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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舟烂柯     大汉昭烈帝txt下载     大汉昭烈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人血

    黑色巨舰缓缓行驶在黄海海面上,沿途遇见的渔船和货船队伍无不震撼莫名,不管不顾地伴航一段路程,与船上的人们高声寒暄几句才离开。

    直到绕过半岛最东南端,向东进入朝鲜海峡,海上的船只稀少起来,张焕等人才享受到了久违的安静祥和,尽情观赏起大海的风光。

    “堂堂韩州都督不在汉城主持秋收,居然擅离职守,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大海之上,小心有人参你一本。”王烈坐在船头,半开玩笑地对张焕说道。

    “不怕,这是玄德欠我的。”张焕嘟囔一声,转身继续睡觉,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事情能比睡觉更为享受。

    这两个人自从那天在汉城港登上天鲲号之后,就再也没有下船,而是跟着苏飞等人一起南下,准备前往釜山的炼银厂,检查一下工作,为了防止引发恐慌,张焕还特意派人乘坐小艇返回岸上,让麾下长史暂时主持日常事务。

    经过了十来年的劳苦,这还是张焕第一次不用顾及公务,专心享受闲暇时光的,也算是度假了。

    经过几天的航行,天鲲号终于抵达釜山,这里原本是弁韩人的地盘,釜山这个名字还是左慈等人到来之后,见到远山低矮无峰,就像一个倒扣着的大锅,才以此来命名的。

    经过数年经营,釜山港已经逐渐繁华起来,虽然与沓县、汉城那样昼夜无歇的大港无法相提并论,但越来越多的劳工、越来越多的仓库、鳞次栉比的冒着黑烟的高大烟囱,还是向人们展示出一个新兴城池的蓬勃活力。

    由于釜山主要的产业支柱是炼银,张焕不敢按照常规模式委派官员,而是在征求了刘备的意见之后,对此地实行军管,所以釜山没有县令,而是驻扎着一支八百人的部队,日常事务都是由他们的都尉吴宪执掌。

    在无数人和注视之下,这一艘黑色巨舰被驳船缓缓拖入港内,最终靠上码头,张焕等人沿着踏板上岸,欣赏起新兴工业城市不一样的风景,天鲲号的船长苏飞则是坐镇船尾,监督劳工们向岸上码头搬运货物,根本顾不得下船。

    “末将拜见都督!”得到消息之后,釜山守将吴宪匆匆赶来港口,与张焕王烈等人见礼。

    张焕与这名深受自己信任的心腹爱将闲聊几句,然后把话题转向正题,“左先生他们住在哪里?”

    吴宪抬起手臂指向烟囱林立的东边山脚说道:“左先生花了几个月观察风向,最终把炼银基地设在了城东,说是那样对城中百姓比较好。”

    “本官之前叮嘱过许多次,一定要修筑城墙来拱卫炼银基地,你们却都当成耳旁风了吗?没有城墙和岗哨,安全如何保证?”看着远处那些高大的冶炼炉,以及周边低矮的围墙,张焕不禁生出一股怒气。

    这里炼的可是白银,同时还储备着从倭国运输来的粗粝金砂,看着不起眼,实际价值却极为惊人,或许普普通通的一个箱子,里面就是价值连城的金银呢。

    连城墙和岗哨都没有,东西丢了算谁的?

    见张焕面色不悦,吴宪连忙陪着笑脸解释起来,“都督不要生气,这些都是葛先生要求的,至于如何确保安全,还请都督亲自去看一看。”

    张焕冷着脸登上马车,车轮滚滚,直奔东面釜山脚下而去。

    在炼银基地周边转了一圈,将所有的安全设施都收入眼底,张焕才放下心来,满意地点了点头。

    原来在低矮的围墙之外,是一条宽约三丈、深达两丈的巨型壕沟,沟底满是泥泞,还零零星星地插着尖锐的木桩等物,就在张焕脚下不远的泥浆中,一具野猪的尸体正静静躺在那里,但很奇怪的是,尸体周围居然没有蚊蝇飞绕盘旋。

    “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那些先生们会做法,把周围的苍蝇蚊虫都驱逐离开了?”张焕好奇地问道。

    “不知是蚊虫,所有动物到了这里都活不了!”

    一个暗哑低沉,仿佛蕴含着无数怒火的声音突然响起,张焕等人愕然回头,只见几名男子正站在自己身后,眼神中显露出极度的不悦之情,每个人都穿着厚实的长衣长裤,脸上戴着巨大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在下葛玄,见过张都督。”为首男子向张焕等人拱了拱手,然后把目光转向吴宪,冷声说道:“吴都尉,葛某不止一次提醒过你,前来炼银基地,必须穿戴厚实以免中毒,你非但自己不听,还贸然带着诸位贵人前来,是把人命当儿戏吗?”

    吴宪满面羞惭,拉着张焕就走,口中不住地说着道歉的话,但葛玄不依不饶,一直追在他身后训斥,直到张焕一行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穿戴整齐才住嘴。

    “葛先生不要怪他,是本官急着检查安防,这才顾不上穿戴。”张焕满怀歉意地向葛玄拱手说道,透过这十几层麻布制成的厚实口罩,他感觉自己的声音也变得闷闷的。

    葛玄面色稍霁,温声说道:“都督莫怪,在下也是出自好意,绝非故意刁难各位。”

    众人走向存放金银的库房,葛玄也开始讲述他为何会如此严厉。

    自从来到釜山,开始了大规模冶炼白银之后,左慈等人便通过观察劳工们的身体状况,确认了刘备所说的“铅中毒”一事。

    但凡是生产一线的劳工,在频繁接触含有铅的矿物、执行吹灰法操作炼银的过程中,都会出现明显的头晕、乏力、易病等症状,三四个月之后,甚至出现了口鼻流涎、吐血等严重症状。

    “单单是去年,我们就因为铅中毒而损失了上千名劳工,所幸这些都是马韩和弁韩的战俘,死了也不心疼,从那之后,我们就尽量避免汉人劳工亲临一线,只要进入基地和下风位置,就必须穿上三层厚实衣物,戴上巨大的口罩来防止中毒。”葛玄停住脚,拿起一块沉甸甸的银砖,满是感慨地叹道:“看这白花花的银子,光芒多么耀眼,可是谁有能知道,这都是用人血浇筑出来的。”

第六十一章 我顶着

    “葛先生此言差矣。”听了葛玄的感慨,张焕却是不以为然,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没有智慧,即使流下再多血汗,矿石也终究是矿石,不会变成金银。”

    “都督知道葛某说的不是这个。”葛玄有些不悦地望着张焕,沉声说道。

    我在体恤苍生,你却存心打岔,掰扯到别的上面,这样聊天有意思吗?

    张焕背着双手,悠然走在一个个包裹着铁箍的木箱之间,间或打开木箱盖子,欣赏着内里金灿灿或是银闪闪的金属锭。

    原本按照左慈等人的想法,是要把黄金铸造成传说中麟趾金那样的形状,但刘备固执己见,一定要让他们按照十斤一块,把黄金弄得方方正正,还要在金块正面打上印记。

    除了黄金之外,但凡新冶炼出来的白银也是一样,全部变成了一个个易于存放搬运的长方体,只不过都是五斤一块,尺寸倒是和金锭相差无几。

    “根据之前的报告,如今釜山港囤积的黄金已经达到了一万斤?”直到过足眼瘾,张焕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头向葛玄问道。

    葛玄点点头,“黄金是一万零七十八斤,白银是二十七万斤多。”

    一笔足以令人疯狂的巨额财富,就那样静静躺在地上,令人心中产生了无比的向往,同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倭国的土地上,居然蕴藏了数量如此巨大的财富。

    “只要掌握住倭国,再加上兴霸信中提到的铜矿,数百年内,大汉将不再为缺钱而苦恼。”纵使张焕位高权重、见多识广,但一想到这些贵金属能够给远方的大汉疆土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他就心潮澎湃到难以自已,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大汉王朝占据了天下最为广阔、最为富庶的土地,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数千万大汉子民辛勤劳作,创造出浩如烟海、令周边异族望尘莫及的财富。

    但是,大汉缺钱。

    或者换一个说法:华夏这片土地,天生缺少金银铜,这三种可以用于充当钱币的贵重金属。

    由于钱荒,官府不得不做出规定,用丝绸、布帛、粮食等物充当货币的替代品,然而这些东西又大又重,难以运输携带,而且容易损坏,根本无法满足人们的需要。

    大量的以物易物,繁琐的交换流程,日久天长之下,百姓们也倦怠了,他们越发没有互通有无的欲望,转而寻求自给自足的生活,受这种风气影响,商业活动越发萎靡不振,成为上层社会的专属。

    张焕仍然记得幽州发生的一切,当初刘备创立幽州商会,用高端商品吸引洛阳周边的有钱人,从他们那里获得了大量金钱,之后更是通过坑蒙拐骗,把十常侍攒了半辈子的积蓄洗劫一空。

    有了充足的货币,刘备开始改变商业模式,把目光对准了普通民众,他先是改变了这个时代最为常见的以物易物的交换方式,推行货币结算,让每一个人都能掌握一定数量易于携带的钱币。

    然后,他就成功了。

    百姓们手里有了钱,在满足了吃饱肚子这个最基本的生存目标之后,又开始追求更高等的生活方式。

    商户们手中有了钱,在满足了衣食住行之外,把多余的金钱用来进货;工坊主们拿到大量货款之后,又通过缴税和发放工钱,使金钱重新回流到普通民众手中。

    就这样,刘备用金钱开道,只是那么轻轻一推,整个幽州就开始缓缓转动起来,并且越转越快,越转越平稳,加上官府的严密监控和适时干预,变得越来越有活力。

    除了幽州本土,刘备还利用幽州、冀州、辽东和韩州的不同经济需求进行引导,使各地的经济交流变得越来越频繁,联系越来越紧密,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商船和马车穿行在一条条商路上,将货物和金钱运往不同的地区。

    谁能想到,这一切的开始,仅仅是刘备那用力一推。

    “金钱是天下的润滑剂啊。”张焕抚摸着光滑细腻的金锭表面,动作轻柔得像是抚摸自家婆娘,金黄色的光芒映入眼帘,令人有些迷醉,“葛先生,我们要怎么做,才能进一步增加金银产量?眼下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刚才路过的时候明明还有那么多的矿石堆着。”

    “再快就要死人,死很多人!”葛玄眉头骤然一挑,声音也变得高亢了许多。

    “死多少我给你补多少!”张焕也来了火气,啪的一声合上箱盖,瞪着葛玄说道:“我手里有二十多万马韩俘虏,足够死几十年了,马韩人死光了我就去倭国抓人,倭国人死光了我就去草原上抓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葛玄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怒斥道:“阁下身为大汉官员,理当以身作则引人向善,怎能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来?”

    “正因为我是大汉官员,考虑问题才要从大汉的角度来想。”张焕针锋相对地反驳道:“华夏先民流了多少血汗,付出了多少生命,才让我们拥有万里如画江山,如今终于有了不用汉人流血送命就能得好处的机会,谁让机会溜走,谁就是罪人!”

    两人激烈的争吵惊动了沉醉于金银的其他人,王烈连忙赶过来做起了和事佬,希望这两个脸红脖子粗的家伙平静下来。

    谁曾想张焕手臂一甩,把身强力壮的王烈都推了个趔趄,继续直着脖子吼叫道:“大汉建国四百年,直到社稷倾覆、山河破碎之时才出了个刘玄德,我们才第一次平定三韩,踏足倭国,才有机会获得这堆积如山的金银来滋补国民,如果我们败了、死了,谁能保证,汉人还能雄据在异族之上,谁能保证倭国出不了个冒顿,出不了个檀石槐?”

