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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舟烂柯     大汉昭烈帝txt下载     大汉昭烈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觉得可行吗

    被李这么一说,众将就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要牺牲自己,用自己的脑袋给其他人换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我这几年捞了不少钱财珠宝,其中一半分给你们,也不枉兄弟一场,另一半”李说到这里便转过头去望着郭汜,郑重其事地说道:“郭多,凭你的本事,再带上一些愿意跟随你的弟兄们,带着钱财去凉州或是西域,称雄一方不是问题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改头换面,带着你的儿子逃到异域他乡?”郭汜沉声问道。

    “我们几年来做了什么事情,自己心里都该清楚,这可是夷灭三族的大罪,想留下一丝血脉,必须远走他乡,逃到皇帝手伸不到的地方。”李再次环视众将,“你们也是一样,愿意跟着郭将军走的就走,愿意留下来赌运气的,就尽快物色与郭将军相貌相似的人,用他的脑袋来蒙哄过关。”

    “如果事后有人告密又当如何?”一名都尉沉声问道。

    “都是一个绳子上的蚂蚱,谁敢乱说,他自己的命也保不住,谁会那么蠢?”李冷笑起来。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但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其他人也都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就连郭汜也眯起眼睛,不知在考虑些什么。

    李也不着急,只是低眉垂目,静静坐在那里,犹如老僧一般。

    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急。

    今日之战,李本来是想通过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来压倒郭汜,获取整支军队的主导权,不料低估了对手,不但自己身负重伤,短期内无法理事,还折损了李暹和胡封这两个最亲近的左膀右臂,说得难听一点,如果麾下有人动了坏心,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在被救援回营的路上,李便开始琢磨如何保全自己的性命和权势,这才有了刚刚那一出戏。

    有资格进入这座大帐参加议事的将领都是军中老人,彼此间除了利益纠葛之外,多年来并肩作战的情谊和义气也是重要的联系纽带,李主动提出牺牲自己保全他人,摆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其他人即便是有这方面想法,面子上也必须表现出反对态度。

    话都说这份上了,谁能厚着脸皮说好啊好啊,那就有劳老哥你去死了?

    可是,万一大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默许了李的“提议”,那他可就真的弄巧成拙,骑虎难下了。

    “你们可千万要做个人,别当卖主求荣的畜生啊。”李心中不住默念,不知不觉,汗水就洇湿了包扎伤口的厚厚麻布。

    幸运的是,大部分将领跟随李郭汜做恶已久,都不太相信自己可以逃过制裁,纷纷出言反对,另外一部分人虽然不可避免地动了心思,但出于对李的畏惧和其他考虑,还是硬着头皮附和,说了些愿意誓死追随将军的话。

    “都是自己弟兄,活就一起活,死就一起死,那种蠢话不要再提。”见众将纷纷变态,郭汜也顺势拍板,否决了李的提议。

    “俺这辈子就认二位将军,再让俺认别人,不行!”

    “对,老子这些年跟着二位将军,什么见识过了,什么都享受过了,死了也没什么遗憾。”

    几名核心部将也纷纷叫嚷起来,争先恐后地表起了忠心。

    见到局势按照自己的预计进行,李长长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隐隐露出一丝笑意,但他随即收敛笑容,将众人的思绪拉回到眼前的战事。

    “诸位弟兄都不愿匍匐在别人脚下当狗,愿与我二人同生共死,李感激不尽。”李强忍着疼痛,抱拳团团一揖,继续说道:“然而叛军重兵在前,如何退敌,还是事关生死存亡的问题,需要弟兄们群策群力,找个对策出来。”

    一听李说起军情,众将的心情就再度低落了下去。

    “如之奈何,还请将军拿个主意。”一名校尉按捺不住焦躁的心情,高声叫了出来。

    “是啊将军,给弟兄们指条路吧。”又有人开口说道。

    李心思诡谲,能言善辩,一向是给别人拿主意的,此时遇到难处,别说习惯了唯命是从的下属们,就连郭汜也盯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期盼。

    “陈仓,陈仓……”李低声念叨了几遍,突然抬起头来,“当年樊稠在长平观大败马腾韩遂,也是一路追杀到了这里,然后与韩遂把臂言欢,任由叛军离开了。”

    听到这段往事,众将都不敢搭话,因为就在此战之后不久,樊稠便因为闹着要出走长安,被胡封在宴席上刺杀,部众也被吞并,此时帐中就有不少人经历过那件事。

    “后来我才知道韩遂说了什么,让樊稠甘心放弃功劳,放他们从容离去。”李继续说道,复述起了他得知的谈话内容。

    天下之事反复无常,不是人力可以预料,你我本为同乡,眼下有些小摩擦,以后却难保不会再走到一起,还请阁下好好考虑。

    这就是韩遂说动樊稠的话语。

    “韩遂不过一介贼子,尚且懂得这个道理,我们又岂能不知?”李冷笑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正当此时!”

    “你的意思是说动马腾韩遂,让叛军放我等返回前往凉州?”郭汜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们的脑袋就是马腾和韩遂升官发财的踏脚石,再说了,我们一旦在凉州站稳脚跟,他们二人的霸主地位就岌岌可危,你就是说出花来,他们也不会做出这种蠢事。”

    李同样摇了摇头,“不是去说服马腾或者韩遂,而是候选、杨秋等人,他们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想窝在凉州当土霸王,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马腾和韩遂手里抢功劳,所以今天偷奸耍滑,根本不与我军拼命,说服这些人应该容易些。”

    郭汜沉默片刻,再次开口问道:“你要怎么说服他们?”

    “韩遂狼子野心,一心想独占凉州,若是被他立下大功,被朝廷委以凉州重任,势必会吞并其他势力,倘若候选等人转而与我军结盟,共抗韩遂、马腾,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好事。”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样说的话,你觉得可行吗?”

第一百五十章 勾结

    凉州边军和凉州联军在陈仓城附近遥遥相对,彼此都不敢轻举妄动,对于联军一方的主将韩遂和马腾来说,他们也乐得保存实力,静待段煨大军赶来。

    然而第二天傍晚,出营巡视的马腾次子马休急匆匆地返回了自家军营,对父亲禀报了一些不太寻常的情况。

    “李军中有人去了八部那里?”听到马休回禀的消息,马腾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马腾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父亲曾任天水兰干尉,后来因为得罪了上司而丢官,只得在陇西娶了一位羌女为妻,过上了寻常人的生活。

    由于出身贫寒,马腾的年轻时代只能依靠去山中伐木,再背到城里去卖来养活自己,在经年累月的体力劳动和汉家名将的优良基因共同作用下,他成年后成为了一名身高八尺有余、面容雄毅的魁梧汉子,又赶上狄道人王国勾结羌人叛乱,便应征入伍,一步步爬到了军司马和偏将军的位置上。

    然而,个人的私欲战胜了对国家的忠诚,随着恩主凉州刺史耿鄙被手下人杀死,马腾也背叛了自己的国家,联合韩遂等人加入王国的军队,自号合众将军,成为了叛军一员。

    十年之间,马腾与韩遂相互勾结,先后推举王国、边章、阎忠、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为叛军首领,以这些人作为棋子,用到失去价值便将其杀死,始终牢牢把持着叛军的核心力量,甚至马腾韩遂之间也数次相互攻伐,甚至连家中妻儿都死在韩遂刀下。

    即使有如此的深仇大恨,马腾仍然与韩遂称兄道弟,或许对他来说,妻儿的性命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拥有权势,女人和子嗣自然会源源不断吧。

    凉州叛军之中的其他大豪也差不多,都是当面称兄道弟背后捅刀子的狠角色,正因如此,他们之间的忌惮,丝毫不逊于对敌军的忌惮。

    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候选杨秋等实力较弱的八部众选择了抱团,将军营安扎在相邻的位置,与韩遂、马腾二人的军营各自分开,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而马腾和韩遂也不放心彼此以及那些墙头草,时时要派出得力人手担任哨骑,监视另外两座军营的动向。

    此时听得马休传回消息,马腾立刻召集长子马超、三子马铁、侄儿马岱,以及他最为倚重的猛将庞德前来商议。

    “我这就带人过去。”马超是个暴躁性子,没听几句就满脸杀气,转头便向外走去。

    “兄长干什么去?”马岱一把拽住马超的胳膊,发问的同时还转头望向马腾。

    “让候选他们把李的使者交出来,不交出来就说明他们是一伙的,我就杀进去灭了他们!”马超瞪着眼睛说道。

    马腾见长子这副模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都不许拦着他,让他自己过去,有本事就一个人把八部给灭了。”

    马岱依言松手,反倒把马超弄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左顾右盼了几下,发现还真没人拦着自己,便老老实实地转了回来,继续横眉竖眼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怒。

    在自家老子面前表现表现勇猛刚烈就好了,真要一个人跑去别人军营里挑衅,按照凉州人的做事风格,估计当场就能被人射成刺猬,他又不是傻子,才不会做那种蠢事。

    “休儿,你可曾打探清楚了?”马腾也懒得搭理这个脑子缺根筋的儿子,转而询问起情报的真实性来。

    “此事千真万确,孩儿带人在山坡后面藏着,亲眼看到有人从东面过来,远远兜了个大圈子,然后进到了候选他们的军营之中。”马休斩钉截铁地答道。

    “李这人狡诈如狐,骁勇如虎,实在是不可小觑,他此番派人去八部那里,应该是想要分化我军,从而尽快突破陈仓一线。”马腾悠悠说道。

    “如今我军占据兵力优势,只要坚守下去就可以大获全胜,候选杨秋他们应该不会放弃到手的功劳,将军无需多虑。”庞德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马腾摇了摇头,他跟李是老对手了,对对方的做事风格很清楚,这都不需要动脑子,就能猜出李的计划。

    而且,作为局中之人,他也知道自己这边的联军只存在于名义上,内部矛盾大得吓人,极易被敌手利用。

    “这一次响应段煨号召的其实就是我与韩文约两家,硬仗我们打,功劳我们领,好处我们占,其余八部只是来蹭一点油水。”马腾摊开手,再一根根曲起手指,对几个满脑子肌肉,只知道打打杀杀的晚辈讲述起了当前的形势,“我们的油水和李的油水都是油水,应该没什么不同,他们为什么要急着断自己的路?”

    几个年轻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实际上有没有听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伯父的意思是说,候选等人会为了好处而跟随我们对抗李郭汜,也会为了好处而帮着李郭汜对付我们?”马岱第一个反应过来,当即开口问道。

    “他们敢!”马铁瞪着眼睛叫了起来,“段煨说了,李郭汜乃是国贼,只要拿到他们的脑袋就能封候拜将,候选那些家伙怎么可能放着这样的大功不要,反倒跟着国贼一起,难道是不想活了吗?”

