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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舟烂柯     大汉昭烈帝txt下载     大汉昭烈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 猜测

    两年前那一场大雪中的激战过后,幽州军和冀州军就以渚水为界,各自驻扎下来。

    作为双方最为重要的依托点、物资周转中心,中丘和襄国两座城池,成为他们的重点防护目标,可偏偏这两座城池离得还不远,满打满算七十里地,属于动动腿就能打到那种。

    于是,为了保护后方的城池,并且对敌军保持攻击性,关羽在渚水北岸五里的地方设置起规模庞大的营寨,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关羽这么做了,渚水南岸的冀州军自然也不会干看着,他们利用魏郡强大的财力和劳力,同样热火朝天地搞起了土木工程,营寨规模比起幽州军来说只大不小。

    此时刘备站在河岸边,向南边眺望而去,只见地平线上目力所及之处,完全被一条通体土黄,高低起伏的巨龙所占据,冀州军的营寨就像是动物的鳞片一样层层叠叠,旌旗铺天盖地,就像是云朵席卷在大地之上。

    看看河对岸,再转过脑袋看看己方的营寨,刘备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两边都快弄成永久性工事了,他们这一年多时间难道是来切磋技艺,比试盖房子的?

    “云长,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渡过渚水,攻击这样坚固的敌军营寨?”刘备指着对岸,难以置信地对关羽问道。

    “我军这一年来养精蓄锐,士气可用,再加上此时已是初秋,快到收粮食的时候了,需要打上一场。”关羽凝望着不知道看过多少次的敌军营寨,说的话却是颠三倒四,让刘备有些摸不到头脑。

    直到郭嘉得到刘备抵达前线的消息,兴冲冲地带着鞠义从大陆泽跑过来,刘备才明白关羽他们的真正意图。

    这帮家伙是准备给袁绍来一次狠的。

    “与我军对峙的冀州军共有三部,沿着河岸是文丑和高览二人,他们各自有两万人,在他们身后二十里远,则是张郃率领的一万人马,这三支部队排成品字形,互为犄角之势。”郭嘉提笔沾墨,在一份地图上仔细地画了三个小圆圈,对刘备解释起敌军的布防情况。

    “也就是说,我们正面有五万冀州军,强攻是肯定吃不到什么好果子的。”刘备有些头痛地揉着太阳穴,“支持这样规模的部队可不容易,袁绍哪来那么多钱,哎等等,你扇子哪来的?”

    郭嘉嘿嘿一笑,像是炫耀一般地再次摇了摇手中的白羽扇,那模样要多得瑟有多得瑟,原本应该是仙风道骨的一件事,却被他弄得像是花花公子去街上调戏良家妇女。

    两个人闲扯了一阵扇子的事,郭嘉才言归正传,讲述起了在袁绍治下,冀州如今的情况。

    由于西线的关羽不断增兵施加压力,袁绍只得跟着加码,往襄国一线投入更多兵力,再加上荀谌在清河国搞的沿河防御计划,整个冀州的机动兵力捉襟见肘,大陆泽周边地区被郭嘉的部队骚扰得没办法,当地豪强都暗中倒向幽州方面,并为幽州商会提供走私窝点和路线以及情报,这才重新过上太平日子。

    根据近几个月收集到的情报,郭嘉分析出袁绍的财力和人力以及到达了极限,只是在吞并掉东郡北部,占据了黄河沿线,这才缓过一口气来,但仍然是摇摇欲坠的态势。

    “袁本初也是没办法,虽说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容易,可他还是名义上的冀州牧,万一减少对军队的支持,被我军占了冀州,到那时候他就活都活不了了。”郭嘉笑嘻嘻地说道,他现在特别佩服自己,居然能在袁绍即将入主冀州,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决然离开,投到真正强大的刘备麾下。

    要是留在袁绍麾下,只怕他每天也要愁眉苦脸,琢磨着怎样能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来花了。

    “荀谌之前不是这个水平啊,怎么变得只知道闷着脑袋修筑防线了,他难道不知道凭借袁绍的实力,拼消耗是绝对拼不过我们的?”刘备问道。

    关羽和郭嘉对视一眼,然后开口说道:“只怕荀谌已经与荀彧达成默契,要用袁绍为盾,替曹操争取时间。”

    这事还牵扯到曹**?

    刘备的眉头越皱越紧,想要从对方的话里找到一条逻辑链。

    “在几个月之前,荀文若等人跟随曹孟德南下兖州,虽说付出的代价十分惨重,但百万青州黄巾已经被他打得节节败退,进退无据,只怕不日就要投降。”郭嘉拿出一份最新的情报递给刘备,然后继续说道:“根据曹孟德身边人的说法,他想要在收编了青州黄巾之后,效仿使君的做法,在兖州展开屯田。”

    其实这是我效仿历史上的他,刘备老脸一红,在心中默默说道。

    屯田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不是一年半载就能见效的,想要做这件事,需要稳定的局势,充足的时间,而曹操比四周的邻居都能打,局势是完全在他控制之下,唯一需要的就是时间。

    “据说荀彧和荀谌表面各为其主,暗中信件来往却极度频繁,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在策划些什么,但从荀谌力主的整体化防线来看,他根本没想过开疆拓土,单纯是想用冀州拖住我们南下的脚步,为了这个目的,即便耗尽冀州的元气也无所谓。”说到荀彧和荀谌的密切联系和暗中谋划,郭嘉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自诩才智过人,放眼天下,能被他放在眼中的,不过寥寥数人。

    但在这几个人里,颍川荀家就占了大多数。

    除了王佐之才荀彧外,郭嘉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刘备,那就是另一个被他极为忌惮的荀家子弟——荀攸,据说也已经从长安逃了出来,加入到曹操麾下了。

    荀攸不是可以领袖群伦,把一方势力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内政型人才,他的长处和郭嘉一样,在于纵横捭阖,在战场之上争雄。

    同时拥有荀彧和荀攸,曹操只要不犯大错,给他几年时间,兖州、豫州,甚至是青州和徐州都要姓曹了。

    这也就是郭嘉极力劝说关羽,在这个秋天展开攻势的主要原因。

第二十七章 监军

    郭嘉的计划是,利用关羽所部强大的战斗力和威慑力,将冀州军主力死死地压制在渚水一线,同时渤海的审配和河间的田丰也发兵南下,配合屯驻在东线的黄忠所部,将荀谌牵扯在清河战场。

    “如此一来,袁本初的所有机动兵力就像是两个拳头一样,被我们按在桌子上,到那时候,我军再有什么攻势,他就只能用脸来挡了。”郭嘉在袁绍统辖地区的西部和东部分别画了两个大圈,又从中部大陆泽画了一个极其粗重,直指向南边的箭头。

    箭头所向之处,正是冀州最为富庶的地区,也是袁绍赖以支撑下去的财源、粮草和兵员的来源。

    “两翼牵制,中路突破,想法倒是不错。”刘备摩挲着下巴,思索起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来。

    若是按照郭嘉的思路,东西两路同时发动攻势,那就意味着幽州至少要同时支撑八万人作战的粮草和物资,在四百里宽的战线上点燃战火。

    而他自己,则是要从大陆泽南下,在西线文丑张郃诸部,和东线荀谌的部队之间,宽度不过百里的地区展开破袭战,摧毁袁绍集团的持久能力。

    能够做出这样的计划,除了郭嘉本身胆子够大,思路够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幽州的本钱够厚,底气够足。

    换了其他任何势力,都绝对没有实力发动如此大规模的战争。

    “这样,你们先派出信使,让东线那两个郡集结部队,往前线运输粮草,再请田丰、审配等人过来,我们坐在一起商量商量。”刘备敲了敲桌子,还是决定开个会讨论一下,“如果大家都觉得能打,那就打他娘的。”

    郭嘉嘿嘿地笑着,关羽也笑着,但笑得貌似有些尴尬。

    “怎么了,还有别的问题?”刘备疑惑地问道。

    “倒不是别的,而是我们早已给他们送去了整个作战计划,田丰和审配二人都同意了,只是事关重大,不能擅自集结兵力,就等大哥你点头呢。”关羽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种事情有独断专行的嫌疑,也就是他和刘备是过命的交情,这才敢先斩后奏。

    刘备沉默片刻,忽地也笑出了声,指着关羽和郭嘉二人摇了摇头,“你们啊,真是——”

    他这才明白,关羽执意要请自己过来坐镇,一方面是视察军队,加强对军队的掌控,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他自己和两个太守是平级,担心对方打起仗来不听调动。

    有了刘备这个最高级别的指挥官坐在身边,关羽有什么想法的话只要说服他就可以,根本不需要再和其他同僚扯皮,讨价还价,可以毫无顾忌地施展各种手段了。

    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下,几天时间转眼就过去了,原本散落在各地的白马义从将士们也全部抵达了前线,开始巡视战场,熟悉地形,准备即将开始的激战。

    似乎是感觉到了大战将至,另一位冀州的重量级人物沮授也带着三万丁壮南下,和他们一起南下的,还有堆积如山的粮草和各种挖掘泥土的工具,这些丁壮不用亲自上阵搏杀,但平整道路,修筑各种工事的重任是他们的。

    至于沮授本人,也向刘备表达了加入军中的愿望,经过这么两年时间的磨练,他认为自己的脾气已经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改变,与同僚和下属之间的交往也变得融洽了许多,不需要再在内政上蹉跎岁月了。

    而且在他辛勤的操持之下,常山和中山两地的农垦已经全面走上正轨,往日里星罗棋布的豪强也被铲得一干二净,只要再去几个踏实稳重的官员就行。

    “公与啊,你可想好了,两千石的职位不是说有就有的。”刘备看着一脸严肃的沮授,开口调笑起来。

    沮授却是正儿八经地答道:“启禀使君,我这人不尚华服,不好车马,只要俸禄足够养家糊口,接济族人也就够了,一郡太守的俸禄太多,反而让沮氏族人心生惰意,坐享其成,实在是不妥。”

    合着这沮授还是个希望家族成员自食其力的家伙,刘备点点头,决定满足他的想法。

    一天后,沮授被任命为监军,这个消息传出之后,全军一片哗然,就连沮授自己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监军顾名思义,就是君主在军队中的代表,负责协理军务、督查将帅,是一个极其尊崇、也极其重要的职位。

    虽说沮授以前在冀州的时候以才能著称,并且在韩馥手下担任骑都尉,统领部下骑兵,但他自从离开韩馥投到刘备麾下之后,一直都是在地方上种田,根本没有干过老本行。

    甚至军中有许多将士都根本没听说过沮授,更别说知道他有什么本事了,让这种没有经过考验的人来担任监军,不是笑话吗?

    “使君如此厚爱,在下自当感激涕零,但军中职位的安排绝不可如此轻率,还望使君收回成命。”经过两次失败的推辞之后,沮授第三次找到刘备,让他给自己安排一支数千人的部队,从一名普通将领起步就可以了。

    刘备再次摇摇头,也不说是为什么,就让沮授去巡视大营,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结束了大陆泽那边的兵力部属,赶回中丘大营的郭嘉进到帐中,听了沮授的倾诉之后,却是旗帜鲜明地支持起了刘备。

    “公与兄,我们当初相见的时候你可是机智过人啊,难道种田种久了,脑子也不活络了?”郭嘉对着沮授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尽力把他的思维往战略高度上拉,“好好想想,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事。”

    沮授被这么一提醒,闭目思索片刻,顿时想通了其中关节。

    幽州军进行着前所未有的大规模集结和调动,准备发动前所未有的大规模战争,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绝不是来过家家的,只要袁绍顶不住,那近十万幽州军就会全面南下,将冀州纳入版图。

    作为外来户,刘备麾下的冀州本地人才数量不多,为首的沮授、田丰和审配三人还都在后方种田,军中主要将领只有赵云和颜良等人,而且这些人还是早早就跟随刘备,身上根本没有冀州本土派的烙印。

    若是不推一个本土名士出来担任要职,刘备就算是打败了袁绍,又怎么能让冀州人相信他的善意,接受他的统治?

