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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沉舟烂柯     大汉昭烈帝txt下载     大汉昭烈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一章 儿女双全

    与袁绍和曹操相比,刘备在这个秋天,却是过得无比惬意。

    两个大胖孩子呱呱坠地,让他的家族人口达到了六人,其中张宁生的是个儿子,被起名为刘理,糜贞则是紧随其后,产下一名千金,名为刘华。

    得知自己生的是个女儿之后,糜贞情绪很是消沉,甚至连千里迢迢,从徐州乘船过来的糜芳也觉得不好意思,拉着刘备好一顿道歉,言语之中多有埋怨自己妹妹不争气的意思,这一下刘备可不愿意了。

    “你妹妹怀胎十月,受了多少罪过,到头来落不上好,还得被你这个当兄长的埋怨,让人听见得多寒心。”刘备压根不给人留面子,站在产房外面就板起脸,对糜芳训斥起来。

    糜芳口中讷讷,不知道说什么好,却被刘备一把拽住,拉到远离产房的地方,这时候他才看见,妹夫的眼中出现一丝暖意。

    “子方,回去跟子仲说,不要担心妹妹在我这里受委屈,放宽心,好好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糜家。”刘备拍了拍糜芳的肩膀,“知道等下过去该怎么说了吗?”

    “知道了。”糜芳终于明白了刘备的意思,眉开眼笑地答道。

    他之前得知妹妹生的是女儿,故意跟刘备道歉,其实也是做戏,目的就是先放低姿态,让刘备即便心有不满,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没想到刘备也临场做戏,故意抬高声音让屋内的糜贞听见,他并不在乎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让糜贞不要有心理负担。

    两人采取的方式各不相同,目的却是一样,那就是宽慰糜贞。

    糜芳会意之后,快步来到产房门外,试探着问道:“贞儿,能听见吗?”

    “嗯。”糜贞还是有些怏怏不乐,声音也有些虚弱。

    “二哥刚才说话没个分寸,被使君教训了。”糜芳嘿嘿一笑,“你也不要生二哥的气,好好将养身子。”

    “哦。”糜贞似乎是长长松了口气,语气也不是那么消沉了。

    “那你歇着吧,二哥先走了。”糜芳还想再说,却见刘备远远捏了捏拳头,连忙跟自家妹妹告别,快步来到刘备面前,“使君,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个屁。”刘备哈哈大笑,甩着袖子向外走去,“走,喝酒去。”

    为了庆祝老刘家添丁增口,刘备大手一挥,把今年的田税又减免了一成,这一下,幽州的农业人口可都高兴了。

    由于水足肥足徭役少,每个县、乡还定期组织年轻农民学习农田知识、种植技术,加上不断推广的间作和轮作技术,幽州这边的粮食比起以往至少翻了一番,如今的一成田税,可比平常人以为的要多得多。

    为了确保储备粮和军粮,州府又大肆撒钱,从各个生产屯购买多余的粮食,再由屯里分发给每一个人,百姓手中有了闲钱,又纷纷跑去购买布料,准备趁着农闲,给家里人做身新衣服。

    除此之外,很多平日里舍不得买的东西,也被顺理成章地抱回了家。

    而这些钱,大多数又以利润分成的税收的方式,回到了刘备手中。

    “钱就是好啊。”刘备看着手中密密麻麻的财政报表,对卢植得意地炫耀道:“若是没有我当初坑蒙拐骗,弄来海量的金钱,幽州哪能有这种繁荣的景象?”

    卢植微微颔首,“细细一想,谁都得了好处,到头来州府也没花多少钱,真是神奇。”

    “是啊,真神奇。”刘备笑道:“就像一个链条,把各个环节给串起来一样。只是大汉的富户往往选择把钱窖藏起来,使得能够流通的钱币越来越少,我们现在地盘小,对各个方面的控制力强,手中的钱币充足,才能这样推动,以后就越来越难了。”

    卢植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

    幽州这边的富人几乎都是商会成员,他们的产业也几乎都有刘备的份额,产、销都有人管,不用费心,自然是有钱就用来扩大生产,或是用于消费。

    等到以后刘备掌握的地盘越来越大,他总有顾不到的地方,有些人赚了钱却没有投资途径,花又花不完,那不就得把钱存放在家里落灰吗?

    “按道理说,勤俭持家是好事,可是到了你这里,却又成了阻碍。”老先生捻着花白的胡须,显然是有些难以接受这种新思想和传统思想的冲击,“假如说,我们在倭国发现了铜矿,大量铸造钱币,钱太多了,也就不值钱了,那时候物价飞涨,又该怎么办?”