    “有伯父和韩遂老贼在此,功劳哪里轮得到他们?”马岱反驳道。

    马铁还想争辩,可是脑子转了转,却发现这个堂兄说得在理,如果真的能够将李郭汜诛杀在陈仓这里,而其他人想要抢功的话,他肯定不介意再顺手把那些“战友”们杀个干干净净。

    “我们曾经也是叛军,国贼,跟官军打了十来年的仗,现在还不是被朝廷那边委以重任,还许下各种官位?”马腾对马岱赞赏地点了点头,然后放缓语气对三个儿子细细讲解起来,希望他们能够聪明一些,“对边地之人来说,忠义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有实力,要对朝廷有用,我们是这样,候选等人也是一样。他们如果有机会击败我和韩文约,成为凉州的霸主,那朝廷的赏赐和拉拢就会转而落到他们头上,不管他们之前做了什么,这也正是这些人的底气。”

    “所以跟李郭汜勾结,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坏处。”马超也反应过来了。

    “如果能借助这支军队的力量,与我和韩遂在凉州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对他们来说非但没有坏处,反倒还是好处。”马腾冷冷一笑,“只要他们觉得自己随时可以杀死李郭汜,吞并这支人马。”

第一百五十一章 劝进

    “今年年初,李郭汜二人意图逃亡凉州,被当地叛军堵在陈仓,原本是必死的局面,却不知怎地被他说通凉州八部并与之结盟,反过来跟马腾、韩遂和段煨等关中诸将打得难解难分。”

    “我们在豫州的主力部队已经休整完毕,随时可以与兖州牧曹孟德联手,尽快铲除盘踞淮南的伪帝袁术,徐州那边也传回了消息,说是太史子义已经率军进驻下邳边境,随时可以与淮陵的张翼德部队汇合,从东面进攻九江。”

    “并州雁门一带,使匈奴中郎将牵子经经过数年的招兵买马,已经拥有了五千人的精锐部队,同时与南匈奴诸部的摩擦越发加剧,根据我方预测,最迟今年秋后,南匈奴就将再度南下劫掠。”

    “……”

    “……”

    新一年的军事会议在邺城召开了,偌大的会议室中,各路将领和封疆大吏列席正坐,听着郭嘉在巨大的地图前讲解当前军情。

    刘备一方如今兵强马壮,从塞北到淮南,可以说是处处用兵,仗着雄厚的经济基础、充足的牲畜运力和不断延伸的优良道路,倒也足以支撑如此规模浩大的军事行动,并且能够保证前方军队节节胜利,不断扩大己方领土。

    然而,从席间众人的脸上,看不到太多欢欣鼓舞的神色,相反的,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焦虑之情。

    “战争无非是政治通过另一种手段的继续。”

    “战争总是在某种政治形势下产生的,而且只能是某种政治动机引起的。”

    他们虽然没有听过一千多年后那位普鲁士军事理论家的名言,但是,打仗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几乎从人类文明开始,就被投身于战争中的人们思索,在遥远的东方,更是早就出现了类似的理论。

    这些精英心里都很清楚,不管刘备势力在战场上取得多少成果,最终都需要政治上的成果来巩固,否则只会是空中楼阁,随时可能坍塌。

    郭嘉好不容易才将己方所有对外战争的形势讲解完毕,一脸严肃地坐回自己席位,端起杯子喝水润喉。

    “意思就是关中那边又要拖下去了?”从北部边疆千里迢迢赶来的幽州刺史田豫皱着眉头问道。

    “从眼下获得的情报来看,是的。”郭嘉点了点头。

    “袁术兵多将广,同样不是轻易就能剿灭的。”田豫继续说道。

    郭嘉再次点了点头。

    “我们不应该继续等下去了。”田豫第三次开口,这一次他的谈话对象变成了一直静静坐在上首的刘备。

    听得此言,众人均是精神一振,将视线汇聚到了刘备那边。

    他们都是人精,自然知道田豫说的是什么事。

    天子之位空悬了三年,如今该遵循的礼制也遵循完毕了,该表现的哀悼也表现得足够了,刘备也应该即位称帝,将大汉王朝的正统延续下去了。

    刘备眉毛一挑,环视众人一圈之后才开口问道:“时机到了?”

    说句心里话,当皇帝,坐龙椅,统御天下,君临四海,是每一个男人生平最大的梦想,刘备也不例外,但他之所以一直没有这样做,还弄出个“诛杀李郭汜告慰先帝”和“铲除伪帝,夺回玉玺”的前提条件,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

    怂。

    他就像是一个即将初次登上舞台,在数万人面前高歌的新人,担心自己会搞砸了一切。

    即使自己之前已经把一切都做得很好。

    这是每个人都会经历,并且需要克服的恐惧心理。

    “自从天子与朝廷殒命于河水之中,时机就已经降临,当时自立称帝或许为时尚早,但这两年以来,时机已经成熟,再不抓住就会弄巧成拙。”田丰缓缓说道。

    田丰本就是河北名士之中的翘楚,这几年为官政绩斐然,与卢植又成了忘年之交,地位更加超然,加之他一向直言不讳,别人说不出口的话他能说,别人不敢说的话他敢说,此时也是当仁不让地挑头回答了刘备的询问。

    “汉室开国已有四百年之久,几经风雨却巍然不倒,‘天命在刘’这个说法已经被绝大多数人所接受,如今使君占有天下精华之地,继承正统乃是理所应当,更能激励麾下臣民锐意进取,尽早一统天下。”有人开头,其他人就也不再拘束,审配也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为王前驱,扫平宇内,是所有将士们共同的愿望,若使君迟迟不肯即位,只怕会冷了将士们的心。”赵云这个铁杆也代表军方发言了。

    刘备沉思片刻,最终还是鼓起了勇气,去完成自己应该完成的使命,“那就按照惯例去做吧。”

    所谓惯例,就是祥瑞现世,宣传造势,昭示人主当立,再由群臣劝进,民间也搞一些请愿之类的,总之就是要表达一个内容:你顺天承运,该当皇帝了,要不然上天不高兴,民众也不高兴。

    通常来说,要有人来带头上书,达官贵人们联合数名,大肆吹捧自家老大的功绩和德行,说一些多难兴邦,老大你征伐平叛,柔服以德,有如日月当空,天下苍生莫不拥戴,如今天子蒙难,国不可一日无主,还是赶紧即位吧。

    劝进这种事要做三次,前两次刘备都要装模作样地推辞,表明自己所作的一切只为大汉天下,根本没有个人野心,如此反复两次,群臣再表现得诚恳一点,找些人痛哭流涕,最好是哭得吐血那种,表示没有老大这个天下就完了,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你要是不答应我们就哭死在这里。

    然后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称帝了。

    众人长长松了一口气,堂中的氛围也变得欢快起来,几位坐镇一方的大吏便互相沟通起自己辖区的布置了。

    长白山里抓到的白老虎和白鹿已经在某处养了两年,吃得膘肥体壮还下了两窝崽子,也是该对饲养员有所回报的时候了,田豫笑着自吹自擂起来。

    审配田丰这些人也早就做好了石碑,并在做旧之后埋在地里,他们纷纷表示回去之后就安排新工程,务必要让民夫们在一个月内挖出石碑。

    至于其他的祥瑞、劝进表、天子登基所用的器物这些东西,众人一致拍着胸脯给刘备做起了保证

    使君你就安心坐在家里,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这种小事交给我们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风云再起

    最重要的事情被确认之后,所有人紧绷了三年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笑容爬满一张张脸庞,连带着会议节奏也变快了许多。

    为了尽快解决李郭汜,为登基大典献礼,赵云主动提出由自己亲率白马义从西入长安,收复旧都、清剿国贼并收编段煨等关中诸将,而这个提议也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刘备当即拍板,让他尽快返回河内驻地去准备军械粮秣。

    去洛阳督工,加快太庙和社稷坛重修进度这个重任,则是落在了崔琰肩上,此人之前帮助刘备名正言顺地出兵兖州,也算是立下了功劳,加之清河崔氏这几年来表现得极为恭顺,积极配合刘备的各项举措,将这个摘桃子的机会分配给崔琰,也算是刘备对他和崔家的奖赏。

    其他任务也有人主动请缨,郭嘉甚至出了个主意,要各地派一些人手到乡间去探探民间的反应,看看有没有口服心不服的家伙被钓出来,得到了分田地打土豪核心地区官员们的好评。

    会议结束之后已经是傍晚,所有官员都前往客舍之中享用晚宴,刘备则是知趣地谢绝了他们的邀请,施施然返回后堂,陪着家人度过。

    “夫君怎么要在家里吃饭,不去跟那些人一起喝酒吗?”对于刘备反常的举动,张宁感觉到有些奇怪,一边帮他换下正装,一边轻声问道。

    按照惯例,只要有三名以上高官来到邺城,刘备就会专门抽出一顿晚饭的时间与他们沟通,共同商议大事,今天聚了这么多人,他却跑回家里说要跟家人一起吃饭,着实令人奇怪。

    “难保会有人琢磨自己能在朝廷里当什么官,这些话他们自己说着乐呵乐呵就行了,为夫要是在场就有点尴尬。”刘备压低声音答道,顺势把张宁揽入怀中用力拥抱起来。

    “哪有自己给自己封官的?”张宁一愣,正要失笑的时候,脑中却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声音也变得颤抖了,“夫君真要成为天子了?”

    张宁与刘备成婚多年,对于官场上的事情一点也不陌生,刘备的反常举动和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她也不止一次地设想过,但是,如今天下还有一半的土地被别人占据,刘备就赫然登上皇位,是不是着急了些?

    其他人能服气吗?

    “嘘”刘备轻轻压住张宁的朱唇,“应该还有半年多时间吧,在各地宣扬祥瑞,筹备组建朝廷,确定官职人选,给民众分发钱粮都是耗时间的事。”

    “恭喜夫君……”张宁盯着面前之人熟悉的脸庞,终于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热泪,但是哭着哭着,她又骄傲地笑了起来。

    这个男人为自己的国家和人民奋战了十几年,给千疮百孔的天下再次带来的富足与和平,理应登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继续率领他的国家前进。

    “恭喜皇后。”刘备轻笑着说道:“把眼泪擦一擦,先别给孩子们说,免得他们骄躁起来不好好读书了。”

    “我也有这样的命?”张宁再次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脸,任由泪水从指缝里流淌出来。

    ******

    春耕结束之后,兖州牧曹操便开始了积极备战,如今天气回暖,他便急不可耐地率军南下,同时给邺城刘备和屯兵陈国的关羽去信,想要彻底解决吕布这个难缠的老对手,然后挥师南下,一举消灭袁术。

    大批马队缓缓前行,踏起阵阵尘烟,这是曹军的先锋部队,主将是曹操麾下最擅长骑兵作战的夏侯渊,副将则是骁勇果烈的乐进。

    “又要跟人拼命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活着回家。”乐进嘴上说着丧气话,脸上的表情却是十分轻松,仿佛即将迎接自己的不是敌人的铁骑,而是载歌载舞的民众。

    “少说丧气话,不吉利。”夏侯渊打断了乐进的唠叨,结果走了没几步,他自己也低低叹了一口气,“对上吕布这个杀胚,谁又能说自己有把握活下去呢?”