    众人如遭雷击,僵在那里哑口无言,而张焕的声音依然回荡在这间空荡荡的屋子里。

    “趁我们强大,趁我们活着,给子孙后代争取更多的本钱,让汉人不用吃自己人的血肉就能活下去、活得好,这就是我的毕生目标。为了这个目标,死多少异族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们只管照我说的去做,即使遗臭万年,也有我张焕顶着!”

    张焕咬牙切齿地说完这一番话,径自转身走了出去,只留下面面相觑的葛玄王烈等人。

    他们从不知道,张焕居然还有如此暴烈的一面。

第六十二章 听他的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釜山城中,一处清幽别致的小院中,葛玄垂头丧气地说道。

    在他对面,左慈坐在那里不紧不慢地品味着杯中香茗,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怪不得那位张都督连口饭都没吃,就气呼呼地巡视起了周边防务。”听完了葛玄的讲述,左慈顺手放下造型简朴的木杯,盯着这位好友轻声笑道:“那你认为他说的对不对?”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葛玄脖子一梗,硬邦邦地说道。

    这句话出自道教始祖老子的经典著作《道德经》,意思是说,持有太多财物乃至于溢出仓库,不如适可而止。

    葛玄搬出先贤的言论,表达的态度也是很明确的:他归根到底还是把自己看成一个追求世间真理的求道者,冶炼各种矿石,探索未知世界是他的兴趣,至于那一箱箱金银,不过是这个过程中的副产品而已。

    在他看来,获得了这么多的财富,对于张焕甚至是刘备来说,应该心满意足了。

    左慈失笑着摇了摇头,“我来问你,那位张子元,可是贪图享乐,恋栈富贵之人?”

    “不是。”葛玄干脆地答道:“此人在韩州位高权重,可谓一言九鼎,却从未有滥施权柄之举,勤政爱民,韩州百万民众无不视之为再生父母,听说他衣食住行一如常人,俸禄除了养家之外,大多都用来兴建学堂和医馆了。”

    “听其言,观其行,此人可谓贤乎?”左慈继续问道。

    葛玄毫不犹豫地点头,“当之无愧的贤人,天下官员的楷模。”

    喜欢做事、擅长做事,光凭这两条,张焕就已经比那些整天呼朋唤友、高谈阔论、摆出一副名士做派,却对苍生无一点用处的庸官强上百倍。

    仗义疏财、宣扬教化,凭着这两条,张焕又把那些利用权势大肆敛财、把民脂民膏变成自家私物的贪官强了百倍。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天下官员都能达到张焕的七八成水平、七八成道德水准,世道就绝不会沦落成如今这幅模样。

    “那你觉得,张子元不惜背负人屠的骂名也要这样做,他是为了什么?”左慈目光炯炯,再次开口问道。

    “或许真是如他所说,为了大汉社稷,天下苍生?”葛玄有些不敢肯定地说道:“可是治国之道在于德化,岂是获取一些金银财物就能行的?”

    左慈收起笑容,缓缓摇了摇头,“孝先,你我乃是修道之人,从未接触过国家大事,又岂能根据书中的只言片语,来判断施政之人、尤其是一位贤人的对错?”

    葛玄素来敬佩左慈这个亦师亦友的前辈,此时被他当面反驳,非但没有半点恼火之意,并且在细细思索之后恍然大悟,对左慈纳头便拜,“元放兄言之有理,是我过于倨傲了。”

    “那张子元和刘使君是一路人,心志坚硬如铁,不会被其他人动摇,他既然要求我们加快冶炼,那就依着吩咐去做吧。”左慈淡淡地说道。

    来到釜山之后的一年时间里,左慈并没有像其他朋友那样投身到各种试验之中,反倒是一门心思搞起了理政之道,与此同时,刘备等人的生平事迹,也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渐渐的,左慈开始觉得,相比起研究外物,研究人的行为可有意思多了,甚至比研究长生之道都有意思。

    通过各种途径了解了刘备的生平事迹之后,左慈觉得,自己好像能够理解他这个集团的行为方式了。

    自从涿郡起兵,平定黄巾开始,刘备就极力避免对大汉子民进行不必要的杀戮,即便对方是揭竿造反的黄巾军也一视同仁,尽量让那些人活下去,在全天下都把黄巾余党看成烫手山芋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做出带着数十万老弱妇孺千里跋涉,前去辽东赴任的举动。

    此后刘备势力越发强大,却始终尽心竭力改善民生,不断接纳流民,使其获得新生,无论何时,刘备都当得起“救困扶危”这四个字,堪称乱世中的一盏明灯,令人心生向往,情愿为之效死。

    但是在另一方面,刘备及其伙伴却表现出了极度的强硬和冷血。

    辽东太守阳终勾结当地世家豪强残害百姓,刘备就能连杀四十多家豪强,数千人首级落地,甚至连朝廷任命的两千石高官都照杀不误;

    辽西公孙氏依仗自家势力强盛,射伤令支县令公孙范,然后被诛灭满门,曾经在渤海周边盛极一时,累世有两千石高官的大家族顷刻不见踪影;

    秽貊人屡屡侵犯乐浪郡,然后被打上门去杀尽青壮,其余族人从此销声匿迹;

    高句丽人大举侵犯辽东郡,然后被打上门去,几十万人葬身火海,都城成为一片废墟;

    辽西乌桓勾结渔阳豪强作乱,然后被打上门,全族被灭,张纯张举被传首九边;

    马韩人袭扰乐浪,不光是自己的国家被抹得干干净净,顺便还连累了邻居,全部土地都变成了大汉的韩州。

    种种表现,充分显示出了刘备的两面性。

    在底层大汉子民面前,他是带来光明和希望的圣人;在异族和反对者面前,他是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左慈觉得,自己无法用简单的“善”和“恶”来给定义这个人,或许刘备也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甚至是后世会如何评论自己。

    而且他为政期间的所有举措,不管别人看得懂看不懂,最终好像都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所以,在自己搞不懂刘备的举动究竟有什么深意之前,还是保持沉默,尽心尽力地去执行比较好。

    “难道元放兄也觉得这种枉顾人命的行为是对的?”葛玄瞪大眼睛问道。

    “你我采药炼丹之时,张子元在为天下太平而转战四方;你我高谈论道之时,张子元在为天下苍生而殚精竭虑。”左慈苦笑着说道:“三十多岁,鬓角就全都白了,这种人在自己的本行,怎么也要比我们看得准、看得远吧?”

第六十三章 屎诗级别的欢迎仪式

    经过三天时间的盘桓,韩州都督张焕结束了对釜山的巡视,亲自押运着那一万斤黄金和二十七万斤白银,乘坐一艘体型较小的舰船返回汉城,他的新座驾虽然远远比不上天鲲号威风,但胜在吃水极浅,可以沿着半岛曲折不平的海岸线行驶,而不用担心触礁沉没的问题。

    除了那一艘装载着巨额财富的战船之外,还有两艘水师部队里面的精锐战舰一路护航,船上将士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金银的事,但几十万斤这个规模的数量,怕是任何人做梦都不敢想象的。

    张焕走后,天鲲号又在釜山港内停泊了两天时间,经过几天昼夜不休的搬运,二百万斤上好的焦炭、以及数万把精铁工具、数千匹绒布和麻布被搬上码头存放,然后天鲲号巨大的黑色身影缓缓离岸,轻盈地掉了个头,向东南方向扬帆起航而去。

    “这艘巨舰如此雄伟,简直超乎人力所及。”前来送行的队伍中,葛玄感慨地叹道:“使君为其命名为天鲲,的确实至名归。”

    “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者,其名为鲲。”左慈信口吟诵起先贤对鲲的描述,轻声笑道:“这个刘使君倒是什么书都看过。”

    他们这些人生平学的就是修身养性之道,又都在幽州见过大世面,即便心中震撼,面子上也能装得风轻云淡。

    没有这方面素养的倭人,表现得就夸张太多了。

    进入濑户内海之后,苏飞并没有急着前往倭国都城,而是派出小艇,前去通知甘宁,得到消息的甘宁心领神会,以女王的名义召来三十多个附庸国的国君及贵族,说是有神迹降临,希望他们前来接受赐福。

    这些附庸国虽然已经放弃了主权,但各自的君王们仍然有着数量不少的铁杆拥趸,甘宁根基尚浅,还不敢彻底削除他们的权柄,只得与其虚与委蛇,这一次得到彻底震慑他们的绝佳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于是,在甘宁的精心安排下,数十位国君王子、上百名大臣、成千上万的百姓、劳工们来到九重山脚下,翘首期盼着“神迹”的降临。

    经过半天时间的等待,如同碧蓝宝石一般平静的海面上,一条漆黑的身影缓缓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隔着数里之遥,那几张高耸入云的黑色船帆就已经让岸边的倭人陷入癫狂状态。

    终于,天鲲号来到预先准备好的港口,有条不紊地下锚停泊,将修长的侧面完全展示在人们的面前,高大的身影犹如山峦一般,给人带来极为沉重的心理压力。

    尤为令人恐惧的是,天鲲号还被画上了一个栩栩如生的鲨鱼头,远远望去,这条巨鲨拥有漆黑的身躯、灯笼大的眼珠子、血红的巨口、白森森的巨大獠牙,即便是甘宁这种胆大包天的汉子都有些心寒,更别说天生惧怕鲨鱼,将这种凶猛鱼雷看作是恶魔一般存在的倭国人了。

    一时之间,岸上的倭国人哗啦啦跪倒在地,鬼哭狼嚎地朝着远处的巨大恶魔磕头求饶,腥臊之气迅速笼罩了整个海滩,很多人竟然浑身酥软,爬都爬不起来了。

    当天鲲号上的水师将士们乘坐小艇登岸的时候,为首的倭国贵族们不顾自己裤裆还是湿淋淋的黄白一片,争先恐后地跪伏在他们脚下,对这些可以征服巨大恶魔的勇士们致以最崇高的敬意,苏飞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屎诗级别的欢迎仪式,很快就变得面容扭曲,恨不得把自己的鼻子都割下来扔了。

    “那真的是一艘战船,而不是一天大鱼吗?”身为具有“神力”的倭国女王,卑弥呼并没有跟下面那群丢人现眼的玩意站在一起,而是与甘宁手拉手肩并肩,站在高大的祭台之上,虽然竭力保持平静,但从她略显颤抖的声音和战栗不休的身躯,还是可以看出,这位女王心中极为恐惧不安。

    岛国人的基因中,天生就刻有对海中猛兽的恐惧,这种恐惧直到两千年后仍然存在。

    甘宁反手握住卑弥呼颤抖的小手,毫不在意地笑道:“无论战船还是大鱼,都是我们大汉将士用来守卫海疆的坐骑,此时你应该感到喜悦才对啊,傻婆娘。”

    说罢此言,甘宁大步走下祭台,朝着同样大步而来的苏飞张开双臂,两人哈哈大笑,紧紧拥抱在一起。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现在整个海滩都变成了粪坑,简直能把人熏死。”苏飞压低声音抱怨起来,还把自己的胳膊塞到了甘宁鼻子下方,“你自己闻闻,我都被腌入味了。”

    “滚滚滚滚远点!”甘宁嫌弃地推开苏飞,有些庆幸地说道:“幸亏这个季节都是刮西南风,臭味传不到城里,要不然就真没法住人了。”

    苏飞无言地回头望去,按照甘宁的说法,仍然驻守在天鲲号上的将士们可要倒霉了,他们可端端正正地位于下风头呢。

    由于绝大多数贵族和官员都被天鲲号震骇得颜面丧尽,原本计划中的迎接宴会就变成了汉家将士们的叙旧会,众人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坐在主位上的卑弥呼听着这些粗豪汉子们用汉话吆来喝去,感觉就像回到了幽州一样,脸上不禁浮现出了怀念的笑容。

    “傻婆娘我跟你说,这个黑汉看似凶恶,却是为夫当年横行大江之时,最为亲近的兄弟,我们成婚的时候他正在海上干坏事,所以没有赶上,今天可得让这家伙好好喝一场。”甘宁喝得开心,揽住卑弥呼纤细的腰肢,摇摇晃晃地说道:“若是觉得乏累,你就先回宫歇息吧。”

    卑弥呼顺从地点了点头,又对在座众人微笑致意,然后才施施然站起身来,在侍女们的簇拥下离开了宴会厅。

    卑弥呼一走,苏飞脸上的醉意立刻消失不见,他警惕地看了看门外,起身来到甘宁身边坐下,低声问道:“那些倭国女人们听不懂汉话吧?”