    刘备笑道:“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不去想他了。”

    贵金属这种东西随时可以退出流通,自然是越多越好,只不过刘备不是学那个的,让他瞎掰硬扯,弄出个自圆其说的理论也没意思,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等到大汉的铁蹄踏遍已知和未知的世界,源源不断地将财富输送回本土的时候,只怕他老刘的骨头都化成灰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比刘备强的人多了去了,他操那份心干什么?

    师徒二人聊了一阵公务,卢植忽然想起来,“对了,老夫半年没见宪和,他做什么去了?”

    “他啊,上半年在南边,整合冀州富户成立商会,用参股的形势把那边的商会给控制住了,还顺手弄出了个走私的通道,如今魏郡有不少的豪强也被发展成他的下线,给我们偷偷传送情报呢。”说起简雍,刘备不禁笑了起来,这个人在政务和军事方面完全没天赋,可是搞起商业和情报,那真是太厉害了。

    之前袁绍禁止了与幽州商会的经贸往来,意图掐断刘备的外界财源,可是那些享受惯了幽州货物,并在贸易中获取过不少利益的冀州豪强们不干了,打仗归打仗,那是袁使君和刘使君之间的事情,跟他们这些人又没关系,凭什么不让他们赚钱?

    于是,利用大陆泽四通八达的水利条件,简雍组织起了一支规模不大的船队,通过各种途径,找上了幽州商会的老主顾,将各种奢侈品继续卖往冀州。

    在巨大的经济利益驱动下,很多没节操的冀州豪强毫不迟疑,投到简雍麾下,成为他情报系统的一环,四处打探各种消息,源源不断地传往北方。

    “情报太多太杂,我都有些看不过来了。”刘备摇着头,有些苦恼地说道:“就连袁本初新娶了个小妾的消息,我这里就有三四份。”

第五十二章 先生放心

    由于简雍给他那些下线开出的价码是以情报的数量给钱,并且积累一定有价值的情报还可以提高在“组织”内部的级别,所以出现这样的情况也是无可奈何,算是幸福的烦恼吧。

    卢植听了之后,不禁哑然失笑,“如此说来,袁本初那边,又埋下我们的眼线了。”

    “算是吧,目前我们还不敢把手伸到高层,以免打草惊蛇。”刘备继续说道:“如今郭奉孝去了南边,把情报和袭扰的工作都接过去了,宪和就直接去了并州。”

    “真是马不停蹄啊。”卢植感慨地说道:“这等人才,走到哪里都能掀起不小的风浪,若是让他全力施展,只怕顶得上数万雄兵。”

    “那可不,我看史记上面说的张仪苏秦,也就这个水平了。”刘备得意地笑了笑,简雍这么有本事,作为至交好友,他也觉得骄傲。

    简雍去了雁门一带还没到两个月,各种消息就像雪片一样,从各种途径来到了蓟城,通过这些被整理好的情报,刘备才真正知道了南匈奴现在的局势。

    那个自称匈奴单于,在河东一带耀武扬威的于夫罗,根本不是单于。

    在之前十几年时间里,南匈奴多次发生内乱,期间有好几个单于被部属所杀,上一个单于名叫羌渠,是以右贤王的身份接替了被杀的呼征单于,这才坐上了宝座。

    于夫罗是羌渠单于的儿子,老爹上位之后,他被封为持至尸逐侯、右贤王,按照中原的话说,这就是太子,迟早要接班的。

    中平年间,汉地叛乱不断,而中央军连续作战,已经疲惫不堪,于是,汉朝朝廷向匈奴调兵,于夫罗便以右贤王的身份担任指挥官,率领部众出兵援汉,本以为这是在汉朝皇帝那里刷脸熟,在部众那里刷资历,在匈奴王庭那边刷功绩,为接班做准备的好机会,结果没想到,他刚走了半年,王庭出事了。

    当年匈奴休屠王的后代,被称作休屠各的部落,趁着于夫罗不在,联络了一部分担心汉朝不断征发匈奴军队,削弱他们实力的南匈奴贵族,举起反抗羌渠单于的大旗,在并州北部大肆劫掠,雁门以北的定襄、云中、五原、朔方和上郡被战火波及,百姓纷纷向南流徙。

    中平五年正月,休屠各大军攻打西河郡,杀害西河郡守邢纪,三月,休屠各联合南匈奴左贤王部,号称有十万大军,杀死了羌渠,并拥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