    曹操和吕布交战数年,几乎每一场战斗都是生死之战,夏侯渊身为军中先锋,跟那个飞将更是交手了不下十次,几乎每一次都会受伤,然后卧床静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健康。

    他今年还不到四十岁,已经是满身暗伤,遇见阴雨天就会浑身酸痛无比,冬天更是难熬,需要裹着厚厚的毛毡才能勉强入睡,这些几乎都是拜吕布所赐。

    很多时候回想起来,夏侯渊都想不明白,吕布同样是接近四十岁的年龄,为什么就能一直那么厉害,仿佛岁月也不能让他的武艺和体力衰退。

    “嘿嘿,自从濮阳城里没有被烧死,我就知道自己命大,区区吕布根本拿不走。”乐进呲着牙笑了起来,伸出自己布满疤痕的左手骄傲地晃了晃。

    在曹操与吕布争夺兖州的战争前期,围绕濮阳城主权归属,他们打了不下半年时间,乐进说的就是其中最为凶险的一次。

    那次战斗之中,陈宫设下毒计,令濮阳城中大户田氏诈降,将曹操军主力引入城中,然后四方火起,吕布亲率精锐部队往来冲杀,令曹军死伤惨重。

    大火之中,曹操从北门突围被截杀,转向南门突围又被截杀,当他再次转向北门之时恰好遇见吕布,头盔上还被拍了一戟,幸亏天黑烟浓才蒙哄过关,最后从东门火海中冲出城去,才侥幸逃得一条性命。

    包括曹操、夏侯渊、乐进等人在内的众将几乎人人挂彩,眼看着就要兵败如山倒,若不是曹操诈称自己被烧伤身亡,命全军挂孝发丧,又设伏将前来夜袭的吕布给痛打一顿,然后从容撤军,只怕他们就真的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说的也是,我们这些人的命足够硬,谁都拿不走。”回想起当年的血战,夏侯渊也大笑起来,心中郁郁之情一扫而空。

    曹军大举南下,吕布自然也早早得到了消息,急忙召集陈宫和众将前来。

    “这曹操真是难缠,从濮阳到沛国,我们退出兖州了还死追不放。”吕布看着麾下众将,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一次我们要想个主意,务必要斩杀此獠!”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有意归降

    “吕布因为酒醉失火,把脸给烧伤了?”

    曹操的主力还在路上,距离预计的会战地点还有近百里之遥,一条消息就被夏侯渊派人快马加鞭,送到了他的面前。

    根据这条消息称,吕布素来自负相貌堂堂,如今被烧伤了脸,性情变得暴戾了许多,不但下令治下所有地区禁酒,还派出人手四处收缴酿酒的器具,一旦发现有人偷偷饮酒或是私下里酿酒就格杀勿论。

    非但如此,吕布还命人给自己做了个面具,在其上绘制了鬼神之貌,并勒令麾下众将也佩戴面具,如果有人抵触也要受到责罚,半个月以来,已经有魏续等将领被打得卧床不起,怀恨在心了。

    “等等,这个怀恨在心,是从哪里听说的?”曹操看着手中的密信,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个不满,对信使询问起来。

    “是萧县大豪田家的人送出情报,还说吕布麾下谋主陈宫已经后悔,意图发动兵变,诛杀吕布,另投明主。”信使低声答道:“由于此事事关重大,妙才将军不敢写在信中,而是命末将亲自禀报使君。”

    “这白地将军也会动脑子了,真是可喜可贺。”曹操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于是帐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轻笑。

    夏侯渊这人勇猛善战,一向被曹操委以先锋重任,而他用兵以快闻名,有“三日五百,六日一千”之称,很多受不了这种作战方式的将士便在背后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做白地将军。

    白地,用后世的语言来说就是白痴。

    后来不知怎的,夏侯渊得知了这个侮辱性的外号,然而他并不在意,还哈哈一笑,说我这个白地将军都能屡战屡胜,那其他人岂不是更加白地?

    于是,白地将军这个称号就在军中传开了,反倒成了个美称。

    眼下曹操开着玩笑,心中却也是相当欣慰的。

    “公达,你有什么想法?”曹操笑了几声,转头向荀攸问道。

    “不可不信,不可全信,需要进一步获取情报。”荀攸答得滴水不漏。

    “仲德,你的意思呢?”曹操又转向端坐在另一侧的程昱。

    “继续打探,静观其变,等关羽前来会合。”程昱的回答也很简单。

    见两位谋主都表示出一定的怀疑,建议继续观望,曹操便点点头,让信使返回前军,给夏侯渊传达最新的指示

    多与当地豪强联络,务必获取更多情报,如果可能的话,尽量与吕布麾下部将搭上线。

    两日后,又一条令人震撼的消息传来。

    吕布军内讧了!

    据说在吕布率军出征,准备迎战曹操的第一个夜晚,军中重将郝萌就实施了一次叛乱行动,带领自己麾下的河内兵攻打吕布主营,由于夜色黑暗,杀声震天,吕布不敢大意,连外套都没穿就逃到了附近的高顺那里。

    高顺听说喊杀声和说话声多为河内口音,猜出是郝萌谋反,立刻整顿部下精锐,天色一亮就大举进击,速败郝萌,并在郝萌副将曹性的协助下将其斩杀于营中。

    同时曹性指认军师陈宫为同谋,一时间军中人人自危,吕布虽然考虑到大敌当前,暂时没有对陈宫做出什么过激举动,但两人之间的矛盾也已经浮出水面。

    “这次的消息又是什么人传来的,讲得有鼻子有眼,就像亲自经历了叛乱一样。”曹操讥诮地笑了起来,“吕布亲口说的?”

    “送来情报的是吕布军中大将魏续,此人声称难以忍受吕布的残暴无度,意图弃暗投明归降我军,另有宋宪,侯成二将也愿意归顺。”这一次事情就更大了,夏侯渊不敢怠慢,派来报信的是他们夏侯家的年轻精英夏侯恩,此人武艺高超,还被曹操多次褒奖,命他前来,足见重视。

    “魏续与吕布有外内之亲,他会背叛?”不等曹操继续质疑,荀攸就开口了。

    荀家人擅长搞情报,对敌人阵营的一些头面人物颇为了解,在荀攸看来,高顺、张辽和魏续,应该是吕布麾下最忠诚的三个人,不会轻易背叛。

    “魏续是吕布妻弟,本来深受重用,然吕布此人反复无常,经常因小事施以斥责,前段时日侯成追回被盗的战马,与魏续、宋宪二人在家中偷偷饮酒作乐,结果险些被处死,由是心生怨怼,暗中勾结起来,想要归降我军。”夏侯恩将自己所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兖豫二州边境犬牙交错,近年又屡遭战乱,曹操和吕布双方都没有掌控这个地区的实力,更多是依靠本地豪强的支持才能站住脚,以至于许多豪强可以左右逢源,这一次魏续与夏侯渊搭上线,也是依靠萧县大豪田家从中奔走。

    听得此言,自荀攸、程昱以下,包括曹仁、曹洪等诸将都露出了沉思之色,曹操本是个多疑的性子,更是眯起细长的双眼,苦苦思索起来。

    所谓无风不起浪,消息能传成这样,说明吕布军中肯定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传出,郝萌作乱应该是真的,陈宫厌倦了吕布,认为自己找错了合作伙伴,谋划着取而代之,这也应该是真的。

    甚至于魏续等人在屡战屡败之下,想要另攀高枝,对于这种边地来的匹夫来说更是稀松平常,根本没什么心理负担。

    但是,这些人究竟可信吗?

    “魏续既然通过一些人跟我们搭上了线,那么,他想要什么?”曹操沉思半晌,再次抬头问道。

    夏侯恩左右看看,面色略有些尴尬地答道:“魏续希望曹公能善待吕布家小,保证他们三人的官位和军职,另外据魏续所说,吕布麾下部将秦宜禄之妻貌美,破吕之后,希望曹公处死秦宜禄,将此女赏赐于他。”

    “哦?”曹操立马来了精神,伸手摩挲起了下颌,“秦宜禄,秦宜禄之妻……”

    程昱重重咳嗽一声。

    现在在商量正事,这个老大却只关注貌美人妻,真是本末倒置!

    “呵呵……”曹操有些尴尬地停止了遐想,然后正色说道:“能够提出如此详细琐碎的要求,应该不是诈降,诸位意下如何?”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二十个商贩

    天气渐暖,诸葛亮与司马懿二人也结束了在倭国的考察,前往幽州拜会自家师公卢植,与出海时的两个年轻小子不同,这一次返回汉地,司马懿身后又多了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倭国女子。

    司马懿之所以改变之前的想法,接受了一名倭国侍妾,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家族遭遇了大难之后人丁稀落,司马防这一支就剩下了三位男丁,如今自己已经年满十八岁,理应尽快生出个后代来延续血脉。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位倭国女子实在是死缠烂打,她名叫台与,与倭女王卑弥呼出自同族,生得同样俏丽,别人害怕甘宁的禁令,她却不怕,趁着一个月黑人静的夜晚爬上了司马懿的床,硬是把生米做成了熟饭。

    甘宁在盛怒之下本来要将其处死,但司马懿不忍心看着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香消玉殒,主动揽下了这事,说是自己与其两情相悦,将台与救了下来,并带着她返回中原,一路上朝夕相处,倒也生出了几分情愫。

    而诸葛亮就不一样了,他跟蔡琬早有婚约,浑身散发着恋爱的酸臭,心里根本装不下其他女人,师弟司马懿身边的女子多好看多温顺,他压根就不在乎,也不羡慕。

    两人乘船西向,再次途径韩州,顺便给张焕等人带了许多倭国的土特产,然后沿着海岸线北上抵达幽州,途中还在沓县见识了最新式的战舰下水,均是大开眼界。

    然而马车还没到襄平,二人便听说他们的师叔田豫带着数千骑兵出塞了,据说是去跟鲜卑人打仗,一时间有些惊慌。

    自从羊毛贸易开展以来,居庸关外的乌桓人和鲜卑人都懒散了很多,也不愿意再冒着死人的风险劫掠了,一心只想着赚钱,偶尔有小摩擦,也是各个部落之间为了争抢肥美草场而小打小闹,根本上升不到需要大汉官军出动的程度。

    这一次田豫出塞,究竟是为了什么?

    “别问那么多,这不是你们的年龄应该操心的事,多去书院跟学子们交流交流,向康成先生讨教讨教才是你们该做的。”坐镇襄平城的卢植虽然对两个徒孙青眼有加,但也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询问,只是留他们吃了顿家宴,然后就让人把这两个天才小子送到了幽州书院。

    直到十天之后,田豫带着部众返回襄平,身后还拴着十几名鲜卑汉子,这时候卢植才命人接回诸葛亮和司马懿,让他们与田豫相见。

    “你就是司马仲达?”田豫跟诸葛亮是老相识了,见面之后热络得很,连带着对司马懿这个初次见面的师侄也很亲切,“师兄在信中多次提起过,说你是个栋梁之才,今后可要多努力啊。”

    司马懿连连点头应诺,心中欢喜异常,闲聊几句之后,他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担忧和好奇,询问起田豫前段时间的行动来。

    “没什么大事,只是一支民间小商队被鲜卑人截杀,师叔我带人去讨了个公道而已。”田豫轻描淡写地说道。

    “师叔带回来那些都是胡人首领?”诸葛亮问道。

    田豫点点头,偷眼看了看卢植的脸色,然后嘿嘿一笑,“想不想看看幽州这边的公审?”

    二人连连点头。

    第二天,位于襄平城东门的瓮城之中,一场声势浩大的公审如期举行,临时搭建的台子上坐满了各级官员,十几名神色萎靡的鲜卑男人被捆得结结实实,在他们面前跪了一排,周遭则是闻讯而来的士子以及城中民众。

    日上三竿,公审开始,一名年轻官员手捧文书出列,声若洪钟地讲述起了此案的来龙去脉。

    在一个月前,襄平城胡家商行的丙号商队押运一批铁锅和咸鱼出关,在居庸关东北二百多里处遇见了一个南下放牧的鲜卑小部落,商队成员见此部落之人缺少物资,慷慨解囊相助,却不料胡人见财起意,趁夜突袭,商队成员和护卫队几乎全军覆没,唯有一名值哨的护卫夺了匹骏马逃回幽州。

    一片哗然声中,那名险死还生的护卫离开座位,神情无比悲愤。

    “这些胡狗自称是东部鲜卑一部,此番南下是来请求田使君允许他们归附于大汉,我们才好心相助,谁知道他们竟然痛下杀手,将二十余名弟兄全部残害了!”

