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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舟烂柯     大汉昭烈帝txt下载     大汉昭烈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章 累

    “元图,我们还有如愿返回豫州,重整旗鼓的希望吗?”

    这样的话,袁绍已经问了不下四次。

    而逢纪也已经没有什么回答的欲望了。

    在这样高强度的奔逃之下,己方掉队的人手越来越多,整支部队已经减员三成以上,而敌人的追兵却越来越多,越来越近了。

    最让人心胆俱裂的是,夜色降临之前,还有一支骑兵部队出现在东北方向的地平线上。

    如今他们身处在太行山外围的丘陵地带,地势虽有起伏,却根本无法阻挡骑兵的行进和冲击,可以预见的是,经过一夜的休息,等到明天太阳升起,就是骑兵部队正式进入战场,展开追杀之时。

    此时夜色已深,秋寒料峭,幽州军追了一天之后,选择原地安营恢复体力,袁绍等人却只能强忍着渗入皮肤的寒意,羡慕地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篝火。

    前几天的逃亡途中,袁绍本来还没有这么落魄,宿营的时候至少还是有篝火取暖,有热水和热饭果腹的,但那样做的代价,就是暴露自己的位置,被小股幽州军借着火光的指引,进行无休止的夜袭。

    甚至还有两次,二百余名幽州军将士连夜包抄过来,试图绕到袁绍部队的前方,堵住他的去路,若不是韩猛的属下始终保持着方圆十里的警戒,或许袁绍现在就已经成为幽州军的阶下囚了。

    为了越来越渺茫的一线生机,即使袁绍再不情愿,也得忍受着寒冷和饥饿的侵袭,静静地坐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今天已经是初二了。”逢纪仰头看着宛如蛾眉一般的新月,心中越发焦急起来。

    前几日恰逢月底,加上天空阴云笼罩,追杀者和逃亡者双方都不敢在陌生的环境中进行大规模夜间行军,这才给袁绍一行留下了少许喘息空间。

    随着时间推移,夜空会越来越明亮,到那时候,幽州军肯定会发起从白昼到黑夜、无休无止的骚扰和纠缠,轮番拖住己方的脚步,等待后方大部队到来。

    “主公,你看?”思来想去,逢纪还是决定去找袁绍,希望他下令趁夜行军,尽可能地拉开与追兵之间的距离。

    袁绍对此也心知肚明,当即点点头,起身踢醒了两个正在靠着大石头打盹的儿子,让他们去叫醒家眷,准备再次上路。

    “又要继续行军了吗?这还是深夜啊。”袁谭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有些茫然地嘟囔起来。

    袁熙则是双手捂脸,用力打了几个哈欠,“我已经累得不行了,还想再躺一会。”

    “死了就不累了,到那时候你们兄弟两个躺在棺材里,想躺多久就能躺多久!”袁绍气得又是两脚踹了过去,袁谭和袁熙这时候才完全清醒过来,连滚带爬地躲开自家老子的脚板,去召集家眷奴仆了。

    看着平日里养尊处优,生死关头都表现不出一点担当的儿子们,袁绍只觉得心中无限悲凉。

    我居然还在奢望他们死后能有一口棺材。

    话说回来,如果我袁本初死于此地,刘备会念在当年洛阳北邙山上的一点微薄交情,放过这些家眷吗?

    连绵起伏的小山包阻断了视线,作为追击者的幽州军士卒并没有发现远处袁绍一行的异动,而是围坐在篝火边尽情吃喝,高声谈笑,等待着白天的到来。

    幽州军营地的最北边,是百余名远道而来的白马义从,和步卒相比,他们要安静许多,一部分将士或躺或坐,静静恢复体力,另一部分则是忙忙碌碌,给战马喂**心拌好的草料。

    有道是马无夜草不肥,战马更是如此,它们不像牛羊这种反刍动物,胃里可以储存大量的食物,经过一个白天的奔跑之后,早就腹内空空,所以每到夜里,养马人都要为它们准备饲料来补充体力,等到战马吃饱喝足,还要牵着散散步,防止积食便秘。

    普通的骑兵部队尚且如此,对于白马义从这支对战马要求极高的部队来说,各项规章制度就更加严苛了,所以在这样疲惫不堪的夜里,将士们还是一丝不苟地照料着那些不会说话的同伴。

    “这群畜生真是享福,吃饭都有人伺候,还得给他们捶打按摩,梳理毛发。”看着不远处忙碌的同袍,一名胡子拉碴的大汉粗声粗气地抱怨起来,“老子也腰酸腿疼,怎么就没人来给按一按。”

    周围的士卒们低声哄笑起来,有几个调皮的就接上了话茬,“严老哥这话讲得好没道理,你要是能驮着弟兄们跑上几个来回,按腰按腿这种小事根本不用吩咐,弟兄们主动就做了。”

    “几个来回算什么,严老哥体壮如牛,背着你这种瘦干猴子跑上几十里大气都不带喘的。”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当年严老哥藏了私房钱被嫂子发现,足足追了好几条街,这脚力应该是早年就练下的”

    调笑的话语此起彼伏,被下属们调戏的严纲也不生气,反倒是乐呵呵地继续吃着面饼,围坐在他附近的几乎都是当初追随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老兵,十几年并肩作战的经历,早让他们的感情超越了战友和上下级,跟这些人,严纲是一点架子都摆不起来。

    “小子,要是老子变成了白马,每天驮着你行军作战,你要怎么照料?”严纲笑了一阵,忽然把视线转向不远处的一名腼腆少年,这是他旧日同伴的遗孤,一直被老弟兄们拉扯大的,如今也加入白马义从给他当了亲卫,此时听着叔伯辈的扯淡,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

    少年茫然抬起头来,只见一群老家伙们正在笑呵呵地望着自己,心中一阵慌乱,结结巴巴地说道:“叔父、叔父怎么会变成马呢?”

    “老子是说万一,万一变成了白马,你要怎么照料?”严纲一巴掌拍在少年肩头,将他拍得龇牙咧嘴。

    “那俺就给叔父好吃好喝,草料里多加几把豆、豆子,要黑豆不要黄豆,军中拨给的料不够,俺、俺就自己去买。”少年脸色涨得通红,鼓足了勇气说道。

    众人齐齐大笑。

    严纲也大笑起来,又是一巴掌拍在少年肩头,“有良心,不愧是我好兄弟的种。”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吃什么补什么

    秋高气爽,正是河蟹肥美之时,远在幽州的刘备虽然吃不到南方湖泊里面的河蟹,但享用着产自渤海的梭子蟹和皮皮虾,他还是觉得有一种不负此生的感觉。

    “要是换在穿越之前,就这么一桌子海鲜,估计一个月的工资就交代了。”看着刘永和裴大虎手抓皮皮虾,啃得满脸汁水的可爱模样,再看看几个婆娘丝毫不顾形象的吃态,刘备心中不禁泛起这样的想法。

    能够娶两个老婆,每天左拥右抱,嗯,封建社会还是有它的优越性。

    “夫君怎么不吃了?”糜贞吐出嘴里的螃蟹壳,好奇地询问起来。

    这个男人也是奇怪,明明念叨着想吃海味,还让人专门去捕捞上来,用海水养着一路送回蓟城,又亲自下厨调制蘸汁,结果才啃了两个螃蟹就开始傻笑,究竟是什么毛病。

    被老婆一打岔,刘备这才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笑呵呵地拿起一只巴掌长的皮皮虾,感受起纯天然的美味。

    除了大人们在狼吞虎咽,另一张小桌子上,三个小家伙也在挥舞着手中的汤勺,不断往自己嘴里塞着剁成小丁的虾肉。

    张宁一边照料着三个小不点,一边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孩子能吃这种东西吗,不会闹病吧?”

    “不会,小孩子就应该多吃鱼虾,不但能长身体,还能让脑袋变聪明。”刘备呵呵一笑,伸手指了指坐在桌子另一边的裴元绍,“你看这个家伙,估计也是知道虾能补脑子,吃得头都不抬了。”

    裴元绍忙得连说话的工夫都没有,只是埋头猛吃,这家伙也是悍勇异常,吃螃蟹都不吐壳的,咬碎了硬往肚子里咽,被噎得受不了了就喝两口酒再继续,简直丧心病狂。

    “你少吃两口吧,给别人也留点。”半截铁塔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粗声大气地训斥起自家汉子,“瞧瞧你自己,都吃成水桶模样了。”

    “这话可有点伤人了啊。”裴元绍奋力咽下嘴里满满当当的混合物,瞪着眼睛反驳道:“谁家的水桶长这么大这么粗?俺可是标准的水缸身材!”

    这话一出口,张宁和糜贞笑得满地打跌,半截铁塔又好气又好笑,刘永和裴大虎也笑个不停,不住地打量着屋外庭院角落的大水缸,跟面前的胖大汉子对比起来。

    刘备却不在意,反倒重重拍了拍裴元绍厚实宽阔的肩膀,鼓励他再多吃点,还对半截铁塔笑着说道:“螃蟹和虾都是白肉,没什么油水,多吃些也不长肉,弟妹你也多吃点。”

    半截铁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终究还是抵挡不住面前美食的诱惑,跟自家汉子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老大,你一直说吃什么补什么,俺吃了这么多螃蟹壳,能变得更耐揍吗?”又过了一阵,裴元绍终于酒足饭饱,拍着肚皮问道。

    “那可不行,这螃蟹壳连你的牙都扛不住,防御力也还差了点。”刘备摇摇头,随后便带着狡诈的笑容说道:“想要耐揍,得买几只王八回来把壳啃了,那家伙够硬。”

    裴元绍愣了愣,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刘备是在逗他,脸上顿时露出了沮丧的表情。

    这家伙今天拼命吃螃蟹,还把壳子都嚼了咽进肚子里,其实还是因为前段时间发生的一桩意外。

    就在半个月前,刘备带着裴元绍出城散心,顺便在蓟城周边的农田转了一圈,巡视百姓趁着农闲修整水利设施的进展,结果在一处人迹稀少的地方偶遇了一头前来觅食的野猪。

    那头野猪体形巨大,长得跟个小坦克一样,胆量也颇为惊人,见了人群非但不躲,反倒直冲了过来,百姓们哪见过这种阵势,连忙惊叫着四散逃命,就连刘备都吓得两腿发抖,跑都跑不动了。

    危急时刻,裴元绍却一改平日里的胆小怕事形象,嚎叫一声,顺手抄起农夫扔在地下的钉耙便迎了上去,他连吼带叫,手中钉耙使得虎虎生风,竟然将野猪打得节节败退,带着几个血窟窿逃窜回了野外。

    经此一役,裴元绍威名大涨,人们聊起这桩逸闻总是会竖起大拇指,夸一句纯爷们儿,就连诸葛亮都专门跑来瞻仰裴大都尉,对他的万猪不挡之勇大为钦佩。

    勇猛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裴元绍独战野猪并大获全胜,被人们交口称赞的代价就是屁股上多了两排血肉模糊的牙印,那是他一个不慎,被野猪狠狠咬了一口,幸亏皮糙肉厚没伤到血管和筋骨。

    虽然伤势不重,但裴元绍事后反思,还是觉得自己的防御力配不上无与伦比的勇气,这才痛定思痛,琢磨起了增强实力的法子。

    谁知道啃了那么多螃蟹壳,美味没享受多少还噎得半死,最后却被刘备告知自己做的都是没用的事,裴元绍心里别提多憋屈了,说话声也带上了哭腔,“老大,你咋又骗我呢?”