    得知父亲被杀,单于之位被夺,于夫罗气得半死,于是向汉朝朝廷申诉苦情,希望朝廷派遣精兵,随他返回故乡,夺回单于之位。

    结果呢,一方面由于汉灵帝病重,根本没心思搭理他,另一方面,汉朝本来就不希望南匈奴有秩序,一个个单于像是杀鸡一样横死,正符合汉朝的利益,所以各种打马虎眼,不但不发兵相助,就连于夫罗自己想回去都不行。

    这下于夫罗不高兴了:我帮你打仗,爹死了,单于位子没了,现在想让你帮我就这么难,大家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于是他伙同黄巾余党白波军叛乱,进攻太原、河东等郡,结果被当地豪强组织武装痛揍一顿,东西抢得不多,部众死得不少,于是心灰意冷,准备率部返回位于美稷的匈奴王庭,夺回单于之位。

    可是这个主意又被于夫罗的手下给拒绝了,他们的理由很简单:打不过。

    休屠各和左贤王部号称有十万大军,把五个郡闹得天翻地覆,郡守也杀了,刺史也杀了,说明还是有实力的。

    再看看我们,都没遇见正规军,就被一群土农民打了个满头包,就这你还打算回去送死?

    不去,坚决不去!

    于夫罗无计可施,只能滞留在河东,自称持至尸逐侯单于,实际上是流寇的干活,好容易搭上袁绍这条大船,又没什么指望,想去东郡发财,又被曹操抓着打,实在是憋屈得不行。

    反观休屠各和左贤王联军,日子过得也是不怎么地,须卜骨都侯在单于宝座上没坐几天就又被别人给弄死了,朝廷也不允许他们再拥立单于,直接挑了个年老无德的老王代为管理。

    这帮家伙本来想着趁诸侯讨董的机会南下发财,又被沮授使出一招驱虎吞狼之计,让鲜卑和乌桓人去王庭打了一次秋风,虽然主力回援,抢回了一部分财物,可是牛羊马匹和人口的损失,也让他们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这不,通过简雍牵线,南匈奴甚至都做起了劳务输出的买卖,派人去给难楼修城去了,说起来满眼都是泪水。

    昔日的草原三强,如今乌桓人在给幽州养羊,用羊毛和牲畜换酒,攒钱筑城;鲜卑人养羊的生意做得更大,和连见难楼想要筑城,自己也心痒痒,他已经在弹汗山王庭选好了地方,也想请汉人大匠去设计一座城池。

    至于连番内乱,丢了半条命的南匈奴,看着两个邻居赚钱花钱,自己只能每天磨刀准备报仇,眼睛都快瞪出血了也没辙。

    而刘备,就要腾出手来,把这个内部分裂,还剩下半条命的匈奴赶出并州,赶到阴山北面去吃沙子。

    “当年我们花了多少金钱和人命,才把各种军屯和城池一路推进到阴山脚下,这二十年不到,全没了。”一说起边地驻军不断被裁撤,百姓不断南迁离开耕耘了几十年的土地,卢植就觉得辛酸难忍,几乎要掉下泪来,“那一寸一寸土地,都是无数大汉将士和他们身后的民夫,用血泪和性命夺来的。”

    “那些苦寒之地,本来就不能自给自足,需要内地财政支持,之前朝廷有钱还好说,后来天灾频发,人祸不断,朝廷收不上来钱,放弃边郡也是无可奈何。”刘备叹了口气说道:“开拓边疆这种事,就是用钱砸,用命夯,没别的办法,没钱根本做不来。”

    “玄德啊,你可得好好谋划,阴山一线是并州的屏障,并州又是司隶的屏障,无论如何也要掌握在汉人手中。”卢植希冀地望着刘备,“我们老了,没几年活头了,再有报国之志也没办法去做,只有靠你们了。”

    “先生只管放心。”刘备笑道。

第五十三章 使匈奴中郎将

    师徒二人正在说话,裴元绍来到门口站住了,朗声说道:“启禀使君,牵都尉来了。”

    “快快有请。”刘备顿时喜笑颜开,对卢植说道:“我前几天才写信让他回来,想不到今天就到了。”

    片刻之后,牵招进来了。

    去年在南下途中相遇的时候,牵招正跟随乐隐在洛阳渡过了不如意的数年时光,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落魄和消沉,为了让他重拾信心,刘备专门将他安排到赵云麾下担任军司马一职。

    俗话说得好,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

    牵招就是这样一个例子,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虽然习得一身武艺,跟随乐隐也学习到不少的文化知识,但始终遇不到能够赏识他才能的人,所以一直默默无闻。

    直到来到军中,牵招才展现出自己全面的才华,成为赵云极为信赖的助手,加上他性格坚毅顽强,为人刚直不阿,在军中也深受敬重,只是白马义从没太多编制,才让他挂着个都尉的职。

    如今的牵招身材高大魁梧,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锤炼后的精钢一般,卢植老先生不止一次在私下里提起过,说牵招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年轻时的皇甫嵩,或许今后也能成为那样了不得的人物。

    “见过先生、使君。”虽然都是熟人,但牵招仍然一丝不苟地行礼,礼毕坐定之后,他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玄德,找我有什么事?”