第二十八章 一触即发

    “公与,我用人只看本事和品行,从这两方面来说,你都是上上等的人才,把监军一职交给你手上,原本也是没有掺杂其他想法的。”刘备望着沮授,诚恳地对他解释起来,“至于你的冀州出身,对我们与袁氏对抗,收拢冀州人心确实是有用,但如果没有前两条,即便是出身再尊崇,名声再大,我也不会把这样重要的位置给你。”

    沮授默然无语,心中不禁想起当年韩馥来到冀州的时候,对冀州本土名士的安排。

    刚刚上任,韩馥就征辟了几十个从事,浩浩荡荡地像一支军队,这些从事名义上深受器重,实际上却只能围在韩馥身边,极少有施展本领的机会。

    给虚名,不给实权,韩馥的举动,就是标准的为了招揽人心,而不是真正的爱才。

    而刘备就不一样,为了磨自己的脾气,可以把人扔到中山去种两年的田,而且说得明明白白,是为了日后重用才这么做。

    如今两年时间过去,他又信守诺言,把监军这个位高权重的职位交给自己,而且又是坦率地说明了用人的原则、任命自己的原因。

    跟着这种主公,能不能享福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心里舒坦,怎么也比跟着表面上礼贤下士,实际上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的人强。

    “沮授必不负君之所托!”沮授长身而拜,等到重新直起腰杆之后,又对郭嘉拱手行礼,诚恳地感谢对方的提醒。

    郭嘉也不顾虑对方年长,坦然接受了沮授的感谢,还从腰后抽出白羽扇得意地扇来扇去,就像是刚刚收到租子的土财主一样。

    “我藏了两年的宝剑,终于是出匣的时候了。”刘备见沮授在短短片刻之间,目光就变回当初的明亮锐利,整个人的气质也隐隐有些变化,心中不禁欢喜异常,脸上也挂满了笑意。

    等到另外两个冀州名士淬炼完毕,他麾下内政有田丰主持,军中有郭嘉沮授二人,这样的谋士阵容,即便是跟曹操那边的二荀加上颍川集团相比,也是丝毫不逊色的。

    再加上无比雄厚的农业、工业和经济实力,不断膨胀的人口数量,放眼天下,哪有人能够与他抗衡?

    沮授足智多谋,长于军略,他能留在军中担任要职,实质上也是解放了郭嘉,于是郭嘉在短暂停留,与关羽等人沟通之后,便重新回到了大陆泽,主持整个东线和中线的战局去了。

    幽州军这边的大规模调动自然瞒不过一河之隔的文丑高览等人,在越来越强的危机感压迫下,加急情报就像是雪片一样飞向邺城,把袁绍弄得一晚上能惊醒三次。

    经过反复提醒,说是刘备亲自抵达中丘,幽州军极有可能在秋天发动攻势,袁绍终于也坐不住了,他先是给荀谌写信,确认清河无忧之后,率领着新近征募而来的一万名士卒,向北开拔而去。

    八月初三,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冀州军大营中的高览却像是热锅中的蚂蚁一般,在自己的中军大帐转来转去,脑门上满是汗珠。

    就在两天前,幽州军在他大营下游十五里的地方搭起浮桥,仅仅半天时间就有近万名士卒过河,在士卒的掩护之下,数量更为庞大的民夫部队也渡过渚水,到了今天早上,一座初具规模的营寨已经拔地而起,与冀州军遥遥相对了。

    “如此迅捷的动作,他们是怎么做到的?”高览转了一阵,懊恼地抓了抓脑袋,喃喃自语起来。

    对于冀州军来说,光是搭建一座那样规模的浮桥,就至少要花上半天时间,可是幽州军的行动快得惊人,等到冀州军斥候发现敌情,回营禀报,高览集结部队出击的时候,一万名士卒已经在河岸上严阵以待了。

    这还搞个锤子的半渡而击?

    高览和文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在距离渚水南岸五里的距离精心打造了一条沿河防线,即使幽州军正面渡河,也没有足够的空间安置营寨、布置作战阵型,只要被冀州军一个冲锋就能赶下河喂鱼。

    可如今对方从侧翼渡河,像是变戏法一样弄出个像模像样的大营,并且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军队沿着浮桥过来,这让高览觉得,对手是要动真格的了。

    “给襄国送信,让张隽义带着他的部队过来。”高览思前想后,也不认为自己和文丑沿着河岸摆成一字型的阵势可以同时应付来自两个方向的攻击。

    渚水北面可是还有好几万幽州军呢,自己这边把兵力扯散了,被关羽搞个正面强渡怎么办?

    到那时候,整条防线就要崩溃了。

    八月初七,望眼欲穿的高览和文丑终于等来了援军:袁绍在襄国与张郃会师,带着三万大军和一万民夫抵达前线,并在高览侧前方安营扎寨,对渚水岸边的幽州军营寨形成了夹攻之势。

    八月十日,又有一支骑兵部队沿着浮桥来到渚水南岸,高大的“刘”字旗帜和整齐划一的白色骏马,都向远远游弋窥视的冀州军斥候们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刘备带着他最精锐的白马义从来了。

    “这个刘备,居然敢亲身犯险,来到渚水南岸,他就不怕抵挡不住我军攻势,死在这里?”得到汇报之后,袁绍又惊又喜,连忙给跪坐在一旁的逢纪下令,“元图,派人去敌营下战书,我要会会刘备。”

    袁绍主动发出挑战,刘备自然不会拒绝,他之所以亲自南渡渚水,就是听说袁绍也来了,于是想找个软柿子捏一捏。

    打不过别人,我还打不过你袁绍了?

    八月十二,清晨,阴。

    幽州军井然有序地出营,在辽阔的原野上摆开了阵势。

    这支出战的部队以骑兵为主,赵云、颜良、严纲、单经等人全部出动,根据战前安排,带着各自的直属部队来到不同的位置,静静等候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最后出营的自然是刘备,他和沮授一起,被公孙范的部队守护在队列中央,缓缓来到其他部队身后,在他后面则是由数十名民夫推动的高大楼车,专为观战和下令使用。

    战场对面,冀州军也已经出营列阵,将偌大的原野铺成了黑色。

    大战一触即发。

第二十九章 仗义

    “那就是传说中的白马义从。”逢纪站在袁绍身边向远处眺望,口中喃喃自语地说道。

    一万多匹白色战马,一万多具银光闪闪的盔甲,将幽州军将士衬托得威风凛凛,像是天神下凡一般,令人望而生叹。

    这样的部队,只有财大气粗、并且毗邻北疆胡人的幽州凑得起、养得起,冀州是绝对没有这等财力的。

    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做不到。

    除了逢纪之外,其他簇拥在袁绍身边的文臣武将也都看得有些出神,脸上神情各异,心中的想法也不得而知。

    “织席贩履的小儿,居然也能弄出这么大的排场!”被对手以这样的方式抢尽风头,袁绍自然是心中极为不满,但他想来想去,唯一能用来攻击刘备的,也只有那个贫贱的出身了。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比不上刘备这个织席贩履的边地武夫。

    逢纪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凝重的神态,沉声说道:“对方骑兵数量众多且为享誉天下多年的精锐部队,我军应当稳扎稳打,徐徐图之,切不可轻易露出破绽。”

    “什么精锐,我打的就是精锐!他刘备有白马义从,我有大戟士,怕什么?”袁绍本来就已经被妒火冲昏了头,听到逢纪都这样说,心中更不是滋味,顿时厉声喝道:“隽义,去,为我破敌!”

    大戟士是张郃一手组建的精锐部队,他负责驻守的襄国城毗邻魏郡,当地百姓身材高大,四肢有力,是一等一的兵源,往前推几百年,魏武卒就是从这块土地走出的天下强军。

    当初吴起创立魏武卒,凭借数万精锐横行天下,与列国交战七十二次,其中六十四次全胜,八次不分胜负,更是以五万步卒、三百战车、三千骑兵击破十倍于己的秦军,创造了难以复制的战争神话。

    如今张郃呕心沥血,操练出一支精悍能战的强军,袁绍也不惜血本,投入海量资源,为的就是可以与幽州最精锐的部队抗衡。

    看见刘备一出手就是白马义从,王牌中的王牌,袁绍觉得,自己的王牌大戟士,也是到了显露身手的时候。

    出乎袁绍意料的是,张郃只是默默盯着战场上各支部队的调动,根本没有半点接话的意思,这样袁绍心中严重的不痛快了。

    按照常理,主帅亲临战场,不是应该一声令下,部将慨然应诺,飞身上马,率军打破敌军,这样的情节才正常吗?

    拉着一张臭脸,对老大不理不睬,说话就当放屁,这个张郃是什么意思?

    其实张郃一听袁绍说话,他的心里也是眼中的不痛快。

    原本他决心训练大戟士,专门给部队配备统一的长杆重兵器,厚重的铠甲,就是为了在渚水一线的阵地战对付关羽,利用河岸狭长的地形,充分发挥己方攻击距离和防御上的优势,确保渚水防线不失。

    如今袁绍一开口就要让大戟士出战,对付往来如风的骑兵部队,这不是瞎闹吗?

    见到场中气氛有些尴尬,高览决定开口解围,他踏前一步,对袁绍朗声说道:“启禀使君,敌方骑兵众多,我军应用盾兵突前,弓弩手居中压制,挫敌锐气,等到敌军马力衰竭,再出动大戟士不迟。”

    袁绍这时候才想明白,白马义从名动天下,靠的不光是冲阵厉害,还有他们天下无双的骑射技术,如今刚一开场,双方体力充沛,白马义从的机动性就可以得到充分的发挥,己方这个时候出动缺乏远程防护手段的大戟士,完全就是给白马义从送个活靶子。

    “那就按元伯说的,去吧。”经过这么一想,袁绍心里才不是那么别扭,他摆了摆手,让这些武将都去往一线指挥的位置,不用围着自己转了。

    其实最重要的原因,他不想看见张郃了。

    这个懦夫,不敢出战就算了,连跟自己解释的勇气都没有,哼!

    高览听令,连忙拉着张郃走下高台,朝着前军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埋怨他,不应该这样让袁绍下不来台,万一袁绍真的动怒,以畏敌惧战,临阵抗命的罪名给他斩了,那岂不是冤枉大了。

    张郃只是默默听着,心中却不以为然。

    他麾下的将士可都是冀州子弟,凭什么要用这些人的性命去给一个鹊巢鸠占的外来户争面子?

    当初背弃韩馥这个恩主,对张郃造成的心理创伤是极为严重的,乃至于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一直游离在袁绍的核心圈子之外,只是勤勤恳恳,做好自己本份的事。

    食人之禄,为人解忧,仅此而已。

    严格说起来,袁绍给这些将领和军士的俸禄粮草,那都是冀州自己的东西,换了是谁来当冀州牧,不都得给人吃饭啊,凭什么经过这么一转手,冀州人享用自己土地上产出的东西,却变成了袁绍的恩惠?