    甘宁点点头,“能听懂的都被我许配给军中弟兄,支出王宫了。”

    “那就好。”苏飞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第六十四章 好事

    继天鲲号带来巨大的恐惧和震撼感之后,没过几天,另一条令倭人们狂喜到难以置信的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倭国。

    汉朝皇帝宅心仁厚,特意批准了倭国人加入汉籍的请求。

    也就是说,只要跟随海面上那艘黑色巨舰前往汉土,就能成为一名汉人。

    而且,这些倭国人在本国是什么身份,去了大汉之后仍然能获得同等身份的待遇和俸禄。

    这是何等的天恩浩荡!

    但令人遗憾的是,这样的好事,汉朝皇帝只给了倭国二百个名额,并且把审核身份与下放名额的权力完全交给了倭国女王和征夷大将军。

    于是,短短一天时间,前来申请的倭人贵族就蜂拥而至,他们跪在王宫的高台之下,大声诉说着对卑弥呼的忠诚,希望女王开恩,把这个宝贵的名额留给自己。

    与此同时,王宫之内,卑弥呼却是满腹怨气,甚至不愿意走出大门,去倾听他忠实臣民的呼唤。

    “连我都不能在幽州生活,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卑弥呼越想越是委屈,眼眶微微泛红,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哭腔,“都市牛利已经给我说了,前来申请加入汉籍的,全是周边其他小国的国君和贵族、还有国中的大人,那些人平日里就欺负我,现在还要给他们好事,我不干!”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是我的婆娘,我是倭国的征夷大将军,你不留在倭国陪我怎么能行?”甘宁眼睛一瞪,粗声粗气地训斥道,但他见卑弥呼泫然欲泣,连忙又把娇妻搂在怀里,耐心解释起来,“其实这就是师兄的好意,把那些每天跟你捣乱的家伙们带去大汉,你就不用烦恼了,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经过甘宁这么一解释,卑弥呼的脸色好了许多,但她转念一想,再次皱起了眉毛,“可是一想到刘使君那么善良,待人那么好,肯定会盛情款待这些坏家伙,我就觉得不开心。”

    甘宁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继续把卑弥呼抱在怀里细声安慰,但他的表情却满是无语。

    把善良这个词用在师兄身上,这傻婆娘真是傻得可爱。

    经过甘宁好说歹说,又向卑弥呼保证,自己一定会写信回幽州,向刘备控诉这些人的罪行,让刘备代替卑弥呼惩戒他们,这个傻乎乎的女王才破涕为笑,重新变成了快乐的小女人。

    然后,甘宁亲自出面主持审核工作,好好地过了一把贪官的瘾。

    “这位,你可是伊都国王啊,去了大汉也要享受女王一样的待遇,这事情就有些难办了。”看着站在面前的中年男人,甘宁懒洋洋地向后仰躺,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坐着,“本将军为大汉抛头颅洒热血,在万里之外开疆拓土,居然在不久之后就要被你们这些人骑在头上,不开心,本将军很不开心。”

    中年男人连忙深深下拜,用怪声怪调的汉话对甘宁阿谀奉承起来,尽情诉说着对征夷大将军的景仰,并保证即便去了大汉,来日有幸见到大将军,也会像奴仆一般恭敬。

    甘宁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他表演。

    见对方似乎不为所动,这名中年男人也不气馁,他两手一拍,一直跪伏在墙角的随从连忙抬着个小箱子来到甘宁面前,中年男人打开箱盖,露出里面满满当当的珍宝。

    “大将军请看,这里是历代伊都国君收集而来的宝物,如今我将它们全部献给将军以表忠心,还望将军接受。”中年男人恭声说道。

    甘宁支起身子一看,随后便倒吸了一口凉气,两尺方圆的箱子里面,居然全部是指肚大小的浑圆珍珠。

    这得积攒多少年啊?

    “本将军听说伊都国在数十年前曾经盛极一时,是周边诸国的盟主,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佩服,真是佩服。”甘宁抓起一把珍珠举在眼前,贪婪地看个不停,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垂手而立的末代伊都国王微笑着点了点头,“大王一定还准备了献给我朝皇帝的一份宝物吧,不妨也拿出来让本将军开开眼。”

    伊都国王听得此言,差点一口老血喷在甘宁脸上,满满一箱子珍珠都不够交换前去大汉的名额,这家伙也太过贪婪了吧!

    然而形势比人强,纵然伊都国王对甘宁腹诽不止,面子上还是要苦苦哀求,经过一番扯皮,甘宁最终还是高抬贵手,勉强接受了这一箱珍珠的贿赂。

    作为回报,伊都国王得到了三个名额,心满意足地告辞了。

    “这人有两个儿子,估计是要把婆娘和女儿扔下不管了。”看着伊都国王远去的背影,甘宁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转头对身穿普通士卒服装,站在自己身后的苏飞轻声说道:“等他们上了船,一定要好好地搜查,肯定还有许多宝贝。”

    苏飞点点头,迈步走到门口,扯着嗓子朝外喊道:“下一个——”

    ******

    十天时间过去了,审核工作也彻底结束,鉴于倭国贵族过于踊跃,赚得盆满钵满的甘宁也大手一挥,毅然增加了一百个前往汉土的名额,让那些国君大臣什么的喜出望外,拼了命地争取多带几个人走。

    根据不完全统计,十天时间里,由于争抢名额,倭国各地爆发了多起命案,要么是抛妻弃子、要么是兄弟阋墙、甚至还有父子相残的惨剧发生。

    就在集体登船的那天,还有一位倭国大人在路上被自家儿子伏击杀死,然后这名年轻人带着满身鲜血、搜刮了亡父身上携带的财物,用自己父亲的名字通过审核,顺利登上了天鲲号。

    三百人,不多不少。

    乘客们怀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登上天鲲号,船员们也陆续返回自己的岗位,简陋的码头上,甘宁与苏飞并肩而立,依依不舍地告别。

    “我要在倭国坐镇,短期内顾不得别处,水师那边你可要多盯着点。”

    “放心,有我在,出不了乱子。”

    “这些人不要扔到釜山,太近,容易出事,把他们带到辽东挖煤就好。”

    “我知道。”

    “下次过来的时候多带点好酒。”

    “谁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呢,走了,你也多加把劲,早点弄个儿子出来。”

    天鲲号升起船帆,两个巨大的木轮开始转动,在水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推动船身向北驶去,苏飞站在船尾,遥遥向甘宁挥了挥手,然后转身消失在船舱。

    甘宁独自一人站在码头,目送老友离开,直到天鲲号那巍峨的身影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终消失在海天之间,他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城中走去。

第六十五章 开心

    “看这些黄金、白银,啧啧啧,还有什么生意比这个来钱更快的?”刘备双手各拿着一块沉甸甸的金锭和银锭,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卢植老先生也没了平日里的从容镇定,不住地轻轻拍打着一个个包裹着铁箍的小箱子,口中不住地发出感慨之声。

    之前张焕押运着一万斤黄金和二十七万斤白银返回汉城,然后他忙于公务,又委派王烈接手,一路护送这笔巨额财富横穿渤海返回蓟城,刘备得到消息,连忙带了百余名亲卫前去港口迎接,用了十辆大车,才把金银全部运送回州府。

    一开始,那些士卒们还对刘备如此大动干戈而表示出浓浓的不理解,但车队驶入州府,他们开始卸货的时候才知道,这些被铁条钉住、其貌不扬的小箱子,居然沉重得超乎想像。

    对此刘备只是笑笑,白银的密度比铁的密度大三成,黄金的密度则接近铁的三倍,别看这些箱子普遍都是两尺长一尺宽一尺高,看上去一个人就能拎着满街跑,但真正搬运的时候就知道,它们可比一个成年男人都重。

    回想起前世在电视剧和电影中看到的古代戏,刘备不禁呵呵笑了起来。

    皇帝一声令下,“来啊,赐XX爱卿黄金千两。”然后就有太监托着一大盘子金元宝稳稳当当地走过来,强悍程度堪比武侠小说里面的同行。

    而更为诡异的是,那些看上去文绉绉的官员也身负奇功,顺手就把这千两黄金给接过去了,脸不红气不喘,显然也有神功。

    现在想想,怪不得老外都以为华夏人个个都会功夫呢,都是从这些细节里体现出来的。

    “玄德,你怎么笑成那样了?”卢植被刘备一顿傻笑弄得心里有些发毛,便走过来开口问道。

    “没事没事,就是心里痛快,所以笑一笑。”刘备摇摇头,把手里的金锭放下。

    卢植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瞧你那点出息,不就是二十多万斤的白银嘛,折成钱也才是八亿多,值得如此欢喜?”