    “当然是好事了。”刘备笑嘻嘻地答道:“回去收拾收拾行李,去雁门那边找宪和做伴吧。”

    “并州,对付匈奴人!”牵招眼前一亮,“带多少人去?”

    汉朝自建立之日,至今已有四百年历史,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北方的游牧民族一直是心腹之患,为了消除祸患,无数汉人前赴后继,献出了自己的青春和生命,时至今日,仍然有无数热血男儿在时刻准备着,准备踏上先辈们探明的道路,建立卫青、霍去病那样的不世之功。

    牵招就是这样一个向往着塞外风刀霜剑,渴望与胡人战场厮杀的汉子。

    但刘备接下来的话,却像是当头一瓢冷水,让他打消了某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的主要任务不是找人打仗,而是要把匈奴各部的虚实弄清楚,把雁门周边的地形弄清楚,为今后的作战做准备。”刘备说着话,转身来到书架前,随手取了一份宽大羊皮纸卷在桌子上摊开了。

    牵招抬眼一看,只见这上面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啊。”

    “是啊,什么都没有。”刘备轻轻敲着桌面,“我们对并州各地地形、人口、风土人情的了解就像这份地图,一片空白,就连哪些人可以为我所用都不知道,怎能贸然出兵?”

    虽然并州北部与幽州相邻,南部与冀州相邻,从地图上看,都是唇齿相依的邻居,可要是真交往起来,可就难了。

    一座巍峨的太行山连绵千里,横亘在并州东侧,与冀州之间只有号称太行八陉的几条狭窄通道,而北面与幽州相接的部分,又是代郡和上谷北部,那些在军都山外围,被乌桓人占据的土地。

    没有完全的准备,充足的信心,刘备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把手下的将士往那边送。

    无论是走涿郡——中山——常山——井陉,路途遥远,崎岖难行的南线,还是走居庸——上谷——代郡,穿越数百里居心叵测胡人聚居区的北线,部队行军和后勤压力都是能拖死人的。

    “我懂了。”牵招点了点头,“我的任务,就是配合宪和,把并州北部的情况摸清楚。”

    “幽州商会将会开辟一条通往雁门的商路,你再去军中挑选五百名身手好,愿意吃苦的好汉子,伪装成商队护卫在各地行走。”刘备看看卢植,见老先生微微颔首,便继续说道:“给愿意去的弟兄们说明白,他们在军中的职位照常保留,发放双倍俸禄。”

    牵招笑道:“我还正想说这个呢。”

    刘备也笑了笑,“你这个都尉也别当了,先挂个两千石的职位吧,使匈奴中郎将,拥节,麾下将士有擅不从命者,可自行处置。”

    使匈奴中郎将!

    牵招有些发愣,他来到刘备这里才刚刚一年半的时间,就已经当上了秩比两千石的中郎将,银印青绶的高官。

    这也太快了吧?

    “玄德,我从到你麾下,至今寸功未立,骤然据此高位,只怕外人会说你任人唯亲。”牵招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接受刘备的好意,“还是收回成命吧。”

    “你的本事,品行,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况且你接下来几年也不能顶着这个使匈奴中郎将的名头招摇过市,只是俸禄上得了些优待而已。”刘备却不觉得资历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牵招的推辞,“这几年做得好了,等到平定并州,你就顺理成章地当上中郎将;做的不好,再把官印还给我,怎么样?”

    见刘备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牵招当地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壮声说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不负所托。”

    卢植老先生坐了半天,见牵招终于接下这个重担,也是松了一口气,对他和颜悦色地说道:“使匈奴中郎将,历来都是国之柱石才当得起的,当年张然明、皇甫威明,都不止一次担任此职,威震边塞,子经,好好做。”

    老先生口中的张然明是张奂、皇甫威明是皇甫规,两人都是汉朝上一代的顶尖名将,再加上段颎,就是赫赫有名的凉州三明。

    得知这两位誉满天下的名将都是自己的前任,牵招更觉得心中热血激昂,情难自已,恨不得立刻前往并州,在那里开创出一片局面。

    “依照我朝官制,使匈奴中郎将可置从事二人,你回去之后好好挑选,最好是文武兼备,性情相投的。”刘备咧开嘴,冲着牵招笑道:“走之前多陪陪家里人,这一去两三年,未必有机会回来。”

第五十四章 四根弦和六根弦

    牵招来得快,去得也快,接受任命之后便起身告辞,说是要尽快挑选人手赶赴雁门。

    师徒二人将牵招送出州府,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老先生不禁喟然长叹,“我们那个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多的年轻俊杰?”