    怀着莫名复杂的心情,张郃跟随高览来到前军,此时文丑已经按照正常作战的思维,把部队一层层安置妥当,见到他二人之后,也只是随便打了个招呼,就返回到自己的嫡系部队去了。

    文丑和张郃一样,手中握着冀州最为精锐的部队,与张郃操练大戟士不同,他是骑将,麾下最核心的部队则是两千名重装骑兵。

    这支部队耗资巨大,被袁绍和文丑视若珍宝,他们不会在战斗初期和中期出战,只会被文丑牢牢捏在手里,等待可以决定战局的机会。

    “战马都活动得差不多了,擂鼓吧。”刘备看着己方规模庞大的骑兵部队从整齐划一到稍显散乱,经过小范围的活动热身之后,重新恢复阵型,便知道这些燕赵勇士已经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咚、咚、咚……”沉重的鼓声响起,白马义从的将士们士气一振,纷纷骑上战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

    第一通鼓声音缓慢,是提醒将领整肃队伍,鼓舞士气的,在这样的鼓点声中,原本聚在一起的几名骑兵将领也各自散开,向自己的部队走去。

    “两位老兄,首战就看你们的了。”颜良面带笑意,对严纲和单经两名先锋说道。

    严纲咧着大嘴嘿嘿笑了起来,单经则是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时候在中军高台上,刘备也从身后的木匣里拿出一柄锈迹斑斑的宝剑,将其摆在自己身边,郑重地说道:“师兄,你若在天有灵,就请看看白马义从威震天下的一战。”

    公孙范看着那柄宝剑,眼眶不由得红了,他花了几年时间,终于凭着模糊的记忆和零零星星的痕迹,找到了当初埋葬公孙瓒的地方,挖出了这位白马将军的尸骨,以及刘备赠予他的破虏剑。

    如今刘备将破虏剑带在身边,见证白马义从重生之后第一次大规模出战,对于他们这些老边军来说,绝对是无比的鼓舞。

    刘备这件事做得真仗义!

第三十章 大黄弩

    不多时,第一通鼓结束,随即响起的第二遍鼓声则是要快上许多,这是在催促部队出战。

    “记住使君的吩咐,千万不要上头。”严纲一遍遍地对自己叮嘱着,等到他跨上战马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把这句话默念了多少遍。

    这是刘备和袁绍之间的第一场真正意义上战斗,并且远不是结束,而是为今后的大战拉开序幕。

    派出白马义从出战,为的就是利用他们冠绝天下的机动能力,好好地摸一摸冀州军的老底,看看对手有多少本事。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保全自己是第一位的,试探敌人是第二位的,杀伤敌人多少,则不需要刻意追求。

    当然了,如果敌人是不堪一击的弱鸡,顺势推过去也是刻意的,只不过那种可能性比较小就是了。

    最终,悠长的号角声响起,严纲和单经各自率领两千骑兵并肩而行,朝着地方军阵不断加速而去。

    “义之所至——”骑在奔驰的骏马之上,这二人仿佛又回到了青葱年少,跟随公孙瓒守卫北疆的岁月,口中不约而同地高声喊叫起来。

    “生死相随!”他们的部队基本都是公孙瓒那支白马义从的老班底,经过这么多年的并肩战斗,早已经心意想通,毫不犹豫就整齐划一地喊出了下一句。

    随着响彻原野的呼喝声,快意的大笑声,这两支骑兵的速度越来越快,并且渐渐向两翼拉伸,就像是雄鹰展开双翼,准备扑击猎物一样。

    于此同时,高览率领的冀州军也已经往战场中心行进了不少距离,与对手高机动性的骑兵部队不同,冀州军多为步卒,战斗方式也是两翼待命不动,中路缓缓推进的策略。

    队列最前方是手持巨大木盾的盾兵,他们不需要杀伤敌人,所有的作战任务就只是举着沉重的大盾前进,用自己的身躯和力量组成一道坚实的防线。

    盾兵后面是三排长枪手,这些士卒同样身披重甲,手中则是长达两丈有余的巨大长枪,他们的责任是把己方阵型从巨大的铁乌龟变成浑身长满尖刺的铁乌龟,将一切敢于正面冲过来的对手插成肉串。

    队伍的核心部队则是弓弩手,冀州曾是大汉王朝的第一大州,各处武库储量巨大,尤其拥有其他州郡难以匹敌的弓弩储备,所以他们的弓手数量也是极其众多。

    “敌军摆出雁行阵势,是要以骑射杀伤我军,同时从高将军所部的两翼包抄,攻击防御薄弱的后部。”冀州军中军的高台之上,逢纪用手虚虚比划,给不通军事,只知道手舞足蹈,嘴里咋咋呼呼个不停的袁绍讲解起来,“此乃孙膑十阵之一,所谓雁行之阵者,所以接射也。”

    “哦哦,如此厉害,那我军又当如何应对?”袁绍本就是个公子哥出身,一辈子就跟人喝酒聊天搞阴谋了,虽说之前还当了个盟主,号称是统率十几万大军,但他其实压根不懂打仗,此时听着逢纪口中各种专业名词,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逢纪微微一笑,又给袁绍讲解起己方的布置,“高将军深知敌军骑射厉害,故而摆出了数阵,阵型密集厚实,令人难以突破,同时为了避免身后被包抄,他还将阵型往侧后方拉长,又像是偃月阵了。”

    袁绍才懒得听逢纪卖弄知识,什么“数阵者,为不可掇。”这个那个的,他要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哪边优势。

    被袁绍这么直截了当地一问,逢纪也郁闷了,战场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要是摆个阵型就能赢人,那大家都别拿兵器砍人了,跑来跑去换阵型就好了嘛。

    跟外行说话怎么就这么费劲呢?

    于是逢纪叹了口气,也玩起了自闭,不再跟袁绍沟通。

    转瞬之间,两支部队的距离就已经接近到三百步左右,按理说这是个很安全的距离,但是不知怎的,严纲后背突然一阵发凉,似乎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他连忙一声唿哨,示意部队立即转向,向侧翼高速机动。

    “这个严纲,怎么不贴上去射一箭再转?”单经暗骂一声,心中对这个提前转向的战术动作极为不满,但他们配合了这么多年,深知行动一致才是取胜的根本,于是也拨转马头,朝着另一个方向急驰而去。

    白马义从迅速改变了前进方向,就在他们刚刚行进出不到三十步,也就是三个呼吸的时间,一蓬遮天蔽日的箭雨就从冀州军阵中带着尖啸洒了出来,正正钉在他们预先的行进路线上。

    “小心了,敌军有大黄弩。”严纲抹了一把冷汗,大声提醒自己的部下,这样的险死还生,令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大黄弩又称黄肩弩,是大汉王朝的一颗瑰宝,兵车战法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步兵对付骑兵的利器。

    这种武器的极端射程可以达到二百五十步,折合成后世单位则是四百米,远远超过普通弓和弩的攻击范围,也就是说,在敌人根本摸不到你的时候,你就可以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了。

    幽州边军不是没见过大黄弩,但这种国之重器保养起来太费钱,而且不适合骑兵使用,故而渐渐被束之高阁,但大黄弩的赫赫威名、恐怖射程和极端的杀伤力,还是牢牢地刻在他们心中。

    毕竟在先汉时期,飞将军李广就曾经手持大黄弩,在三百歩的距离上射杀数员匈奴将领,创下无人能及的惊人记录,令人印象深刻。

    在战场另一边,单经也在高声呼喊,让身后的将士们尽快靠近敌人,“大黄弩上弦困难,我们贴上去射一箭再走,不能任由敌军攻击。”

    “什么情况,敌军能在那么远距离攻击?”中军的刘备也看到了白马义从不同寻常的举动,但他看书太多,视力有些不济,只能跺着脚干着急。

    公孙范看得清楚,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那支部队至少有二百具大黄弩,随时能要了严纲单经他们的性命——不好!这个单经怎么如此鲁莽?”

    大黄弩是极端可怕的武器不假,但单经在确认敌军剩余远程部队射程之前就贴上去对射,这是绝不应该发生的危险举动。

    能配备几百具大黄弩的部队,还会缺少其他的远程武器吗?

第三十一章 镜铠

    面对单经胆大到近乎于狂妄的举动,就连冀州军阵中的高览都稍微愣了一下,随后他便大喜过望,嘶声怒吼着让弓弩手转向,集火攻击这支进入己方有效杀伤范围的敌军。

    “右上一,射!”单经同样发出了一声怒吼。

    作为一名老边军,半辈子都在马背上度过,他自然知道自己这种行为是在找死,但他同时也知道无论步弓或是步兵弩,射程都要比骑兵用的短弓远上许多,如果不抓住弩的射击空隙靠近攻击,自己就只能远远地徘徊在战场外围了。

    想要取得战果,必须火中取栗。

    白马义从将士们也不是傻子,他们肯跟随单经做出这样的举动,同样也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他们拥有天下无双的快马,长年累月苦练出来的速射技艺,以及今年春天才从辽东的军械工坊火热出炉的新式铠甲,就算冒点险也不算什么。

    伴随着单经的怪吼,数千支羽箭脱弦而出,划出低平到近似于平射的弧线,飞快地扑向冀州军军阵中心,他们的出手速度极快,乃至于冀州军的弓箭手刚刚搭箭上弦,就不得不暂停行动,低头躲避这蓬箭雨。

    一轮齐射之后,单经的部队根本不去观察战战果,而是纷纷低头伏在马背上,拼命地催马脱离战场,即便如此,落在队伍后面的不少骑兵还是被追击而来的箭雨集中,还有十几匹战马被射穿铠甲,将背上的白马义从将士摔到地下。

    “还好还好。”向外兜了个大圈子,远远脱离战场之后,单经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这一轮攻击过后,白马义从仅仅减员了十几人,并且其中好几个人在摔下马背之后就迅速爬起身来,拼命地向远处的友军跑去,看来是没什么生命危险的。

    “他们那是什么盔甲,竟然具有如此强横的防御?”冀州军这边的高览都快疯了,跳着脚怒骂起来,“去几个人把尸体拖回来,老子要仔细看看。”

    按照常理,现有的任何骑兵甲在如此近距离遭到远程武器,尤其是弩的攒射之后,都会被彻底穿透、撕裂,失去防护效果。

    如果是专职冲阵的重装骑兵,战士们穿戴上双层铠甲,却又会导致速度减慢,缺少机动能力。

    可是刚才那轮攻击,无数的箭矢击中白马义从将士之后,却像是雨打芭蕉一样,发出了无数清脆的响声,高览甚至亲眼看见一名白马义从带着满身的箭,像只巨大的刺猬一样扬长而去,令他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机动性,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双层铠甲的重装骑兵,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的盔甲有古怪。

    “这是什么玩意?”片刻之后,一具造型与普通铠甲差不多,制作工艺却完全不同的亮银色甲胄出现在高览面前,一众将校围上去看了又看,口中啧啧称奇起来。

    这具铠甲分为前后两片,各自由一整块铁板锻打而成,再用厚实的牛皮带子连接,在胸腹处还额外铆了一层加强防御的铁片,高览试着敲了敲入手冰凉的甲面,发现其格外坚硬,即便是被箭矢击穿的部分,也只是向内破损成不大的口子,甚至不能让整个箭头穿过。

    “能够有效杀伤敌军的只有大黄弩了。”高览脑中做出判断,口中也立刻发出一条命令,“传令下去,除了大黄弩之外,其他弓弩手集中攻击敌方战马。”