    “当然欢喜了,这才是第一年的收入。”刘备双手叉腰,哈哈大笑起来,“等再过个三五年,倭国那边的金银铜矿开采上了正轨,我们就可以制定规则,重新统一货币了。”

    师徒两人正说着话,远处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卢植花白的眉头骤然一紧,快步向外走去,他记得刘备早就发过话,这间院子谁都不能进来,如今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

    结果还没等他走出去呵斥,一个年轻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门口,卢植定睛一看,原来是诸葛亮,冷硬如铁的面容瞬间就化为一池春水。

    自从来到幽州之后,每天好吃好喝,诸葛亮的身材蹭蹭往上涨,刚过十三岁生日的他,如今已经身高七尺有余,除了面容仍显稚嫩外,俨然就是个小大人了。

    “启禀师公,冀州传来急报。”诸葛亮也有些发愣,自家师傅和师公在一堆木箱子中间干什么呢。

    刘备走上前去,接过诸葛亮递过来的薄薄信件,顺口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诸葛亮恭声答道:“我们料想应该是有紧急军情,但谁都不敢来后院,裴都尉思来想去,还是让我来了。”

    “哦。”刘备点点头,指了指身后堆成小山一样的木箱子,“自己去看吧,我觉得你也挺好奇的。”

    没过片刻,两边同时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

    刘备惊呼的是冀州战况,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之下,郭嘉策划了一场针对清河守军的军事行动,以文丑麾下精锐骑兵为主的部队疾行数百里,截杀了前往魏郡支援的荀谌部队,阵斩冀州军大将淳于琼,使袁绍失去了最后的机动力量。

    唯一可惜的是,没能生擒或杀死荀谌。

    然后,幽州军马不停蹄地北上,将已经毫不设防的清河国收入囊中,并以雷霆手段扫平各地豪强,重新丈量土地,建立新的行政体系。

    做完这一切工作之后,郭嘉才将一切消息汇聚成文字,让人传回幽州,而且他还不是单纯的汇报工作,而是伸手要人,要刘备委派精干官吏前去清河国任职。

    “如此说来,袁绍只剩下魏郡一块巴掌大的领土,已经不足为惧,随手就能拍死了。”刘备心中暗爽,随即打开了下一份情报。

    然后他的表情就略微难看了一下。

    自从袁绍失去了主力部队和诸多河流的控制权以来,他就再也无力封锁冀州南部的交通线,致使大量幽州探子疯狂涌入魏郡,将各种情报源源不断地送回蓟城。

    这一份情报正是从邯郸发回来的,说的也是一件发生在魏郡的大事。

    在经过了短暂的蜜月期后,吕布与张扬翻脸,带着恢复了一定元气的并州狼骑由滏口陉进入魏郡,与袁绍结为盟友。

    “两只饿狼凑到一起了,真是有意思。”刘备微笑起来,他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让关羽顺势南下灭掉袁绍,但看完这份情报,他决定还是隔岸观火,等这两个人斗起来再说。

    作为东汉末年第一搅屎棍,吕布走到哪里,都会跟当地原本的诸侯闹崩,如今袁绍实力大损,搞不好吕布就要鹊巢鸠占,与他刀兵相见了。

    对于这样的可能性,刘备自然是喜闻乐见。

    而在另外一边,诸葛亮已经明显被那一堆黄金白银给搞晕了,说句不夸张的话,在这个年龄段,能够亲眼目睹并亲身接触到如此数量的贵金属,他也算第一人了。

    “这些箱子里面难道都是金锭和银锭?”诸葛亮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一块块打着清晰印记的银锭,目光都变得痴迷了起来。

    “金锭只有四箱,其他的都是白银。”卢植微笑着说道:“以后每年都会有这么多,有了这源源不断的金银,你师傅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还有铜。”刘备在另一边扬声说道:“乖徒弟,交给你一个任务,去查查历代使用的都是什么钱,又是怎么用的,写一篇文章出来,越详细越好。”

第六十六章 闹心

    雁门,武州城。

    又是一天过去,土黄色的城墙上,两个男人肩并着肩喝酒的身影显得格外萧索。

    “玄德是不是把我们给忘了?”望着暗红色的太阳将半个身子藏入远方群山,简雍端起酒囊满满喝了一口,然后擦擦嘴,满是哀怨地问道。

    “应该没忘,每个月的钱财物资都按时抵达,我们向蓟城送回什么消息和请示,下一个月也能准时得到回复。”似乎是迎面吹来的风儿有些喧嚣,牵招懒洋洋地仰躺下去,望向越发昏暗的天空。

    简雍转过头,没好气地说道:“给钱给东西就算是挂念吗?他刘玄德就是养头猪,也得按时按点喂食呢,我们做了这么多年兄弟,要的是情分啊!”

    “得了吧,你要的情分不就是桂花酒和咸鱼干?”牵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简雍自己去别处悲春伤秋,不要影响自己睡觉。

    这两个人来到并州已经有段时日了,他们最初是在雁门郡立足,从几座边陲小城起家,带着数百名军中精锐慢慢聚拢边地民众,壮大己方实力,后来又跟并州第一豪门太原王氏搭上了线。

    但是,随着王氏精英子弟王凌回归,原本倒向幽州方面的王泊在返回太原之后便渐渐失势,在王隗和王凌这一老一小的组合下,太原王氏很快就重振声势,不但把太原郡周边的世家豪强们捏合成同进同退的整体,还以此为凭仗,跟长安朝廷化敌为友。

    经过一番妥协和利益分配,太原本地的世家豪强们推举阳曲郭家的郭缊为太原太守,又给长安那边送了些钱财,便得到了正式认可,除了银印青绶之外,还被册封为阳曲侯,端得是喜不自胜。

    这些消息对于太原世家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但对于幽州一方来说,形势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

    有了太原王氏做主心骨、郭缊做掌舵人,这些地头蛇便以太原盆地为根基,各自出人出钱组建郡兵,搞起了联合防御,从而对幽州一方伸出的橄榄枝也变得没那么感兴趣了。

    但简雍和牵招分析,这或许是太原世家自抬身价,用来跟刘备讨价还价的一种手段,于是他们跟刘备商议,对太原盆地这边采取冷处理,转而专心经营雁门地区,跟南匈奴打起了交道。

    如今又是一年时间过去了,凭借简雍和牵招这一文一武通力协作,以及幽州商会的强大实力,他们已经把雁门郡绝大多数城池掌握在手中,成为并州北部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简雍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跟牵招一起朝着城墙下方走去。

    “秋草黄了,匈奴人有没有什么大动作?”简雍问道,由于两个人各有分工,他是负责内政和外交的,打仗侦察这些事情都得从刚刚返回武州的牵招。

    牵招摇摇头,“他们去年损失太大,今年又打得太狠,我的人跟须卜骨都侯聊了几次,看样子匈奴人是要老老实实喂羊过冬了。”

    “那就好。”简雍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经过去年冬天的一场雪灾,草原各族损失了一半以上的牲畜,乌桓人依仗这些年来跟大汉走得近,又没有打过什么仗,积攒下许多家底,才勉勉强强保住了绝大多数人口,难楼又掏空了库房,使得乌桓人可以在天气转暖之前,把冻饿而死的牲畜全部做成肉干,帮助族人渡过了最艰难的时节。

    牲畜冻死之后,血液全部淤积在体内,很容易滋生细菌、感染疾病,按道理来说是不能食用的,但眼看自己的性命都要保不住了,乌桓人哪还讲究那些,先填饱肚子再说。

    大量的死牲畜被剥皮分解,制作成食物,非但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粮食问题,还避免了开春之后尸体腐烂,带来的大规模疫病,乌桓人也算是因祸得福。

    而他们北面和西面的邻居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鲜卑人生活在长城以北,受灾情况最为严重,风雪乍起之时,他们的许多族人都带着牲畜躲进了附近的山谷,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去年的风雪一直持续了十几天,几乎所有山谷中积雪的深度都达到了一人多厚。

    和连坐镇鲜卑王庭,将自己的部族安置在弹汗山朱峰南面的山坡上,凭借着高大的山脉庇护,倒是没有受到太过严重的损失。

    可是,当风雪退去、天气一天天变暖之后,和连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了。

    食物短缺还可以勉强应付,凭借自己部族的强大兵力优势,逼迫其他小部族献上剩余牲畜便是,可是各条山谷中积雪融化,流出的小溪中渐渐带上了恶臭,生病的族人也越来越多,让他心中恐惧不已。

    为了躲避瘟疫,顺便补充食物和牲畜,和连当机立断,率领部族南下越过长城,沿途收拢其余部族的兵力,前往上谷去找难楼的麻烦,谁曾想难楼早就做好了战争的准备,鲜卑人经过长途跋涉,在潘县北面五十里外停下了脚步,连气都没喘匀呢,却发现乌桓人的大军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只能硬着头皮迎战了。

    就这样,草原两大部族在治水沿岸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刚开始的时候双方还比较有默契,纷纷把跟自己不太亲近的部族支出去消耗掉,可是随着战事推进、粮食储备捉襟见肘,和连与难楼二人也是越打越来气,越发不管不顾,只想着如何把对方弄死。

    最好笑的是,南匈奴单于须卜骨都侯以为有机可乘,也带人去搅浑水,结果又被那两家误以为是对方的同盟,联手痛殴了一顿。

    草原三雄打得热闹,护乌桓校尉部看得更是津津有味,然而张悦始终牢记着刘备吩咐过的,尽量在同时削弱各方实力的情况下维持草原均势,于是他扮演起了奸商的角色,和连来求助他也帮忙、难楼来要粮他也帮忙,须卜骨都侯没兵器他也卖,只要拿钱来,什么都能换。

    一直到了夏天,鲜卑人彻底无力再战,带着满身疮痍向北折返而去,乌桓人也元气大伤,乖乖蹲在潘县城墙后舔舐伤口,驻守在沮阳的汉军将士们这才意兴阑珊地从居庸关入塞,重新投入到训练之中。

    而匈奴人更是没吃着肉还惹一身骚,灰头土脸地返回了美稷王庭,看这架势,今年是要消停消停了。

第六十七章 金币银币

    在最后一抹夕阳的光芒消失之前,几名骑士快马加鞭,从远处快速奔向武州城,戍守城门的士卒们连忙把已经拉起一半的护城河桥放下,迎接这些风尘仆仆的同伴进来。

    骑士们进城之后还没走上几步,就迎面撞上了在城中巡逻的士卒,当即热络地寒暄起来。

    “夏侯都尉,看你一脸喜色,又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几名士卒围上了率先跳下战马的雄壮汉子,满怀希望地问道。

    “不能说,不能说。”这名汉子牵着疲累不堪的战马向前走去,同时有些歉意地摇了摇头,“等牵将军和宪和先生看过之后,自然会给弟兄们宣布。”

    “哎哎——”这些巡逻的士卒都是当初牵招带出来的幽州军精锐,知道不能继续纠缠下去,按照军中律令,无论出于任何目的,以任何手段阻扰情报传递,都是斩首的罪名,他们可担不起。

    那位夏侯都尉牵着战马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落在后面的几名骑手却没那么着急,他们看了看夏侯都尉的背影,随即转过头去,用微不可见的声音快速说了几个字,然后又加快脚步,追上了前面的人。

    就在这一瞬间,士卒们已经通过唇语看得清清楚楚——冀州大捷。

    幸福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从这些自认为早已被风沙吹成铁石心肠的硬汉子们脸上滑落,但他们恍然不觉,只是转向西南方向傻笑个不停。

    他们曾经是幽州军各路人马之中的精锐,每战必前、所向披靡,虽然为了光复并州的目标而奔赴他乡,每天做着过去根本不屑于去做的事:分散到各个城池维持治安、训练被征集起来的新兵蛋子、在天气好的时候外出绘制地图,诸如此类。

    但是,在他们内心深处,远在冀州跟敌人真刀真枪搏命的那些兄弟,始终是让人记挂。

    如今听到弟兄们打了胜仗,这些老兵自然喜不自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张郃与文丑这两大冀州名将,居然没怎么打就全军弃暗投明,真是难以置信。”武州城正中的县府之中,简雍和牵招二人把脑袋都要挤在一起,一字一句地看着这份情报,没看几行,简雍就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说道。

    “据说是高览高元伯前去做说客,还请动了张隽义家中老母。”夏侯都尉笑着补充道。

    此人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兰字,乃是常山真定人,自幼与赵云相识,只是当初黄巾乱起之时没有一同从军,而选择在家中照顾族人,直到刘备占据冀州北部,他才带着乡里青壮前去投奔。

    因为夏侯兰自幼读书,通晓律法,牵招在前来并州的时候特意请他一起,在军中担任军正一职,此次他恰好前去关羽军中公干,顺便当了一次信使,结果就带回了天大的好消息。

    绝对是一员福将。

    牵招同样心情愉悦,对夏侯兰大声嘱咐起来,“三天之内,我要每一名弟兄都知道,官军已经击垮了窃据冀州的逆贼袁绍,很快就会出兵收复并州,让他们加紧操练,务必要训练出一支能挑大梁的部队出来。”

    “末将得令!”夏侯兰抱拳行礼。

    ******

    在并州这边欢欣鼓舞的同时,远在幽州的蓟城,明亮的灯火之下,一群人同样满心欢喜,仔细欣赏着自己面前的新鲜玩意。

    如果此时有人进来就会发现,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在北地声名远播,财雄势大的顶级豪商,而让他们目不转睛,不住低声讨论的东西,却只是小小的金属圆片。

    “诸位,如果将这种钱币用于你们日常中的生意往来,是不是便捷许多?”见众人都把手中的银币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坐在上首的刘备终于开口发声,打断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坐在众豪商最上首的程熙见刘备出言询问,连忙陪着笑脸答道:“将金银铸成钱币,自然比之前用铜钱或者布帛结账来得便捷,只是这币值,会不会太高了些?”