    “乱世出英雄,若是天下太平,只怕终我一生,也爬不到如今的位置上。”刘备轻声笑道。

    卢植目光一凛,随即释然笑道:“是啊,太平盛世,世人以稳为主,确是容不得特立独行,才华横溢之人。”

    既然来到了门外,老先生也就没有再进去,而是施施然离开,找郑玄喝酒去了。

    刘备伸了个懒腰,把裴元绍叫上,两人往幽州第一木器厂那边走去。

    “老大,那位牵子经,真的那么厉害?”裴元绍这么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嘴巴也严,所以刘备他们谈论事情的时候也不避着他,今天的一番谈话,又被这个家伙给听在耳中了。

    “硬茬子,死了,烂了,骨头都能炼出几斤铁的那种好汉。”刘备一边甩着胳膊走路,一边随意地答道。

    能够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得到包括赵云、卢植在内所有人赞誉,并让麾下将士心悦诚服的,可不是硬茬子吗?

    要知道这白马义从里面的将士是一个赛一个的能打,也一个赛一个的傲气,能被他们认可,难度不啻于在其他诸侯那里当个大将。

    更何况他在穿越之前,曾经看过一篇专门介绍那些与刘备失之交臂的强人,其中就有牵招。

    这个牵招在原本的世界线上可了不得,先是跟着袁绍当从事,顺带着统领乌桓突骑,后来袁绍死了,盘踞并州的高干想要加害他,于是逃到曹操麾下。

    在曹操那里,牵招才真正能施展才能,他先是在曹操征讨袁谭的战争中单骑入柳城,在乌桓人的大本营来了场孤胆英雄的表演,吓得在场所有人离开座位,跪着聆听指示,不敢前往支援袁谭。

    击败袁谭之后,牵招又跟随曹操征讨乌桓,被任命为护乌桓校尉。

    又过了十年,牵招跟随曹操平定汉中,被任命为中护军,回到邺城之后又被拜为平虏校尉,都督青徐两州将士平定东莱叛贼。

    到了曹丕继位,牵招又被宪和拜为护鲜卑校尉、右中郎将、兼领雁门太守,在边疆屯戍兵马,威震内外,多次击败雄心勃勃,一心想要统一鲜卑诸部,重现檀石槐荣光的鲜卑大人轲比能。

    这种人物,只有三个字能够形容:了不起。

    裴元绍哪里知道这些,只是呵呵笑着,顺手拍了拍自己越发壮观的肚皮,自嘲般地笑道:“像俺这样的就不一样了,估计骨头里面炼不出来铁,肥油倒是有几斤。”

    刘备也笑了起来,然后拉开架势,一记鞭腿就踢在裴元绍的屁股上,“昨天那么好吃的饭菜,老子还没吃上几口就被你抢光了,现在还敢说这种话,找打。”

    或许是在家里经常被半截铁塔收拾,裴元绍如今已经是皮糙肉厚,挨了一脚却根本没什么反应,反倒是刘备小腿发麻,原地站了一阵才缓过来。

    一路笑笑闹闹,二人来到木器厂,胖乎乎的王利就已经迎了上来,亲切地打着招呼。

    “老王,你怎么又胖了,就你这样,还想再生几个儿子。”刘备看着快要胖成个球形的王利,开口调笑起来,“怎么样,听说前两天有一批木材到货了?”

    一说起这个,王利就笑得像朵花一样,眼睛都看不见了,“回使君的话,这一批可是照着伯喈先生的指示,从徐州那边运来的黄花梨木和梓木,木质细腻得不像话。”

    “徐州产黄花梨和梓木?”刘备失笑起来。

    “自然不是,那是子仲先生预先从交州买了屯着,准备做高档家具用的,一听说使君要用,一根没留,全送来了。”王利一边说着话,一边引着刘备往工坊里面走,你别说,一个他,一个裴元绍,胖归胖,走路可一点不慢。

    片刻之后,一片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就出现在了刘备面前。

    “我们用的是流水线,剖木的、制胚的、精修的,各不一样。”王利向刘备介绍道:“这些工匠都是木器厂里面精挑细选出来,手艺最顶尖的。”

    见到使君亲自来视察,一些从事简单步骤的工匠们连忙起身行礼,而那些正趴在琴身上细细雕琢花纹,或是在一点一点打磨琴身的工匠就腾不出手来了,只能对刘备点一点头,然后继续投入工作。

    刘备背着手,缓步走在工坊各处,时不时驻足观看,不断微微颔首,显得极为专业,然而他转了一圈之后,却拉着王利来到门外一处角落,压低声音问道:“这琴是上下两块板胶合起来的?”