    “这不叫骗,而是你领会得不对。”刘备也有些无奈了,“之前我说吃什么补什么,你就偷偷吃了好几十个猪脑子,说是要补补脑子变聪明,可你就没想过,猪这种蠢笨的牲畜,吃它的脑子怕不是越吃越笨?”

    “有道理。”裴元绍一向从善如流,听了刘备的话后马上觉得自己的思维走入了误区,于是皱起眉头思索起来,“那要是想变聪明,就应该吃几个聪明人?”

    张宁等人齐齐扶额,裴大虎则是“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着裴元绍的大腿哭喊起来,“爹爹不要吃人,不要吃人。”

    “你还是多吃几个猪脑子吧,先把智力提升到猪的层次再说!”刘备气得站起身来,抡起右腿就对着裴元绍伤势刚刚痊愈没几天的浑圆臀部来了一记抽射,把这个夯货踢得再次嚎叫起来。

    逮什么吃什么,吃什么都没个够也就算了,居然还能琢磨出吃聪明人来变聪明这种令人瞠目结舌的主意。

    你真不是粤省那边穿越来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走一步算一步

    “居然大老远的从海里弄来活的虾蟹,真是劳民伤财啊,玄德,你变了。”

    卢植府上,老先生一边毫无形象地咀嚼着鲜美的皮皮虾,一边痛心疾首地批评刘备,惹得卢毓皱眉不止,刘备忍不住地发笑。

    “先生此言差矣,我又不是上嘴皮碰一碰下嘴皮,就让渔民大老远费心费力地送来,这都是真金实银花出去的,杂七杂八地算下来,怎么也比他们卖给海边百姓要赚得多。”刘备笑了一阵才开口说道。

    螃蟹这东西很古怪,死后不到半天时间就会滋生病菌,常人吃了之后极易发生腹泻,严重点甚至会脱水而死,以往经常有人因为不知道这个习性而送命,包括刘备这次让人用海水养了送过来之后,都要严格挑选,只吃那些活蹦乱跳的,稍微露出些死相的都绝不去吃。

    给卢植送过来的这些更了不得,每一只都是刘备精挑细选出来,说得夸张点,就是给皇帝挑秀女也不过如此了。

    老先生其实也知道刘备的好意,方才那番劳民伤财的言论,也不过是跟自家弟子开开玩笑,顺便提醒他一下。

    “海里的东西真是味道鲜美。”卢植吃了几只皮皮虾,对其美味赞不绝口,但他自从上了年纪就颇为自律,再好的东西也绝不多吃,尝一尝味道就行。

    洗了手漱了口,卢植和刘备来到书房,聊起了南线的战事。

    “之前不是说练练手吗,怎么练着练着,把整个魏郡都平了,邺城看起来也是唾手可得。”老先生的话语声中满是掩藏不住的喜悦,“这个关云长,比他的义兄可是利索多了。”

    刘备撇了撇嘴,但也不得不承认,关羽在军事方面拥有天生的才能,并且身处前方,在判断形势、分析敌我实力对比、把握战机这些方面远远胜过自己。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刘备当初把主力部队交给关羽和沮授,并给他自行其是的权力,不就是看重他的能力和忠诚吗?

    术业有专攻,打仗这方面比不过关羽,完全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如果能在冬天来临之前攻下邺城,将整个黄河以北纳入治下,我们和洛阳之间就没有阻碍了。”卢植笑了一阵,又在桌面上轻轻敲起了手指,似乎是在推演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朝廷西迁长安已有时日,又被李傕郭汜二人把持,汉家威严荡然无存,还是早一些出兵铲除逆贼才好。”

    “这事情有些难办,且不说从河北到关中山高路远险阻重重,就算我们能够出兵剿灭李傕郭汜等人,皇帝和朝廷如何安置,又是个大难题。”刘备揉着太阳穴,有些苦恼地说道。

    在他记忆中的那段历史里,献帝刘协趁着李傕郭汜二人内斗不休,趁机逃出长安,被曹操奉迎到许县,从此扭转了汉末群雄争霸的大势。

    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凭借着皇帝这张王牌,政治军事两开花,几乎无往而不利,但此后的二十年,他与皇帝、皇权之间的斗争,也贯穿了无数人的生命旅程。

    为了争夺最高权力和活下去的机会,无数人被卷入这个无休止的漩涡,献帝刘协失去了自由和尊严,怀孕的董贵人被绞杀、伏皇后幽闭而死,两个皇子被毒杀,最终在三番五次的胁迫威压下失去了象征着天命所归的皇位,一生凄惨落魄。

    曹操杀起人来眼睛不眨,后期更是变本加厉,为了加爵魏公,他可以逼死并肩奋斗了二十年的战友荀彧;为了监视皇帝,他可以毫无怜悯地葬送三个女儿的青春。

    刘备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也不想遇见这样的事。

    在想好如何处理与小皇帝之间的关系,并继续推行自己的理想之前,刘备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天子”,心里还是相当抵触的。

    “说来也是,毕竟那位才是正经的皇帝,真正的四海共主。”卢植沉默片刻,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低沉了下来。

    老先生不是个食古不化的迂腐之辈,在他看来,天下神器有德者居之,自己的弟子刘备已经用十年时间,向所有人表明了自己的能力,刘备有能力平定乱世,也有能力带领天下人走上一条不同于以往的道路,大汉王朝的最高权柄和继续前进的重任理当托付给他。

    就像当年的光武皇帝刘秀那样。

    可是,光武皇帝面对的只是自称皇裔,被绿林军推举为帝的更始帝刘玄,而刘备要面对的,则是正儿八经的皇子,正儿八经被群臣认可的皇帝。

    虽然南方某些州郡有人放出风来,说现在的皇帝是逆贼董卓拥立,名不正言不顺,相比之下,宗亲之中有好几名德高望重之人都比他更有资格继承大统,但懂行的人都知道这只是利欲熏心之徒的臆想,根本得不到什么支持,就连他们煞有其事排出来的那几名宗室成员自己都不敢这样说。

    现在的皇帝可是经过正式的即位仪式上台,经过汉朝朝廷所有人认可的,拥有无可置疑的法理正统,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煞。

    更别提还有被董卓裹挟去长安的朝廷,还有那么多的朝臣呢,若是奉迎圣驾,他们如何安排?

    要知道天下局势败坏成这副模样,除了皇帝昏庸之外,这些身居高位道貌岸然,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家伙们,以及他们身后的势力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要是迎回了朝廷,你还不能随随便便就收拾他们,反而要以礼相待,继续让他们堂而皇之地盘踞在高位。

    这可就恶心人了。

    “不瞒先生说,学生心里想的,一直在做的,都是要当皇帝,学生的理想和抱负,也只有那个至高无上、一言九鼎的位置可以支撑。”刘备也不怕卢植生气,正色说道:“如果为了所谓的正朔,弄个皇帝过来早请示晚汇报,事事被人掣肘,没完没了地跟朝臣扯皮,还要担心身家性命的安全,那我情愿没这个皇帝。”

    卢植再次沉默,许久之后才闷闷地说道:“先处理好手头的事吧,以后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总是会有办法解决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分脑袋

    夕阳西下之时,刘备走出了卢植家的院门,与略显颓丧的老师挥手告别。

    与此同时,在千里之外的太行山麓,袁绍坐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脸上同样布满了颓丧失落的表情。

    “谶书上说,代汉者涂高,明明说的就是我袁氏一族,我一生奋斗也都是为了实现这条预言。”袁绍茫然抬起头来,环视着周围喃喃自语起来,“可是,为什么这几年下来,就没有一件事可以称心如意,如今还要被人追得像条丧家之犬?”

    出城之前,袁绍记得很清楚,自己的部队之中除了家眷之外,还有足足三千士卒,但几天逃亡下来,仍然跟随在自己身边的,已经不足两千,而且个个面容憔悴,双目无神,走路都晃晃悠悠,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带着这些人,怎么能甩开追兵,再穿过巍巍太行和滔滔黄河,重回豫州故乡?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逢纪坐在距离袁绍不远的地方,此时的他蓬头垢面,脸上也没了往日里从容淡定的表情,乍看过去和寻常流民没什么区别。

    望着远处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篝火,逢纪眼神惶然,心中更是泛起了无尽的绝望。

    追到这个份上,幽州军反倒一点都不着急了,他们每天天一黑就停下来歇息,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第二天天一亮再甩开腿猛追,始终跟袁绍一行保持着一个时辰的距离。

    严纲在军中职位最高,理所应当地成为了追击部队的总指挥,这位白马义从出身的老将拥有极为丰富的长途作战经验,追而不击的策略,也是他力排众议之后确定的。

    草原上的狼群在追杀大型猎物的时候,也是不急于扑上去搏命,而是不紧不慢地追逐尾随,并且轮番交替位置,确保始终有体力较为充沛的同伴来对付敌手。

    等到猎物被无休止的追击耗尽体力,彻底无力抵抗,那才是群狼们一拥而上,分享美味的时候。

    这两天下来,严纲已经接受了近千名冀州军士卒的投降,将他们押解往后方,自己则是继续悠哉悠哉,与前方的猎物保持着互相都能看见的距离。

    “话说回来,老子还真是好运气,子龙忙着平定魏郡西北,扫清太行山周边地区,只给老子拨了一百人马南下探路,结果还偏偏遇见了这么条肥猪。”被篝火烤软的面饼泡进味道浓郁的油茶,再捞出来的时候喷喷香,吃到嘴里比肉也不差,严纲大口大口吞咽着晚饭,牛眼也笑成了一条缝,“你们可得抓住机会,不管死的还是活的,只要拿到袁绍的脑袋,那就足够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围坐在严纲身边的已经不是他麾下直属的白马义从士卒,而是邺城派出的追击部队中的小军官,虽然之前并没有打过太多交道,但几天相处下来,他们早就变成了肝胆相照的弟兄。

    听了严纲的话,一名同样留着络腮胡的魁梧汉子咧开嘴笑了起来,“严老大,你就没想着用袁绍的人头升升官?”