    他就不相信对手能给战马也披上这样的盔甲,刚刚那一轮攻击也证明了,敌军的战马可没有人那么能抗。

    经过这一轮试探,双方都对地方的武器配备有了一定的了解,严纲和单经二人不敢怠慢,命令各自的部队分为数部,由几名年富力强的都尉率领,用散兵队形轮番试探冀州军,自己则是遥遥观察,识图摸清冀州军弓箭手的攻击频率。

    拉弓射箭需要消耗极大的体力,即便是再强壮善射的弓手,也没办法做到不间歇地射击,对于有经验的人来说,观察对手部队的射击速度,就能大概判断出敌军的战斗能力。

    见到战局趋于平淡,远处幽州军的高台之上,刘备终于长长松了一口气,有些庆幸地说道:“当初给你们换装,好多人还觉得我是在浪费钱财,现在看看,这钱花得值当吧。”

    白马义从将士们身上的铠甲不是任何一种传统的中式甲,而是风靡于一千三四百年后的板甲,这种铠甲是由大块钢板锻打而成,通体没有半点缝隙,相对于无数细小金属片制成的鳞甲和扎甲而言,在同等重量之下,拥有更加强横的防御性能和灵活性,由于出厂时被打磨得光亮无比,犹如镜面一般,又被刘备起了个名字叫镜铠。

    为了将这种超时代的防具从图纸变为现实,辽东那边甚至在水力充沛的玄菟郡设立了四个大型水力锻锤,昼夜不停地敲打着沉重的钢板,将钢板锻打成人们想要的形状。

    由于板甲是一个整件,淬火退火相对来说容易许多,也避免了以往加工札甲时繁琐的工艺流程,在解决了动力来源之后,辽东的甲胄工匠们惊奇地发现,过去制作一副札甲的时间,现在居然可以锻打出两三副板甲了。

    若是说板甲有什么缺点,那应该就是价格了,但这个问题还要归结到建设成本,四个可以将厚实钢板敲薄敲弯的大型水力锻锤可不便宜,作为盔甲原料,上等的钢板同样价格昂贵,这两样成本算下来,即便是节省了人工费用,起初一万多具板甲的价格仍旧比过去最顶级的盔甲贵上一倍。

    换了其他财力不足的诸侯,他们即便能够造出这种昂贵的防具,也最多是用来赏赐给极少数将领,而绝不会像刘备这个钱多得没地方花的主儿一样,让一万人的白马义从整体换装,这种行为不能用烧钱来形容,因为即便是烧钱,也绝对烧不了这么猛。

    放眼整个地球,在公元二世纪,拥有如此财力,并且敢这样挥霍的,也就只有刘备一个人了。

第三十二章 步卒出战

    刘备那边如释重负,而袁绍就不是那么开心了,他明明看着己方部队抓住了白马义从的尾巴,并且发动了一次攻击,可是效果不尽如人意,数千支弓箭,仅仅带走了几条性命,这算什么事?

    他甚至有些怀疑,高览是不是贪污军费,把配备给部队的弓弩和箭矢做假了。

    经过几个回合的试探,高览终于摸清了对手的底细:他们就是仗着快马坚甲,娴熟的马术和射术而已,面对己方的绝对射程优势,以及二百具大黄弩的威慑力,根本没办法接近,更别说啃一块肉下来了。

    于是他大手一挥,将旗前移,整个军阵开始继续缓缓前进,与此同时,为了防止高览被敌军分割,张郃也下令自己的部队开始前进,跟随在高览部队的侧后方。

    “敌军几乎全是骑兵,无法正面抗衡我们的重装部队,我军只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就可以让那刘备仓皇逃窜。”高台之上的逢纪也看出了一点形势,邀功一般地对袁绍说着,仿佛这仗是他打的一样。

    袁绍也是心中得意,虽说目前还没取得什么像样的战果,但形势一片大好,那就是好结果的前兆嘛。

    区区一群边地武夫,学了点胡人的骑射战术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今天就要他们看看,什么才是堂堂正正之兵。

    看见冀州军重新开始移动,摆出一副正面决战的架势,刘备目光一凛,知道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于是头也不转地吩咐裴元绍道:“敌人已经抵达场中,去看看沮公与那边做好准备没有。”

    话音未落,沮授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了,随着话语声,他高大的身形也一步步出现在刘备面前。

    “不用看了,我军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战。”沮授今天一反常态,没有穿着平日里的文士服,反倒是一袭黑红相间的劲装,英姿飒爽,像是即将要踏上战场的儒将。

    “那就去吧,让冀州军看看,我们不止有天下无双的骑兵,论起步兵,也毫不逊色于任何人。”刘备微微一笑,将手中的令旗递给沮授,“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公与兄,我也好学习学习,长长本领。”

    沮授毫不推辞,大步来到刘备面前,双手接过令旗,开始了有条不紊地调动起各支部队,虽说这是他加入幽州阵营之后第一次指挥战斗,但瞧那一丝不乱的节奏,刘备就知道,自己的器重没有错。

    几条命令下达,赵云和颜良的部队也缓缓向两翼移动,将己方营寨大门让开,然后,数量众多的步卒踏着整齐划一的步点,从宽广的道路上鱼贯而出,占据了阵型的核心位置。

    与白马义从光线明亮的装备不同,这支部队的着装风格延续了汉军一贯的黑甲红衣,等到他们列开阵势之后,两翼的纯白色部队夹着中间的黑色劲旅,带给人无尽的视觉震撼。

    从装备上来看,这支幽州步卒比起战场对面的同行来说,具有了更强的攻击倾向,他们没有太多的弓箭手,取而代之的则是身披重甲,双手分持战刀和圆盾的刀盾兵。

    放弃远程火力,放弃长枪带来的密集防御,顶住对手一轮乃至数轮攻击,进行贴身肉搏,这就是刀盾手的战斗方式。

    队伍最前方是为数不多的大盾兵,紧随其后的则是鞠义的先登营,这支部队在幽州和辽东转悠了半年,搜刮了目光范围内的所有新式武器装备,他们身上是漆黑的半身板甲、手里是小型弩、肩上是战刀,背后是圆盾、腿上还绑着短剑,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的武器库。

    在经过渤海郡的小试牛刀,大陆泽周边地区的意犹未尽之后,鞠义终于迎来了梦寐以求、可以真正检验自己部队实力的战场,为了感受战斗的快意,他不顾多方劝阻,穿戴着与其他战士没什么区别的装备,站在整支部队的最前方。

    唯一可以体现特殊身份的,就是他那顶特制的尖顶头盔了,足足一尺多高的鲜红色盔缨,足以指引攻击方向,让战士们在激烈的战斗之中找到他们的主将。

    当然了,敌人只要不傻,也肯定会集火这个无比张扬,像是大公鸡一样的家伙。

    号角声、鼓点声再次响起,幽州步军跟随着鼓点,不断调整着己方的阵型,朝着远处的冀州军迎去。

    看见黑压压一片步卒从幽州军大营里面出来,袁绍当时就傻眼了,大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是谁说的幽州军只有骑兵?”许攸沉寂了半天,这时候终于找到机会插了一嘴,顿时把逢纪给气得够呛。

    其实也怪不得许攸,他天生就是这么个脾气,不分时间场合,只要看见别人露脸,自己心里就不痛快,就得憋着一肚子气,非得找个机会讽刺两句,或者是使个坏,心里才能平衡。

    在骂跑了荀谌、排挤了郭图等人之后,许攸终于又对南阳老乡逢纪下手了。

    逢纪这时候心里这个骂啊,心想着根据高览的消息,幽州军第一天渡河,就过来了上万名步卒,之后才是刘备带着白马义从渡河的。

    就是再愚蠢的人,也不会认为那座规模不小的营寨,是吹吹气就能建起来的吧?

    再说了,刚才的战场之上,幽州军确实是只派了骑兵部队出场,率先发动进攻的也是骑兵部队,谁能想到他们在骑兵身后还藏了好几千步卒呢?

    后方的谋臣们在勾心斗角,前方的冀州将士们却是神情凝重,幽州军这样安排阵型,隐藏步兵的站位,明显就是要引诱己方越过半场,在身后留下巨大的空档。

    而且高览看得清楚,在幽州军两翼,之前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白马义从主力也开始进行小规模调动,看样子也要出击了,只要自己和身后的张郃被拖住,数量庞大的白马义从就可以从两翼包抄过来,到时候战场一片空阔,他们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是进,还是退?

第三十三章 杀进去

    “如果敌军倾巢出动,我们这边能顶住吗?”看着一触即发的战局,刘备忽然开口询问起来。

    沮授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一万步军,一万白马义从,面对任何敌手都没问题。”

    “那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行动了吧。”刘备继续问道。

    “不急,杀招要在激战正酣的时候再放。”沮授摇了摇头,再次挥动了手中的令旗。

    命令被一层层转达到两翼的白马义从,赵云和颜良同时面露喜色,命令士卒加快脚步,看那架势,他们是要从战场外围整整绕一个大圈。

    “给身后友军发信号,让他们补上两翼,我军变阵。”冀州军紧密厚实的军阵之中,高览也紧跟着见招拆招,发布了新的命令。

    他这支部队的阵型原本极度收缩,像是无坚不摧的巨拳一般,如今随着命令下达,两翼的盾兵迅速向前移动,将阵型从数阵变为了普通的方阵。

    摆出这样的阵型,说明高览是把背后和侧面交给张郃,自己则要专心对付正面袭来,气势汹汹的幽州步卒了。

    而这样的阵型变幻,也引发了远处幽州军高台上众人的赞叹。

    “这高览能够将麾下士卒操练的如臂使指,真是不简单。”刘备摸着下巴,心中又升起了爱才之心。

    步兵是人类战争史上最早出现的兵种,同时也被许多人认为是最容易操练,最容易形成战力的部队,其实这种想法是大错特错的。

    在懂行人的眼里,一支真正能打仗的步兵部队,不是随便拉些人过来,给他们套上装备,武器,就可以拉出去砍人了,那种不叫步兵,而是乌合之众。

    想要训练出一支真正的步卒,不要说骁勇善战,单单把要求降低到“阵列而战”这个级别,就需要至少半年时间的严格训练。

    如今天下大乱,割据各地的诸侯们纷纷招兵买马组建军队,但他们的部队基本都是列队行进十几二十步就变得散乱不堪,需要重新整队,能够连续前行三四十步才整队一次,那就是绝对意义上训练有素的强军了。

    而此时的高览和张郃两支部队,竟然是可以前进得行云流水,即便是三四十步之后停下一次,重整队列的时间也极其之短,在数里长宽的战场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能够做到这样的纪律性,那战斗力也不用质疑,肯定是能打的。

    “我听说高览这支部队的主力是原本赵浮和程奂麾下的冀州老卒,他们原本就训练有素,这两年又没怎么损耗,都是在紧锣密鼓地操练,战斗力绝对不弱。”沮授也顺着刘备的话头说了几句,但更多的,则是对那两位老友的惋惜。

    倘若赵浮和程奂没有被荀谌设计杀死,而是赶回邺城与张郃联手,袁绍就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夺取冀州,在那个时间段,只要韩馥拖上几个月时间,幽州军就可以大举南下,将袁绍赶出黄河北岸了。

    只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眼下他能做的,就只有帮助刘备,击败这支曾经的友军。

    这个时候,位居中路的两个步兵方阵已经越拉越近,冀州军仗着充足的远程武器配备,一上手就是两轮齐射,纵然幽州军这边的刀盾手纷纷将圆盾顶在侧前方,却也不断有人发出闷哼或是惨叫,被身后的战友拖向后方。

    遭受远程火力打击,幽州军却是丝毫不乱,继续按照之前的节奏前进,他们深知步兵对战比的就是阵列,一旦在接战之前就心浮气躁乱了阵型,这仗都不用打,就可以宣布失败了。

    “稳住,稳住,不要急。”鞠义半伏着身子,紧跟在大盾手身后,口中不断地念叨着,也不知道是在告诫部下,还是在告诫自己。

    直到双方的距离接近到三四十步,这时候两边部队的速度才越来越快,相对而言,冀州军那边的速度就要慢上许多,因为他们已经摸清了对手的兵力配备,没有远程武器、没有如林的枪阵,自己只需要稳住阵型,利用坚固的前排防御,就可以凭借数量众多的弓弩手,不断对对手造成杀伤。

    终于,双方最前排的盾手重重撞在一起,令冀州军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幽州军队列正中的盾手不顾对面层层叠叠的长枪,同时测过身体,把整个身体藏在高大厚重的盾牌后面,肩胯腿同时发力,重重撞向敌阵,遭受如此巨大的冲击,他们对面的敌军前排盾墙就稍稍有些松散了。

    两三次毫不惜命的冲击过后,幽州军这边已经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伤亡,但他们的牺牲,却已经给身后的主攻部队创造出了机会——冀州军中部的盾手也伤了几个,有的甚至把盾牌都扔在了地上。

    “跟我杀敌!”看见对手盾墙出现破绽,蛰伏了半天的鞠义一跃而起,抬手就是一弩,将早就上好了弦,一直出于激发状态的弩箭射向对面毫无防备的长枪阵。

    “嘣!”