    瓮城占地面积不大,城墙又高,声音不易消散,所有人都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民众们顿时怒骂起来,恨不得扑上去将这些胡人砍成肉泥。

    “弥加,你有什么话说?”田豫面无表情地望着跪在正中的胡人首领问道。

    “使君明鉴,我们此次归附乃是出自真心,想为大汉镇守边疆的,与商队发生冲突也只是一场误会,真的是误会啊!”这位名叫弥加的大汉连忙叫起屈来,汉话倒还说得十分流利。

    “有什么误会是需要杀二十个人的?”田豫冷笑起来,“弥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部落有数百名能征善战的汉子,又打着前来归附做义从的旗号,本官理当欣然接纳,即便是截杀一支商队,残害二十多名汉人,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蒙哄过去了。”

    弥加被说中心事,不由得低下头去。

    “若是换了二十年前,这自然是条发财的好路子。”田豫脸上还是挂着冷冷的笑意,“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本官可不会纵容你们的任何罪行,就是说得再好听也不行。”

    “我等皆为诚心诚意归顺天朝而来,如今却遭到如此对待,若是消息传了出去,使君的仁德之名岂不是要变为天下人的笑柄?”弥加心中大急,连忙高声喊叫起来,“难道说使君宁愿为了区区二十个商贩就要放弃数百名忠心耿耿的义从战士吗?我和我的部族愿意世世代代为大汉戍守边疆,难道还比不上二十个商贩吗?”

    田豫眉毛一挑,好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饶有兴致地看着弥加。

    在他身后,一些身份较高的官员也纷纷笑了起来。

    笑容中充满了嘲讽。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们不一样

    在刘备穿越而来的那个时空,自秦汉至明清,长达两千年的历史之中,中原王朝往往要在边疆地区实行羁縻政策,所谓羁縻,就是以经济和物质利益作为抚慰,换取异民族首领的效忠。

    羁縻政策之下,这些异民族部落可以保留原本的管理体制和统治阶层,还可以获取大量的赏赐和一些特权,需要付出的,只是在政治上宣誓效忠,并尽一些朝贡之类的义务而已,像乌桓、湟中那些能征善战的部落还担负着出动部队,协助汉军作战的义务。

    正因如此,汉人王朝往往对羁縻地区的胡人非常纵容,只要表示臣服,那就是大大的良民,即便是做出一些抢劫杀人之类的恶行,只要没闹出太大的动静,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天子、高官们生活在安宁优渥的环境之中,根本不知道也不需要了解边地民众的疾苦,在他们眼里,与边疆地区的稳定和安全相比,区区几个边民的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换了二十年前,像弥加这样带着自己部落前来请求内附的,足以让幽州刺史立下一桩大功劳,高兴还来不及呢,二十个商贩算什么?

    没有给他们安一个“破坏民族团结”的罪名就是客气的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人家胡人为什么不杀别人专杀你?自己回去思考思考,找找自己的毛病吧。

    刘备两世为人,最恨的就是这种王八蛋言论,遇见这样说话的人,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你把脸伸过来,老子让你听听一个巴掌能不能拍响。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极端民族主义者的立场,并且孜孜不倦地给身边人灌输这种思想,像甘宁、田豫这样的,就是他的忠实拥护者,放在两千年后估计要被网上的喷子挂个“皇汉”的牌子,喷得亲妈都不认识。

    但是,在如今这个年代,还真没人能制裁得了他们。

    手里有刀,说话就理直气壮。

    “你们要求内附,是要为我大汉效犬马之劳?”田豫笑了一阵,继续向弥加问道。

    弥加和他的十几名族人连连点头。

    “见财起意,残杀我大汉民众,这种穷凶极恶之徒,怎能让人相信,你们会真心为大汉效力?”田豫身后一名年轻官员越众而出,大声驳斥起来。

    “我们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跪在弥加身侧的鲜卑大汉不顾自己双手被反绑,弓下身子拼命磕头,同时声嘶力竭地求饶道:“田使君也带着官军杀了我们三四百名族人,就是十条命换一条命,也足以洗刷我们的罪责了!”

    “在你们被击败俘虏,押解回襄平的时候,我们又继续北上,抓获了你们所有的族人。”田豫语气平静地说道:“按照刘使君当年定下的规矩,但凡汉家百姓被胡人杀害的,官军务必斩杀百倍的胡人,如今你们杀害了二十三个汉人,哼哼……”

    二十三的一百倍,那就是两千三百人。

    意识到这个数字后,弥加等人犹如坠入冰窟,浑身颤抖起来。

    他们的部族一共才有四千多人,这是要杀一半?

    “就在昨天,本官接到报告,说是你们部落的男人只有一千九百多人,怕是不够百倍之数,本官想了想,不够就不够吧,差不多也够交差了。”田豫就像是在跟人拉家常一样,“听说你们鲜卑人有规矩,灭了别人部落之后一般都是把高过车轮的男丁都杀光?”

    弥加等人已经震惊到无法言语,只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们不一样。”田豫咧嘴笑了笑,然而他的下一句话,让弥加等人彻底坠入了绝望的深渊,“不管有没有车轮高,只要是男的我们都杀,一个不留。”

    别说是弥加这些人惊得说不出话,就连前来围观的民众都被吓坏了,一时之间,瓮城内喧哗嘈杂的声音小了起码有八成,唯有一些军中老卒高声叫好。

    这些老卒多为伤残退伍的前白马义从将士,有些甚至是跟随过公孙瓒的,在边疆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刀山血海里杀过不知道多少个来回,见过无数被胡人残害的汉家民众,见过许多捐躯赴难的英勇袍泽,对胡人没有半分同情,唯有深深的仇恨。

    只有死了的胡人才是好胡人。

    这句名言出自原幽州牧刘备之口,如今已经是边军将士们入伍后学到的第一条军中格言。

    田豫将手一摆,示意可以开始行刑,数十名卫士快步上前,拖着拼命挣扎不休,口中还不住发出凄厉叫喊或是咒骂的胡人头目们来到刑场正中,见到刑具之后,弥加更加疯狂地扭动起了身子。

    这个狠毒的汉人官员给他们选择的死法居然是绞索!

    “一刀砍了我的头吧,砍死我!砍死我!”弥加拼命抵挡着向自己脖子上套过来的绳索,疯狂地喊叫着。

    身为一个部落的首领,弥加自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对各种折磨人的手段颇有了解,他知道死和死是有区别的,被大刀砍下脑袋,疼也就那么一下子,被绞索吊死的痛苦则要远远超过这个,如果死亡不可避免,他宁愿被砍头,痛痛快快地失去性命。

    然而根本没人在乎弥加说些什么,一名负责行刑的军士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两拳,打得这家伙晕头转向,另一名军士趁势将打成活结的麻绳套上脖子然后收紧,对身后军士示意。

    紧接着,三名军士齐齐用力,将弥加缓缓吊上半空。

    众目睽睽之下,弥加的身子就像是上钩的大鱼一样拼命扭动,然而不管他怎样扭动都无济于事,随着最后一下剧烈的抽搐,弥加的身子彻底软了下来,像鱼干一样静静地挂在了那里,身下淅沥沥地流淌起了屎尿。

    接下来是第二个、第三个……

    每一个同伴被挂上半空,失去生命的迹象,其他胡人头目的恐惧就增加一分,有几个家伙甚至被吓得屎尿失禁,臭气熏天了。

    最终,所有犯人全部伏法,在高大的木架上挂了一排,宣告着这个部落的最终覆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回去想想

    “这个弥加是个会用兵的,部众也骁勇善战,我军以两倍兵力包抄突袭,居然还折损了数十名将士才将其精锐歼灭。”

    行刑完毕,众人各自散去,只留下十几具尸体在那里挂着示众,田豫返回州府之后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喜色,反倒是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东部鲜卑这几年可没少出厉害人物,像什么轲比能、伏罗韩、步度根,都是年纪轻轻就执掌一部,而且将部落治理得井井有条的,我们决不可掉以轻心啊。”卢植点点头,补充着说道。

    “既然是有用之人,师叔又为何执意将其处死,而不是收为己用呢?”司马懿不解地问道:“使其将功赎罪,总比白白死了的强吧。”

    田豫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仲达,之前在倭国之时,你还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为何到了这里又变了个口风?”诸葛亮瞪着眼睛质问起来。

    “这些人是有用处的,跟倭人不一样。”司马懿丝毫没有犹豫就顶了回去,“再说师兄当时不也说了什么以夷制夷,将狄夷化为己用,如今也是变了口风不是?”

    “这些胡人是罪大恶极的犯人,岂能相提并论?”诸葛亮继续说道。

    卢植与田豫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个年轻小子争论,结果二人争论了半天,谁也没办法说服对方,最终还是齐齐转头,希望卢植给评理。

    “老夫如今已经不怎么管事了,国让,你来说说吧。”老先生头一偏,又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田豫。

    “仲达,知道幽州这边对抢劫是怎么处罚的吗?”田豫呵呵一笑,先向司马懿抛出个问题。

    “持械抢劫,五年苦役是最低刑期;致人重伤或致死者斩立决;如有三人以上共同行凶作恶,则均以最重责罚处置。”司马懿不经思索地背了下来。

    田豫满意地点了点头,提出第二个问题,“弥加的部落抢劫杀人,共计二十三条人命,应该如何施以惩戒?”