    “对啊对啊,若是机会来了,骑兵部队的弟兄们一个冲锋就能把敌军全灭了,我们这些人就得落在后面干看着。”

    另外几人也七嘴八舌地呱噪起来,还有人偷偷看着严纲的脸色。

    功劳有限,而且价值悬殊,这就把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摆在这些幽州军将士的面前——最大的桃子会落在谁的手里,又能被谁吃进嘴里。

    说起官职和威望,严纲是当之无愧的头领,说起穿越战场的机动能力,一人三马的白马义从也有明显优势,正因如此,最近两天时间里,这些凭着双腿从邺城一路追逐过来的步兵士卒们心里也在嘀咕,觉得严纲会不会是想要独吞功劳,所以才一直约束着他们,不让他们尽快发起最后的冲击。

    严纲相貌粗豪,心眼却很细腻,马上就明白了这些后辈的想法,便哈哈一笑,将陶碗中的油茶喝了个干干净净,又响亮地打了个饱嗝,这才抹抹嘴,粗声大气地说道:“老子这半辈子都是在马背上过的,大字不认识几个,能当个冲锋陷阵的勇将也就顶天了,往高了走没什么好处,真要把这样的大功劳揽在手里,刘使君为难、老子也不舒服,索性还是帮你们一把。”

    “当真如此?”此言一出,别说围坐在附近的十几个人目瞪口呆,就连稍远一些的军士们都纷纷转过头来,又惊又喜地将视线汇聚过来。

    天底下哪有这种人,放着几乎要拿进手里的功劳不要,反倒把机会让给别人的?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一口吐沫一口钉,敌军那些值钱的脑袋落在你们手里便也罢了,若是落在老子手里,那就是所有弟兄的功劳,绝不独占!”严纲用力一拍大腿,正色说道。

    幽州军粗陋的营地中沉默片刻,然后爆发出如雷的欢呼声,所有人都显得亢奋异常,几天长途奔袭积累下的疲惫也一扫而光,哪怕严纲现在下令冲向数里开外的山麓,估计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冲杀过去。

    “早点吃完歇了,多攒点体力,最迟后天,我们就要总攻了。”看着这些年轻人欢呼雀跃的模样,严纲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跟随公孙瓒,一群热血儿郎为了建功立业、光耀门楣而战斗的场景,眼角也带上了一丝笑意,但身为统领,他还是强行压下了这些士卒们的亢奋情绪,让他们尽早歇息,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丘陵越来越多,太行山的主体也显得越发高大巍峨,严纲不打算再拖下去了,如果深入山区,他带来的骑兵部队就会失去机动性优势和冲击力优势。

    务必将袁绍截杀在太行山外!

    “那群边地蛮子在说什么呢,那么开心。”袁熙站在己方宿营地的外围,看着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有些不忿地说道。

    “可能是在盘算着如何分我们的脑袋吧。”在袁熙身边,他的兄长袁谭则是懒洋洋地坐在地上,自嘲地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红旗漫卷西风

    夜色渐渐深了,景物变得模糊,袁谭袁熙二人叹着气,并肩走向营地西边,但走着走着,他们的脚步就慢了下来,然后,停了下来。

    光线昏暗、视线模糊,这兄弟二人却将不远处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一向讲究个威严气度,对他们冷面相待的父亲,正在和最小的儿子袁尚有说有笑。

    隔着老远,袁谭和袁熙都能感受到自家父亲脸上的宠溺,以及那暖暖的舐犊之情。

    “真是爱屋及乌啊。”袁谭双拳紧握,原本有些英俊的面孔也变得扭曲起来,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嫉妒和愤恨。

    袁谭自认为是袁绍的长子,还是嫡子,理应在袁绍百年之后占有他留下的基业,可是自从袁绍续弦续了个刘氏,刘氏又为他生了个袁尚,这一切就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作为袁绍最小的儿子,袁尚受宠爱是有原因的,一方面他的母亲刘夫人相貌出众,深得袁绍喜爱,另一方面,袁尚自己与袁绍年轻时几乎长得一模一样,更加激起了袁绍将他立为继承人的念头。

    这种倾向,袁绍在过去几年时间里,不知道透露了多少次。

    “显奕,我们兄弟二人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如今又一同被父亲疏远,就拿最近来说,袁尚每天夜里有被褥御寒,你我却连条席子都没有,说心里话,你甘心吗?”袁谭拉着自家兄弟,将他拽到一处山石背后,压低声音倾诉起心中的不忿。

    出乎袁谭意料的是,袁熙非但没有表现出半点同仇敌忾,反而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们的人头都要被送到千里之外的刘备那里了,兄长居然还在计较什么席子。”

    “诶?”袁谭见袁熙转身要走,连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可是张了半天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兄长,先想着怎样活下来,再去考虑其他的吧。”袁熙轻叹一声,径自离开了。

    “这竖子,是觉得袁家怎么轮也轮不到他,所以才当起了缩头乌龟么?”看着袁熙的背影消失在朦胧夜色之中,袁谭重重跺了一下脚,咬着牙走向袁绍的方向。

    不管怎么说,父亲身边的亲卫最多,还是最安全的。

    ******

    第二天清晨,从睡梦中醒来的幽州军士卒们纷纷打着哈欠,将露水打湿了的粗毛毯卷起来捆好,开始穿衣洗脸,互相帮着穿好皮甲。

    负责守夜的士卒们在尚未熄灭的篝火里添上新的柴草,把火头拨旺,开始熬煮浓稠的油茶。

    “都尉,我们的水和油茶都所剩无几,估计从明天开始,弟兄们就只能啃干面饼了。”一名士卒将热气腾腾的陶碗捧到严纲面前,对他低声说道。

    当初从邺城出发的追击部队几乎都是轻装前进,只带了足量的干粮和清水,就连现在用来做饭的锅,都是少数身强力壮的士卒自发背了过来的。

    虽说关羽随后又派了辎重车队紧跟上来,但拉着货物的马车毕竟过于消耗牲畜体力,所以几天下来,辎重车队始终追不上跑在最前面的步卒,起到的最大作用反而是收容掉队士卒。

    严纲伸手接过陶碗却没有喝,而是四下里张望了几眼,然后抬起嗓门吆喝起来,“弟兄们抓紧时间垫垫肚子,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就要追上去灭了袁绍,都听清楚了吗?”

    “诶?”

    “不是说要等到明天再总攻吗?”

    众将士闻言一愣,但长期的令行禁止早已让他们培养出了纪律性,当即开始用餐。

    分到油茶的士卒们不顾食物还有些烫嘴,吹了几口气就开始猛灌,没有分到热食的士卒们则是就着水囊里所剩不多、味道也有些变化的凉水,奋力咀嚼着为了便于储藏运输而极度干硬的面饼。

    经过严纲在昨天那一番掏心窝子的话,这些年轻人斗志无比高昂,对于他们来说,今天还是明天、一个时辰之后还是现在,都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已经随时都可以投入战斗!

    “傻小子,把这个喝了。”严纲把手中已经变得温热的陶碗转手递给了身边的亲卫,也就是那个要自己掏腰包给他买黑豆的腼腆少年。

    少年手忙脚乱地推辞起来,“叔父不用管我,我吃面饼就行。”

    “让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话?”严纲牛眼一瞪,胡子也倒竖起来,直到盯着少年把碗里的浓稠食物喝了个干干净净,这才重新露出笑容,拍了拍他还有些单薄的肩膀,“今天就是你立功的时候,好好干,不要给老子和你老子丢脸。”

    “嗯!”少年强忍着泪水,重重点了点头。

    他的父亲是公孙瓒和严纲等人的同乡,还是一起长大的好友,更是白马义从建立时候就屡立战功的老兵,最后更是追随公孙瓒,战死在了辽西的茫茫原野之中,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按照刘备制定下的抚恤条例,他本来可以进学堂读书,走上一条安全没有风险的道路,但这个内向却倔强的孩子却不想接受别人安排好的未来,而是苦练武艺和骑射,执意加入了白马义从,踏上亡父没有走完的道路。

    严纲一直把这个小子视若己出,此时又提起他那英年早逝的父亲,少年在感动之余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给两位长辈争一口气。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除了昨夜在寒风守了一宿,又累又冻,急需睡一觉来补充体力的,其他幽州军士卒已经全部整装待发,就等严纲一声令下了。

    “小子们,都等不急了?”严纲见军心可用,心中也是暗喜,当即豪爽地挥动手臂,高声下达了几天来最令人振奋的命令。

    “步卒居中突破,骑兵从两翼包抄,谁敢放走一个敌人,老子就把他扒光了吊起来打二十鞭子!”

    众将士轰然应诺,然后迅速整理队形,朝着远处若隐若现,快要消失不见的敌人追去。

    太行山下,西风漫卷,红旗猎猎,黑甲森森,士气高昂的幽州军高速前进,在大地上摆出一个巨大的三叉戟形象。

    直指袁绍!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未来家主和现任家主

    幽州军突然加速,让已经有些习惯前几天节奏的袁绍一行大为吃惊,但吃惊归吃惊,跑得过就跑,跑不过就打,这是任何人都会去做的事。

    如果打不过,那就只有去死了。

    韩猛就是如此。

    这位冀州军硕果仅存的勇将人如其名,连杀三名向他扑了过去的幽州军军士,但双拳难敌四手,经过半个时辰的苦战,终究还是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一名身材高大的渔阳汉子拼着挨上一刀,硬生生撞进韩猛怀中,把短刀插进了他的心窝,不等韩猛惨嚎出声,又被对手反手一刀切断了喉咙,鲜血喷涌而出,将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都染成鲜红一片。

    “我杀了个当官的!我杀了个当官的!”这名渔阳汉子一边呲牙咧嘴地接受包扎,一边开怀大笑,韩猛那一刀凌厉异常,不但劈穿了两层牛皮叠成的厚实肩甲,还在他的肩头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但以伤换命,取下强敌的首级,不管怎么说,都是大赚特赚了。

    在经历了好几天时间的奔逃、一上午的亡命追逐、半个时辰的殊死搏斗之后,韩猛的殒命,使这支早已精疲力竭、仅凭一腔血勇之气苦苦支撑的冀州军残部再也无法维持斗志,阵型彻底崩塌。

    两三千人在乱石横生的山坡地上四散而逃,甚至连袁绍逢纪等人都换上了普通士卒的衣物,披散头发混入人群之中。

    “儿郎们擦亮眼睛,袁绍身高八尺有余,长须及胸,遇见了千万不要错过啊!”见到战场乱成一片,负责督战的严纲扯着嗓子叫喊起来,还让身边的军士们跑到战场中心大声提醒同袍们。

    这些军士们绝大多数都是大字认不了一箩筐的粗胚,照着严纲的话喊了几遍就觉得太麻烦,索性自己改了改词,并将其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长胡子的是袁绍,不要让他跑了!”

    袁绍正在仓皇逃窜,骤然听得四面八方都传来类似的吼叫声,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心里别提多恨了。

    往日里让自己颇为自豪的身高和美须,怎么就成了会让自己暴露身份的累赘?

    可是恨归恨,该妥协还是得妥协,于是袁绍缩着身子,从袖口里滑出一柄锋利的短刀,狠心截断了自己那一把精心呵护了二十多年的长须。

    除了袁绍之外,这一行人里不乏年龄稍长,蓄着胡子的,他们为了避免池鱼之殃,索性也各自想办法,将长须截得参差不齐。

    甚至有一个家伙不知道动作太大还是手太抖,居然割断了自己脖子上的血管,好家伙,一边跑一边叫一边还在飚血,老壮观了。

    “这群家伙打架不行,自杀却是一把好手。”严纲看得大为钦佩,转头一想,搞不好袁绍也玩了这么一手,为防止被人蒙哄过关,他马上扯着嗓子再次叫喊起来。

    “短胡子的是袁绍,不要让他跑了!”