    程熙口中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将金币和银币翻成背面朝上,灯光照耀之下,“直萬銭”和“直仟銭”几个雄浑的隶体字显得无比清晰。

    “诸位家资亿万,平日里生意往来也都是动辄以万钱计量,这种币值是再适合不过的。”出乎豪商们意料的是,刘备并没有说话,而是让他身边的诸葛亮站起身来,对众人展开了解释。

    虽然年龄不大,但诸葛亮说起话来却是有条不紊,只见他看也不看面前放着的资料,自信满满地说道:“我朝对于黄金价值有官方规定,是每金一万钱,但民间兑换价格一直在每金一万三千到一万五千钱,银价则是三千到三千五百钱,这个价格,诸位觉得是否合理?”

    “合理。”众豪商纷纷点头。

    贵金属的民间价格实际上就是天下各地的商人们决定的,而他们通过一定的价格波动,时不时地抛售或是回收黄金白银,从中获取利润,也早都是这个行当的惯例。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大汉国土上的金银太少,不足以让他们进行太大规模的操作,否则这些豪商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家里动动手指,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见众人点头称是,诸葛亮便微笑着继续说道:“诸位手中的金币每一枚重达七两整,币值为一万钱,也就是每金一万四千二十八钱;银币每一枚重三两整,币值为一千钱,也就是每斤三千三百三十三钱,这个价格应该是很公道的。”

    听了这话,程熙再次拿起面前的金币,仔细端详起来,只见这金币正面图案是一条栩栩如生的盘龙,背面则是三个大字,金币边缘还有一圈均匀平滑的隆起,作工极为精致。

    “价格倒是公道,只是老夫斗胆想问一句,如果此币大行其道,民众家中的金银该怎么处理?”说话的是城南何家的家主,此人身家颇丰,而且对白银情有独钟,如今开口询问,也是直指自己最看重的问题。

    “何三东家,你存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银锭子,放又不好放,看又不好看,还不如拿来州府兑换成银币的好。”刘备盯着这名满面红光的老者,微笑着说道。

第六十八章 拿他们做实验

    把自己家里成色不等、大小重量不等的金银换成统一制式的钱币,听起来倒是不错。

    马上就有几名豪商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敢问使君,是怎么个换法?”程熙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金币,抬头询问起来。

    “评定成色、确定价值、再计算铸币过程中的损耗,然后等价交换。”刘备呵呵一笑,神色轻松地说道:“诸位跟着我做了这么多年事,哪一次吃过亏来?”

    众人连忙哄笑起来,连连称赞刘使君高仁大义,才智卓绝,自己这些边地土包子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全是靠了刘使君的提携,希望这一次也不例外。

    虽然心中真实的想法不得而知,但这些老家伙都是人精,表演功力深厚,一顿连环马屁夹杂着忆苦思甜,把刘备拍得通体舒畅,甚至还有几个动情到痛哭流涕的,更是令人感动不已。

    “既然诸位都这么支持,那就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吧。”刘备见形势一片大好,便满意地点点头,让这些豪商们离开了。

    程熙眼珠子一转,试探性地问道:“这两枚钱币造型精美,老夫第一眼看见就喜欢得不行,敢问使君,能不能提前换上几枚?”

    “行啊,程家主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嘛,明天你带上家里所有的金银过来,想换多少就换多少。”刘备呵呵一笑,慷慨地说道。

    听得此言,程熙老脸微微抽搐,几名机灵的豪商却是暗中偷笑,他们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彼此之间过于了解,此时见老家伙吃瘪,这几个人心里就像喝了美酒一样舒坦。

    众人各自向刘备行礼告辞,不多时候,便就全部离开州府。

    这时候诸葛亮才有些不解地向刘备问道:“先生为何要答应程家主的请求,我们手里明明只有五十枚金钱,若是都换给了他,其他人也群起效仿怎么办?”

    “他不会换的。”刘备脸上早已没了之前的洋洋得意,转而换上了讥诮的笑容,“跟这群老狐狸打交道、谈事情,最重要的不是谈下来了什么,而是要摸清楚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诸葛亮闻言一愣,然后就回忆起之前屋内的场景,他的记忆力极其强悍,稍一思索,就回想起了程熙与众不同的表现。

    其他人都在讨论金银币的价钱是否合理、家中金银如何处理的时候,唯有程熙拿着金币翻来覆去地研究,时而点头,时而微微叹了一口气。

    可是这表现说明了什么呢?

    “程家是蓟城乃至于幽州的第一大豪商,财力相当惊人,家中金银绝对不少,他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其他方面,是觉得跟为师动脑筋是动不过的,捞不到什么好处,所以这老狐狸一开始想的,就是如何捞偏门。”刘备拿起手中的金币,就着明亮的灯火光芒端详起来,“可是他看了片刻,觉得仿制起来有些困难,于是想着从为师这里讨要一枚回去再做研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诸葛亮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主意也有人敢想?”

    “有什么不敢的?”刘备哂笑道:“对于商人来说,杀头的买卖就意味着暴利,只要利润足够,就算要砍商人的脑袋,他们都会求你买自己家的刀。”

    ******

    与此同时,平坦的青石路面上,马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响,令诸位家主心中都蒙上了一层烦躁的情绪,其中尤以程熙为甚。

    “看刘使君的眼神,应该是猜到了老夫要做什么。”程熙紧紧握住双拳,焦躁不安地在心中骂着自己:“程熙啊程熙,你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这些年也什么都享受过了,为何还是如此贪婪,甚至表露在刘使君面前呢?”

    与刘备猜测的一样,程熙在看到面前摆放着的金币和银币那一瞬间,心中萌发的念头就是能不能仿制,或者说得再明白一点——能不能在掺杂其他金属的前提下仿制,从中捞上一笔。

    然而,金币正面栩栩如生、一片片鳞甲都清晰可见的盘龙图案,让程熙意识到造假的可能性不是太高,而他暗中用指甲划过金币边缘,那股略显柔软的感觉,也表明了金币成色十足。

    但即使这样,程熙还是不死心,想要把金币和银币各拿一枚回去研究,但刘备直接让他带了家中所有的金银前去兑换,显然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

    话已经说出口了,接下来自己应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程熙陷入沉思。

    ******

    夜色已深,州府之中的师徒二人也已经收好了那些金币和银币,将其重新放入衬有绒布的木盘,然后放进刘备书房角落的铁柜子里。

    “徒儿还有一事不明,先生之前说过,要用三五年时间储备足量金银,然后推行金银币制,为何又这么早地把消息泄露给这些豪商?”诸葛亮擦了一把汗,再次开口问道。

    “他们毕竟是为师的盟友、下属,而不是敌人,懂吗?”刘备伸了个懒腰,朝着后堂的院落那边走去,“新钱换旧钱,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我们先在商贩之间的大宗交易里使用金币和银币,从中总结经验,等到倭国那边的铜矿开采出来,再一步步取代现有的五铢钱和各类铜钱,就有借鉴的范例了。”

    “原来如此。”诸葛亮点点头,跟上刘备的步伐。

    来到专门为自己辟出来的客房,诸葛亮略作盥洗便吹熄了桌上油灯,但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觉。

    之前刘备给这位弟子分派了任务,要写一篇总结历代币制的文章出来,于是诸葛亮在书院里泡了接近半个月时间,又向曾经在洛阳为官的卢植、博闻广知的蔡邕求教了好几天,这才大概理清了当今天下的币制,知道了刘备为何会对铸钱这么感兴趣。

    不知不觉间,诸葛亮再次坐起身来,重新点亮油灯,提笔研墨,写下了自己的想法。

第六十九章 两汉币制

    “这是你连夜写出来的?”

    第二天一早,看着诸葛亮顶着一对黑眼圈,郑重其事地双手奉上厚厚一叠纸张,刘备有些吃惊地问道。

    诸葛亮有些疲惫地点点头,又对刘备俯首施礼,低声说道:“若是先生没什么吩咐,小徒就再去睡一阵。”

    “快去快去,你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经常熬夜呢,要秃头的知道吗?”刘备连忙摆了摆手,让诸葛亮回去补觉,自己则是拿着他连夜赶出来的文章,认真看了起来。

    华夏自周朝以来,王室衰微,列国并起,各国以其实际情况出发,铸造和使用了各种货币,其中青铜铸币最为广泛,包括三晋、两周地区通行的布币,也就是青铜铸造的铲形货币;齐国、燕国地区流通的刀币;秦国、魏国一带流通的圜钱;以及楚国流通的蚁鼻钱。

    除此之外,楚国还有郢爰,也就是黄金铸版,使用时切割成零星小块称量使用的货币,也是最早有史料记载的黄金铸币;另外还有沿海地区使用贝壳作为货币的,但由于保存和使用起来比较繁琐,逐渐被时代淘汰了。

    “还不错,确实是当成正事去做,也下了心思去寻根溯源了。”刘备赞许地点点头,继续看了下去。

    秦王扫六合,四海归一,这位雄才大略的皇帝推行“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建立了统一的度量衡标准,同时废除了大小、形制、货值不一,庞杂混乱的六国货币,新铸圆形方孔的半两钱,将其推行天下。

    半两钱虽然规范了货币流通,但由于币制较高,被太史公司马迁评价为“重、难用”,不利于普通民众使用,故而受到很多地区的抵触,加上秦始皇死后胡亥继位,为了填补财政,粗制滥造了大量钱币,重量不足却仍称半两,越发被民间抵触。

    秦亡汉兴,高皇帝刘邦为了休养生息,尽快恢复民间活力,颁布了一条法令,允许民间私铸钱币。诸葛亮认为,这一条法令是不折不扣的败笔,对汉王朝造成了极为严重的伤害。

    在他看来,私铸钱币必然会使铜钱轻重和成色不一,进一步扰乱民众,州府库房中还储藏有之前所谓的“荚钱”,大小有如人的指甲盖,轻得能浮在水面上,用手一捏就会碎裂,这种钱币流通于世,损害的只会是民众对朝廷的信任。

    其次,通过偷工减料可以牟取暴利,这会驱使大多数有钱有势的人去犯法作恶,使朝廷难以控制,豪强富商们通过这种手段变得比官府还要富有,势必会形成割据势力,拥有铜山和铸币权的吴王刘濞引发七国之乱,一度危及到汉家江山,就是源出于此。

    第三,货币滥行,引发物价混乱,普通民众根本无力应付,普遍变得赤贫,要么落草为寇,危害地方安全,要么依附于富商豪强,成为不交税赋的隐户,不管做出什么选择,只会造成社会动荡,税收降低。