    “协同作恶,杀人接货,罪大恶极,理应全部处死。”司马懿一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

    “那就是了,还有疑问吗?”田豫一摊手,满脸无辜地望着司马懿。

    ******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司马懿睁着眼躺在床上,却是半点睡意也没有。

    司马懿出身于河内世家,家中屡有高官,父亲司马防在世的时候经常用朝堂上的事情来教诲他们兄弟,身边也多为官宦子弟,在这种环境的耳濡目染之下,他对汉家王朝的一些政策还是颇为了解的。

    汉王朝对内附胡人的态度,他也并不陌生。

    从小到大,司马懿接受的教育就是“大局为重”这一套,只要是为了大局考虑,极少数人的利益根本不足挂齿。

    投入刘备门下之后,司马懿觉得自家老师其实也是个大局为重的人,为了更好地积蓄实力,获取民望,刘备可以毫不留情地铲除占据大量田地和人口的世家豪强,虽然杀了不少人,但归根结底,更多人获取了好处,他治理的地区也获得了好处,所以是正确的做法。

    在司马懿看来,对待胡人,也应该从国家的高度来考虑,留下弥加等人的性命,获得数百名战士,用他们来对抗其他胡人,怎么也比将其全部诛杀来得划算。

    这个道理,他不相信田豫会想不通。

    司马懿越想越郁闷,索性下床披上外套,借着皎洁的月色走出房门,那位倭女侍妾被惊醒,低声询问了一句,也被他使着继续睡觉去了。

    这座州府本是刘备的住所,刘备家里人少,只是占了后院内的一小部分房间隔成院落,田豫接受之后也没有改动,同样住在小院,把许多空置的房屋都布置成了各种各样的功能室,诸葛亮和司马懿两个师侄过来就被安排在后院居住,也不忌讳他们四处走动。

    别进自家小院就好。

    “嗒、嗒……”

    司马懿漫无目的地走着,木屐与青石板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

    来到后院的花园门口,司马懿却讶然发现,不远处池塘边的石桌旁,田豫正静静坐在那里,借着月光的照映独自饮酒。

    与此同时,田豫也看见了司马懿,招手示意他过去。

    “师叔一路车马劳顿,今天又忙了一天,为何不好好歇息,半夜三更还在饮酒?”司马懿来到田豫身旁坐下,压低声音埋怨起来。

    “心里不舒服。”田豫淡淡地说道:“本来可以诱降之后再把弥加部落剿灭,但我心急了,白白折损了数十名将士。”

    司马懿哑口无言。

    “仲达,我问你,大汉有万里边疆,这些戍守边疆的将士里面,是汉人多还是胡人多?”田豫问着话,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满饮而尽。

    “自然是汉人多,我们自己的国家,岂能指望着外人来守卫。”司马懿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就对了,我们的根基还是这些家乡父老,那么我再问你,如果胡人杀害了你的乡邻,还能堂而皇之地驻扎在你的土地,享受朝廷的优待,而你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同样无辜惨死,然后没有人来主持公道,你还会为这个国家拼命吗?”田豫继续问道。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司马懿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用孟子的一段话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胡人请求内附,为的是什么?”田豫赞赏地点点头,再次满饮一杯之后问道。

    “希望得到大汉的庇护。”司马懿答道。

    “假如我们连自己的族人都保护不了,胡人凭什么相信我们能保护他们?”田豫笑了笑,“回去睡吧,把这些问题想明白,你就知道师叔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见师叔下了逐客令,司马懿便起身告退,然而他并没有直接回卧房,而是又转了一圈,想要看看自家老师当年生活过的地方。

    忽然,一扇窗户中闪动的烛光吸引了司马懿的注意,险些将他吓出一身冷汗,他脱下木屐,蹑手蹑脚地走到半开的窗前向内一看,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只见诸葛亮坐在一张低矮的桌几前,聚精会神地在写些什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左军的运粮队又被袭击了?”

    听到这个消息,夏侯渊怒不可遏,再次将手中的竹制水杯硬生生捏出了一条裂缝。

    这个吕布着实可恶!

    在前两年的战争之中,吕布军一向信任自己无敌的骑兵部队,总是积极寻找大规模会战的机会。

    然而从昨天开始,夏侯渊的部队就接连遭到小股吕布军,这些小股部队往往以百余人为一队,对行进中的曹军先锋施以袭扰,并不断绕过戒备森严的主力,打击他们的运粮队。

    纵使夏侯渊积极迎战,并把麾下副将们都撒了出去,但根据乐进、曹纯等人送回的情报说,虽然为首的敌军将领们都戴着遮住了半张脸的面具,但双方打了这么几年仗,他们还是很容易就从对手的装束、身材和武艺上分辨出来,这些都是吕布麾下大将,率领的也都是吕布军中最为精锐的骑兵,在人数对等的情况下,他们往往不是对手,需要更多支援。

    夏侯渊唯恐有失,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尽量展开阵型来阻挡敌军的骚扰,但这些小股吕布军异常狡猾,往往能够穿过曹军防线上的空隙,绞杀他们的辎重队,并将宝贵的物资焚之一炬。

    主力部队还在三天路程之外,自己却已经左支右绌,夏侯渊根本忍不了这种被动的局面,多次想要亲自带人去收拾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但吕布的主力不知所踪,他不敢把个人的情绪凌驾于全军安危之上,只得压抑怒火,拼命护住自己的侧翼。

    前军受挫,步履维艰,这个消息同样让曹操焦急万分,将中军部队每日前行的路程又增加了十里,恨不得下一刻就赶赴前线。

    只不过也有好消息,看来之前的情报是真的,吕布真的烧伤了脸,并且强令部将也佩戴面具。

    这种事情虽然对军情没什么影响,但曹军从上至下都纷纷议论此事,嘲笑吕布之余,原本有些低迷的士气仿佛也高涨了许多。

    曹军先锋紧缩防守,吕布军的袭扰部队缺少必要的突破空间,只能无奈后撤,等到曹操亲率主力赶来之后,他们便再次开始了缓缓南下。

    两日后,曹军斥候也终于找到了吕布军主力的动向——

    敌军正在接近,似乎是要再度展开会战。

    “一马平川,无险可据,正是利于骑兵作战的好地方。”看着附近的地势,曹操不由得慨叹起来,“看来吕布之前的拼命袭扰就是为了延阻我军脚步,他早就选好了决战的地点。”

    “我军兵力占优,即使是在平原也不怕他。”曹仁沉声说道。

    曹操自信地笑了笑,“这几年来,我军越战越强,吕布颓势尽显,胜负其实早已注定。这次又有关云长相助,吕布就算再有天大的本事也免不了一死。”

    “按照之前约定的日期,关云长还有数日才能抵达,我们是否要等一等他?”曹仁开口问道。

    “不,我们要先打一场,还要打赢,只有这样,战后讨价还价才更有底气。”曹操摇了摇头,“我要让刘玄德看看,请他共同出兵,只是为了天下大义,而不是我们力有不逮。”

    听了这话,曹仁只能无奈地抿着嘴保持沉默。

    明明就是打得疲累不堪,想要拉个强力帮手解决掉吕布,顺势解决掉袁术,再想办法从这两个势力的残骸上捞些好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东西,那刘玄德能看不出来?

    咱们的嘴再硬,脸皮能有那么厚吗?

    “吕布啊吕布,你我争斗数年,也该有个了断了。”曹操眺望着面前广袤的原野,目光渐渐冷厉。

    吕布的主力部队来得很快,并且显得格外有斗志,仅仅休整了一天时间就主动邀战,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

    “色厉内荏,不足为惧。”

    对于吕布军的动作,曹操丝毫不以为意,当即决定第二天决战,彻底击败吕布。

    在他看来,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这是用兵的基本原则,而吕布以往也都一直遵循这个原则,拼命争取局部优势。

    如今吕布气势汹汹,甚至不惜派出精锐大将袭扰夏侯渊,看似胜券在握,其实是因为势力内部出现了诸多矛盾,想要通过这种示强的举动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胜也好,平也罢,吕布都能接受,但若是败了,他必将再无翻身的余地。

    远在数十里外,吕布军的临时营地之中,却是一副热闹的景象。

    吕布穿着一身劲装,手持长弓,神情悠闲地站在辕门附近一块平坦的空地上,张辽等人则是围拢在附近,有说有笑地聊着些什么,如果曹操的人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吕布根本没有戴什么面具,而他的脸上也没有任何伤痕。

    “将军,已经是五十步了。”远处一名军校大声喊道。

    “再远一些,到七十步。”吕布高声应答道。

    片刻之后,一柄长戟被深深插在地上,距离吕布等人足有七十步远。

    “七十步外,能射中戟上小枝者,赏美酒一坛。”吕布转向身后诸将,笑吟吟地说道。

    “我来!”张辽年轻,又是个好出风头的,当即出列大声应道。

    第一箭,不中;

    第二箭,与长戟擦肩而过;

    第三箭,勉强碰到了长戟的金属部分,却与戟头那个横出来的小枝相距一尺有余。

    张辽失败。

    然后是成廉、魏越、侯成、魏续等人,他们无一例外地,在三支箭的限定内失败了。

    “我来试试。”见到一众同僚纷纷失败,曹性带着自信的笑容登场了,他是军中出名的神箭手,对于这个距离还是有点把握的。

    众将也知道曹性箭法如神,连忙后退几步,屏息静气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曹性从身后摘下惯用的雕弓,左手持弓右手捻箭,几乎没怎么费力就拉了个满满当当,稍一感受风向便放箭了。

    “嗖”地一声,羽箭离弦而出,然后“叮”一声,正正击中了目标。

    “好箭!”众人齐齐欢呼起来,随即一拥而上,把曹性围在当中好一阵夸赞。

    “将军不试试吗?”站在一旁看了半天热闹的陈宫微笑着说道,众将一听,顿时让开了位置,投向吕布的目光之中既有希冀又有些尴尬。

    若是吕布没能一箭射中小枝,那可就要丢脸了。

    “这有何难?”吕布似笑非笑地看了陈宫一眼,反而从众将之前站立的位置又向后走了十余步,然后霍然转身,将一支箭搭上了弓弦。

    拉弓,放箭,一气呵成,只见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几乎就在下一刻,利箭便与长戟重重相撞,在空中弹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多练练,会派上用场的。”吕布笑着扔下弓,背着手悠然离开。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头痛

    随着拂晓的第一道晨曦,两军将士纷纷从睡梦中苏醒,开始埋锅做饭,半晌之后,数万人马从相隔十余里的两个方向涌出,在原野上排开阵势。

    吕布军以步兵居中,高顺的陷阵营位于正前方,两翼辅以大量骑兵,从旗号上来看,右翼吕布左翼张辽,还是他们惯常的搭配,但曹军几乎都知道,左翼的张辽应该还是藏匿在阵型后部,谋划着新一次的突击。

    曹操军这边同样是左中右的组合,夏侯渊、曹仁、夏侯三人三路一字排开,或许是抱定了正面挫败吕布的决心,除了典韦这员最能打的猛将和曹洪这个最不怕死的悍将被留在中军之外,包括于禁、乐进、曹纯、曹休等勇将都亲临一线。

    一个打不过你,两个打不赢你,一拥而上,还怕战不倒你一个吕布?

    “包括那个张辽,只要再敢过来,务必要把他留下,死活不论!”战前动员的最后,曹操咬牙切齿地说道。

    号角悠长,战鼓连连,两支对彼此都十分熟悉的部队开始向战场中央汇聚,几乎所有人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以及必胜的信心。

    令夏侯渊有些意外的是,以往总是一马当先,肆意收割己方将士性命的吕布,今天却一反常态,驻留在阵型后部,在阵前左冲右突的那个家伙他也认识,是吕布军八健将之一的魏越,虽然戴着面具,但兵器和身形骗不了人。

    再说了,旗帜上那么大个“魏”字可是清清楚楚,夏侯渊又不是瞎子。

    “难道吕布不但伤了脸,连带着身上也受了什么重伤,不能亲自出战?”想到这里,再想想之前吕布麾下将领各种试图挑战他地位的传闻,夏侯渊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没错,顿时信心大涨,策马前驱,直奔魏越而去。

    中军阵中,临时搭建起的木台之上,曹操与几位谋士并肩而立,同样关注到了己方左翼不同于以往的态势。

    夏侯渊和他的部队今天居然没有被压着打!

    “那是怎么回事?”由于经常挑灯夜读,荀攸的视力有些不大好,只能看个模模糊糊,便主动开口问道。

    “吕布好像没有出战,他的将旗始终没动。”程昱答道。

    “难道是在示弱,准备用其他人消磨掉我军的体力和士气,然后率领精锐一举杀出?”曹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中充满了困惑。

    没有了骁勇无敌,足以破坏战场平衡的吕布,双方的战斗进行得激烈却势均力敌,然而不管战局如何,吕布军右翼的一部分骑兵就是巍然不动。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曹操喃喃自语道,突然,一阵剧烈的头痛与晕眩感袭来,瞬间令他痛苦地叫出了声,身子也摇摇欲坠。

    “主公!”