    “嘣嘣!”

    “嘣嘣嘣!”

    弩机发射的声音骤然响起,几乎同时响起的,则是冀州长枪手们的惨呼。

    一击得手,鞠义毫不犹豫,将手弩往腰间一挂,反手抽刀摘盾,几个大步跨出,硬是踩着友军和敌军的身体就冲进了敌阵,剩余的将士则是紧随其后,迅速涌入了冀州军的阵列内部。

    “不要恋战,杀进去!”鞠义一边高喊,一边格开几支追击而来的长枪,朝着惊慌失措,不知道应该重新给弩上弦还是跑路的冀州弩手奔去。

    他在辽东曾经吃过一种巨大的龙虾,那东西通体都是坚硬的甲壳,但外壳包裹之下的肉却是无比鲜美,令人回味无穷。

    这时候的战况,让鞠义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餐桌上,他已经冲破了冀州军坚固厚实,并且布满了利刺的外壳,接下来,就是尽情享用美味的时候了。

    “马延、张凯,你们两个带着我的亲卫队过去,务必斩杀此獠,堵住缺口。”见到一小股敌军冲杀进来,高览也不是过于在意,随手点了两名副将,让他们去解决这些胆大包天的家伙。

第三十四章 那是鞠义!

    马延张凯二人是冀州本土派,早在韩馥当政时期就是小有名气的低层军官,他们两个再加上焦触张南,在袁绍执掌冀州这两年期间异军突起,俨然成为了几颗军中新星。

    在这关键时刻派出马延张凯两个,高览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大材小用,他的注意重点,还是在两翼不断高速穿插的白马义从。

    一万多人的骑兵部队,而且装备极其精良,若是处理不好,对战局的影响将是决定性的。

    但是,不到半柱香的工夫,马延就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要求再给他增派兵力,否则没法对付杀进来的幽州军,而且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张凯此时也已经陷入苦战,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在自己的军阵当中,居然打不过孤军深入的敌人?”高览又惊又怒,一把抓起马延的肩甲,对他大声吼叫起来。

    “那是鞠义!还有他的先登营!”马延也愤怒了,毫不畏惧地跟高览对喷起来。

    但凡是冀州军旧部的将领,有一个算一个,谁没听说过鞠义的名头?这家伙能打又不怕死,麾下八百壮士更是号称扔到其他部队都能当百人将的使,甚至连自己部队的名字,都被他起名为先登营。

    先登就是率先登城的意思,原本不是什么固定的军队编制,而是占据陷入僵持,或是在攻打地方城池的时候,专门召集起来的敢死队,通常都是年轻力壮且职位低下的下层军官,加上一大帮愿意用性命换取荣耀地位的亡命徒组成。

    这样临时组成的部队,在一场战斗结束之后也就散了,运气好的活下来了,该升官发财就升官发财,运气差的就缺胳膊少腿,甚至连命都丢了,那也各安天命,怨不得别人。

    鞠义敢把自己的部队堂而皇之地命名为先登营,在当初的冀州官方眼里,他也确实是个为了打仗,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亡命之徒。

    可是军中的将校却不这么看,他们知道打仗就是拼命,对能打的前辈一向是抱有崇高的敬意,尤其是鞠义这样心无杂念的战斗狂人,更是让他们由衷的钦佩。

    如今对上鞠义和他那群疯子,马延觉得自己能够坚持半柱香时间,阵型没有崩溃,并且勉强维持住了战线,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所以他理直气壮,眼神中更是透露出一个意思:有本事你去跟他打啊。

    高览气得牙痒痒,却又不能真的扔下指挥军阵的重任,去跟一个自己听说过,却从未见过面的敌将拼命。

    他可是掌握着近万人的部队,担负着全军的屏障,怎能舍弃大局?

    “韩猛,你带右营过去,务必斩杀鞠义!”高览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派出自己手下最厉害的大将,亲自去会会那个鞠义。

    这韩猛本是冀州豪强出身,练得一身好武艺,在袁绍来到冀州之后才加入军中,随后就一路扶摇直上,做到了高览的副将,若是单单从武勇来讲,冀州军中或许只有文丑、高览和张郃三人可以稳压他一头。

    对付个鞠义,派出韩猛应该足够了吧。

    “末将领命!”韩猛兴奋地攥紧了拳头,抄起手边的铁枪就大步离开中军。

    结果这一次,还没等高览坐稳,韩猛就同样灰头土脸地跑了回来,他甚至连鞠义的面都没碰到,就被一群先登死士砍得抵挡不住了。

    “将军请息怒,不是我等没有拼死力战之心,实在是敌军的铠甲过于古怪,令人无从下手啊。”见到高览面色不善,韩猛连忙单膝跪地,对他解释起来。

    鞠义的先登死士穿的都是经过表面渗碳的板甲,坚硬无比且通体光滑,无论是刀砍枪刺,都会被光滑的圆弧形表面卸开力道,人体完全不会受到伤害,最多是黑漆被蹭掉一道,给敌人留下点心理安慰。

    正好高览手边还有一具板甲,他让韩猛双手举着,自己则是抄起长枪连刺几下,结果对方只是模拟着人的动作稍稍闪避了几寸,就将这名猛将的攻击轻松化解,由于用力过猛,高览差点还把自己的腰给闪了。

    “这还怎么打?”高览喃喃自语起来,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滞了。

    在他不远处,几名将校甚至将破了几个小洞的板甲穿在身上,任由旁人用刀剑去砍,同样得出了令人沮丧的结论。

    这种盔甲,用锐器是攻不破的。

    那就意味着,鞠义和他的那些先登死士可以做到完全无视躯干部位的攻击,只需要用盾牌和移动,护住头脸以及小腿就行。

    这样不公平的较量,别说是马延张凯和韩猛,就算高览亲自上阵,也是拿鞠义没什么办法的。

    “将军,要不然就让弩手攒射,将这群贼子射死?”一名行军司马凑到近前,对高览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高览转转转过头,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提出如此高明意见的家伙,久久说不出话来。

    强弩贴近射击,射穿这种铠甲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现在不是两军迎面交战,而是被人杀进了弓手阵型之中,四面八方全是自己人。

    在这种乱成一团的环境下搞无差别攻击,固然是能对敌人造成杀伤,但就算是用脚后跟想想也知道,冀州军这边的伤亡会惨重好几倍,甚至前排的盾手和长枪手也无法避免。

    冀州军的阵型现在只是破了一个缺口,就已经令人左支右绌,要是再多几个缺口,对手数量众多的刀盾手大举涌入,自己的结局要么是力战身亡,要么就是仓皇逃窜。

    不会有第三条路。

    “去张将军那里,请他调两个曲的大戟士过来,对付这种铠甲,只有用重兵器才有效果。”高览口中不停,同时也迈开了脚步,“你们留在这里稳住阵脚,我去会会鞠义。”

    无论如何,他也要把摇摇欲坠的阵脚稳住,坚持到张郃的大戟士过来,只要阵脚不乱,战线趋于平衡,己方的军力优势就能够显现出威力了。

    三万对两万,怎么看都是己方有利。

第三十五章 不明朗

    “这仗打着打着就让人看不清了,以后可怎么弄啊?”双方的步兵方阵纠缠在一起之后,刘备就再也没有分清谁是谁,哪边优势哪边劣势,急得在高台上直跳脚,却也无计可施。

    造成这种尴尬局面的原因,就是双方的衣着是一样的颜色。

    幽州这边因为刘备是大汉宗亲,正儿八经的幽州牧,还是个侯爷,所以他手下的部队除了白马义从这个异数,其他的部队都严格遵循汉军一贯的配色,红衣黑甲,看起来威风凛凛。

    而冀州那边由于各种军械的库存量巨大,袁绍家底丰厚,也没必要弄什么新花样出来,下面的士卒也就有什么穿什么,同样是汉军的标准装扮。

    这两支部队撞在一起,除了从衣着细节和兵器之外,将士们还没有太多分辨敌友的好办法。

    要不然刚才那个军司马出馊主意的时候,差点被高览一巴掌给呼死呢——眼睛看过去都是穿着一样颜色衣服的,你搞个攒射,弄不好死的队友比敌人还多。

    “冀州军想要全面展开阵型,从两翼包抄过来,吞掉我们的步兵。”沮授仍然是头也不转,手中不住地挥舞着各色令旗,向己方部队发去命令。

    片刻之后,原本已经穿插回来的严纲和单经二人再次率队冲了出去,而他们这一次冲击的方向,还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盯着高览部队的侧翼,也就是张郃的部队需要补上的空隙。

    现在的战场之上,一万名白马义从除了两千后备队之外,剩余的八千人马分为四队,像是四支白色利箭一样,沿着不同的运行轨迹,朝着冀州军高速运动。

    其中赵云和颜良两支生力军是走外线,摆出一副绕过冀州军阵线,直扑袁绍中军的架势,逼得张郃不得不拉伸阵型,可中路的高览又派人给他送去消息,希望他的部队可以尽快前进,向高览部队靠拢。

    于是,严纲和单经就抓住张郃部队这一刻的思想混乱,快马加鞭,从他们尚未合拢的阵型里钻了进去,如果有人能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三个巨大的黑色集团之间,已经被两条不宽不细的白线分割开了。

    凭借着友军部队的不懈努力,冲在最前方的白马义从将士终于穿过了冀州军坚实的长枪大盾阵,冲到了冀州军毫无防护的弓弩手阵中

    “散射两轮,换枪!”面对这难得的机会,严纲发出了喜悦的咆哮,但他仍旧不敢有半点懈怠,虽说步弓手和弩手拉弓上弦的时间比骑弓要长,但毕竟对面远程武器数量太多,自己只有这一轮突击的机会,随后就又得夺路而逃,寻找下一次战机,直到敌军阵型全面崩溃。

    这两支部队根本不管身侧不远处拼命赶来,要把自己堵在阵中的张郃部队,一门心思地对弓弩手发动了突击,凭借着厚甲快马,一路平趟过去。

    “什么情况?”高览刚带着自己的亲卫部队杀退两支冲在最前的先登死士,找上了正在己方阵中肆虐的鞠义,结果两人交手还没几个回合,他就惊愕地发现,自己苦心积虑要保护的弓弩手部队已经是乱成一团,惨叫连连了。

    “什么情况?你留下的废物们不会指挥部队,被人杀进来了。”鞠义侧过脑袋往地下吐了一口吐沫,大笑着说道,然后再次挥刀扑杀而上,不让高览有后撤的机会。

    这个匹夫,居然扔下指挥全军的重任来堵截自己,鞠义越打心中越高兴,嘴上也开始絮叨起来,不停地扰乱高览的心思。

    从马延和张凯两个废柴也能被高览重用,到高览这群山野村夫只能在自己离开冀州之后才爬到高位,最后连张郃都不放过,说是张郃当年被他一只手就放翻,居然都能统领数万大军了。

    当然了,鞠义说的是实话,只不过那件事发生在十年之前,那时候他刚从凉州返回家乡,正值年富力强,而张郃才是个十五六岁的毛头孩子,压根不是这个家伙的对手。

    按理说这种欺凌幼小的行为是令人难以启齿的,但鞠义却不觉得丢脸,反而说得有鼻子有眼,把高览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能步步后退,希望脱离战圈,返回后方去指挥全局。

    “前军形势不妙,应该让文丑的部队出战了。”看到己方阵脚不稳,高台上的逢纪也不顾上生闷气了,连忙转过身对袁绍提起了建议。

    袁绍正在急得跺脚,听到这个建议,却不由得愣了愣,“要用重骑兵了?”