    “是啊,上面用梧桐木,下面用黄花梨或者梓木这种硬木做底。”王利诧异地问道:“使君会做曲子,居然不知道这个?”

    “我还真不知道。”刘备老脸一红,“不许跟工匠们说啊。”

    王利连忙躬身答道:“小的明白。”

    弄明白这件最基本的事情之后,刘备才迈腿回到工坊之中,这一次,他在一名正在缠绕琴弦的工匠面前停下了脚步,轻声问道:“这琴弦是什么质地?”

    “回使君的话,琴弦一般都是用丝线、也有用羊肠缠成的,这两天伯喈先生又从别处弄来了些羊毛线,也让试试。”这名工匠手上不停,眼睛更是从未离开自己手中不断成型的琴弦,“小人此时正是用两股羊肠合一股丝线。”

    “哦哦,辛苦了,继续做吧。”刘备点点头,满意地离开了。

    看来蔡邕还是个有想法的,不是因循守旧,只知道老一套的迂腐人,有他指导工作,幽州这边的制琴业应该会得到飞速发展。

    在不同的工坊中,各种乐器正在火热的制作之中,在一处小小的工坊,刘备甚至看见了琵琶。

    “城中酒肆之中多有卖唱女子,这‘秦汉子’易于携带,深受她们喜爱,所以小人便斗胆做主……”见到刘备驻足观望,神色复杂,似乎有些不快,王利连忙小声解释起来。

    “没事啊,挺好。”刘备回过神来,笑着说道:“只是这东西只有四根弦,弹起来不爽利,我倒是会弹六根弦的。”

    “那好办啊,使君画个图,小人安排他们去做就行。”王利不愧是刘备的忠实狗腿子,当即凑到近前,给他出了个主意。

第五十五章 郎才女貌

    时间来到十月,又一件喜事降临。

    赵云和蔡琰的婚事,如期举行了。

    这两人一个是新的白马将军,幽州无数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一个是伯喈先生的掌上明珠,兼具花容月貌和锦绣文采的女才子,正可谓是天作之合。

    消息传出之后,哀嚎之声响彻幽州书院,那些年轻学子们虽然早已知道了蔡琰对赵云芳心暗许,坦率地说,已经是明许了,但心中总归是抱有一丝侥幸,如今大婚在即,他们也算是彻底绝望了。

    与此同时,无数待嫁闺中的少女也在家中失落不已,性子内向一点的就只会用被子蒙着脑袋落泪,脾气不好一点的,就气呼呼地埋怨父母,为什么没有早点托人去找赵云求亲。

    这一下可把她们的家里人给气坏了:我们倒是想攀高枝来着,人家不给机会,你有什么办法?

    据市井传言说,自从赵蔡两家的婚期被公之于众后,蓟城的酒肆生意爆满,赚得盆满钵满,而脂粉店和绸缎店变得门可罗雀,好多东家索性关门打烊,带着伙计们去附近游玩了。

    “多谢使君从中撮合,才能让舍弟得此佳偶,足以告慰先人了。”得到消息之后,远在辽东的赵风也赶了过来,拉着刘备的手好一顿感谢,说到情深之处,不禁落下泪来。

    当年他病卧家中,朝不保夕,正是等死的时候,刘备来了。

    千方百计给自己治病,不遗余力地提携重用,如今自己在辽东当个从事,娶了亲,儿女双全,人生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已经是不知道如何感谢刘备才好。

    结果刘备又费尽心思,让赵云迎娶了蔡邕这个天下闻名的大儒之女,光耀门楣。

    在赵风心中,刘备的恩德,纵使他粉身碎骨,也是难以报答的。

    “哟哟,还哭上了,当初你成亲生娃的时候也没掉过眼泪啊。”刘备调笑几句,便把赵风推出了自家的大门,“去找你兄弟好好聊聊,如今离得远了,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别在我这里碍眼。”

    如今大家天各一方,而且都忙得不可开交,像关羽张飞这些离得远的就没有回来,而是托人带了礼物,由于赵云是老兄弟里面成家最晚的,赶上了大家都有钱的好时候,光是收礼,就让他发了一笔小财。

    赵云也不含糊,直接让人把现钱规整之后,全部送到了蔡邕家中,说是让老丈人先把欠的外债还一部分。

    他可是通过蔡琬那边,得知蔡邕为了凑齐女儿的嫁妆,还问刘备借了一百万钱呢,这些礼钱虽然数量远远不够还债的,但也是一份心意。

    女婿这么慷慨大方,蔡邕反倒有些尴尬了,哪有还没成亲,先帮丈人还钱的道理?