    所以在元鼎四年,孝武皇帝颁布诏令,禁止郡国铸钱,把各地私铸的钱币运往京师销毁,将铸币大权重新收归中央,然后成立铸币机构,由水衡都尉下属的钟官、辨铜、技巧三官负责铸钱,于元狩五年铸出第一枚面文五铢,重量也是五铢的钱币,被天下人成为五铢钱,从此通行于世。

    五铢钱由于大小适中,价值稳定,一直被沿用下来,期间虽然遭遇王莽乱政,但直到今日仍然大量留存,就在十几年前,灵帝刘宏还重启了五铢钱的铸造,意图剥削民间,最终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反对声中黯然收场。

    看到这里,刘备不禁摇了摇头,显然是不太满意。

    日上三竿之时,诸葛亮再次来到书房,然后就被刘备叫到身边,对那篇文章做起了评论。

    整体来说,诸葛亮的叙述都是合情合理,唯有最后一部分让刘备觉得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

    “先帝重铸五株钱,从道理上来说并没有错。”刘备拿起两枚摆放在桌面上的铜币,向诸葛亮展示起来,“无论从成色、做工来说,都和孝武皇帝当年督造的五株钱没什么差距,是难得的好钱。”

    “那为何会招致天下人反对,最后弄得山河破碎,应了谶纬之言呢?”诸葛亮不解地问道。

    刘备冷笑几声,把这两枚铜钱轻轻扔在桌子上,发出清亮的声音,“这就要从光武皇帝做的好事说起了。”

    光武帝刘秀是个传奇人物,甚至被后世的无知少年以讹传讹,称其为气运加身的位面之子,殊不知他实质上还是通过政治联姻,得到了南阳豪强与河北豪强的鼎力支持,这才顺风顺水,一路夺了天下。

    刘秀一生有两位妻子,第一个妻子阴丽华出身于顶级豪族南阳阴氏,号称富贵胜似王侯。第二个妻子郭圣通更了不得,父亲家族是真定国首屈一指的豪强,母亲家族更是真定王室,正儿八经的大汉诸侯王。

    更别说刘秀跟随兄长刘縯起兵之时,家族随随便便就给他们凑出了八千人马。

    除了李渊那个bug,历朝历代的开国皇帝,谁还有这种起步的本钱?

    正因为夺取天下的过程中借助了太多豪强阶级的力量,刘秀在平定天下之后,完全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除痼疾,甚至连丈量天下农田,知道自己名下有多少土地这种关系到王朝命脉的大事都做不到,其他方面更是可想而知。

    铸钱就是其中之一。

    “朝廷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世家豪强形成割据,搞起了相对封闭且自给自足的庄园,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会不会欢迎钱币的流通呢?”刘备问道。

    “自然是没有钱币,以物易物的好,这样他们就能够操控物价,从中牟利了。”诸葛亮不假思索地答道,他跟着刘备学了半年,又整天接触到各种新鲜的文字和理论,知识储备相当丰富,这种问题根本难不倒他。

    刘备笑着点了点头,“对了,所以伏波将军多次上书,光武皇帝也有心推动的情况下,我朝的铸币之事都进行得举步维艰,并且没有维持几年,就被顶得无法继续,光武皇帝只得再次颁布法令,废除铜钱,改用布帛等物充当货币。”

    “可是先生之前说过,幽州商会通过行商四方,积累了堆积如山的铜钱,这又是怎么一回事?”诸葛亮更加疑惑了。

    “你要记住,坏人很少有蠢的,铜钱比布帛好使,那些人心里比谁都明白,他们通过法令,限制了铜钱在民间流通,而在他们内部,该怎样还是怎样,通过巧取豪夺,天下的钱币绝大多数都汇聚到了官吏豪强手中。”回想起那些坑蒙拐骗的光辉岁月,刘备不禁有些唏嘘,“光是从十常侍家里,为师就弄来了十几亿钱,那时候赚钱真是轻松又愉快。”

第七十章 不是久留之地

    正因为朝廷里的高官显贵,地方上的世家豪强掌握着天下大多数流通的钱币,控制了整个大汉疆域内的资金流动性,为他们在地方上形成实质割据奠定了良好的经济基础,所以,当灵帝刘宏推出新的铸币计划,显露出增强中央集权的意图之后,遭致绝大多数人的反对,也是情理之中了。

    已经吃进嘴里的肥肉,谁还愿意吐出来呢?

    当刘备用尽量浅显的语言,将这些东西讲解给诸葛亮之后,这位十三岁的少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们要弄清楚一件事情,能够在朝堂上、士人群体中发声的,都是些什么人,然后要弄清楚另外一件事情,在这些可以发声的人眼里,所谓的天下人,包括不包括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刘备屈起手指敲着桌面说道。

    诸葛亮沉默了。

    坦率地说,华夏历史上的儒家,从董仲舒开始,就一步步开始沦落,变成了脏污纳垢的粪坑,期间偶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行高洁之士,但绝大多数,都是些猪狗不如的渣滓。

    在他们眼里,所谓的“民”就是自己这个阶层,只要帝王触及到自己的利益,那就是与民争利,是罪无可恕。

    至于占人口绝大多数的真正的民众,却被掌握着话语权的阶层开除出“民”的范畴,甚至剥夺了最基本的人权,默默忍受着无尽的压榨。

    在他看来,自己师父一直以来做的,都是在为真正的民众谋求一条活路,从世家豪强手里夺回土地和人口、大力发展农业和工业、积极开拓海外都是出于这个目的,包括即将推出的铸币计划同样如此。

    但如此一来,刘备势必会成为所有世家豪强的公敌,每一步开疆拓土,都会遭受到极大的阻力。

    可是,当诸葛亮说出自己心中忧虑的时候,刘备却不以为然地笑了。

    “为师这十年来做的事情,哪一件没有重重阻碍来着?”刘备说道:“只是人在世上走一遭,看见那么多的黑暗、那么多的不公,总不能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就觉得这些事情都不存在吧?”

    “更不能随波逐流,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诸葛亮也严肃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备看着面前的少年,心神一阵恍惚,这是他前世最为崇拜的贤者,又是他这一世的弟子,并且很有可能是他最坚定的战友,只是不知道在这个时空,能在后世留下什么样的评价。

    过了一阵,裴元绍敲了敲门框,说是午餐已经备齐,师徒二人便停下了交谈,一前一后地朝着饭厅走去。

    由于诸葛亮是刘备的第一名、也极有可能是唯一一名弟子,并得到卢植等老先生的格外器重,所以家中的主妇张宁也对他格外青睐,不但专门给这个孩子在府中留了一间客房,平日里见到了,也像是对待自己的家人一样亲近。

    “最近天气转凉了,人们也该出来走动走动,哪天把婉儿带来,师娘给你们做一顿好吃的。”看着狼吞虎咽的诸葛亮,张宁笑得眼睛弯弯。

    诸葛亮脸一红,胡乱点了几下脑袋,继续埋头吃饭。

    张宁吃了几口饭,又转过头对刘备低声说道:“贞儿这几天吐得厉害,饭都不愿意吃了,要不要请医师来看看?”

    “又不是头胎了,怎么还那么大反应,哎对了,你不就是接生婆出身的吗?”刘备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地反问道。

    “我这几年光带孩子了,哪还有心思钻研医术,以前那点东西早就忘光了。”张宁又羞又恼,隐蔽地捏着刘备大腿用力一拧,“再说这不都是被夫君折腾的?”

    刘备忍着疼痛点了点头,“吃饭吃饭,夫人也多吃点,哪有吃几口就放筷子的道理。”

    ******

    琅琊,开阳。

    “吃饭吃饭,哪有吃几口就放筷子的道理?”在一处宽敞的宅院之中,大汉王朝前太尉曹嵩瞪着儿子曹德,语气中充满了不快之意。

    曹德是曹嵩幼子,自幼跟随他享受富贵,素来没什么主见,此时见父亲生气,更是不敢抵触,老老实实地拿起筷子,继续往嘴里塞着菜肴。

    这时候曹嵩的小妾端着酒水进到堂屋,见状连忙粗声粗气地说道:“大人好生不通事理,哪有在外面受了气,却跑到家里发火的?”

    曹嵩正妻丁氏早死,加之年事已高,便断了续弦的念头,转而专心宠爱一直跟随自己的小妾,把她养得白白胖胖,脾气也随着腰围一天天大了起来,如今一番呵斥,却让曹嵩不敢顶嘴,气焰低落了下去。

    “老夫还不是被那逆子给气的?”曹嵩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自顾自地喝起了闷酒。

    要说曹嵩一向好脾气,这辈子跟任何人都没红过脸,是谁能让他发这么大脾气呢?

    这事就要从几个月前说起了。

    由于在南阳一带孤立无援,袁术选择进入兖州,准备在中原地区开拓势力,却没想到遭遇曹操的当头一击,被追杀了六百多里之后仓皇逃入扬州地界,才算是逃得一条性命。

    曹操主力跟袁术打得不可开交,自家后院却又进了敌人,徐州牧陶谦打着剿匪的旗号,把兖州东北部的几个郡给洗劫一空,面对火速回援的兖州军也不慌不忙,准备一较高下。

    结果两军一番交手,承平日久的徐州军明显不是经过战争洗礼的兖州军的对手,被打得屁滚尿流,刚刚到手的几个郡转眼之间就还给了曹操不说,还被一路追杀到徐州境内,连着陶谦自己的十多个城都丢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败,陶谦发动文人,在徐州各郡展开了舆论战,把自己塑造成冰清玉洁的白莲花,把战争的经过说成是曹操对徐州悍然发动进攻,经过一番宣传,徐州各地同仇敌忾,纷纷对虎狼成性的曹操发动口诛笔伐。

    徐州人的嘴炮打不到千里之外的曹操,可是寓居在琅琊的曹嵩却遭殃了,什么赘阉遗丑、什么为富不仁,各种污言秽语铺天盖地,让老头出个门都要被吐沫星子溅一身,买菜都被人索要高价,家中雇佣的仆役跑得就剩下谯县老家带来的几个了。

    老头胆小怕事又自觉理亏,窝了一肚子火气也只能跟自己儿子撒了。

    “徐州不是久留之地,趁早另谋出路吧。”曹德鼓足勇气说了一句,然后便飞一般地逃窜而去,只留下曹嵩和胖小妾在那里默然无语。

第七十一章 整治

    金秋,丰收的季节。

    看着一辆辆满载着粮食的大车沿着崎岖不平的道路缓缓驶向城中,曹操一直紧绷着的脸庞终于有了些暖意。

    “文若,秋收结束后,再安排些人手把路修一修吧。”曹操看了看身边的荀彧,压低声音说道:“兖州处于四战之地,境内的道路又过于残破,一旦真正遭遇强敌,我们连调动兵力都很困难。”

    荀彧点点头,认可了曹操的说法,今年有两场战争爆发在兖州境内,虽然结果都是曹操获胜,保住了兖州的统治根基,但崎岖难行,一下雨就变成沼泽泥潭的道路,在很大程度上成为了敌人的帮凶,如果拥有一条横贯东西的干道,袁术根本不可能对陈留郡造成那么大的损失,陶谦也不可能连续攻占东北三郡,并把任城国搬了个空。

    “听北边过来的人说,刘玄德修了一条从蓟城到邯郸的直道,又平坦又宽阔,五里一亭十里一驿,他的部队从北疆到黄河,只需要二十余日。”曹操仰望北方碧蓝无云的天空,有些神往地叹道:“我一直觉得这个人了不起,可是怎么也想不到,他能厉害到如此地步。”

    “此人一直籍籍无名,可是近些年来却如有神助,骤然崛起于北疆,真是令人费解。”荀彧长叹一声,自从刘备借助幽州商会在洛阳兴风作浪开始,就一直被他反复研究,但不管怎么研究,怎么高估,荀彧都不断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个躲在幽州的男人。

    或者换一种说法,知道如今,荀彧都看不懂这个男人。

    “是啊。”曹操同样叹息不已,“我与刘玄德相识二十年,在洛阳的时候虽然觉得他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但隔了几年再次见面,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荀彧眼神微动,“前两年有一则流言,说是张角在山中得了南华老仙传授天书三部,名为太平要术,后来张角兄弟兵败身亡,这太平要术就落入刘备之手,莫非?”