    那两千名重装铁骑可是袁绍砸锅卖铁才组建起来的,一向被他视作真正可以决定一场战斗结果的力量,如今打了还没一个时辰,自己就要动用这支部队了?

    “重骑兵不动,其他部队前去支援。”逢纪冷着脸说道:“张郃的部队即将补上前线缺口,只要翦除这支突入我军阵中的骑兵,我们就可以重新掌握主动。”

    冀州军这边,只有文丑手中握有数量众多的骑兵,纵然普通部队的不及白马义从,但他们拥有的机动能力也足以将其纠缠住,给友军提供围而歼之的条件。

    “好好,就俺元图所说,给文丑发去命令。”袁绍一听,原来不是自己顶不住,而是要将这些胆大包天,杀到己方阵中的贼子歼灭,这才心中舒坦,连忙下达命令,让文丑出战了。

    但是,逢纪的脸上,仍然是掩藏不住的忧虑。

    敌军这几员将领确实厉害,无论小范围的突击还是大范围的机动迂回,都把骑兵的优势发挥得淋漓尽致,如今战场上的局面被他们搅合得越发混乱,更加考验中低层将领的战术水平和士卒的单兵作战能力了。

    或许那正是幽州军的杀招所在。

    “敌军似乎又在调动人马,我也差不多该出战了。”公孙范趴在木头栏杆上看了一阵,终于有些按捺不住,跟刘备说了一声。

    刘备马上转过头去瞪着他,“你可是预备队,怎么才打了一半就要出动?”

    公孙范无奈地指了指远处,“我军骑兵占绝对优势,战线已经过不来了,再不出战,别说吃肉,连汤都喝不到了。”

第三十六章 督战

    “不行,你手里的部队是我们最后的机动兵力,不能随随便便就扔出去。”刘备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然后转过脸去不看公孙范,任由他长吁短叹。

    不知不觉间已是中午,阳光尽情播撒在大地之上,把那些穿着厚重铠甲还在剧烈运动的战士们烤得要死要活,尤其是身穿黑色铠甲的步卒,更是觉得自己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除了炎热之外,强烈的阳光还给冀州军造成了另一个不小的麻烦,由于白马义从的将士穿着光亮如镜的板甲,带着同样光亮如镜的头盔,几乎所有直面白马义从的士卒,都被他们身上的反光弄得头晕目眩,根本分不清敌人的方位甚至是动作了。

    忽明忽暗的视线,冷不丁的耀眼光亮,这让冀州军的弓箭手们完全失去了射击节奏,只能凭着感觉不住手地发射,然后就是被迎面奔驰而来的骑兵一枪刺倒。

    “那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就连高台上的袁绍都看出了古怪,不顾形象地跳脚大骂起来。

    用于提供远程火力的弓弩手方阵被搅合得乱成一团,张郃的部队又受限于装备重量,根本追不上来去如风,射了就跑的白马义从,文丑派去支援前军的部队是骑兵不假,战马的质量、士卒的马术却远远比不上来自北方边地的同行,只能追在白马义从将士的屁股后面吃灰。

    在这种尴尬的战场态势之下,冀州军空握着兵力优势,却被机动性和兵员素质更强的幽州军牵着鼻子走,根本发挥不出自己的长处。

    “这群无能之辈,白白耗费我无数钱粮!”袁绍看得心中焦急,对几员大将极度不满,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不能表露出来,于是只能背着双手,在高台上团团乱转。

    许攸冷眼旁观了许久,此时再次开口,又把众人给雷了个外焦里嫩。

    他居然提议让袁绍亲自前往军中督战!

    “敌方骑兵众多,往来冲突不定,诸将唯恐被他们抄了后路,故而不敢全力拼杀,倘若使君亲自前去军中督战,诸将没了后顾之忧,自然可以放手一搏。”许攸根本不顾旁人惊讶和鄙视的目光,洋洋自得地说了起来。

    “使君万万不可!”郭图上前几步,先是对许攸怒目而视,然后才对袁绍俯身下拜,恳切地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战场上形势不明,使君千金之躯,怎可轻易犯险?”

    许攸眼睛一翻,不满地反驳道:“如今我军还有文丑和数千铁骑,还有使君的亲卫部队,如此众星拱月,能有什么危险?你们这些颍川人胆子也太小了吧!”

    郭图等人顿时大怒,指着许攸怒斥起来,“许攸,你几次三番怂恿使君出战,究竟是何用意?”

    “我自然是一片好意。”许攸甩下一句话就转向袁绍,压低声音说道:“诸将许久在外,手握重兵,其心意不得而知,使君前往军中亲自督战,正可以看清他们之中谁是忠心不二,谁是敷衍了事。”

    袁绍沉思片刻,觉得这个许攸说得还正是他心中所想,他本就认为己方兵力占优,理应是一鼓作气荡平敌军,如今战局焦灼,而且对己方而言有些不利,早已让他心中极度不满。

    若是按照许攸所说,亲自前去军中,士卒们见到主帅亲临阵中,必然会军心大振,这是第一个好处。

    而自己到了阵中,可以近距离监督那些将领,若是他们拼死力战便罢,若是敢在自己眼皮子地下偷奸耍滑,那自己正可以名正言顺地剥夺他们的军权,交给信赖的人。

    至于危险,袁绍觉得就凭着文丑的两千重骑兵,再加上自己的亲卫营,任凭对手是谁,都难以逾越如此坚固的防御,不用太过担心。

    “如今战局不利,我正应当亲临前线提振士气。”袁绍历来是个拿定主意就去做的性格,当即给自己找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做出决定之后,他还亲切地拉起郭图的手说道:“公则啊,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心,你和子远都是我的肱股之臣,理应同舟共济,而不应该相互猜忌才对。”

    郭图满脸羞愤,心里估计连带袁绍一起也骂上了,但如今他的家族也在战火中损失惨重,如今已经没有太多依仗,形势比人强,也只能忍气吞声,在袁绍这里混日子了。

    学习荀谌,对许攸和逢纪这些南阳人敬而远之,或许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随着雄壮的鼓声,袁绍中军大旗缓缓前移,得到主帅亲临阵中督战的消息之后,冀州军军心大振,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激战之后,浑身积攒下的酸痛疲累仿佛也一扫而空了。

    在突然爆发的冀州军面前,幽州军中路的步兵方阵顿时感觉到压力剧增,他们原本已经冲开不少缺口,依靠刀盾贴身近战的优势,逼得对手的长枪兵部队节节败退,可是一阵工夫之后,他们又被逼回了原来的战线。

    甚至连率先突破敌阵的鞠义和先登死士们,也在一轮轮攻击未果之后消耗了太多体力,面对着再次蜂拥而至的敌军,最终无奈地退了下去,把前排让给了后方的友军。

    “这帮废物倒是好韧性,打跑一个又来一个,硬是把老子的体力给磨没了。”退到军阵后方之后,鞠义一屁股坐在地下,摘下热气腾腾的头盔放在身旁,任由微风吹拂自己满头满脸的汗水。

    其余退下来的将士们也是摇头叹息不止,他们好容易才撕开个口子,本以为可以一鼓作气冲破敌军阵型,为后续部队打开进攻通道,却没想到半天时间下来,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泡影。

    打跑了马延张凯,又来了个韩猛;打跑了韩猛,又来了个高览;两翼白马义从突入阵中之后,高览急吼吼地跑回去指挥了,结果又来了一群手持长戟的家伙。

    与普通的长枪短刀不同,那帮家伙手里拿的长戟格外沉重宽大,再加上进退一致,让己方的战刀根本无法近身,再好的武艺也施展不出来。

    更别说那玩意轮圆了敲在身上,就算是身穿板甲都抵挡不住,好些人挨了几下之后盔甲没太大事,人却被打得口吐鲜血,不得不脱离战场了。

    “我们得换个法子,让那群拿着长戟的家伙分散开来,他们结阵之后是能打,可是一对一就不行了。”鞠义喘了几口气之后就站起身来,召集了自己手下的一些核心骨干,对他们面授机宜起来。

    又过了一阵,这支部队再次给手弩上弦,朝着激战正酣的前线走去。

第三十七章 对冲

    随着冀州军全线压上,战场中路的幽州军步卒方阵终于暴露出了人数较少、并且缺乏远程攻击手段的劣势,为了避免被突破阵型,他们不得不缓缓后退。

    高览和张郃的部队也已经完成了互补,拥有大戟士的强大威慑力,鞠义也不能像之前那样为所欲为,只得重新回到队伍后排,寻找新的战机。

    “使君看到没有,打仗这种事,就是得主帅亲自坐镇,才能让那群兵汉拿出真本事来,否则他们就会想着保存实力,让其他人卖命。”许攸得意地自吹自擂,把身旁的袁绍说得连连点头。

    此时前军在不断推进,眼看着就能将对手的步卒一鼓击溃,袁绍和一种谋士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他们策马扬鞭,悠闲地跟在大部队后方一里多远的距离,虽说根本看不清楚混乱的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挥斥方遒,对战局做出点评的心情。

    毕竟是要打胜仗了,怎么吹都是看自己发挥,其他人也不会过于抓着不放,其乐融融,岂不美哉。

    袁绍等人心情一片大好,而对面的刘备和沮授等人,则是面色凝重,他们自然看得出来中路岌岌可危,但自己手底下就这点兵力,能够派出去作战的就几千人。

    总不能把守卫营寨的步卒也全拉出去硬刚吧,那样的话一旦还是顶不住,自己这边就连稳住阵脚的兵力都没了。

    “那边是袁绍的帅旗,他已经离开后方,向前推进了一里多远。”公孙范眼力极好,在不断掀起的尘烟之中看清了袁绍中军的动向,立刻对刘备请示起来,“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应该组织一次突击。”

    “也好。”刘备与沮授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然后他就伸手抄起了公孙瓒的遗物破虏剑,将其递入公孙范手中,“伯珪兄当年求学的时候就看不惯袁绍,你去,用这把剑取下袁绍的人头,能不能做到?”