    于是老先生咬咬牙,又给自家闺女添了几大箱嫁妆,连箱子都是价值不菲的交州红木制成。

    有了来自各方的支持,这场婚礼举办得空前隆重,在刘备的授意下,一场声势浩大的广告发布会也在明目张胆地进行着。

    “子龙将军的婚服由幽州第一服装厂友情赞助。”

    “新娘子昭姬的婚服由程氏女装店倾力打造。”

    “婚轿是由XXXXX……”

    “酒水是由XXXXX……”

    跟在车马队后方的,就是数百名来自于各家工坊、店铺的伙计,有的扛着宽大轻薄、上面写有各种字迹的木板,有的干脆以数人为一组,拉起了巨大的横幅。

    道路两边,还有早就潜伏在人群中的学子,不管看不看得清,都在大声念着各家赞助商的名号,他们早在七八天前就接到了这桩生意,那些木板和条幅上的内容,早就被他们倒背如流了。

    宣传一上午,就能赚三四百钱,这种好买卖哪里找去?

    赵云相貌俊郎,身材高大,是个天生的衣架子,搭配一身贴合身材的新式婚服,显得威风无比;蔡琰更不用说,肤白貌美,身材高挑,一身端庄大气的黑红色婚服穿在身上,令所有看在眼里的人都在心中惊叹不已。

    “玄德,这样大喜的日子,却被你弄得满是钱味,唉——”酒过三巡,众人也放开了,蔡邕看着不断向自己劝酒的刘备,不禁苦笑起来。

    “哎,先生说的哪里话。”刘备不以为然地笑着,“这样郎才女貌的场面十年遇不到一次,若是再不抓住机会宣传一下,就太可惜了。”

    蔡邕还不知道,经过刘备这么一番策划、招商,光是收的宣传费用和赞助,赵云就已经把婚礼的全部花费给赚回来了。

    连婚服、婚轿这些花费都是赞助的,严格地算下来,只有从城东排到城西的浩浩荡荡的流水席,才真正花了赵云的钱。

    也就是亏了结婚的是赵云这个少女偶像和蔡琰这个未婚男性的梦中情人,身份、地位和话题性一点不缺,才能办成这样轰动的喜事,换了别人,真没有这个档次的号召力和影响力。

    就是刘备自己再娶一房都不行。

    正说着话呢,程熙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先是敬了蔡邕一杯,然后凑到刘备身边,轻声笑道:“使君果然高明,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就有好几家富户前来询问昭姬姑娘穿在身上那件婚服是什么价钱,准备给自家闺女也准备一份呢。”

    “结婚这事基本上就是一辈子一次,要价可不能低了,当然,质地、作工也必须上档次。”刘备同样轻声回复道:“徐州和扬州的有钱人也多,你去跟第一服装厂的商量商量,把生意做到那边去。”

    “那可不容易,使君可是有什么妙计?”一听说有做外贸的机会,程熙来了精神,也不顾自己年长几十岁的事实,当即摆出一副聆听教诲的架势,希冀地望着刘备。

    “我会找几个文笔好的,写上几篇诗赋,详细记载这次婚礼的盛况,着重描写新人的服饰。”刘备喝了杯酒润润喉,继续说道:“你们呢,就负责做好衣服,大胆设计,大胆用料,到时候——”

    “就像这样?”程熙打断了刘备的话头,目光呆滞地望向别处,喃喃问道。

第五十六章 丧心病狂的剽窃狗

    刘备顺着程熙的目光望去,也像中了定身术一样,有些瞠目结舌。

    原来是赵云和蔡琰二人换了衣服,再次出来敬酒了。

    此时赵云身着淡青色的袍服,一条银龙盘绕在他身上,四周是云朵团簇,走近一看,才知道那条龙是用银线绣成,栩栩如生,赵云每走一步,扬臂抬腿之间,银龙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令人赞叹不已。

    蔡琰同样一身淡青色装束,长裙曳地,和赵云不同的是,她这身长裙并没有多余的修饰,而是纯粹的颜色,只是腰间用银色绸带束起,如今她嫁为人妇,以往垂在肩后的分髫也被收拢到发髻中,被一支造型简单古朴的玉簪固定,玉簪头部是一个环形,几缕细长的银色绸带从中穿过,随着步履的节奏飘扬不定。