    听到战场上再次传来的震耳欲聋的乱七八糟的喊叫声,袁绍只觉得两眼发黑,恨不得跑回去一刀子捅死那个满肚子坏水的敌将。

    虽然气得快要发疯,但理智告诉袁绍,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跑,尚且有一线生机,每多拖延一刻,都是在亲手切断自己的性命。

    与自家父亲不一样,袁谭身手敏捷,早早就抢了一匹战马向山里狂奔而去,除了这位袁家大公子,还有几名不甘心束手就擒的年轻人也选择了抢夺战马逃跑,虽说战马也已经疲惫不堪,估计跑不了多远就要倒毙在道旁,但能以最快的速度跑出一段路程,那也就意味着,活下去的机会又多了几分。

    然而,袁谭这些人没有想过,他们骑着马一溜烟地跑了,无疑是给追击而来的敌人提供了绝佳的目标。

    几名白马义从骑兵从侧翼兜出一个大圈子,各自选定猎物之后追逐而去,可巧不巧的,紧紧跟在袁谭身后的,正是被严纲寄予厚望的那名腼腆少年。

    马背上的少年脸上没了之前的内敛和腼腆,而是布满了严肃和紧张感,他左手牵缰,右手握着狭长弯曲的战刀,整个上半身都几乎贴上了战马的脖颈,犹如一张上满了弦的强弓。

    太行山麓的地形虽然比不得山脉内部那样崎岖难行,却也远远不是适合战马奔驰的原野可比,袁谭虽然自幼勤练弓马骑射,但他出身高贵又下不得苦功,根本比不上马背上长大的北疆男儿,即使占了先发优势,但还没跑出五六里,就已经被身后的追兵逼近到了一箭之地。

    感受到危机越来越近,袁谭心中焦急万分,又没有转身迎敌、杀人夺马的勇气,只能拼命抽打战马,指望它能再跑快一点。

    这匹战马几天来都只能以道旁的野草充饥果腹,之前又拉了两天马车,早已将体力消耗得七七八八,如今狂奔近十里,已然精疲力尽,终于发出长长一声哀鸣,两条前腿一软,重重地摔在地上。

    袁谭被巨大的冲力甩飞出去,在遍布石砾的山路上滚了十几圈才勉强爬起身来,随即浑身各处传来难以言语的疼痛,令他站都站不稳了。

    看着敌人越来越近,袁谭拼尽浑身力气,用力叫喊起来。

    “我乃汝南袁氏未来家主,放我离开,来日必定报你一场富——”

    话音未落,那匹浑身雪白的战马已经从他身边掠过,随着一道匹练般的刀光,袁谭的脑袋高高飞起,带着尚未说出口的“贵”字和汝南袁氏未来家主的荣光。

    还有无尽的惊异和遗憾。

    “俺是李家现在的家主,俺的富贵自己来挣!”第一次上阵、第一次杀人见血,令这名尚未及冠的腼腆少年激动得满脸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朝天怒吼起来。

    经过几个时辰的追逐和战斗,人生喧闹的战场渐渐变得平静下来,这场延续了好几天的战斗也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这就是堂堂的天下楷模,冀州牧袁大盟主?”看着几名军士押解过来的灰头土脸的中年男子,严纲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脸上也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一漏网

    之前躲在两块山石之间的缝隙里被人拖出来,现在又被如此嘲讽的语气做介绍,袁绍只觉得这四十多年来的尊严一瞬间就丢光了,他紧闭双眼,尽量垂下脑袋,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你们几个过来看看,没有抓错人吧?”见到袁绍这副模样,严纲反倒有些吃不准情况了,他可是听说过不少义士冒充恩主慷慨赴死的故事,就连赵氏孤儿里的程婴那样献出自己骨肉的都有。

    如果中了掉包计,抓了个假的袁绍回去,老严觉得自己什么话都不用说,把脑袋伸到尿盆里淹死算了。

    几名之前被抓获的袁氏亲信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由于过于熟悉,他们几乎没花费什么时间就纷纷点头,确认这是自家主公。

    可他们回答得越是直截了当,严纲就越发怀疑。

    偏偏这支追兵之中,根本没有跟袁绍打过交道的。

    “不用再找人分辨了,我就是袁本初。”袁绍实在忍受不了一次次有人站在自己面前,终于睁开双眼沉声说道。

    “你说是就是,证据呢?”严纲瞪着眼睛问道。

    袁绍一时竟无话可说,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承认也不相信,不承认也不相信,你究竟要人怎么样?

    过了片刻,又有一名鼻青脸肿的褐衣男子被拖了过来,这人似乎身受重伤,两侧军士一松手,他便无力地滑落在地上,随即惨叫连连。

    “怎么回事?”严纲看这人的身形单薄,料想是个文士,马上对将其拖来的几名军士瞪起了铜铃大的牛眼,“你们一群军汉,居然把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打成这样!”

    “真不是我们打的,是他自己摔的。”带头的军士一脸委屈,连说带比划地复原了之前的情景。

    原来他们三个人一路抓了不少溃兵,交给督战队记了人头之后又盯上跑在远处的一个人影,结果对方狡猾异常,专门往山石林立的地方逃窜,几个圈子绕下来,竟然让分头围追堵截的三个人都找不到了踪影。

    最后,三个人累得满头大汗,才顺着微弱的呻吟声,在一处低洼的石坑中找到了那个失足跌落于此,委顿在地下动弹不得的家伙。

    “说来也巧,那一片地方要么是平地要么是石头堆,偏偏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有了个快有一丈深的凹地。”为首的军士嘿嘿一笑,指着瘫软在地的文士说道:“这家伙可巧不巧的就给掉进去了,是摔成这样的。”

    “哎哟,这倒霉的。”众人齐齐掩面。

    “谁来认认,这是袁公麾下哪位重臣,居然冒着摔死的危险也要逃跑?”严纲指着趴在地下哼哼唧唧,还用衣袖遮住半张脸的家伙,大声询问起来。

    片刻之后,几名俘虏过来,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此人的身份,“回禀将军,此人乃是冀州别驾、军师逢纪逢元图。”

    不错,又是一条大鱼。

    清点工作一直持续到傍晚,几乎所有跟随袁绍出逃的冀州官员都被指认了出来,袁绍的亲属族人更是逐一落网,三个儿子齐齐整整,跟他们的父亲待在一起。

    当然,排行老大的袁谭就只剩下了个脑袋。

    即便是在死后,袁谭仍然双眼圆睁,保持着满脸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或许他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想明白,汝南袁氏、四世三公,这些往日里可以为他带来无尽荣耀和便利的身份、词语,怎么突然就失去作用了。

    看着长子血淋淋的脑袋,袁绍老泪纵横到不能自已,虽然这儿子从小锦衣玉食,文不成武不就的,根本达不到他内心深处的期许,也渐渐失去了他的喜爱和器重,袁绍甚至一度动过心思,要把袁谭过继给无嗣的亡兄袁基来继承香火,通过这种分头执掌汝南袁氏基业的方法,让弟兄三个都有条出路,不要像自己和袁术一样斗来斗去。

    谁能想到,袁谭这才二十多岁,就已经变成了别人的战利品。

    经过一夜休整,第二天清晨拔营北返的时候,人们便惊讶地发现,袁绍的头发已经变得花白斑驳,面容也仿佛苍老了十岁。

    就连自诩见惯了生死离别的严纲,都有些动容了。

    “袁绍虽然现在成了阶下囚,但毕竟是一方诸侯,而且有家有小的,你们在严加看管的同时,最好是对他多些照顾,适当给点热食。”严纲叫来几名军士,压低声音吩咐道。

    就这样,绝大多数追击而来的幽州军将士押解着数千名俘虏缓缓回转邺城,为防万一,严纲又留下了五十名白马义从,让他们在各处继续搜索,务必不留下任何漏网之鱼。

    ******

    “造币工坊我去过了,又吵又闷,而且酷热难耐,你们一定要多照顾照顾工匠,豆汤盐水那些要备足,吃食也得准备好,一定要让人随时都能吃上热的。”刘备端坐在书桌后面,一脸严肃地吩咐着工作,“另外,一定要给所有人说明白,造币事关重大,我们先小人后君子,定下规矩不光是为了约束、更是为了保护他们。”

    两名负责造币工坊日常事宜的官员听得连连点头,还用炭笔在巴掌大的本子上飞速记录,看了他们一丝不苟的态度,刘备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午后时分,所有公务结束,坐在一旁的卢植老先生这才捻起面前的一枚银币,借着光亮仔细端详起来。

    “真精致啊,这样的东西,就是有人想仿制,也是绝对仿不出来的。”看着手中这枚堪比工艺品的钱币,老先生感慨道。

    与最早拿出来让豪商们见识的金币和银币不同,如今的银币成品并不是纯银铸造,而是以八银一铜的比例混合,既增强了硬度、耐磨性,又降低了成本。

    这枚银币的正面有“大汉通宝”四个字,字体清晰、刚劲有力,是出自当世第一书法大家蔡邕的手笔;背面则是“当千钱”三个大字,银币中心没有方形孔洞,而是在正反面都有一个篆体的“漢”字,显得极为庄重。

    “铸造和锻造,工艺流程不一样,难度不一样,成品的水准自然也是天差地别。”刘备笑着解释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西进?南下?

    锻造和铸造是金属材料加工的两种最常见、最基础的处理方法,用通俗点的解释,锻造是压出来的,铸造则是浇出来的。

    由于人类最早大规模开发利用的金属材料是耐磨不耐压的青铜,所以,自从钱币出现在华夏大地上,就基本都是以铸造为制作方式,在缺乏机械加工手段的时代,这无疑是最为简单便捷的做法。

    但是,由于铸造钱币的工艺比较简单,产品的质量和精细程度不足,也降低了私铸钱币的难度,光是从西汉到东汉这四百年时间,就因为诸侯王和富商豪强们私自铸钱、市面上各种钱币混杂、质量参差不齐、币值无法统一,引发过许多场混乱,严重影响了社会的正常运行。

    如今刘备手里拥有贵金属的来源,又要先用价值极高的银币和金币来趟路,以往的铸造方式,就被他果断地抛弃了。

    经过几年时间的发展,板甲制作过程中的不断改进,如今幽州已经初步掌握了水力锻压机的制造和使用工艺,不到几个月时间,几架高大威猛、用巨大水车驱动的锻币机就新鲜出炉了。

    特意划出的禁区、高大厚实的围墙、数以百计的卫兵……,这种场所在幽州和辽东各地已经不算什么新鲜事物,所以造币工坊也只是在极少数人心里,被画上了重重的记号。

    “第一批是一万枚银币?”看了半天,卢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向刘备那边问道:“金币呢?”

    “金币还得再过两三个月,我们还没有找到最适合的配比,工坊那边正在加紧试验。”刘备有些无奈地说道。

    货币所用的贵金属都是真金实银,绝对不会出现菠萝包里没有菠萝、老婆饼里没有老婆这种事情,但出于金属性能和造价的原因,刘备并没有选择某些玄幻小说里的千足金或是纯银货币,而是在银币里掺了铜,金币里面则是要加入一定的银。

    八银一铜的配比,是刘备从前世得来的经验,他曾经收藏过几枚袁大头,为此还查阅过相关资料,记得那种配比比例,但金币就不一样了,他没见过。

    卢植皱起眉头,不确定地问道:“这都半年时间过去了,还是找不到合适的配法?”