    “你们就瞧好了吧!”公孙范终于得到出战机会,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他双手接过破虏剑,将其挂在自己腰间,然后向周围众人抱拳行礼,转身大步走下高台。

    片刻之后,刘备手里最后的机动兵力:两千名白马义从,便以极快的速度,从战场右侧绕了个圈子,朝着对面军阵的左翼奔驰而去。

    送走公孙范之后,沮授也暂时停下了指挥,这种面对面的对决,前期是比拼兵力部署,中期是比拼将校指挥,后期就是比拼士卒的硬实力,玩不出别的花来。

    “启禀使君,现在已经是未时了。”过了没多长时间,一名小校快步跑上高台,单膝跪地,对刘备大声汇报起来。

    “好,点狼烟吧。”虽然看不太清,可刘备还是在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战场上的局势,听到报告之后连头都没回,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这名小校按照之前的安排去做。

    得到命令之后,幽州军营寨之中,一股浓黑的烟柱冉冉升起,笔直地插上天空,这股烟极其浓厚,凝而不散,纵使是在数里之外也清晰可见。

    紧接着,在渚水北岸同样有好几股烟柱升腾而起,这些狼烟的位置彼此相距一两里,同时点燃的情况下显得格外震撼。

    “什么情况?”看到幽州军一方异乎寻常的举动,冀州军中有不少将士都心生困惑,搞不懂对手在干什么。

    这几天对峙下来,双方都已经把周边数里摸了个一清二楚,压根不可能有什么伏兵之类,那刘备点起如此多的狼烟,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正在冀州军心中疑惑,攻势为之一缓的时候,之前一直在右路外围游弋,不紧不慢地用骑弓点射大戟士的白马义从突然提速了,他们在主将颜良的率领之下,齐刷刷地催动战马从大戟士部队的侧后方绕了过去,笔直地扑向早就被他们看在眼中的,象征着袁绍中军的帅旗。

    只要能杀死或者重创袁绍和他的幕僚团队,自己这些人就算是全军覆没也值了。

    由于在之前被对手不断地拉扯阵型,冀州军的阵型变得相当的扁平,位于两翼的重装步兵根本无力回援,只能大声疾呼,提醒友军注意这支杀向主帅的敌军部队。

    在巨大的惊呼声中,冀州军中军也发现了左边袭来一支银白色的骑兵部队,袁绍等人顿时大惊失色。

    好在文丑一直攥着重骑兵没有出战,见到这种情况,他立刻率领重骑兵迎上前去,这支重骑兵部队虽然速度不够快,但他们毕竟训练有素,展开阵型的速度一点不慢,在白马义从杀到近前之时,已经是形成了一条厚重宽阔、由三条骑兵阵线组成的黑色浪潮。

    早在对手将阵型拉宽之时,颜良就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唿哨,他身后的将士们顿时心领神会,纷纷向主将身后聚拢,摆出了最具有攻击性,也是最合他们性子的锋矢阵。

    出于进攻一方的主动优势,白马义从可以将兵力集中在一点突破,但文丑的重装骑兵就必须考虑到主帅的安危,将防御阵线拉得较宽。

    于是,在一阵剧烈的冲撞之后,伴随着各种恐怖的声音和无数坠马倒地的身影,颜良想要的结果出来了:他的部队就像是一把巨大的利刃,迅猛无比地突破了三层防线,虽然伤痕累累残破不堪,但锋刃依旧雪亮,具有杀人的能力。

    连续突破三层防线之后,颜良身上的盔甲出现了好几个恐怖的凹陷,骑兵对冲的力量极其恐怖,虽然没能撕破坚硬厚实的板甲,但已经足够摧毁血肉之躯了,此时他浑身剧痛难忍,尤其是凹陷下去的钢甲死死顶住身体,令人呼吸和用力的时候都无比难受。

    文丑的模样就更加凄惨了,他位于阵型正中,相当于经历了整支白马义从的正面冲击过程,在连续不断的冲击之下,他手中的枪杆已经折断,右手虎口崩裂,不住地流淌着鲜血,身上的甲胄被掀得七零八落,若不是身穿着两层重甲,估计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除了静静躺在地下的尸体,其他经历了正面冲击的将士们也都或多或少地挂了彩,但他们都明白现在压根不是叫痛的时候,白马义从将士迅速在行进之中重组了阵型,继续朝着袁绍冲去,而冀州重骑也从两翼侧卷而来,拼命地想要再次堵截住这支锋锐无匹的利箭。

第三十八章 欲哭无泪

    见到白马义从冲破了重装铁骑的防线,袁绍面色铁青,额头上青筋直跳,好在刚才文丑出击的时候逢纪也没闲着,在他的指挥之下,袁绍的亲卫部队已经布好了防御阵型,像是一面巨大的带刺的墙壁一样,笔直地横在白马义从面前。

    正面是严阵以待的步兵方阵,两翼是拼命追杀过来的重骑兵,颜良毫不犹豫,迅速换枪为弓,抬手就是两箭射了过去,然后一个急转,带着自己身后的弟兄们在对手的铁钳尚未合拢之前,险而又险地冲了出去,顺带着给袁绍的亲卫部队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突出包围之后,颜良也丝毫不敢停留,率领部队朝着战场的另一边快速奔去,他已经越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挤压得受不了,急需一个安全的地方卸甲疗伤。

    就在颜良即将脱离敌阵之时,迎面又是一支盔甲光亮的白马义从高速疾驰过来,为首将领遥遥举枪致意,身后则是高高飘扬着一面“赵”字大旗。

    此人正是赵云。

    他同样盯上了袁绍,只是被张郃纠缠了一阵,直到半柱香前才摆脱纠缠,得到了直冲敌手中军的机会。

    “交给你了!”

    “交给我了!”

    两军擦肩而过,颜良和赵云二人重重点了点头,然后一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战场,一个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敌阵。

    袁绍那边的一众刚刚被吓得够呛,气还没喘匀呢,眼看着南边又过来一支敌军,而且银盔银甲大白马,还是白马义从,顿时想哭的心都有了。

    文丑虎口淌血,心中也在滴血,他苦心训练了近两年时间,本以为是可以对抗任何敌人的重装骑兵,在刚才那一轮对冲之中竟然损失了三成有余,即使对手是天下闻名的劲旅,这样的损失也过于惨痛,令人难以接受。

    痛苦归痛苦,敌人来了还是得上,如今主帅就在身后,自己就算是死了,把这些弟兄们拼光了,也得完成自己当初效忠时候的诺言。

    “随我来,截住他们!”文丑厉声吼叫,握紧了手中新换的钢枪,再次催动战马,朝着敌人的方向迎去。

    经过了刚才那一轮厮杀之后,这一次迎击白马义从的重装骑兵已经无力做出之前的快速展开,只能尽量集中阵型,希望用阵型厚度消耗敌军的战斗力。

    面对这种想要以命换命的对手,赵云自然不会蠢到一头撞上去,白马义从迅速做出规避动作,向外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在对重装骑兵的阵型中洒下两轮箭雨,收割了一些性命指挥,也轻巧地绕过了这支部队,朝着袁绍和他的亲卫队杀去。

    “使、使君,敌军来势汹汹,这当如何是好?”被对手连续突破到自己面前,许攸早已吓得面色煞白,浑身抖的像是筛糠一般,一向引以为傲的嘴皮子都变得不利索了,“不如、不如让他们拼死阻挡,我们退回大营吧。”

    这个蠢货是真的疯了!所有人都这样想着。

    如今袁绍中军已经向前推进了老远,距离己方营寨至少有两里地,如果不管不顾地逃跑,这么远的距离,足够敌军骑兵把自己这些人杀上两个来回了。

    再说了,己方拥有三万大军,其中距离最近的部队就在前方一里多远,并且他们和两翼的大戟士也在拼命地回援之中,只要亲卫部队坚持一阵,这支白马义从只能像刚才的友军一样灰溜溜地逃窜。

    袁绍虽然也是吓得够呛,但他经过这半天时间的焦灼战局,心里憋了一股子邪火没地方撒,这时候脾气也上来了,索性摘下头上金盔重重扔在地上,怒声吼叫道:“我袁本初生为大丈夫,宁愿临阵斗死,也不愿做那畏敌逃脱的匹夫!”

    东汉士大夫阶层里面评价一个人,主要就是看长相好坏和嗓门高低,袁绍作为其中的佼佼者,说话声音自然也小不到哪去,这番吼叫也是被附近的将士听得一清二楚。

    见到主帅决意死战到底,袁绍的亲卫部队顿时军心大振,两三千人马组成一个圆阵,将袁绍和一众文臣谋士团团围在核心,即便赵云神勇无敌,几次冲入阵中,杀伤了不少士卒,但剩余将士仍然齐心死战,半步不退。

    一方拼了命的要撕开缺口,一方拼了命地填补缺口,短暂的几次交锋之后,赵云抬眼望去,只见自己身后的文丑部队也已经追赶过来,远处更是黑压压的人山人海蜂拥而至,再纠缠下去只怕自己反倒要危险。

    于是,这支白马义从抓紧时间,泄愤一般地将箭囊倾泻一空,然后做了个假动作,硬生生晃开一条出路,在对手合拢之前再次钻了出去。

    看着被箭雨射得七零八落的己方阵型,躺在地上呻吟不止的士卒,袁绍真是欲哭无泪,他白白握着超过对手一万以上的兵力,却拿来去如风的白马义从没有半点脾气,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末了还能收割一波人头。

    和敌军的骑兵部队相比,自己这边的所有部队都慢得像是乌龟一样,几次三番地合围都是徒劳无功,经过这么一番搅合,前线的部队也失去了进攻的势头,根本粘不住敌军的步兵方阵,被对手施施然脱离了战斗。

    “传令下去,鸣金收兵吧。”脱离险境之后,袁绍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对身边的逢纪说道,然后双腿轻轻一夹马腹,朝着己方营寨走去。

    主帅频频遇险,带来的士气低沉;对手往来穿插,造成的阵型混乱;这样的局面,确实是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还不如见好就收呢。

    得到收兵的命令之后,两万多冀州军将士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缓缓收缩阵型向后退去,只留下了狼藉一片,尸横遍野的战场。

    幽州军那边同样是如释重负,他们缺少正面作战的步兵力量,全靠骑兵往来牵扯才能缓解正面压力,为了达成战术目标,在长达两三个时辰的战斗之中,白马义从将士几乎是一刻未歇,即便他们的战马都是百里挑一,却也应付不了如此剧烈的消耗,已经无力再战。

    片刻之后,之前尘烟连天,杀声遍野的战场之上,就只剩下了公孙范高亢的声音,他好不容易才捞了个出战的机会,结果跑到半路上就没得打,气得直骂街呢。

第三十九章 关羽休走

    袁绍怀着满腔的怒火回到营寨之中,第一条命令就是召集所有都尉以上的将领,看样子是想要狠狠地教训一番。

    但是,还没等人来齐,另一条让他无比震惊的消息传来,听到这条消息之后,袁绍彻底没了耀武扬威的心思,而是拉着文丑和高览的手好一顿鼓励和宽慰,并且许下了战后加官进爵的承诺。

