望着蒯祺等人的背影,中年文士失笑着摇了摇头,专心致志地对付起了面前的美酒。

    蒯家的三公子居然也在洛阳,而且还呼朋唤友地招摇过市,生怕别人认不出自己吗?

    快步穿过两三条街道之后,蒯祺他们才停下脚步,这时候庞统和徐庶才来得及询问,刚才他们看见的是什么人,居然能把蒯祺吓成那样。

    “那是宛城张绣手下的人。”蒯祺惊魂未定地说道:“贾诩,贾文和,你们听说过没有?”

    “那就是贾文和?”徐庶瞬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想要回去再看一看。

    当年董卓乱政,被王允吕布等人联手诛杀,数万凉州边军群龙无首,又不能被王允所容,几乎要各自逃散,返回凉州。

    关键时刻,正是这贾诩出谋划策,将各自为战的凉州军六大校尉联合起来,一口气反攻长安,重新把持住朝政。

    毒士之名,也随之传遍了司隶和周边地区。

    在长安盘桓半年后,贾诩便销声匿迹,再次出现在世人视线中,已经是跟随六大校尉之一的张济离开关中,南下荆州,与荆州牧刘表展开激战了。

    张济在攻打穰城时被流矢所中,不治身亡,荆州军方本以为这支远道而来的部队会拼死一搏,却没想到,贾诩帮助张绣掌控住全军之后,力排众议,孤身前往襄阳,说服刘表等人,竟然不费一兵一卒,就帮张绣成为了宛城的主人。

    这支军队的军费军粮都是刘表负担,张绣需要做的,仅仅是名义上臣服于刘表而已。

    自此之后,张绣对贾诩更是言听计从,荆州上下也对贾诩的本事大加赞赏,这三年来刘表数次试探,想要将其招致麾下,只可惜都以失败告终。

    庞统和徐庶都是荆襄之地的年轻才俊,耳目并不闭塞,对贾诩的大名早有耳闻,听蒯祺这么一说,顿时心痒难耐,想要再回去看看。

    “那他又是如何认得子安你的?”庞统慨叹两句,旋即皱着眉头问道。

    “当年张绣身故,贾文和前来襄阳,不但刘使君将其奉为上宾,蔡德,家兄等荆州重臣也曾经邀请他到家中设宴款待,小弟也有幸与其交谈了几句。”蒯祺不无骄傲地说道。

    蒯祺不是个喜欢吹牛的人,听他说得言之凿凿,庞统便心中有数,确认之前看见的中年文士正是贾诩。

    “那他来到洛阳,是为了什么?”徐庶冷不丁地问道。

    三人齐齐沉默不语。

    如果他们所想不差,也就是说,朝廷在不断抛出香饽饽,与地方大族搞好关系的同时,也准备对荆州动手了。

    贾诩出现在洛阳,应该是代表张绣来的,那个家伙在韬光养晦两年,恢复元气之后,决定要反水了。

    一路无语。

    直到返回国子监的生员宿舍,蒯祺才关闭房门,点亮油灯,摊纸研墨,在不甚宽阔的案桌上奋笔疾书起来。

    “我要写信把这件事告诉两位兄长,让他们尽早做好准备。”蒯祺心中暗道。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就是轻轻的叩门声。

    “谁?”蒯祺一惊,又舍不得墨迹淋漓的纸张,顿时慌了手脚。

    “我。”门外响起的是庞统的声音。

    片刻犹豫之后,蒯祺还是打开了木门,让好友进到这间方圆不过两丈的房间。

    ******

    第二日一早,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郭嘉就接到了一条消息。

    宛城张绣的使者已经来到洛阳,按照之前的约定,跟他的下属接上了头。

    “来得倒是挺巧,赶在没有朝会的日子。”郭嘉嘴里嘟囔着,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妥当,急匆匆地离开了家。

    由于贾诩是刘备当初指名道姓的重点关注对象,这一次又是悄然前来,所以郭嘉并没有大张旗鼓,半个时辰后,一架马车便载着他和贾诩进了皇宫,经过仔细的搜身,才来到刘备所在的御书房中。

    此时刘备也已经得到消息,见到贾诩,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反复打量这位历史上有名的聪明人。

    “早在半年前,朕的人就曾前去宛城,跟先生和张绣有过联系,并且多次相邀,为何直到今日,先生才肯来洛阳呢?”寒暄过后,刘备似乎是漫不经意地问道。

    “张将军一向有拨乱反正,为国效忠之心,自从陛下遣使至宛城,我等便通过各种手段囤积粮草物资,厉兵秣马,静候王师南下讨伐刘表。”贾诩言辞恳切,俨然一副忠臣做派,“只可恨刘表对张将军颇有戒心,自从陛下即位以来,又在鲁阳、叶县等地增派兵力,盘查往来商旅行人,在下唯恐打草惊蛇,故而不敢妄动。”

    刘备斜眼与郭嘉交换一下眼神,无声地笑了笑。

    这些话半真半假,囤积粮草物资,不论出自什么目的,贾诩是肯定做了的。

    至于担心打草惊蛇,暴露宛城与洛阳的关系,就完全是借口了。

    贾诩真正在做的,不过是观望而已。

    自从孝灵皇帝驾崩以来,朝廷屡遭剧变,被边地武夫把持了近十个年头,期间的两个天子接连惨死,文武百官葬身于滔滔黄河之中,朝廷的威严降低到了极点。

    在许多人眼中,刘备这个依仗讨伐黄巾起家,在乱世中一步步走来,又自立为天子的家伙,跟董卓、李这些人一样,都是边地武夫,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再加上刘备之前的一系列政策措施,都严重损害了世家豪强的利益,按理来说,是难以坐稳这个皇位的。

    直到国子监、御学堂和选秀,标志着朝廷向地方实力派伸出了友好之手,很多人才放弃了观望,积极响应起来。

    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贾诩才会来到洛阳。

    “朕曾听段忠明提起,先帝东归之时路过弘农,饥寒交迫,衣食无着,还是先生坚持为先帝与文武百官奉送饭食,可有此事啊?”刘备不愿再纠结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东西,话锋一转,便聊起了数年前的事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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