    “使君!”

    荀攸程昱等人连忙上前扶住了曹操,焦急地呼唤着他。

    曹操一直都有头痛的老毛病,一旦发作就会痛不欲生,这件事大家几乎都知道,可是好巧不巧,居然在战场上发作了。

    “叫、叫曹洪来。”曹操头痛欲裂,却还不忘自己担负着全军的重任,挣扎着下了命令。

    “子廉,你去、支援左路,吕布不动,就逼他动。”曹操痛苦地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末将领命!”曹洪同样钢牙紧咬,转身离开了木台。

    “仲德,你来指挥作战,如果,吕布还是不动”曹操长长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就让李整、从右翼出击,反包抄过去。”

    程昱长身一揖,随即拿起令旗,以特殊的动作挥舞几下,然后台下的掌旗官同样挥舞起更大的旗帜,在空中不断挥舞起来。

    “中军让我们做好出战的准备,看来是要决战了。”高台右侧数百步远的步卒方阵中,中郎将李整看着旗语,面色凝重地说道。

    “战就战吧。”李整身边,一名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摇着头叹着气说道。

    “曼成,你留在这里。”李整拍了拍这个年轻人的肩膀,“打仗的事情为兄去做就好。”

    这年轻人名叫李典,是李整的堂弟,为人儒雅好学,不怎么喜欢打斗,李整也知道堂弟武艺平常,便总是尽量护着他,不让他亲临前线。

    在李整看来,堂弟李典是个爱读书能读书的,为人又有长者之风,将来肯定能有大作为,带着山阳李家崛起,比自己这种武夫要有价值得多,真要在战场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太可惜了。

    “前途不可知,兄长务必要保全自己。”李典正色说道。

    “这种话也就是在我们自己人面前说说,如果有外人在可千万不能说啊。”李整轻笑一声,翻身骑上战马,朝着己方部队最前方走去。

    李整的父亲李乾是山阳大豪,在当地有好几千食客,从曹操来到兖州的时候就开始追随,他自己有钱有粮,部队大多都是族人和食客,因此一直保持着相对独立的地位,并不是完全依附于曹操的。

    在那场席卷兖州全境的叛乱之中,李乾被吕布军的薛兰李封二人杀害,李整便接管了自家部队,继续为曹操效力,虽然年轻,但他还是极力保持着部队的独立性,曹操几次想掺沙子,将这支部队完全收编为己用都未能如愿。

    如今与吕布交战,李整同样不打算拼尽全力,在他看来,曹操只有半州之地,打一个吕布都艰难无比,显然没办法再帮助李家更进一步,他的部队尽一份心意就差不多了,没必要把族中精英卖在这里。

    话虽这样说,但军令就是军令,李整往来于阵前,让部众整理队形准备出战,就在这时,战场上的形势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呜”

    “呜”

    吕布军中突然再度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号角声,这一次的号角声不同于以往的浑厚悠长,反倒变得尖锐无比,充满了杀气。

    号角声中,陷阵营将士齐声高呼,攻势更加猛烈,曹仁部队被敌军骤然高涨的战意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连连后退,阵势都有些不稳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我们走

    前方战事吃紧,主帅又突发急病,中军之中人心惶惶,好在程昱遇事不乱,当即下令,命曹真率领五百名士卒前去支援曹仁。

    曹真虽然年轻,却也已经是久经战阵,五百名精锐看似不多,但恰好赶在高顺军一波攻势刚刚结束,势头有些回落的空档,瞬间一扫劣势,将对手顶了回去。

    “吕布仍然按兵不动,张辽也不知藏在哪里,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高台之上负责指挥战斗的程昱面色凝重,目光锐利犹如鹰隼一般,不住地扫视着战场,将一切情况收入眼中。

    荀攸站在程昱身侧,不住地低声念叨着自己观察到的一切,对于曹操选择让程昱而不是自己主持战阵,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

    他虽然自负深通韬略,但也明白出谋划策和临阵指挥根本不是一回事,程昱文武双全,经常率领一路偏师独立作战,战斗经验丰富,比起他们这种纸上谈兵的要强上不少,所以以程昱为主,他服。

    “右翼敌军气势有些衰落,是否让李整出击,一举将其击溃?”看了一阵,荀攸忽然开口建议道。

    曹军右翼主将是夏侯,这是军中资格最老的将领,跟随曹操经历了所有的胜利与失败,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荀攸能看出来的情况,他也同样感觉得到,几乎就在荀攸说话的同一时刻,夏侯的将旗就开始向前移动,同时队伍后侧的掌旗官向中军这边不住地挥舞着另外的旗帜。

    “元让开始突进了,并且要求增援。”程昱冷硬如铁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淡淡的喜悦,俯身对台下的传令兵大声说道:“是时候让李整出动了,告诉他,分批次前进,务必保护好己方侧翼。”

    “得令!”那名传令兵立刻翻身上马,朝着右翼的李整部队奔去。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掌旗官也奋力挥动大旗,将出击的命令传递给待命已久的李整。

    在高台的一个角落,曹操正在被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服侍着,半坐半躺地将养精神,程昱的话语声落在耳中,曹操不住点头表示赞同,痛苦万分的脸上也稍稍舒展了一点。

    “我们走!”李整将中军那里的旗语看得清清楚楚,当即大笑着骑上战马,带着自己最信赖的数十名亲卫当先出发,“曼成,记住为兄的话,守在这里不要乱跑。”

    片刻之后,中军的传令兵也奔驰过来,对李整转述的程昱的口令,李整点点头,再次下达命令,让麾下部曲分为前中后三部,相互间保持五百步的距离。

    “魏越将军派人送来消息,敌军曹洪已经出现。”

    “曹军不断向前线增援,我军中路和左路有些吃力。”

    吕布军某处,一条条战况不断汇聚而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前线越来越吃力了,快要顶不住了。

    中路的高顺不用说,那是双方将领之中,除了吕布之外最能打的,左路成廉右路魏越也都是硬汉,当年跟着吕布,以十几人的骑兵就敢硬冲张燕万人大阵,骨头硬得不能再硬,他们说吃力,那就是真的有些顶不住了。

    “魏续,你留下,我给你两千人马。”吕布面色不变,下达了开战以来的第一道,或许也是最后一道命令,“剩余兵力分为三部支援前线,文远,我们也该走了。”

    听得此言,一直在养精蓄锐的张辽、曹性、侯成、宋宪等人纷纷站起身来,互相拍了拍肩膀,便朝着不远处那些一直在被军士们牵着热身的战马大步走去。

    仿佛是要去赴宴。

    一场有去无回的盛宴。

    “将军,为何偏偏把我留下?”魏续见只有自己被留下,心中顿时大急,他本就脸色偏黑,此时羞恼交加,一张大脸更是黑里透红,看上去极为骇人。

    “今日一战,誓杀曹贼,我们若是得手便罢,若是真的战死,你就要护着全军撤回符离,率领剩下的弟兄们和我们的家眷撤往徐州,向刘玄德投降,记住了吗?”吕布翻身上马,笑着对魏续说道:“你是夫人唯一在世的娘家亲人,又跟了老子十几年,被打骂了十几年,今天也算是老子第一次给你好处,知足吧。”

    “魏续,我的家小也托付给你了。”

    “给老子守好后路,老子可是能回来的。”

    “他娘的,本事差也有本事差的好处,哈哈。”

    众将嬉笑着上了马,又嬉笑着对魏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然后从腰间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面具戴上,借着前军搏杀激起的尘烟作为掩护,从阵型左侧绕了个圈子走了。

    魏续在原地呆立了半晌,浑身颤栗不止,不知不觉,眼泪已经流满了整张脸。

    “姊丈……”

    作为吕布的小舅子,魏续从十几岁开始就跟着这个表姐夫四处游荡搏功名,同时也被严苛地对待,期间不管遇到什么事,第一个挨骂挨揍的总是他,直到上个月,他还因为偷偷喝酒,挨了吕布三十军棍。

    忍受着十几年如一日的身心摧残,要说魏续心中没有怨气,估计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到了最后的搏命关头,吕布却把最安全的位置留给了他,也把全军最后的预备队给了他,甚至把自己家眷的安危也交给了他。

    魏续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曹军的精兵强将已经全部压到一线了,正是我们的好机会,这一次不管死多少人,务必要把这个贼子斩杀!”吕布同样戴上了面具,闷声闷气地说道。

    “若是真的杀了曹操,我军又当如何是好?”张辽同样闷声闷气地问道。

    “我们已经拼尽全力了,但本领不济,时运不济,谁也没办法,杀了曹操,出了这口恶气,我们就索性降了刘玄德去。”吕布的语气显得特别无所谓,“他愿意用我们就用,不愿意用的话,老子就回并州牧马放羊,再也不跟读书人打交道了,太累。”

    “将军说得极是,咱们弟兄几个闯荡也闯荡了,该见识该享受的也都没落下,再执着功名利禄也没意思。”侯成大声笑着说道:“还不如回并州老家呢,谁愿意争天下就让他们争去。”

    众人一路吵吵嚷嚷,不像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反倒像是一群去找仇家厮杀的亡命徒。

    不求胜负,纯为出一口恶气。

第一百六十章 意料之中的突击

    由于此时正值春夏之交,原野上草木稀疏,加之降雨不多,千军万马往来奔走作战,极易扬起烟尘,上万名将士就在这呛人的尘烟和喧闹的声响中拼命搏杀,为自己争取活下去的希望。

    “敌军又有增援上来了?好的很,就这样拖住他们。”接到一线送回的战报,曹军右路主将夏侯冷冷一笑,自信地继续指挥战斗,“第三营已经不行了,四营出战,替下他们。”

    看着一支支部队在自己手下如臂使指,逐步扩大优势,夏侯心中满是喜悦,但越是这样,他的心中却又升起了某种不安的感觉。

    张辽在哪里?

    以往到了这个时候,他都会率部突击,像灵蛇一般穿过己方阵型的薄弱地带,所以这一次自己也给他设了个埋伏,准备彻底解决掉这个烦人的家伙。

    可是今天不知是怎么了,张辽直到现在还没出现。

    忽然,夏侯听到右翼传来一阵喊杀声,他急忙命人前去查探,片刻之后,那名亲信便急匆匆地赶了回来,说是张辽带着百余名面具骑兵从己方阵型最外侧冲了过去,直奔中军去了。

    “确定那是张辽?”夏侯继续问道。

    按照夏侯对张辽的了解,这个对手勇猛且狡猾,但往往缺乏耐心,总是喜欢玩什么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把戏,每一次都要选择最近的路线去冲击曹操所在之处,远远地绕个大圈子,不是张辽的风格。

    难道是敌人使诈,想要将自己部队的阵型拉扯得更加松散,给张辽创造突袭的机会?

    “中军右侧有李整的四千人,只要他们列阵迎敌,区区百余人是无法突破的,不用担心。”想到这里,夏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继续专心对付前方的敌人,管你什么把戏,老子把你正面击溃就完事了。

    不走结合部的薄弱地区,偏偏绕着碰硬茬子,看来这张辽也是昏了头。

    “李整已经带着他的部队上来支援了啊,拿什么列阵迎敌?”副将曹休用手一指前方,瞪着眼睛喊叫起来。

    夏侯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要求支援,而李整和他的部队正是负责支援自己的,此时正在一线搏杀呢。

    如此说来,中军那边就只剩下了李整的半部人马,以及孟德的亲卫队虎豹骑?