    “没有,黄金和白银都偏软,怎么搭配都相当不耐磨,别说磕磕碰碰了,放进嘴里都一咬一个牙印,只能用作摆设。”刘备苦笑道。

    在工业和材料方面,刘备凭借着两世为人的记忆,是幽州当之无愧的大拿,对于他的定论,卢植也是相信的,于是不再多说,将话题引到了南方诸州。

    邺城投降、袁绍出逃的消息,已经被关羽派遣专人快马送回了幽州,刘备等人在激动万分的同时,也迅速给关羽下达了最新的指示——

    不论死活,一定要把袁绍和他的族人全部抓住,绝不能把这个在世家和士人阶层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家伙放走。

    黄河以南的荆襄豫兖之地可是天下另一处精华所在,很容易养出个霸主级别的强者,一旦放虎归山,再想抓住可就难了。

    可是,最新的消息一直没有传来,刘备只知道袁绍跑了,关羽派人追了,内心深处也是焦急万分,只是他在努力学习做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即使心里不安,外表也没有丝毫显露出来。

    “平定魏郡之后,黄河以北、太行以东就尽数归于我们手中,接下来是向南还是向西,可得好好商量一番了。”看着巨大的地图上不断扩张的疆域范围,刘备心中满是欢喜,对卢植笑了起来。

    卢植却是不以为然,直截了当地说道:“不用商量,拿下并州、河内、河东,与朝廷恢复联系,讨要个三公或是更高的职位,这是当前最紧要的事情。”

    “三公?甚至更高的职位?”刘备对汉代官制并不熟悉,这几年也懒得去了解,当即有些发懵,回忆了片刻之后才惊叫出声,“那岂不是大将军,先生,我才三十三岁,就能出任这等高位?”

    “难道不应该先问问为什么老夫要你讨官?”卢植也是一愣,觉得自己和弟子的思维不在一条线上。

    “还请先生指点迷津。”刘备连忙老老实实地俯下身子说道。

    卢植这才满意地笑了笑,对自家弟子讲述起自己的见解。

    如果说之前的刘备是蛰伏于深渊之中,身形半隐半现,只是偶尔露出峥嵘的巨龙,如今在正面碾压了天下世家的带头人袁绍、并以摧枯拉朽之势拿下青州、虎踞河北、俯瞰天下之后,他的威名和实力就再也不可能掩藏得住,或者说,没有必要掩藏了。

    随着刘备实力的增强,他麾下的文臣武将也必然要产生更高一层的追求,绝不会满足于当下的职位和荣耀。

    在这种情况下,幽州牧这个身份对于刘备来说,就不是那么合适了。

    “幽州、冀州、青州、再加上玄德你自己设立的韩州,我们手中已经有了四个州,如果你把四个州的州牧职位全部握在手里,不但会遭到天下人的非议,还会让下属们觉得你贪恋权柄,不肯与他人分润。”

    “可是把其他人提高到刺史或是州牧呢,职位又与你齐平了,做起事来会很不方便,也容易让有些人产生其他的想法,也不合适,之前张子元被任命到韩州,你还给他弄了个都督的名头,不也是出于这种考虑吗?”

    卢植一针见血地挑明了可能会影响刘备集团发展的隐患,这一番话下来,说得刘备连连点头,直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如此说来,西进并州、河东地界,打通与朝廷的联络,就是未来一段时间,我们最紧要的事情。”刘备越想越觉得卢植说得有道理,当即下定了心思。

    “关中之地贫瘠已久,支撑不起一个朝廷,估计李傕郭汜和朝中主公都已经困顿不堪,只要我们展现出实力、表现出一定的诚意,一个三公级别的职位应该不难,然后我们再废除州牧,在幽州、冀州等地重启刺史监察制度,如此一来,至少就能多出三个两千石的职位,很多人都能往上提一提,皆大欢喜。”卢植胸有成竹地说道,显然是早就在这方面做足了功课。

第一百二十八章 烫手

    冀州,邺城,州府内。

    由于魏郡人口众多,坞堡林立,善后工作需要耗费巨大人力,不但各路人马星散四处,负责起了各县的治安问题,赵云文丑等人更是在扫荡魏郡全境之后,率军驻扎到了西南和正南两个方向,防止有人浑水摸鱼,动起不该动的心思。

    就连沮授都带着一大批官员前往下属诸县,去填补袁绍势力和地方豪强势力突然消失,而造成的权力真空,忙得不可开交。

    等到押运俘虏的队伍回到邺城,坐镇这边的高级官员就只剩下了关羽和郭嘉两人。

    严纲本以为自己奔袭数百里,带着沿途聚集的弟兄们将敌军一网打尽,并生擒袁绍在内的所有敌方高官,理应得到热烈欢迎。却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郭嘉劈头盖脸的一顿埋怨。

    为什么不在兵荒马乱的时候杀掉袁绍,而是大张旗鼓地将他押回邺城?

    这就是郭嘉提出的,同时也是让严纲难以理解的事情。

    战争胜利之后,将敌方君主生擒活捉,并举行一场声势浩大的受降仪式,以前的人们不都是这样做的吗?

    为什么现在就不行?

    甚至连关羽都是站在严纲这一边的。

    “袁绍与我军对抗数年,为什么要让他死得那么痛快?”这是两人反问的话。

    郭嘉顿时气得笑了,他左右看看,挥手让闲杂人等全部离开议事厅,又关闭房门之后,这才正色对关、严二人说道:“二位可不要忘了,如今大家都是大汉官员,刘使君是幽州牧、袁绍是冀州牧,受降,受什么降?用什么身份来受降?”

    “我们刘使君是先帝任命的,正儿八经的大汉幽州牧,袁绍是自封的冀州牧,哪能相提并论,处置这种僭居高位的乱臣贼子,不正是重塑朝廷威严的好机会吗?”严纲粗声粗气地反问道,他虽然不喜欢读书,不怎么认字,可是天生就爱斗嘴,这几年更是跟着一群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学到了不少知识,反驳起来倒也算是有理有据。

    “袁绍后来上表朝廷,得到了正式任命的诏书和印绶,也就是说,朝廷承认了他的身份。”郭嘉屈起手指,用食指关节重重敲着桌面说道:“反倒是我们,除了刘使君这个幽州牧是货真价实之外,太守以下的其他官职,几乎全都是我们自己内部任命的,压根没有跟朝廷通过气,从法理上说起来,我们才是私授官职的僭越者。”

    听得此言,严纲和关羽两个人骤然一惊,才想起来自己这边的屁股也不怎么干净,说得再夸张一点,袁绍那边通过表奏上书,得来的州牧啊太守一类的官位,还要比幽州一方名正言顺一些。

    “而且,朝廷还在长安,皇帝身边还有一大批高官显贵,几乎都跟汝南袁氏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袁绍久负盛名,号称天下楷模,是领袖群伦的世家豪强领头人,这种人物一旦处理不好,那就是要出事情的。”郭嘉痛心疾首地说道。

    世家豪强在先汉时期,尤其在孝武皇帝在位期间,那就是待宰的肥羊,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的,但孝武皇帝之后,就再没有哪一个皇帝拥有他那种一言九鼎的威势和掌控局面的铁腕,于是,不但皇权渐渐衰退,甚至在短短几十年后,就出现了众正盈朝,搞出了禅让的闹剧,将刘氏一族取而代之的闹剧。

    虽然光武皇帝横空出世,重新建立了大汉王朝,但地方豪强的势力已经蓬勃发展,再也无法遏制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学会了抱团取暖,共同进退,遇见问题不管自己做得对不对,先把敌人打倒消灭再说。

    之前兖州发生的变故就是最具体的例子,边让怎么骂曹操、怎么非议曹操的政策都没人说他不对,曹操杀了他,就召来兖州本地豪族的集体反对,那些人宁可请来曾经为董卓卖命,双手沾满义士鲜血的吕布给自己当老大,也要把刚刚奋战一年,击败了百万黄巾、保护了兖州的曹操给赶走或者干脆弄死。

    边让只不过是兖州士人的领袖,就已经弄出来这么大的动静了,袁绍可是天下世家和士人阶层的领袖,一旦处理不当,被人用这个作为借口来煽风点火,只怕刘备要面对的就是整个黄河以南地区的敌视了。

    要知道淮南还蹲着个袁术袁公路呢,那可是汝南袁氏根正苗红的嫡子,若是没了袁绍,袁术就能够独占袁氏一族剩下的政治资源,到时候登高一呼,拉个联军跟刘备对抗也不是完全的无稽之谈。

    “那意思袁绍跟我们做对了这么几年,还那他没一点办法了?”关羽也忍不住开口询问起来。

    “有办法啊,像战死、病死、自杀这种,谁也怨不着的,别人自然也不会拿来做文章,当初韩文节被夺了冀州,又在陈留张孟卓那里被袁绍派去的使者吓得自杀,不也没人抓着不放吗?”郭嘉有些烦恼地答道:“所以我说严老哥,你当初若是把袁绍那些官员们全砍了,再把剩余的士卒拉回来,用船运到辽东去做苦役,然后我们宣告天下说袁绍战死,这种就是最好的,现在拉回来,反倒是不好处理。”

    严纲眨了眨铜铃大的牛眼,颇有些委屈地说道:“我就是个边地武夫,哪懂这么多门道?”

    “二位,这事你们就别管也别问了,我来处置。”郭嘉琢磨片刻,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起身就向外走去,“关将军,我这两天要调用你的心腹校刀手,你先给他们通个气。”

    “好!”关羽重重点头。

    袁绍一行返回邺城之后,并没有如他预想中的那样被投入牢狱之中,出人意料的是,关羽还以礼相待,将袁氏族人安置在了邺城内最大的一处宅院。

    那是中常侍赵忠的旧宅,也是韩馥在决定让出冀州牧,搬出州府之后给自己选择的安家之处,如今袁绍一家又住了进来,也算是有缘了。

    可是,就在第二天夜里,一桩骇人听闻的惨案便发生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可行性

    “诶你听说了吗,昨天在赵常侍旧宅,发生了一起血案。”

    “不是说袁家二公子丧心病狂,做出了弑父的事情吗?”

    “你这是什么时候的传闻了,我听说的是,韩文节韩使君的冤魂回来索命,附在袁家二公子身上,诛杀了仇家满门啊。”

    天亮之后,邺城内就开始传播起类似的留言,吃瓜群众们只嫌事情闹得不够大,把事情越传越玄乎,甚至弄到了前世轮回上面。

    州府之中,关羽看着面前的报告文书,脸色却是像是开了染坊一般,半晌之后,他才怒吼出声。

    “给我把郭军师请来!”

    ******

    “我这边忙得很,有什么事让人过来通报一声不就行了,还用得着让我跑这一趟?”半晌过后,郭嘉来到州府,对关羽极为不爽地质问起来。

    “袁绍一家怎么就全死绝了?奉孝你这样做,如何给天下人交代?”关羽气急败坏地质问道。

    郭嘉呵呵一笑,“不是都说了吗,前冀州牧韩馥韩文节被袁绍阴谋夺了冀州,又逼迫得活不下去,于是远走陈留,最终被袁绍派遣使者逼死,他的一缕冤魂不散,久久徘徊在旧宅,直到昨夜才找到机会,终于血债得偿。”

    听了这套厚颜无耻的说辞,关羽气得笑了起来,“奉孝啊奉孝,你摸着良心说,这种神神鬼鬼的话,你自己相信吗?”