    “文若,连你也相信这种无稽之谈?”曹操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张角自称得道,在天下各地奔走了近二十年,如果真有什么天书,这大汉天下早就姓张了。”

    曹操其实是信鬼神的,但正因为相信神仙鬼怪,并且读过相关典籍,他才敢放心大胆地说,张角并没有什么天书可以流传。

    神仙在世间显圣,都是教人炼丹锻体,长生得道的,可是看看刘备在幽州做的那些事,谁家的神仙闲的没事做,整天琢磨着给凡间百姓做农具,修路架桥来着?

    就在此时,一名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登上这座小土山,曹操定睛望去,只见来人是他的二弟曹彬,顿时有些不悦。

    “兄长,琅琊那边来信了。”曹彬擦了一把汗,对自家兄长说道。

    曹操接过信件却不拆开,而是瞪着曹彬,“信里说了什么?”

    “我哪知道,这不还没拆封呢。”曹彬陪着笑,神色有些不安。

    “我是问父亲给你的信里说什么。”曹操还是板着一张冷脸。

    汴水一战,谯县曹家和夏侯家损失大量丁壮,这件事成为了两大家族心中永远的痛,族人们不敢在曹操面前说什么,可是背地里却对他大加质疑,就连曹嵩也对自己儿子颇有微词。

    曹操一心为国却被猪队友们坑得大败,自己都差点丧命,回过头来还要被族人和老父责怪,这让他根本无法接受,一来二去,父子感情就变得有些淡了,曹嵩不在谯县老家居住,也不跟着长子,而是远走徐州琅琊,很大程度上也是赌气。

    近两年来,父子二人的直接交流很少,大多数时候还是通过跟随曹操征战四方的次子曹彬,如今曹嵩给曹操写了信,问都不用问,在曹彬那里肯定还有一份更详细的。

    曹彬知道这种事情瞒不过心思缜密的兄长,便老老实实地答道,“父亲在徐州住得不顺心,想要来兖州投靠兄长。”

    “一定是陶谦老儿记恨我攻他十座城池,故而让人刁难父亲。”曹操霍地站起身来向东望去,细长的双眼中满是怒火,“等我军休整完毕,一定要荡平徐州,将陶谦碎尸万段!”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父亲接过来再说吧。”曹彬有些担忧,万一陶谦真的不守规矩,把怒火倾泻到自家老子身上,那可就糟糕了。

    荀彧也开口劝说道:“确实如此,应该派一员可靠的将领前去徐州,护送老太公前来定陶。”

    曹操摆了摆手,“不急,兖州如今破败不堪,老人家来了也住不安生,还是缓一缓,等明年开春再说。”

    “那我这就给琅琊那边回信,让父亲大人做好准备。”曹彬见曹操语气变缓,知道他也在担心,只是拉不下脸面,便主动开口说道,不等曹操回话,扭头便往山下走去。

    望着曹彬的背影,曹操摇了摇头,低低叹息一声。

    荀彧轻笑着问道:“使君可是在担心兖州不稳?”

    “有陈公台和张孟卓在,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曹操笑道:“只是边让死后,兖州本地世家豪强跟我们疏远了许多,今年的税收和田赋恐怕要少许多,需要整治整治。”

    陈公台就是陈宫,当初鲍信劝说众人将曹操迎为兖州刺史,正是陈宫多方游走,劝说本地豪强、尤其是东郡豪强支持,曹操的入兖之路才会无比顺利,而他自己也作为兖州士人的代表,成为与荀彧平起平坐的重要人物,深得曹操信赖。

    张孟卓则是陈留太守张邈,此人与曹操自幼相识,起兵反董之时也共同进退,如今更是兖州诸郡太守之中数一数二的实力派,曹操今年在以疲惫之师奔袭陶谦的时候,甚至说过如果自己战败身亡,就让丁夫人带着几个孩子去投奔张邈,两人之间的交情可见一斑。

    有这两个人支持,曹操相当有信心稳住兖州。

    荀彧眼神游移,似乎有不同意见,但他见曹操信心满满的模样,便也不再多说。

第七十二章 年轻一代登场

    不知不觉间,初平四年已经来到尾声,天下诸侯要么继续韬光隐晦,要么在战争之后喘息,黄河南北的广大地区出现了短暂的和平景象。

    但是,被刘表逐出荆州、又被曹操打得落荒而逃的袁术,却是这个时节仅有的活跃分子。

    自从逃亡扬州九江郡,驱逐扬州刺史陈瑀之后,袁术在寿春站稳了脚跟,由于九江横亘在中原与江东之间的咽喉位置,人口相对稠密,经济发达,又有孙贲率领旧部前来投效,袁术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便迅速恢复了元气,开始在扬州大施拳脚。

    不得不说的是,袁术还算是有本事的人,虽然在面对曹操的时候显得无能至极,但到了扬州这个遍地弱鸡的地方,他就成了矬子里面的高个,形象陡然高大起来。

    袁术先是表奏骑都尉吴景为丹阳太守,渡江攻打丹阳,这吴景也不是什么等闲人物,他是孙坚的妻弟、孙策和孙权的舅舅,跟着姐夫打了半辈子仗,是尸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的,收拾一个袁绍任命的丹阳太守周昕还是绰绰有余,很快就在江东站稳了脚跟。

    与此同时,袁术命令孙坚的侄儿孙贲和族子孙香征募士卒并严加操练,又让心腹舒仲应前去豫州沛国等地招募壮士,试探各方势力的反应,俨然一副虎踞江淮的架势。

    可是在一片大好的形势中,却有一件小小的烦心事,让袁术觉得心情不是那么舒坦。

    “启禀使君,州府门外来了一位年轻人,自称是孙文台之子孙策,想要求见使君。”一名亲随匆匆走入前堂,对正在伏案沉思的袁术轻声说道。

    袁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这个小子来到寿春已有几日,非但没有第一时间谒见,还在暗中串联孙坚旧部,难道以为我这个徐州牧什么都不知道吗?让他等着,就说我正在处理公务。”

    这名亲随应声而去。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袁术才调整好心情,起身来到门外,吩咐下人去大门那边看看,如果孙策还在就带进来。

    片刻之后,一阵脚步声传入袁术耳中,这位自封的徐州牧连忙换上一副和煦的笑容,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年轻人。

    “孙策拜见使君。”这位年轻人正是孙坚长子孙策,今年刚满十八岁,按照二十岁加冠的惯例来说,他还是个娃娃。

    但在袁术看来,这小子生得虎背熊腰,眉眼中锋芒毕现,颇有其父孙坚孙文台之遗风,再想想当年孙坚在自己麾下披坚执锐的岁月,袁术的心也有些软了。

    “贤侄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袁术本就是好面子的人,见对方一进门就行了个大礼,顿时欢喜无比,心中那点不快也荡然无存,连忙上前扶起孙策,一口一个贤侄,叫得相当亲切。

    孙策也是个顺杆子就爬的机灵人,在下首落座之后,便再度拱手说道:“自从先父战死,孙氏族人多蒙伯父庇佑,小侄此次前来,正是受了族人之托拜谢伯父。”

    “哎,这些小事何足挂齿?”袁术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然后好奇地问道:“之前听伯阳提起,说是贤侄已经加冠了?”

    “确有此事。”孙策诚恳地答道:“小侄虽然年幼无知,却也听过衔草结环的故事,一心想着投效伯父,以答谢庇护之恩,故而请家母与舅父做主,提前加冠取了字号,前来为伯父效力。”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袁术轻抚颌下长须,认可了这个说法。

    在这个时代,二十岁加冠是男子成年的标志,也是人生最重要的一个分界线,冠礼不仅仅代表着男人可以成家立户、娶妻生子,更代表着他具备了担任官职,为国效力的资格。

    如今孙策刚满十八岁就急不可耐地举行了冠礼,肯定不是为了结婚生孩子,他是铆足了心思要成就一番事业的。

    “既然如此,贤侄就在我麾下当个军司马吧,不要嫌这个职位低,你父亲当年起兵之时也是从这个职位一步步上去的。”袁术笑得有如春风拂面,心中也已经打好了主意,要把孙策安排到自己心腹大将纪灵那里,让纪灵对他严加教导,尽快将璞玉打磨出光彩。

    面对袁术的一片好意,孙策却是不怎么开心,而是低声说道:“伯父好意,小侄心领了,只是家中尚有寡母幼弟难以割舍,只怕难以从命”

    袁术一愣,“那贤侄是什么打算?”

    “先父不幸被黄祖所害,此仇不报,小侄寝食难安,但伯父之恩又不得不报,故而小侄想着率领先父旧部为伯父扫平扬州,再回首西向,为先父报仇雪恨。”孙策想到在砚山遭伏,被射城筛子一样的老爹孙坚,不禁悲从心起,眼中热泪滚滚而下。

    看着孙策声情并茂的表演,袁术非但没有生出半点同情,反倒是沉吟不语,脸色也慢慢冷了下来。

    这条狼崽子,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说什么为父报仇,什么为我报恩,归根到底,还是惦记他老子生前的几千旧部!

    孙坚那个就算是腿断了,也要用双手撑着直起腰杆的铁骨硬汉,怎么会生出这种满口花言巧语的狡猾儿子?

    ******

    走出州府大门,孙策瞬间收起悲戚的神情,咬紧牙关向借宿之地走去。

    这个袁术好生狡猾,自己都哭成那样了,居然换不来一兵一卒。

    回想起袁术的托辞,孙策英俊的脸庞上不禁露出一丝愤怒。

    “扬州初定,周边诸侯虎视眈眈,实在是一兵一卒都不能轻易调动,贤侄这个要求,可真是太为难老夫了。”

    “诶?老夫想起来了,老夫已经任命你那舅父吴景为丹阳太守、族兄孙贲为丹阳都尉,丹阳可是出精兵的地方,贤侄不妨前去投奔他们,招募兵勇。”

    “年轻人不要总惦记先辈的余荫,文台当年那些旧部多是骄兵悍将,老夫压制他们都颇为费力,你一个娃儿如何制得住?还是多磨练几年,有了经验再说吧。”

    孙策一路走一路想,时不时发出两声冷笑。

    “袁术,我就先把兵卒寄存在你那里,来日方长,你我走着瞧!”