    “百余名骑兵,典韦和虎豹骑应付得来。”夏侯哈哈一笑,满脸轻松地说道,但他笑过之后,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便拉过曹休低声嘱咐起来,“文烈,你在这里指挥,稳步推进,不可贪功,切记。”

    “将军做什么去?”曹休问道。

    “中军将士需要有人指挥作战,典韦难当此任。”夏侯沉声说道。

    曹休皱起眉头,“敌军只有区区百余骑,将军此举是不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我感觉不太对,要亲自回去才能安心。”夏侯坚定地摇了摇头。

    曹休辈分低、职位低,根本无法制止夏侯临阵脱战的举动,只得无语地看着他离去,然后继续指挥战斗。

    万幸的是,右翼的各级将领多为曹家和夏侯家的族人,忠诚度高,作战经验丰富,即使少了个主将,有曹休这个被曹操视若己出的族子坐镇,同样没什么问题。

    只是曹休已经下定决心,战斗结束后一定要向曹操禀明此事,严惩临阵脱逃的夏侯,剥夺他继续指挥军队的权力。

    不是喜欢种田,还经常显示自己劳作的成果吗?

    那你就好好待在后方种田去!

    张辽这百余名骑兵来势汹汹,径直突破了李整军正准备出发的部众,如同劈波斩浪一般直冲曹操的方向而来。

    “每次都是这样。”看见右翼远远奔来的那一小股人马,程昱气得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谁让曹操就喜欢弄个高台子指挥战斗,同时告诉对手自己的位置?

    谁让己方外围部队每次都拦不住敌军的精锐部队,任由张辽突入阵中翻江倒海?

    “又是张辽?”曹操虽然双眼紧闭,但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是听得见的。

    “主公莫慌,我这就去解决了他。”典韦俯身抱拳,然后大步走下木台,翻身上马,接过沉重的铁戟,朝着尚在一里多外的敌军迎了过去。“步卒列阵,虎豹骑随我迎敌!”

    所谓虎豹骑,是曹操在屡次被吕布军精锐骑兵袭扰之后,下决心组建的一支部队,人数编制只有二百人,却都是从各军之中抽调的善战之士,以虎豹为名,藉以与吕布军精锐相抗,并担负曹操的安保重任。

    虎豹骑直属于曹操指挥,平日里是由曹休曹纯二人作为统领,如今这二人不在,曹操的亲卫队长典韦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统帅,他一声令下,二百名骑兵齐齐应诺,然后迅速列阵跟了上去。

    对于两支高速靠近的骑兵部队来说,一两里的距离也就是几个呼吸的事,片刻之后,双方最前方的骑手就都做好了第一次对冲的准备。

    典韦这边慑于对手强悍的突击能力,担心阵容松散会吃亏,不得不以他为首,摆出了锋矢阵来对抗,孰料对面的敌人还是目标明确,根本不愿正面搏杀,而是迅速分为两队,仗着马速就要绕开。

    偏偏这些骑兵还都带着花花绿绿的面具,让人根本认不出谁是谁,弄得典韦想要找张辽交手都没办法。

    “张辽小儿,又来给爷爷送功劳了吗?”典韦心中郁闷,只得再次使出不知道用过几次的激将法,同时下令己方骑士变为鹤翼阵,拉宽阵型来阻挡敌军。

    至于典韦自己,则是转向左边,朝着为首的面具骑兵冲了过去。

    不管是不是张辽,打了再说。

    “不要恋战,继续前进。”面具骑兵之中有人下令道。

    然而虎豹骑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的迅速变阵也起到了作用,典韦更是强行切进了这一支面具骑兵阵型中间,意图用自己的兵力优势将对手拖入乱战。

    “第一个!”典韦放声大笑,单手挥动混铁戟,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面具骑兵扫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名面具骑兵似乎根本不怕典韦的怪力,不闪不避,同样单手挥动长枪,用同样的招式硬生生架开了这一记势在必得的攻击。

    “滚开!”随着一声低沉压抑的怒喝,这名面具骑兵发动反击,一枪甩向典韦咽喉。

第一百六十一章 孤军深入

    典韦没有想到这个对手可以硬接自己一戟,更没想到对手的反击来得如此迅速,如此毒辣,想要招架已经来不及,只得迅速弯腰低头,险之又险地避过这一击。

    “这是……”

    对于自己的实力,典韦一向是很自信的,在他看来,吕布军中除了张辽和高顺,就再没有一个人能跟自己对上五十回合,可即便是张辽,也绝无可能打出刚才的水平。

    格挡,反击,那一瞬间的恐怖力量和速度,典韦扪心自问,他也很难做出来。

    然而这个对手好像还游刃有余。

    这一次交锋短暂而又激烈,不是每一个虎豹骑成员都有典韦那样超强的战力,也不是每一个虎豹骑成员都有典韦那样无畏的勇气,能够冒着生命危险,跟随他斜刺里冲入高速奔驰的敌军队列,所以这一次拦截没有起到太大效果,面具骑兵仅仅付出了两三个人落马的代价就冲破了拦阻,继续朝着远处的高台冲去。

    突然,典韦意识到,刚才那对手手持钢枪,使用的攻击方式却完全不是正宗枪法,那一记横扫,倒是跟自己如出一辙。

    一个可怕的念头骤然浮上心头。

    “那是吕布,拦住他!”典韦睚眦欲裂,一边厉声高吼,一边拨转马头拼命地追赶而去,而他身后那些虎豹骑将士们则是有些摸不到头脑,只有少数人马上反应过来典韦的意思,疯狂地抽打战马,跟着他快速回援。

    “侯成,拦住他。”那名面具骑兵马速丝毫不慢,语气更是平静如水。

    在他身侧的另一名戴着面具的魁梧汉子略一点头,左手抬至嘴边打了个唿哨,然后向右前方转向而去,身后的十几名骑兵当即跟了上去,划出一道大弧线之后冲向追杀而来的典韦。

    “侯成大爷在此办事,闲人速速止步。”为首的面具汉子得意地放声大笑起来,似乎是觉得有些不过瘾,索性一把拉下面具,将扫帚般的浓眉和铜铃大的牛眼露了出来,正是吕布麾下八健将之一的侯成。

    “给我滚开!”典韦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跟这个讨厌的家伙打嘴仗,抬手就是一戟刺了过去。

    “就不”

    典韦骁勇无比,拉开架势一对一,侯成这个级别的根本不够他打,然而此时典韦急着赶回去阻挡吕布,根本没工夫对付侯成,没过片刻,就被这个并州来的家伙利用自己精湛娴熟的马术和滑不留手的战斗方式给气得暴跳如雷。

    打又不跟你硬拼,但始终若即若离地追在侧后方,一杆长枪不住地朝着战马的臀部和腹部招呼,这种无耻的打法让典韦始终不能专心追赶,急得他怒吼连连,却又无可奈何。

    “有本事不要做这种卑鄙小人!”

    “就不”

    ……

    “来来来,侯成,不要缩头缩脑,跟爷爷决一死战!”

    “管得着吗你,就不”

    这边还在纠缠,吕布那边已经接近了高台下层层叠叠的步兵队伍,在此期间,两支分头绕行的骑兵部队渐渐汇聚在一起,并且进行了变阵。

    疾驰在队伍最前面的吕布更是揭下面具,将自己的真面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曹孟德何在,吕布来取你性命了!”

    吕布气贯丹田,一声长啸,声音远远传开,令层层叠叠的曹军士卒们大为惊恐。

    怎么这一次连吕布都来了?

    我们守得住吗?

    高台之上,曹操霍然睁开双眼,忍着头部的剧痛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栏杆旁,“吕布?”

    “主公休慌,程仲德已经下去指挥了,我们还是先行退避吧。”荀攸口中说着休慌,手上动作却一点也不慢,搀起曹操就向后走去。

    曹操下意识地想要抗拒,但他左右一看,帮着荀攸一起搀扶自己的还有长子曹昂和侄儿曹安民,便一语不发,老老实实地准备撤离了。

    这两个年轻人可是曹操的心头肉,万一他因为个人意气,害得儿子受伤,那损失可就大了。

    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吕布长啸之声未绝,已经连人带马硬冲进了曹军严阵以待的长枪阵,即将相撞之时,他双腿骤然发力,从马背上一跃而起,将将避过了密集如林的长枪,以一个潇洒的翻滚动作安然落地,随即长枪横扫,逼退了围攻上来的第二层曹军士卒。

    为了对付马术精湛的并州精锐骑兵,曹军中军的步卒们没有列成方阵,而是布置得极有层次,彼此之间不留空隙,这种阵势在以往对付张辽的时候颇有效果,但由于每一道防线都只有三次排枪兵,相对而言就显得有些单薄。

    吕布身先士卒,他身后的精锐们也有样学样,有些人是安然落地了,但更多的人本领不够,只能咬牙硬冲,凭着战马巨大的身躯和自己的生命撞向敌军的长枪阵,趟开一条布满鲜血的通道,为身后的同伴创造机会。

    “我们只要曹贼的脑袋,闲杂人等速速退避!”张辽怒吼连连,不断地收割着挡在自己前进道路上的敌人。

    在吕布和张辽这两个人形怪物的带领下,面具骑士们齐声呐喊,士气如虹,被他们冲击到的曹军防线犹如积雪遇见了烈日,迅速消融。

    曹军根本想不到吕布军这一次竟然如此决绝,主将都加入了看似是有来无回的决死突击,再加上吕布等人的突进速度出乎意料地快,震撼、恐惧、犹豫,这些负面情绪瞬间蔓延开来,少部分将士畏缩不前,甚至有人索性扔下兵器掉头就跑。

    “稳住!稳住!调弓手上来!”程昱手持长剑,声嘶力竭地维系着士气,并亲手砍杀了几名意图逃跑的士卒,但不管他如何呼喊,前方的防线还是一层层地崩塌、崩溃着。

    “吕布怎么会亲自过来,难道他觉得自己还能再突出去?”曹昂嘴唇翕动,不住地颤声说道。

    在他身侧,曹安民背着曹操,奔向不远处的一架马车,荀攸同样手持宝剑迈开双腿奔跑着。

    只要将曹操送上马车,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他们就可以集中兵力,彻底绞杀吕布。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死战 战死

    中军遇袭,一片大乱,曹军前线的指挥官们很快就得到了这个消息,一开始的时候,夏侯渊和曹仁等人还想着这种事已经发生过好几次,没怎么在意,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负责联络的军令官们也彻底慌了手脚。

    “中军被冲散了,我军多有溃散,据说突袭的敌军中有吕布!”

    “那我们面对的是谁?”夏侯渊都快疯了,火速命令曹洪率部回援,同时给乐进下了死命令——

    攻破敌阵,逼迫敌军右翼那个始终没有出现的“吕布”出来。

    中军遭遇苦战的消息迅速传遍曹军前线,令那些正在浴血厮杀的将士们心中惶惶,结果又被高顺抓住机会打了一波反推,曹军中路阵势摇摇欲坠,曹仁不得不带着自己的爱将牛金亲临一线才将高顺的陷阵营顶了回去,堪堪稳住阵脚。

    想要回援,他是没能力了。

    “台子上没人了!”张辽百忙之中抬头一看,顿时连声咒骂起来,“又跑了!”