    “我信不信不要紧,你信不信也不要紧,重要的是,邺城民众都信了,他们口口相传,都说是韩使君显灵了呢。”郭嘉理直气壮地说道。

    关羽彻底无语了。

    根据官方放出来的消息称,昨天夜里,被安置在中常侍赵忠旧宅的袁氏一族爆发血案,袁家二公子袁熙不知是什么原因,对自己的至亲痛下杀手,包括袁绍、刘夫人、袁尚在内的所有族人都被他诛杀殆尽。

    当官兵接到周边民众报告,前来巡察之时,袁熙竟然森森一笑,用已故的前任冀州牧韩馥的口吻痛诉袁氏逼迫他的旧事,挑明了自己此番附身于袁熙身上只为报仇,与他人绝无相干。

    最为紧要的是,袁熙(或者是韩馥)甚至警告邺城内的所有人,袁绍在潜逃离开之前,还布置了许多人手,准备将全城百姓和进城的幽州军士卒尽数烧死,并一一指明了藏有大量柴草和死士的宅邸。

    根据关羽现在得到的消息称,愤怒的民众已经包围了袁熙(或者是韩馥)所说的十几处宅邸,并亲眼看到官兵从密窖中搜出的兵器和柴草,愤怒之情更加高涨。

    “这种无稽之谈也就能哄骗寻常百姓!”关羽气哼哼地说道。

    郭嘉却是笑了,“什么叫寻常百姓?云长兄,我这么跟你说吧,越是读过书、越是位高权重之人,内心深处越是信这些神神鬼鬼的无稽之谈,只要我们把谎言编圆,并且掌握住官方言论的渠道,几十年后,天下人说起这桩公案,只会认为是冤魂索命,而不会扯到你我头上。”

    “历史难道就是写出来任由人们篡改的吗?”关羽怒了,他熟读春秋,对先秦的经典轶事可谓是了如指掌,对不畏强权,书写下一幕幕故事的史官们无比钦佩,如今听得郭嘉说出这种大逆不道之语,他根本无法接受。

    “历史不容篡改,而史书则是胜利者来书写的,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希望关将军你弄清楚!”郭嘉也变了态度,冷着脸顶了回去,“等到使君平定天下,我就会抛开所有杂事,带人编纂后汉书,记载这二百年来的风风雨雨,有些事情不容更改,但有些事情,我可以向你保证,郭嘉写了什么,那段事情就是什么!”

    关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郭嘉能说出这种话,也就是说明,他的野心不仅仅在于帮助刘备夺取江山社稷,而是要真正掌握这一段历史,做一个历史的书写者和见证人。

    这种殊荣,甚至要高于统辖大汉十三州的皇帝。

    “奉孝,你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关羽平复心情,压低声音问道。

    按照郭嘉的脾气,单单是诛杀袁绍一族,用民间舆论来制造出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这种事情根本用不到他来亲自费心,做出这种安排,只能说明,郭嘉还有下一步的计划。

    果不其然,郭嘉微微一笑,说出了他的全部谋划。

    “接下来我们要把袁绍和他的家人们厚葬在邺城郊外,然后派遣使者前往寿春,去汝南袁氏硕果仅存、并且拥有嫡长子身份的袁术袁公路那里报丧,由他出面,给袁绍之死背书。”郭嘉冷笑着说道。

    汝南袁氏在这一代产生分裂,袁绍和袁术为了争夺家主之位和世家领袖的地位,明争暗斗了不止二十年时间,在这二十多年里,袁绍虚怀若谷,四处招揽豪杰,在党锢之祸中起到了中流砥柱一般的作用,被尊称为天下楷模。

    反观袁术,他虽然出身高贵,但相貌和才学都远不如兄长,即便是效仿兄长,四处招揽豪杰,结交到的也都是飞鹰走狗之徒,甚至被党羽们连累,落下个路中悍鬼袁公路的恶名。

    如今袁术从南阳一路逃窜到扬州,终于在寿春站稳脚跟,开始了自己的政治生涯,袁绍战败身亡,还背下了欺压韩馥,被人冤魂索命的坏名声,这对袁术而言,无疑是把袁氏一族大旗顺理成章地接管到自己肩头的最好机会。

    于公于私,袁术都会选择相信刘备方面的说辞,相信自家兄长确实是被侄儿弑杀,

    “有汝南袁氏这块金字招牌做背书,袁绍之死就会盖棺定论,没得翻案了,我们只要掌握住天下人的舆论,这种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如果操作得好,还能给袁家的脸上抹一把黑泥上去。”郭嘉得意地说道。

    “用袁术这块招牌来为我们担保么?”关羽沉吟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确实有一定的可行性。”

    郭嘉又笑了起来,“只要压住这二十年时间,之后就都是我们说了算,云长兄,你无须多虑。”

第一百三十章 戏说不是胡说

    幽州方面的官员很快就到位了,由于他们在处理土地和资产等方面早已驾轻就熟,民众们也迅速适应了没有一个个大家族骑在自己头顶上的生活,转而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刘使君歌功颂德。

    开仓放粮、组织民众赶在寒冬来临之前修缮房屋、积蓄柴草,这些事情花费不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却是最能让百姓们感受到幸福感的,短短一个月时间,魏郡就一扫过去两年之中的紧张、压抑的氛围,重新找到了往日里河北枢纽的感觉。

    非但如此,在郭嘉的授意和亲自参与下,几座足以容纳百人同时就座的说书堂也正式挂上了招牌,百姓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开业第一天就蜂拥而入,争先恐后地想要听一听,究竟有什么脍炙人口的故事。

    “娃儿他爹,你这一天时间没见人,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眼泪,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听人说书去了,不光是我,满屋子的老少爷们无一例外都哭了,一个个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

    “爹爹,什么是说书啊?”

    “说书就是有人给你讲述历朝历代英雄豪杰的传奇。”

    “少跟娃儿说这些他听不懂的,给我讲讲,究竟是哪位英雄的故事把你哭成这样。”

    “今天讲的是十年前的一桩往事,……

    ……最后,那位说书先生手中惊堂木一拍,这一回的《白马义从血洒疆场犹酣战,公孙将军为国捐躯矢石间》就讲完了。”

    看着哭成泪人一般的妻子还有孩儿,这名邺城百姓咧开嘴大笑起来,“说书先生说了,只要是心怀忠义之人,听了这个没人不哭的。”

    “公孙将军这等壮烈,后来刘使君给他报仇雪恨了吗?”那边哭得稀里哗啦的婆娘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声音有些哽咽地问道。

    “听说是报仇了,而且刘使君召集突围而出的将士,用了几年时间重建白马义从,这一次生擒袁使君,正是当年勇冠三军的严纲严都尉。”男人回忆起说书结束后,那位文士一边喝水润喉,一边回答听众的话语,跟自家婆娘讲述起来。

    出人意料的是,他那位婆娘竟然瞬间暴怒起来,“跟这种义士做对的肯定就是坏人,以后不许你说什么袁使君,就叫他袁绍!”

    “好好好,袁绍,袁绍。”

    这一夜,邺城几乎变成了不夜城,汉军儿郎浴血拼杀,对抗十几倍于自己的乌桓骑兵的壮烈故事,让每一个听过的人都心绪难平,他们回到家中之后,或是给家人绘声绘色地讲述,或是干脆招朋唤友,一大群人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重复着白天里的故事,随着口口相传,故事里乌桓骑兵的数量也从十几万变成了几十万、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上百万的版本。

    听说有两个小子还因为敌军数量而较起真来,互相打了个鼻青脸肿。

    “这话本写得是真不错,尤其是把白马义从铁骑冲阵那种席卷大地的气势给写活了。”关羽手捧薄薄的话本翻来覆去地看,一边点头赞赏,一边不住地咂着嘴,直到看了三四遍,他才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来问道:“这是谁写的,应该重重赏赐才对。”

    “正是区区在下不才小弟我是也。”郭嘉仰头大笑,一脸的得意洋洋。

    早在两年前那个大雪纷飞的夜晚,刘备就曾经跟简雍、郭嘉二人围坐在小火炉旁,谋划着将干巴巴的文字变为脍炙人口、能够在广大民众之间传播的东西。

    用刘备的话来说,这就叫“通俗文学”。

    在此之后,郭嘉辗转找到几位故交好友,让他们一起研究如何写出让人听得懂、听得入迷、并且有意愿主动传播的故事,经过两年的钻研和打磨,终于,第一批的几部话本已经新鲜出炉,只等传遍大河南北的广袤地区了。

    “这才是第一批话本的第一本,今后还会整理成册、出书,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北疆英豪》,主要是讲述诸位将军在幽燕各地征战、讨伐异族的故事。”郭嘉奸笑着说道:“云长兄想不想做笔生意,只要十坛美酒润喉润笔,小弟就把你写得更加威猛一些。”

    关羽是何等正直的性子,当即摆了摆手,一脸严肃地回绝了。

    郭嘉眼珠子一转,有些为难地说道:“最近我那几位好友闲聊的时候说过,怎么独守襄平、讨伐乌桓、讨伐高句丽这些战事都是关云长关将军主持,把其他人掩盖得都快看不见了,与其叫《北疆英豪》,还不如改名为《关将军扫北录》呢,见他们为此苦恼,小弟就给出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关羽一惊,向前倾着身子问道。

    “把关将军的一部分故事改头换面,安到其他将军身上,这样一来,大家都有露脸的机会,不就显得刘使君麾下将星云集了吗?”郭嘉眯着眼睛笑道:“他们一听就都说好,就这么来。”

    关羽顿时急了,脸色涨得更加通红,“该是谁的就是谁的,这种事情怎么能乱改?”

    “正经史书上肯定还是你关将军的啊,我们这些话本不过是戏说,适当改编一下,让人听得更过瘾,不是坏事。”郭嘉振振有词地说道。

    “戏说不是胡说,改编不是乱编。”关羽拍着桌子说道,常年像是睡不醒的丹凤眼也瞪得浑圆,“你们这样乱改,以后是要向天下人谢罪的!”

    “那我不管,反正翼德兄已经托人送来了好几坛美酒,央求我把他写得勇猛一些,我们正在琢磨着让他率先杀进国内城,生擒高句丽大王呢。”

    关羽气得咬牙切齿,最后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沉声说道:“给你们十坛桂花酒,不许改动关某的战功。”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郭嘉嘿嘿一笑,转身离开了州府。

    与此同时,一支车队正穿行在黄河以南的兖州大地,从为首车头上的旗帜来看,是幽州牧刘备派出的使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神鬼之说

    这支车队乘坐渡船越过黄河,一路向南驶去,据说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淮南的寿春城,那里是袁术的根据地。

    鄄城、定陶、山阳……,一座座城池被他们甩在身后,袁绍袁本初的死讯也随着车队的脚步,传遍了黄河南岸。

    得知这个震撼消息之后,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

    袁绍是什么人物?

    那是汝南袁氏这一代的杰出代表,继承了丰富政治资源的天下楷模,说得不夸张一点,在各路世家豪强看来,只要风雨飘摇中的大汉王朝轰然倒塌,最有希望攫取权柄的就是袁绍。

    可是从群雄讨董又星散四方到现在,才过了三年时间,短短三年,虎踞天下第一大州,兵多将广且财大气粗的袁绍就一败涂地,甚至落得个冤魂索命,被自己儿子弑杀的凄惨下场。

    世事无常,不过如是。

    自从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兖州刺史曹操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接连几天都无心理事,而是一有空闲就登上城头,向遥远的北方眺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天秋高气爽,碧空万里,曹操再次站到了鄄城北门城墙上,口中喃喃自语,甚至都没有听到荀彧从城下过来时发出的声响,直到对方轻声呼唤了好几遍,他才猛然收回心绪。

    “使君在想什么?”荀谌面带微笑,稳声询问道。

    “本初死了,满门上下一个活口都没有,我与他是自幼相识的好友,听到这样的噩耗,心中怎么都放不下。”曹操长长出了一口气,涩声答道:“当年刘玄德在洛阳求学之时,与本初也有一段交情,不管怎么说,他也应该给本初留个后,这样弄死算什么事?”