第七十三章 抄书大业

    幽州,蓟城。

    州府后院的某间客房里,诸葛亮正趴在书桌上奋笔疾书,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是不太高兴。

    没过片刻,有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诸葛亮抬头望去,只见来人正是自己的师父,这座州府的主人,大汉幽州牧刘备。

    “怎么样,房间改造得还满意吧?”刘备迈着方步在屋里走了一圈,仔细端详了各处的摆设,又把桌椅板凳、书柜床铺那些物件挨个拍了拍,确保用料和作工都能达到要求,这才转过头来对诸葛亮问道。

    诸葛亮恭恭敬敬地跟在刘备身后,见他开口发问,连忙俯首答道:“非常满意,如此一来,小徒便可专心于学术了。”

    自从来到幽州之后,诸葛亮就一头钻进了书院的藏书馆,这名少年像是块海绵一样,如饥似渴地汲取着各种知识,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绝大多数藏书都读了个遍,见到自家弟子如此热爱学习,刘备便将诸葛亮带回了州府,开始让他接触那些被历代统治者都视为珍宝、记载着治理国家、行军作战等知识的专业书籍。

    由于诸葛亮经常秉烛夜读,原本专门辟出来供他住宿的客房也有些满足不了学习和生活的需要,于是刘备找来工匠,把隔壁的两间房屋一并打通,分别用于住宿和学习,还专门在地下挖了孔道,用于冬季供暖。

    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来说,这种待遇已经算是超越规格,即便是王公贵胄家的子嗣,也未必拥有如此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了。

    “那就好。”刘备满意地笑了笑,坐到书桌前方,伸手拿起诸葛亮正在抄写的纸张看了起来,发现这是西汉贾谊所著的《论积贮疏》,他见到洁白纸张上的字迹工整清晰,一丝不苟,便再度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无论做事还是做学问,最重要的就是认真。”

    “小徒有一事不明,还望先生指点迷津。”诸葛亮却没有刘备这样的好心情,当即诉起苦来。

    他一直以来看书都是观其大略,并不执着于精读细读,乃至于咬文嚼字,而刘备也一直没有表现出对这种读书方式的排斥,甚至是持鼓励态度。

    但是,自从离开书院内的藏书馆,来到州府之后,刘备就一改往日里的作风,对诸葛亮严格要求,不但让他熟读每一本藏书,甚至会不定时抽查背诵情况,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要求诸葛亮把书架上的各类兵书都誊写一遍。

    这样的教学方式,刘备乐在其中,诸葛亮却叫苦不迭,此时得到机会,马上就是一番控诉。

    诸葛亮在那边痛心疾首地控诉,刘备却听得不住发笑,直到诸葛亮说得累了,停下来喝水喘气,他才悠然开口,“说了这么多,就是不想抄书,对吧?”

    “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读几本书呢。”诸葛亮点点头。

    “这你就理解错了。”刘备起身到书架前站定,看着那些被他从各种渠道搜集而来,经过重新抄录,从竹简和丝帛变成纸质,如今又从自己书房搬到诸葛亮书房的一本本书籍,“书院的藏书馆里多为圣贤经典和书院学子们总结出的新知识,这里面的书籍却一本没有,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诸葛亮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那些放在外面给人看的书,除了能教人断文识字、规范日常行为准则之外,就再没有半点实际用途,别说是观其大略,就算不读,也没有什么坏处。”刘备不屑地笑着,然后指了指书架,继续说道:“可是这屋里的书不一样,这些书记载了治国理政、经世济民、乃至于纵横天下的各种学问,即便花上一生时间来钻研都不过分。”

    一边说着话,刘备顺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蓝色封皮的书,炫耀般地展示给诸葛亮看,“这本盐铁论,乃是先汉桓宽整理而成,记载了昭帝始元六年时的盐铁之议,期间耗时数月,双方辩论数十次,辩论内容涉及到盐铁官营、酒类专卖、均输平准、统一铸币等政策,同时还有屯田戍边、对匈奴和战等一系列重大问题,若只是观其大略,又怎能识得其中精要?”

    “这一本六韬,是幽州商会花费千金,从一户破落世家手中购得的,分为文武龙虎豹犬六卷,讲述治国用人、之道、用兵之道、组建军队之道、地理布阵之道、临阵对敌之道、操练士卒之道,又岂是一目十行所能掌握的?”

    “还有这本、这本……”

    刘备如数家珍地指点着每一本书籍,听着他不断地讲述,诸葛亮脸上的神情也从不以为然变得严肃起来,最后更是一脸凝重。

    天资聪颖的诸葛亮也真正意识到了,刘备对自己究竟寄予了什么样的期望。

    想通其中关节之后,诸葛亮心中再无不满,他向后退了两步,整一整衣衫,然后郑重其事,再次对刘备俯首下拜,“小徒必不负先生之厚望。”

    “这些书籍涉猎过于驳杂,为师只能掌握十之二三,你是众**赞的天纵奇才,天赋比为师强了不止十倍,只要假以时日,必能融会贯通,成为一代宗师。”刘备欣慰地扶起诸葛亮,对他温声说道:“为师让你抄书,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俗话说得好,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亲手抄上一遍,怎么也比读一遍要记得牢。”

    虽然不知道自己老师整天哪来的那么多俗话,但刘备言语中的殷切,诸葛亮还是能感受得到的,当即重重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坚持抄书大业。

    “抄书只是第一步,你在抄完一本书,将书中内容牢记在心后,再试着进行批注,将读书时的心得感悟记录上去,这叫做把书读厚;等到读一遍批一遍,再试着用自己的话来总结出书中精华内容,这叫做把书读薄。”刘备回忆着前世里学习过的归纳法,对诸葛亮谆谆教诲道:“通读、读厚、读薄,经过这三步,才能把前人的知识经验变成你自己的,不要怕麻烦,你才十三岁,有足够的时间来打磨自己。”

    “先生尽管放心。”诸葛亮朗声答道,然后坐回到座位上,继续抄写起了那篇《论积贮疏》。

第七十四章 什么鬼主意

    眼看着寒风乍起,又一年的冬天要来了。

    民众们开始大量购买和储藏过冬的食物,以防今年再爆发什么自然灾害,而食物之中最受欢迎的,还要数各种咸鱼干了。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过日子是要精打细算的,咸鱼价钱不贵,有肉有盐,既能让人解馋,又省下了另外买盐的钱,关键还耐储藏,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在这种购买风气之下,商贩们也转移阵地,直接把鱼市搬到了码头周边,堆积如山的咸鱼从船上一筐一筐地搬下来之后,直接就进入各处摊位,省去了以往运输进城的车马钱和多次卸货的人工钱,咸鱼的价格还比之前低了一成,百姓们的购买意愿越发高涨。

    从买的到卖的,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按照原定计划,未来半个月时间还会有四十船各类渔获抵达蓟城,总数在六百万斤,预计今年冬天,会有两千万斤鱼肉供应幽州本土。”一名年轻官员手捧资料,对刘备讲述起了今年冬天的肉类供应态势,他是专门负责幽州水运统筹工作的,每逢冬天,都是忙得不可开交。

    可是看着舰船如鱼儿一般川流不息、将各类物资流转各地,其中的喜悦和成就感也是其他行当无法比拟的。

    “居然有这么多?”刘备有些不敢相信,他刚才听了数据,进行了大略估算,光是蓟城这边就有一千五百吨的供应量,这可太了不得了。

    要知道他们口中计算的还是咸鱼,是去除了内脏并经过脱水风干制成,重量比鲜鱼轻了不少。

    这还是幽州的蓟城一个地方,按照这个比例算下来,刘备治下的渔民们今年在海上的收获甚至会达到上万吨。

    太夸张了吧?

    “使君有所不知,如今在渤海、冀州、韩州之间,已经有数千艘大小渔船,小船耐不得风浪,便在近海岛屿之间捕捞;大船则是乘风破浪,出没于大海深处。”这名年轻官员骄傲地笑着,“据说跑得最远的已经到了韩州最南端和倭国,上次还有人差点捉到三丈长的巨鲨呢。”

    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力发展海上事业尤其是渔业,这是他最早就定下的政策,为此还对沿海渔民补贴了不少好处,比如买船价格、比如卖鱼所得的税收,通通给予极大程度的优惠。

    如今纵横在海面上的各种船只越来越多,带来的不仅仅是大量的肉类食物,更重要的是,这个行业能培养出越来越多的海洋人才,能培养出越来越强的开拓精神,这才是刘备最看重的。

    “诶,对了,渔民越来越多,为了确保收获,他们不会把幼鱼也一并捕捞卖钱了吧?”忽然间,刘备又想到一件重要的事,连忙开口问道。

    “使君放心,不可涸泽而渔的道理大家都懂,各个港口的官员也对这方面很看重,凡是在岸上晾晒售卖的鱼类,都有人去检查大小,连渔网的网眼尺寸都要量过。”这名官员从容不迫地答道。

    “那就好。”刘备点点头,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于是打定主意,要请蔡邕去写上一篇浅显易懂的文章,告诉百姓们不要在一个区域过度捕捞的道理,再让各地官员加大宣传力度宣传。

    不管怎么说,要给子孙留下吃饭的本钱才是正道。

    听了一上午的汇报,刘备去后堂用凉水洗了把脸,迈步来到饭厅,刘永早已对桌子上的饭菜虎视眈眈,见到自家父亲过来,连忙欢呼一声扑到他的怀里,央求他给自己偷偷拿一块炸好的酥肉。

    “嘘——”刘备连忙止住儿子的话头,然后左右看看,发现饭菜还没有齐备,张宁等人还在后面忙碌,这才招招手,让蹲在一旁流口水的裴大虎也过来,压低声音说道:“你们两个都想吃?”

    刘永和裴大虎连忙点头。

    “听好,每人一块,躲起来吃,别让你们的娘看见,不然要揍屁股的。”刘备一脸严肃地说道,得到保证之后,他才从桌上的大盘子里挑出两块不肥不瘦的递了过去,让两个小馋猫自己去吃了。

    看着孩子们雀跃而去,刘备不禁欣慰地笑了起来,然后不知怎地,那一点点温情又变成了深深的无奈。

    位置越高、权力越大、人就越忙碌,在幽州势力飞速扩张的几年时间里,刘备与家人聚在一起的机会越来越少,如果说领兵在外、巡视地方,一出门就是几个月,这还情有可原。

    但是,就算他留在蓟城,每天的时间也都被繁忙的公务挤占得七七八八,真正留给妻子和孩子们的,实在是太少了。

    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张宁和糜贞两个人都是温柔娴淑能持家的,姐妹两个共同抚养着三个孩子,用她们的肩头撑起了一个家庭的运转,使刘备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到事业中去。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

    午饭过后,刘备准备缓缓脑子,于是跟张宁说了一声,便带着裴元绍出了州府,前往书院散心。

    结果进了书院还没走上几步,刘备就有些迷茫了。

    半个月没来,书院怎么变成木器行了?

    为什么这些年轻人人手一把刻刀,在个巴掌大的木片上吭哧吭哧地雕琢着?

    “你们这是在弄什么呢?”刘备实在看不下去,拍了拍一名士子的肩膀,示意他把手中木片拿给自己看看。

    这一看,刘备就明白了。

    原来他们是在制作桃符呢。

    从周代开始,华夏大地就流传着一个习俗:每逢正月初一,人们都要在家中大门两旁悬挂桃符,这桃符长六寸宽三寸,上面写着传说中负责捉拿鬼怪的两位大神“神荼”和“郁垒”的名字,借以驱鬼辟邪,让百鬼不敢进入家门。

    每年春天,州府大门两侧也挂这个玩意,只是造型要精美许多。

    “以前不是用笔写上就行吗,为什么今年改成刻的了,难道是什么新的习俗?”刘备有些不解地问道。

    这名年轻士子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使君莫笑,这是诸葛亮出的主意,说是能让我们赚些酒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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