    这样做的原因并不是袁绍良心发现,而是在渚水上游十几里传来急报:趁着冀州军精锐东移,与刘备进行会战的大好时机,关羽率众强渡渚水,对冀州军的留驻部队发起了猛攻。

    于是乎,文丑和高览二人顾不得满身的疲惫和伤痛,又带着少许部队着急忙慌地回援上游,那里是他们花了两年心血才建立起的壁垒,若是落在关羽手里,再想拿回来就难比登天了。

    “难道这是刘备的调虎离山之计?”袁绍走出大帐,看着渚水北岸一股股笔直伸上天空的狼烟,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刘备认为自己已经缠住了冀州军,给关羽发去信号,让他开始进攻呢。

    就在袁绍恍然大悟、文丑高览心如火燎、冀州军中人心惶惶的同时,渚水上游的河岸之上,关羽正跃马横刀,率领着自己麾下的将士不断将战线推前,向冀州军发起猛攻。

    这段时间以来,幽州军一系列的举动,都是为了调动冀州军兵力,给关羽创造强渡渚水的机会,从一开始在渚水下游渡河扎营,到刘备带着白马义从这支标志性部队渡河,再到今日的会战,幽州军每一步行动的目的都很明确,而袁绍的每一步应对,也都落在刘备等人之前的计划之中。

    摆出在渚水下游突破的姿态,逼迫高览将兵力重心东移,同时向南面求援,让张郃的部队离开襄国城这个支点,暂时丧失驰援渚水防线的能力。

    利用袁绍骄傲自大好攀比的性格和对自己的恨意,刘备以身作饵,亲自抵达渚水南岸,引诱袁绍前去会战,而袁绍为了一举破敌,把三员大将及其精锐部队全部抽调到自己身边,这样的举动也都是幽州一方早就预料到的。

    自从刘备离开大营,关羽就开始准备强渡渚水,在这一段时间里,每天晚上,他都让沮授带来的民夫们趁着夜色的掩护,往距离河岸不远处的隐蔽地带运送着各种物资和工具,其中甚至还有为数众多的木船。

    在刘备与袁绍会战的前一天夜里,周仓就已经带着他的直属部队潜伏在了距离河岸仅一里的凹地,看到东面升起狼烟,听见军中传来牛角号声,周仓顿时明白,是自己出战的时候了。

    片刻之后,数百名身材高大的步卒在肩上扛着木船,快步奔向渚水,在河对岸的敌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奋力划动木船,来到了渚水南岸,与此同时,距离河岸数里远的幽州军大营也是人潮涌动,关羽一马当先,直冲渚水而去。

    第一批渡河的船只两侧都预先钉着厚重的木板和粗大的铁制搭钩,除了抢滩登陆的部队之外,剩余的士卒按照之前演练过好几次的步骤,迅速将木船连在一起,在渚水上组成了一座浮桥,等到关羽抵达河岸,这浮桥上的木板都快铺设完毕了。

    失去了骨干力量和最高指挥官之后,面对幽州军突如其来的迅猛攻势,留驻在渚水大营之中的冀州军将士就有些吃力了,他们原本在河岸边上利用地势设置了不少的小型壁垒,也正在一个一个地被幽州军占领,即便是被袁绍寄予厚望的焦触张南两名都尉轮番出战,也拿对手没一点办法。

    “这群边地蛮子应该是早有预谋,每一步行动毫无迟滞,就像是事先演练过一样。”高大的寨墙之上,灰头土脸的张南看着己方部队节节败退,幽州军不断蚕食河岸阵地,焦急地捶着身边粗重的木栏杆,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期盼主将文丑早点回来。

    幽州军发动进攻的时候,张南是第一时间发现敌情、并且率领部队前去河边截杀敌军的,但对面那个高大的黑脸汉子实在是悍不畏死,即使身边的士卒一个个倒地身亡,仍然死死钉在自己抢下来的阵地之上半步不退。

    “听说幽州军中有个勇冠三军的黑脸将军,姓张名飞字翼德,莫非就是此人?”焦触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之后,终于从记忆中找到了符合描述的对象,自从正式与幽州为敌后,他们这些人就收到了许多关于幽州军的情报,对一些主要将领的特征并不陌生。

    张南摇了摇头,“不像,那个张翼德使的是一柄丈八蛇矛,这个汉子却是用刀的。”

    “你先歇着,看我的。”焦触指着正在河岸上纵马驰骋的关羽,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人就是幽州军大将关羽,只要杀了他,敌军自然会不战而溃。”

    “那可是幽州第一大将,只怕你不是对手。”见到焦触盯上了关羽,张南连忙出言劝解起来,他跟焦触的本事差不多,他之前对上个不知名的幽州武将都拿不下来,用最简单的思路来比较,也应该知道幽州军主将不是他们这个层面能对付的。

    但焦触却不这么想,他信心满满,转身就走下了寨墙,只留下一句话语声回响在张南耳边。

    “杀了他,我就是名将。”

    下寨墙,检查盔甲武器,身后的亲兵又仔细地将身上的铠甲紧了紧,焦触这才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直属部队冲出营寨,直奔河边而去。

    “贼将关羽休走,我乃清河焦触是也!”双方距离尚有数十步,焦触就看见关羽也发现了自己,正在调转马头疾冲过来,顿时心中大喜,高声吼叫起来。

    关羽也不搭话,脸上仍然是一副古井无波的表情,甚至连眼睛都眯缝着,像是没有睡醒一样,只是将手中的青龙刀稍稍扬起,做好了挥砍的准备。

第四十章 鬼东西

    双方越冲越近,焦触死死盯着关羽,手中钢铍也是越攥越紧。

    铍是秦汉时期很常见的一种兵器,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用短剑代替矛头的长矛,这种兵器外形轻薄,双刃锋利,相对于枪矛来说更适合切割砍削,攻击手段更接近刀。

    焦触这柄铍刃长两尺,平脊扁铤,通体由上等的好钢锻打而成,铍柄的材质更是价值不菲的铁梨木,沉重坚硬,寻常的刀剑砍上去毫发无损,且能发出铿锵的金铁声,正是他赖以跻身军中新星的好帮手。

    “不过是对付黄巾贼的时候杀了几个贼首而已,算得上什么名将,看我今天如何将你踩在脚下,让天下人都知道我焦触的本领。”

    带着这样的想法,焦触胸中战意越发高昂,双臂似乎有无尽的力气亟待释放,他眼见关羽越来越近,口中厉叱一声,振臂就要将其刺落马下。

    就在对手刚刚摆出起手式,还没来得及发力之际,关羽那一双似乎永远也睡不醒的丹凤眼骤然睁开,手中青龙偃月刀划出一道浑圆无比的弧线,直奔焦触而去。

    “好快的刀法!”焦触心中一凛,却也知道自己避不开了,连忙变刺为挡,双臂发力,准备硬接这犹如闪电般迅捷的一刀。

    寒光闪过,金铁交鸣声轰然响起,但是,与焦触之前预想的情况不同,非但他的双臂承受不住如此巨大的力量,就连那引以为傲的铁梨木铍柄,也在关羽含怒一击之下发出巨响,然后断为两截。

    将对手的兵器一刀两断之后,青龙偃月刀速度和力度丝毫不减,仍然是充满了一往无前的气势,焦触心中巨震,极力向侧面闪躲,可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右肩就已经齐肩而断,鲜血像是喷泉一样狂涌而出。

    一击分出胜负,二马错蹬而过,关羽毫不迟疑,左手手腕一拧,将刀刃的方向扭转了半圈,右臂再次发力回抽,就像是轮圆了给人一个大嘴巴一样。

    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全力连砍两刀,换做常人是根本做不到的,或者直接就把自己的胳膊给抡伤了,但这种动作对于关羽来说却是毫无难度,他这反手一刀同样迅猛无比,硬生生超过了两匹战马相向奔驰的速度,从脑后劈开了焦触的铁盔。

    第一刀,铍柄断,右臂断。

    第二刀,头断。

    直到头颅被连劈带抽,飞舞在空中的时候,焦触脑中才闪过最后一个意识——

    我死了。

    见到自己的主将连一刀都接不下来,焦触身后那些部将士卒惊得魂飞魄散,完全丧失了斗志,拼命调转马头,发疯一般地逃窜而去。

    即便是主将身亡,自己这些人都要受到军法处置,可不管怎么说,总比待在那个恐怖的红脸敌将附近要强得多。

    焦触身亡,张南更是不敢再次出战,他看了那压根算不上战斗,几乎可以说是单方面砍桩子的较量之后,心中也清楚得很,自己要是遇见关羽,只怕同样活不过第二个回合。

    为了自己的性命,也为了避免部队群龙无首,张南还是压抑着心中的震惊和悲伤,继续指挥着麾下士卒,利用河岸上将士们争取到的时间,尽量弥补好营寨内部的防御体系。

    就算外围丢了,只要自己能够坚持下去,战局就仍然稳定。

    毕竟冀州军的主力就在十几里外,高览的营寨更是距离自己只有三五里,己方随时都能重新集结起超过五万人的兵力,将这支骁勇无比却人数不足的敌军赶回渚水北岸。

    击杀焦触之后,关羽脸上也没有半点喜色,对他来说这种连汗都没出一滴的战斗根本算不上战斗,跟夏天的夜晚里顺手拍死一只蚊子也没太多区别,他真正重视的,还是身后河面上第二座浮桥的架设进程。

    渚水两岸地势相对平坦,可以躲避敌人视线的凹地没几处,为了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幽州军在河边埋伏的物资和船只并不多,而且体形也不怎么大,即便是后续部队不断地带着物资赶到,第一座浮桥也才勉勉强强达到了一丈宽,稍微多站一些人就有倾覆甚至是沉入水面的危险。

    在这种条件下,幽州军向南岸增兵的速度压根快不起来,虽然关羽和周仓各自率领部队拼力冲杀,将岸边的冀州军守卫部队打得步步后退,但他心中同样清楚,只要不能在冀州军精锐回援之前让足够多的人渡河,为全军提供一个支撑进攻和防御的支点,杀再多的杂兵都是毫无意义。

    甚至有一些冀州军在友军的拼死掩护之下已经跑到了更上游的地方,解开了原本停泊在岸边的几艘小船,准备顺流而下,冲击幽州军辛辛苦苦搭建的浮桥了。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文丑纵马奔驰在平坦的原野之上,不住地抽打着往日里被自己呵护备至,甚至比家里妻子还亲的战马,希望能够再加快哪怕是一点点的距离,但是看着渚水水面上同样拼死拼活赶路,屁股后面不断卷起巨大的白浪,同时发出巨大声音的幽州军船只,他感觉自己的情绪快要按捺不住,即将失控了。

    “快点,再快点!”船上的公孙范和鞠义等人同样心急如焚,口中不住地催促着自己的士卒们蹬动踏板。

    由于在离开之前就知道关羽营中没有稍大的船只,即便组成浮桥也难以及时运送兵力,所以在确保袁绍没有能力强攻自己之后,刘备迅速下令,让部队重新把浮桥拆解成一艘艘船只,并由公孙范率领他们溯流而上,前去支援关羽。

    鞠义打得不过瘾,见到还有任务,便也不依不饶地要求出战,最终是把伤员都留在营内,自己带着四百多号全胳膊全腿的先登死士再次踏上征程。

    这支船队是从郭嘉那边抽调而来的,之前经过了较长时间的修整,体力相当充沛,此时他们也知道时间宝贵,一个个铆足了力气蹬船,逆流而上的船只再快也快不过战马,但比起靠两条腿赶路的冀州步卒来说又是快了不少。

    好在需要赶路的距离只有十几里路,在拼死拼活的追赶之下,各路人马在相隔不远的时间先后赶到,战局再次紧张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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