    “韩文节冤魂不散,前去索命,与刘玄德有何相干?”荀彧失笑起来。

    曹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这种神神鬼鬼的无稽之谈也就能哄骗无知村氓,难道文若你也相信?”

    “我不信神鬼,却信报应。”荀彧笑道:“且不说何进兄弟之事,单从袁本初强占冀州,逼死韩文节,并诛杀一干河北义士的举止看来,落到这个下场也一点不冤枉。”

    曹操沉默不语。

    这个顶着光耀家世和天下楷模之称的老朋友一向做事不地道,别人或许不知道,他曹孟德却是清清楚楚,袁绍发起狠来甚至连自家兄弟都坑,曹操也吃了好几次暗亏,只是因为多年来的交情和形势所迫,才选择隐忍下来而已。

    袁绍落得这个下场,其实也怨不得别人。

    “只是这刘玄德做事也有意思,原本怎么处置都要落下隐患或是恶名,结果他假托韩文节冤魂索命之说,反倒把自己摘出去了。”荀谌回想起前几天使者的说辞,不禁再次失笑。

    正如曹操所说,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统治者往往是不信的,但为了让寻常百姓相信,并利用鬼神之说来巩固自己的统治,他们还必须表现出相信,为这种明显荒诞不经的事情做背书。

    这一次刘备派出使者,在普通人看来只是前往寿春,去袁术那里报丧,但曹操和荀彧这种聪明人眼里,这就是让他们帮忙背书,在官方层面上定个调子。

    仅此而已。

    “我方今年遭遇灾荒,正是刘使君伸出援手,如今半个兖州都指望着幽州运粮过来,使君自然应该投桃报李,展现出一些诚意。”荀彧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已经让人去各地宣扬了,就按照幽州方面的说辞。”

    曹操点点头,“如此甚好。”

    两人并肩而立,眺望着无边无垠的大地,半晌过后,荀彧才悠悠开口说道:“刘玄德尽占河北之地,下一步应该是吞下并州,与长安朝廷取得联系,如果我方不能在他整合冀州与并州之前重整旗鼓,尽快南下将中原之地纳入囊中,袁本初的遭遇,只怕会在使君身上重演。”

    “先把这个冬天熬过去吧。”曹操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然后转身走下了城头。

    由于道路崎岖难行,等到幽州使者抵达寿春城谒见自立为扬州伯的袁术之时,已经是隆冬时节。

    但是,听闻兄长死讯,袁术袁公路口中说着悲伤不已的话语,脸上却是露出了掩藏不住的惊喜笑容。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韩文节冤魂索命,当真令人大开眼界!”在听了使者那一套说辞之后,袁术摇头晃脑地叹息了一阵,满是感慨地说道:“当年本初驱逐韩文节并将他逼死在陈留,我就说过这事情不会就此了结,果不其然,最终还是被他报了仇。”

    在座众人之中不乏当年就站在袁术一边,支持他继承汝南袁氏家业的门生故吏,见自家主公给事情下了定论,便纷纷出声附和起来。

    经过七嘴八舌、不断添油加醋的讨论,事情的“完整经过”,竟然被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们给脑补出来了:

    当年韩馥经历了朱汉带兵上门,儿子被打断双腿的惨剧之后,为保全家人性命,便舍弃了袁绍应允给他的奋武将军之职,带着妻儿老小离开冀州前往陈留投奔张邈,谁曾想袁绍不依不饶,几次三番派出使者相逼,最终逼得韩馥自杀。

    韩馥冤死他乡,一缕魂魄不散,便又返回邺城伺机复仇,怎奈袁绍势力强盛,他只有耐心等待时机,最终在袁绍兵败被俘,送回赵忠故居的时候,韩馥才找到机会,亲手手刃仇敌,为自己和儿子报仇雪恨。

    “所以说,人生在世一定要堂堂正正,绝对不能作恶,更不能做出欺人太甚的事情,本初之死纯属咎由自取,诸公可要以此为鉴,时时提醒自己啊!”最终,袁术感慨着做了陈述,也算是给这桩无头案盖棺定论了。

    这一顿瞎话说得煞有其事,把郭嘉派来的使者都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袁术这群人要是不当官了,去邺城那些说书堂里当个说书先生,也绝对是能挣上大钱的好手。

    不管怎么说,袁术是汝南袁氏硕果仅存的代表人物,他如今做出这种表态,虽然是出于自身利益考虑,但也无疑是给刘备帮了大忙。

    “如此一来,我们也完成了任务,可以安心北返了。”这名使者陪着笑,心中暗暗说道。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不造谣,不传谣

    除了南下寿春的那一支车队外,郭嘉还假装不知道张邈和袁绍这些年来的龃龉,另外安排了几名使者前去陈留报丧。

    张邈与袁绍、曹操等人都是少年时期就结识的好友,时至今日已有近三十年的交情,然而从关东群雄起兵讨董以来,张邈就看不惯袁绍那一幅自以为天下尽在掌握中的嘴脸,多次出言顶撞,最终二人反目成仇。

    甚至就在曹操被兖州本地派迎接而来,奉为兖州刺史之后,袁绍还多次写信给曹操,明里暗里要他诛杀张邈。

    曹操当然不是那种被人撺掇几句就杀人的蠢蛋,更不是什么善茬,他清楚张邈在陈留拥有极强的影响力,算得上是兖州的二号大佬,只能拉拢而不能对抗,所以义正辞严地拒绝了袁绍的无理要求,同时还把袁绍的每一封亲笔信都派人送给张邈过目,张邈看后对袁绍越发恐惧和仇恨,也更加感激曹操的仗义。

    如今袁绍死了,还被安上了这么个荒诞不经的报应之说,张邈口中表示出惋惜之情,心里却乐开了花,若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怕他要一路欢呼着出门。

    “本初这人年轻时还好,这几年不知怎的,做事越发乖戾残暴,我们这些故友是劝也劝不得了,如今他落到如此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怨不得韩文节。”张邈装模作样地叹息片刻,心中打定主意,等送走使者,他就要发动治下的兖州士人,不管是用口口相传的方式,还是写文章来记载这件事,总之,一定要把袁绍搞臭、批倒、再踏上一只脚,让他背负恶名,永世不得翻身。

    让你一心想弄死我!

    就这样,在几位地方实力派大佬的心照不宣之下,韩馥冤魂索命,袁绍满门自残,就成了一桩盖棺定论的公案,他们治下都是大汉曾经的核心之地,世家豪强林立,士人阶层拥有极大的话语权,在他们(尤其是张邈和袁术)不遗余力的宣传下,袁绍过去的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被翻了出来,名声迅速坠落,甚至连背负宦官之后和杀害名士边让这个臭名声的曹操,风评都高过他了。

    远在寿春的袁术都知道并做出回应了,位于蓟城的刘备等人,自然也得到了一份完整的情报,郭嘉事无巨细,把自己的顾虑、做事的思路、以及当夜具体实施的步骤、冀州各地的反应、诸方势力的回馈,都写了个清清楚楚,唯恐刘备看不明白。

    然而,在认真看完了这厚厚一叠纸张之后,刘备却显得颇为不满。

    “难道郭奉孝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吗,别人嘴上不说,估计回家之后都拿小本本记下了,过个几十年上百年,这就是罪证啊。”刘备满脸晦气,恨恨地说道:“还有那个严纲,平日里做事情干净利落,怎么遇见大事就犯糊涂,回头看我怎么骂他!”

    “换了玄德你,会怎么处置袁本初呢?”听着刘备不住嘴的抱怨,卢植从一堆文书里抬起了视线,对他笑着问道。

    刘备一摆手,“能趁着战场上乱成一片弄死袁绍最好,如就算是活捉了袁绍,认出了他的身份,我也会装着没认出来,夜里给安个意图逃跑,被守卫误伤致死的名头,再把他的一家老小送到袁术那里,让他们自己窝里斗去。总之在自己的地盘上,局势明朗之后,怎么杀他都是不划算的买卖。”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生气也没用,还是想想接下来怎么做吧。”卢植再次低下头,批阅起堆积如山的公文,半晌之后才再次悠悠说道:“只要得了天下,再大的罪过也不是罪过,否则,再小的错事也会变得十恶不赦,呵呵,后人都知道陈平周勃是安汉的栋梁,可是谁又能为死在暗巷中的孩童们说一声不公呢?”

    老先生说的陈平周勃之事,刘备自然是知道的,这是发生在近四百年前,汉家王朝最为血腥的几个夜晚之一。

    当年刘邦起兵反秦,他的妻子吕雉一家出兵出钱,两个兄弟为刘邦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吕雉本人更是雄才大略,为西汉建国后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正因如此,刘邦死后,吕雉为首的外戚家族迅速掌握大权,与刘邦的嫡系军功贵族们产生了无法修复的裂隙,最终,孝惠皇帝刘盈(刘邦之子)与吕雉先后病逝,随即,蓄谋已久的政变开始了。

    齐王刘襄发难于外,陈平周勃响应于内,吕氏一族三万余人遭到族灭,军功贵族们获得了胜利。

    但是,为了进一步把持朝政,以陈平、周勃为首的老臣们竟然宣称包括少帝刘弘在内,济川王刘太、淮阳王刘武、常山王刘朝都不是孝惠皇帝的亲生儿子,应当废黜,并将这些根正苗红的皇子们全部诛杀于暗巷之中。

    若是刘邦在天有灵,看着自己的嫡孙们被老兄弟毫不留情地处死,不知该作何感想。

    “我一定会牢牢记住先生的教诲。”刘备郑重地答道,但他思考片刻,脸上再次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先生,我又有了个主意。”

    “哦?说来听听。”卢植放下笔,好奇地听了起来。

    第二天,一封公文被火速送往冀州,很快,关于袁绍死因的官方说明就传遍了河北大地,并向四周辐射出去。

    在这份官方说明里,幽州牧刘备刘玄德严厉驳斥了所谓“冤魂索命”等荒诞不经的民间说法,并请来德高望重、久享盛名的神医华佗,对当夜的惨剧进行分析。

    按照华佗所说,正常人在长期的焦虑、恐惧情绪下,极易产生幻觉,并有可能狂性大发,做出伤害他人或是自残的行为,许多人不懂得其中道理,就通通推到虚无缥缈的鬼怪那里,这种说法是不对的。

    当日袁熙弑杀全家,并非被冤魂附体,而是在出逃期间缺乏足够睡眠,精神过度紧张,又被袁谭之死所吓到,最后诸多因素集中爆发,酿成了惨案。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袁氏父子曾经做下了自己都无法接受的亏心事,长期郁积在体内,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最后,幽州牧刘备还郑重呼吁天下百姓,谨慎对待各种谣言,更不要以讹传讹,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如果发现身边有人出现类似症状,一定要及时送医或者报官,务必要确保广大民众的人身安全,不要让惨剧再次发生。

    “这个刘玄德真是心狠手辣,自己先放出谣言,再用另一个谎言来进行辟谣,如此一来,不管人们相信哪一个说法,扣在袁本初脑袋上的屎盆子,是怎么也摘不下来了。”位于河间国的一处驿站之中,荀谌看着字迹模糊简陋,显然是临时印刷而成的文书,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新城