    “跑不了,追过去。”吕布刺死最后一个敢于挡在自己面前的敌人,此时远处已经传来了典韦的怒吼。

    杀入阵中的面具骑兵们没有半点多余动作,马上有人来到吕布等将领这边,将战马让给他们,自己则是选择步战,吕布这些人也不矫情,翻身上马,再次冲击而去。

    片刻之后,曹军布置在高台正前方的步兵阵列被彻底打穿,其余曹军中军将士大多溃逃而去,只有少部分人还顽强地进行着抵抗和拦截。

    冲过高台之后,吕布马上看见了另一支蜂拥而至的曹军士卒,而在视线远端,几名男子正在朝着一架马车艰难地奔走过去。

    从他们迥异于寻常士卒的衣着来看,基本就是曹军之中的高官了。

    “挡我者死!”吕布心中大喜,再次催动战马,尽可能地提升马速,同时手中长枪舞出一团炫目的枪花,向着最后的敌人冲去。

    程昱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用力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尸体,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他是在亲自迎敌的时候被一枪杆扫飞出去闭过了气,等到苏醒过来,身边已经没什么活人了。

    “那是……夏侯元让,还有典韦?”程昱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有数十名骑兵在捉对厮杀,一方是想冲过来,而另一方则是拼命拦截。

    想冲过来的人里面,赫然有夏侯惇和典韦这两人。

    那就是说——

    “主公危矣!”程昱再不迟疑,弯腰捡起一柄尚且完好的长枪就反身朝着高台那边跑去,一路上接连被尸体绊倒都仿佛感受不到痛苦,只是拼了命地奔跑着。

    程昱活了四十多年,有过不少上司和同僚、好友,但只有曹操一个人是真正懂他,并且愿意完全信赖他的人,单凭这知遇之恩,程昱就绝不能坐视曹操被杀。

    忽然,一声惨叫响起,这声音犹如猛虎受伤时的咆哮,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正在生死相搏的众人手上一缓,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支白羽箭正正插在夏侯惇的左眼窝,鲜血喷涌而出,在他三十步外,曹性正收弓入囊,脸上带着得意的冷笑。

    “元让!”

    “将军!”

    曹军众人惊骇万分,但都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曹性拨转马头,朝着夏侯惇冲杀而去。

    之前的厮杀之中,夏侯惇找上了曹性,并凭着高出对手一筹的武艺将曹性打得节节败退,不得不拨马狂奔,但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狡猾的对手竟然是诈败,并且用回马箭射中了自己的眼睛。

    此时夏侯惇虽然中箭,但战马速度丝毫不减,而曹性也再度返身杀来,在所有人眼中,夏侯惇的战死已经不可避免。

    然而,就在这生死攸关的一瞬间,夏侯惇反手握住箭杆,一用力就将利箭拔了出来,与箭头一起出来的,赫然还有他的左眼和喷涌而出的血箭。

    “死!”曹性一枪刺出,他虽然震撼于对手的狠辣果决,但既为敌手,便容不得半点同情。

    “死!”夏侯惇的左手已经来不及握住枪杆,只能尽量侧身,让躯干、右臂和手中钢枪成为一条直线,笔直地刺向曹性。

    二马错鞍而过。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最后一击,死的居然是曹性。

    夏侯惇单手持枪,反倒争取到了一点点攻击距离的优势,他的枪尖抢先刺穿曹性咽喉,随后,曹性的长枪才擦着他侧着的胸膛掠过,挑飞了一排甲片。

    一击杀敌,夏侯渊丝毫不停,也不顾自己眼眶中扔在不断涌出的鲜血,径直冲出战团,奔向远处高台。

    那是孟德所在的位置。

    一定要拦住吕布。

    由于大量失血,夏侯惇感觉到一阵眩晕,但他不管不顾,仍是策马狂奔着。

    “逃亦死,战亦死,等死,死战可乎?”见吕布气势汹汹地出现在高台附近,曹昂迅速决定让曹安民继续背着曹操逃跑,自己则是抽出长剑,大声呼喝起来。

    在曹昂的激励下,惶惶不安的士卒们汇聚起来,那些本已经丧失斗志的溃兵们也重新鼓起勇气,朝着他的方向跑来。

    “我们走。”吕布轻轻拍了拍身下战马的肩部,然后双腿一夹,这匹已经疲累不堪的战马便再次昂扬起来,载着它的同伴奔向密密麻麻,并且不断增加的敌人。

    “我们走!”张辽手中长枪一挥,带领剩余的面具骑兵们跟上吕布,他们齐齐拉下面具,露出本来面目,口中发出各种各样的唿哨,他们肆意地笑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并州的时光。

    曹性位列吕布军八健将之一,他这先胜后败身死当场,使得阻截典韦等人的面具骑兵们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士气低落,片刻之后,跟典韦纠缠了半天的侯成也体力衰退,手上动作慢了半拍,被典韦一戟刺中胸膛,当场殒命。

    紧接着,八健将之一的宋宪也被典韦打下战马,随后被奔驰而至的曹军战马踩得骨骼尽断。

    半柱香的时间,吕布军八健将折了三个,剩余骑兵再也无力阻拦,只得纷纷退避,各自寻找空隙突围去了。

    就在此时,高台另一边,传来了巨大的骚动。

第一百六十三章 肉沫国

    天气渐暖,比天气更让人觉得温暖而有希望的,则是从西边传来的战报。

    在陈仓一带,延绵了数月的战斗终于落下了帷幕。

    郭汜麾下部将伍习见形势不利,便伺机将其刺杀了,带着他的脑袋投奔段煨,主将意外身死,郭汜军顿时陷入混乱,关中诸将趁势进攻,李孤掌难鸣,最终也战死在乱军之中。

    飞熊军本欲向段煨投降,然而在谈判期间,马腾韩遂二人觊觎这支大汉精锐的装备,仍然不住发动进攻,段煨数次遣使要求他们停战都遭到拒绝,走投无路之下,一部分飞熊军选择了与敌人血战到底,剩余的五成残兵则是迅速放弃抵抗,成为段煨的新部下,换取了他的庇护。

    获得了两颗价值连城的人头,段煨大喜过望,他将兵力收缩到岐山东麓的县,同时将缴获的财物做了整理,少部分用来奖赏麾下将士、抚恤死伤士卒,剩余的部分也没动,派人押运着去了邺城,希望李郭汜二人的脑袋和这些财物可以让刘备高兴高兴。

    段煨派出的使团之中,有一名胡人非常特殊,这人并非出自北方胡族,也不是西域诸国之人,而是来自于更远的极西之地,因为听说冀州牧刘使君喜欢新鲜的事物,自己一时间却找不到什么宝贝,所以段煨决定,把这个在自己麾下已经崭露头角的百人将送过去,给刘使君过过眼。

    “你说自己是大秦人?”

    看着面前的年轻人,刘备饶有兴趣地笑了。

    在当今这个时代,大秦,指的是罗马帝国及地中海东部地区,也就是丝绸之路的终点,可是由于近些年的羌乱,丝绸之路已经断绝了一段时间,大秦来的行商也变得罕见了。

    至少对刘备来说,这还是他穿越之后,亲眼见过的第一个非东亚人。

    这个年轻人身高大概在七尺,肩膀很宽,长着一头深栗色的卷发,看上去十分柔顺,而他的相貌就没那么柔顺了,不像后世那些以俊俏闻名的意大利男人,反倒显得有些刚毅粗犷。

    尤其是那个大下巴,令刘备总是忍不住地想起自己前世知道的一位意大利冠军教头,法比奥卡佩罗。

    “在下正是。”年轻的异族男子单手放在胸前,对刘备躬身行礼,举止不卑不亢,虽然说话腔调有些古怪,但交流起来倒也没什么障碍。

    “嗯……梁固。”刘备低下头,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这是你自己起的名字?”

    “是我的汉人父亲起的。”梁固继续说道:“我的本名叫做盖尤斯。”

    刘备眉头微皱,觉得这个年轻人的发音还有点像是印象中的意大利语。

    盖尤斯。

    好像那个著名的征服者凯撒也是叫这个名字。

    “你的国家应该是叫罗马?”刘备试探着问道,为了让对方能够听懂,他特意按照英文来发音,但由于很长时间没说了,好好一个罗马,却被他说成了肉沫。

    然而就是这个“肉沫”,令梁固眼前一亮,满怀欣喜地问道:“阁下知道我的国家?”

    “据我所知,那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你们拥有可以容纳数万人的高大建筑,来自各地的勇士们在其中相互搏杀。”刘备答道。

    这一下梁固更高兴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嘴里一个名词接一个名词的蹦出来,什么科罗塞,什么弗拉维,刘备等人虽然听不懂,但从这个年轻人的表现来看,他确实是从刘备口中的“肉沫国”走出来的。

    郭嘉等人同样充满好奇,在他们的不住询问下,梁固将自己的祖国和个人经历一一讲述了出来。

    “肉沫国”兴起于一个小小的城邦“肉沫城”,始祖据传是两位遭到遗弃,被母狼哺育成人的男孩,他们的后人以此城为基业,逐步统一了整个国家,并在此后的数百年间跨越大海和山峰,建立了一个幅员数十倍于本土的庞大国家。

    经历了反复的战乱,最终在二百年前,“肉沫国”在五位伟大的君主统治下达到了极盛时期,他们的疆域向北、向西都延伸到了陆地的尽头,向南则是抵达了茫茫无尽的沙漠,在东部,一个个强敌在他们战无不胜的军队下俯首称臣。

    在此期间,“肉沫国”知道了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同样强盛的国家,那个国家拥有数之不尽的财富,其中最令肉沫人趋之若鹜的,就是轻薄无比,绚丽多彩的丝绸。

    为了获取丝绸和财富,“肉沫国”的民众们纷纷组织商队向东进发,他们渡过茫茫大海,踏过巍巍高山,一路延伸到群山环绕下的国家,通过那些国家的商人,与东方的伟大国家取得联络。

    汉。

    这就是那个伟大国家的名字。

    盖尤斯的父亲是一位优秀的肉沫军人,在与北方蛮族的战斗中阵亡,他被他的叔父一名向往财富的商人抚养,并带着一起踏上了追求丝绸和财富的道路。

    或许是为了获取更多的利润,或许是对自己雇佣来的护卫队充满信心,盖尤斯的叔父并没有像其他同行那样在群山环绕的诸国停下脚步,而是继续东行,希望穿越茫茫沙漠,抵达传说中遍地黄金的彼国。

    然而他们遭遇了凶残的游牧民盗匪,在激烈的战斗中,商队成员包括护卫们全部阵亡,就在盖尤斯自认必死的关头,东方那个伟大国家的边防军出现了,他们吓退了游牧民盗匪,救下了他唯一一位幸存者。

    一名姓梁的边防军战士收留了盖尤斯,并给他起了一个汉人的名字“梁固”。

    “你那养父倒是个好心人,他现在何处?”刘备问道。

    “我的父亲跟随着董卓将军,在叛乱中死去了。”说到养父,梁固眼中满是悲伤,“他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为了继承他的名字,我便发誓,不再使用其他的名字,就叫梁固。”

    众人听得颇为动容。

    “你故国的名字本不叫大秦,叫肉沫也不太吉利,不如咱们统一一下,来个差不多的称呼。”刘备提起毛笔,刷刷几下便写了两个大字,然后将白纸拿起来给大家过目,“就叫罗马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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