    北风吹雁雪纷纷,在就在袁绍死后不久,寒冬降临,为波涛诡谲的兴平元年画上了句号。

    位于幽州的蓟城,也迎来了令所有人精神振奋,欢呼雀跃的大事——

    经过数年的辛勤建设,位于蓟城东南方向上的崭新城池,终于完成了城墙城内各条干道、及其周边主要建筑的建设工作,按照官府的公告宣称,最晚在明年秋天,新城就会彻底竣工,成为大汉北疆最为璀璨的一颗明珠。

    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新城迎来了一批重要客人,以刘备和卢植、郑玄等人为首,各自的家眷门生浩浩荡荡,走在新城平坦宽阔,之前却没有什么人来过的道路上,尽情地观赏着前所未有的华美建筑。

    由于众人关注的侧重点不同,很快就分散开来,在城中各处游荡,寻找着自己心仪的地方。

    刘备身穿漆黑色的熊皮大氅,悠哉悠哉地走在街上,在他身边,张宁则是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鹿皮大衣,眉眼如画,笑意晏晏,美到不可方物。

    这件大衣是他们来到辽东之后的第一个冬天,刘备亲自绘图,托了襄平城内手艺最好的女工给张宁做的,算得上是定情信物,经过了十年的寒来暑往,毛皮已经显得有些旧了,但张宁还是对这件具有特殊意义的衣服情有独钟,每到重要时候都会穿上。

    在二人身后不远处,糜贞正带着几个孩子坐在马车里,一面缓缓跟随,一面不住地伸出脑袋四处张望,然后大呼小叫个不停。

    这个徐州妹子怕冷,每逢冬天就无精打采的,今天能够走出温暖的家,来新城转一转,已经是了不得的进步,指望她出来走几步那是想都不要想,所以刘备也不操心她,而是专心陪着张宁,尽情享受难得的独处。

    “之前的城墙和这些房屋都是用砖砌的吗?太过奢侈了吧。”张宁看着沿街一溜的青灰色建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现今这个时代,建筑物基本都是夯土而成,砖还是比较奢侈的建材,可是张宁一路看来,几乎看不到泥土的颜色,这让她在大开眼界之余,心中又有了一些担忧。

    她没有上过学堂,只是跟着张角识了些字,这几年安稳下来,又读了些简单点书籍,听了些历史故事,其中秦始皇好大喜功,砍光了关中和巴蜀的巨木来修建八百里阿房宫,引发天下大乱,最后被西楚霸王项羽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的故事可是听过好几次。

    如今自家夫君把整座城都包上了砖,这花销怕是比修筑个夯土宫殿只多不少,万一被后人再编排出什么骄奢淫逸的故事多不好。

    “还是夯土墙,只不过在外围包上了一层砖,这样能减少风沙雨雪对房屋的损害,多花点钱也值当。”刘备笑呵呵地答道,然后走到一处房屋旁边,对着张宁招了招手,“过来看看,砖缝中间是什么。”

    “不就是泥嘛,有什么好看的。”张宁嘟囔着走了过去,伸手抠了几下,却惊奇地发现竟然连一点点渣子都弄不下来,顿时惊叫出声,“这是什么东西?”

    “这叫水泥,与细沙混合之后再用水拌匀,再晾干之后就坚若磐石,只要用料足,房屋住上几十年都不会坏。”刘备得意地答道。

    如今在新城建设中广泛使用的是最基本的硅酸盐水泥,用石灰石和粘土经过破碎、混合、研磨、煅烧等工艺步骤之后得出的成品,性能比不上后世精细配比的同类产品,但放到这个时代绝对是领先水平,足以媲美罗马帝国的火山灰水泥。

    除了新型材料的使用,这一次筑城过程中还使用了新的工作流程法,工匠们一边开挖地基和纵横交错的下水道,一边用挖掘出的泥土烧砖制瓦,再用煤渣和废料回填路基,几条工作线齐头并进,一开始还显得有些生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彼此合作就变得越来越默契了。

    最后,经过几名大匠计算,比起以往,新城的建设工作至少将工期缩短了两年。

    “真好。”张宁轻轻抚摸着面前的青色墙壁,砖石表面略显粗糙,而且被寒风吹拂得冰冷无比,她却像是感觉不到,只是尽情感受着指尖传来的触感。

    如果天下人都能住进这样坚固的房屋,不用忍受风雨侵袭,再遇见个体恤百姓的好皇帝,能够吃饱穿暖,曾经发生在自己和无数人身上的悲苦遭遇,应该也就不会发生了吧。

    “是好。”刘备轻轻点头,“只是我们应该没有住进来的机会了,明年开春之后,我们就要南下去冀州,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幽州是刘备起家的大本营,经过十年耕耘,已经变成了天下最为富庶繁华的地区之一,但这里毕竟地处北疆,远离最为紧要的中原腹地,随着战线不断向南推进,刘备想要获取信息和下达指令都变得越发困难,让他觉得十分不方便。

    为了更好地掌控局势,将大本营迁往南方,就成了摆在刘备集团面前的头等大事,至于把居所搬到哪座城池,这个问题想都不用想,只可能是邺城。

    邺城坐落于河北平原西南部,向西是巍巍太行山,只要控制住几个关隘就能高枕无忧;向东则是己方腹地,安全问题完全不需要考虑;北面地势平坦,一路可直达幽州;南面一百里则是黄河天堑,从军事防御角度来看,无须在城池附近驻扎太多兵力就可以确保安全。

    从交通便利的角度来看,邺城更是河北最优越的地方,沿着西南方的平原地带可以直抵河内和洛阳,向南可以利用黄河航道,东面水网密布,漳水从城北流过,然后一路奔流入海,正是开战水运的好地方。

    在原本的历史上,曹操在平定北方之后,就为自己选定了邺城作为根据地,而刘备在反复比较分析之后,决定也要把目前的根据地设置在邺城。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分离

    听到自家夫君说出要南下的事,张宁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哦”了一声,便继续恋恋不舍地抚摸起了从未见过的漂亮房屋,一直走到屋门那里,她才转头问道:“可以进去看看吗?”

    刘备快步上前,为张宁推开了尚未刷漆的沉重木门,领着她走进了高大宽敞的屋中,由于今天天阴还下着雪,光线不是很好,屋子里面显得有些阴暗,但二人并肩而行,四下里打量着房屋内部结构,还是看得很开心。

    “程家付了三十年的租金,说是要把这里打造成幽州乃至整个北疆最大最出名的商铺。”刘备拉着张宁的手,给她介绍起这座高大雄伟,拥有许多房屋的建筑未来会有什么用途,“到那时候,天南海北的货物都会汇聚在这里,任由幽州民众购买使用。”

    “真好,说得我都有些不想离开了。”张宁听得神采飞扬,眼神中满是憧憬和不舍之情,她在幽州已经住了十年,在这里,她获得了丈夫和孩子,度过了一生中最安稳、最快乐的时光,早已把幽州和蓟城视作家乡,如今看着家乡越变越好,却突然听说要离开,说心里话,是有些舍不得的。

    “不走可不行,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儿满山走,你嫁了为夫这个打拼天下的,可不得跟着征战四方啊?”刘备大笑起来,将妻子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样的房子根本不算什么,等我们到了邺城,我就给宁儿建一座更漂亮的。”

    四下无人,张宁也不像平时那样抗拒亲密接触,而是静静依偎在刘备怀里,尽情享受着只属于两个人的安静时光,自从有了孩子,他们已经好些年没有像此时此刻一样,感受彼此的心意了。

    就这样,大半天的时间匆匆过去,天色将晚,刘备等人再次乘坐马车,向蓟城折返而去。

    新城虽然气势恢宏,各项基础设施都远胜于建立于数百年前的蓟城,但毕竟还是个半成品,几乎所有人在称赞不已的同时,心中更多了几分好奇。

    如果这座城池完全发展起来,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几位先生在想什么?”刘备见几位老先生脸色沉闷,便开口问道,他没有和家眷们乘坐同一辆马车,而是跟卢植郑玄凑在一起,反正现在他们用的马车都是宽大异常,五六个人对坐都是宽敞,中间还有固定在地板上的木桌,用来聊天议事相当方便。

    郑玄和蔡邕齐齐轻叹一声,卢植也垮着脸,语气低沉地说道:“如今南下在即,我与康成、伯喈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年朝夕相处的快活日子就又要离别,心中有些空荡荡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那先生们都是什么想法?”此时距离彻底击败袁绍还没过去多久,刘备也只是在口头上通知了自己麾下的核心成员,并在拜访几位老先生的时候提及了此事,对他们的意向并不清楚,刚好现在大家坐在一起,可以畅所欲言地谈一谈了。

    可是这一谈,刘备的脸色就也不好看了。

    三人中年龄最长的郑玄不愿意离开,他一生颠沛落魄只为求学和办学,来到幽州之后更是呕心沥血,将毕生精力都投入到了幽州书院的建设和发展,毫不夸张地说,幽州书院就是老先生的儿子,里面的一树一木、一花一草,都能勾起一段回忆。

    再加上前两年郑玄那九十多岁的父亲寿终正寝,老太爷临终时特意嘱咐,坚持不让家人扶棺回乡,一定要埋在蓟城附近,说是活着的时候看不够幽州的新模样,死后也要继续看看,郑玄是个孝子,依着老夫的遗愿将他安葬在了西郊。

    最重视、最牵挂的东西都在幽州,郑玄老先生现在一门心思想的就是在这大汉北疆传道授业,自然没有离开的意愿。

    郑玄不愿意走,蔡邕却不愿意留,说起来他遭遇流放又得罪过显贵,在朔方和吴会之地往来躲藏了近十年,尝尽人间冷暖,如今老先生最看重的就是两个女儿,不管怎么说,都不想跟女儿离得太远。

    之前听说刘备要南下之后,蔡琬就兴高采烈地收拾起行李,说是要去见识见识河北第一大城,老先生一盘算:刘备走了,诸葛亮就得跟着他走,诸葛亮走了,蔡琬在幽州也待不住,迟早得走。

    再加上赵云统领着刘备麾下最为精锐的骑兵部队,肯定是要在南边长期作战的,蔡琰不可能一个人留在幽州,肯定也得南下跟丈夫相聚。

    经过这么一捋,蔡邕是怎么说也不愿意待在幽州了,宁可重建一座艺术学院,也得带着蔡琬一起去邺城。

    “那先生的意思呢?”听了郑玄和蔡邕的想法之后,刘备又将视线转向卢植。

    “老夫也要留下,一方面可以帮助康成兄打理书院,另一方面,不管你任命谁来当幽州刺史,老夫也都能帮衬一下。”卢植悠悠说道。

    刘备不禁皱起了眉头。

    穿越回汉末的这十年时间里,如果问谁是最令他感激和钦佩的人,那刘备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卢植,这位老先生在道德和才学方面堪称完人,也始终秉承着一位老师和长辈的坚守,为他遮风挡雨,引导他避开前进途中的明枪暗箭。

    几年的朝夕相处下来,刘备已经习惯了与卢植对坐处理事务,交流对时事的看法,探讨天下未来的每一天时间,如今卢植说要留在幽州,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幽州是北疆屏障,也是玄德你的根基所在,事关重大,一旦发生什么差池都将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交给别人来掌管,老夫实在是不放心。”卢植看出了刘备的震惊和不舍,便主动解释起自己的用意,“老夫陪着你处理了好几年公务,对幽州可谓是了如指掌,玄德,你选个得力之人来主政幽州,老夫带他一两年,把所有的事务平稳交接了再南下也不迟。”

    见自家老师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刘备再心有不甘也得答应,他点点头,“就按先生说的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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