    望着蔡琰这幅飘逸出尘,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打扮,在座之人都是有些悠然出神,直到几位老先生实在是看不下去,重重咳嗽了几声,才让突然沉寂下来的宴席现场重新热闹起来。

    “如此一对佳偶,真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不知是谁叹了口气,悠悠说道。

    众人欢笑起来,齐齐赞道:“不错,不错。”

    “使君不是说了要找几个文笔好的士子,为子龙将军的大喜之日作赋吗?”程熙却好像来了兴致,大声说道:“值此良辰美景,有酒有乐,正是诸位一展才华之时。”

    在座之人除了军中的大老粗,其他人都是读过诗书,懂得舞文弄墨的,他们见程熙跳出来提议,起先还弄不明白是什么情况,等到刘备开口解释清楚,一众文人顿时来了兴致。

    “伯喈先生也在,正可以做个主审官,检验一下我们幽州士人的文采。”卢植老先生今天心情畅快,已经喝了七八斗美酒,此时看热闹不嫌事大,带头起哄,将气氛再度推向高峰。

    蔡邕一看,老朋友都这样说了,索性也不再讲什么礼仪规矩,顺手搬起一张案桌,来到大堂中央坐下,“那就来吧,若是做得好的,老夫便亲自给他誊写一份。”

    嚯!

    众人齐齐欢呼起来。

    这位老先生可是世间公认的第一书法大家,独创一门书法,笔画中丝丝露白,犹如枯笔所写,被人称作“飞白书”,多少人想要看上一眼都没机会。

    今天只要做出令他满意的诗赋,就可以得到一份墨宝,这种机会,只怕是一生都遇不见第二次,可得好好把握。

    于是乎,一众年轻士子酒也不喝了,开始绞尽脑汁,希望自己能创作出一篇惊世之作。

    赵云索性也拉着蔡琰的玉手,找了一处空闲地方坐了下去,笑吟吟地看着场中,他本就是豁达之人,不喜欢一板一眼的古老仪式,而蔡琰站了一天,也早就累得腰酸腿疼,能有个歇息的机会,自然乐得逍遥。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有几名才思敏捷的士子站到大堂中央,高声诵读起自己的作品,其中偶有佳句,令人击节赞叹,但更多的还是相对平庸之作。

    “这个也不怎么样。”在一位年轻士子深情朗诵的时候,刘备低声说道。

    果然,此人朗诵结束,堂中却没什么喝彩声。

    “使君不愧是子干先生的高足,对诗赋也有如此深刻的见解。”程熙顺势拍了一记马屁。

    “我哪懂这个,只是会看伯喈先生的表情而已。”刘备得意地笑了笑,他就坐在蔡邕对面,老先生眉头舒展或是皱起,嘴角上扬或是下垂,都看得一清二楚。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根据蔡邕的表情判断个差不离。

    接下来又上来几人,其中两人的作品被蔡邕认为是不错,并当场记录了下来,说是等过几天忙完了,统一给写出来,把两个年轻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老大,你不来一个?”裴元绍听了半天之乎者也,兮来兮去,只觉得头皮发麻,像是几万只苍蝇在自己脑袋边上飞来飞去,在他朴素的观念中,当初那首“远看煤山黑乎乎,上头细来下头粗。”就是顶好的诗,刘备也是顶好的大诗人。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刘备身上,很多人才想起来,这位身份尊崇的幽州牧刘使君,此前还作过一首惊世骇俗的《侠客行》,引领了几年的潮流呢。

    若是他今天再来上一首更厉害的,那岂不是千古佳话?

    刘备顿时一脑袋冷汗就下来了。

    他一个九流剽窃诗人,对于诗词歌赋这方面,可以说是会的不少,懂得不多,而那些一时间能想起来的,又都是什么鹅鹅鹅,曲项向天歌,或者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之类的,怎么也跟现在的场景不挨着啊。

    “呵,我年事已高,早已退出诗坛,江山代有才人出,这个风头就留给你们年轻人吧。”在此危急关头,刘备迅速祭起城墙厚的脸皮,风轻云淡地出言拒绝。

    然而事与愿违,他话音刚落,一名年轻士子就大声叫好,“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使君果然大才!”

    这一下就连卢植都觉得脸上有光,一脸欣慰地望着刘备,那眼神中蕴含的意思很明显,刘备也看懂了——上去露一手,给老夫长长脸。

    可是我真不会啊!

    刘备都快急死了,疯狂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自己之前读过的诗篇。

    形容美人的诗词可不少,但如今蔡琰是弟妹,又是大婚之日,好多直接形容美貌的诗句根本没法用在这里。

    万一赵云吃醋,他老刘这身子骨可受不了。

    “玄德,随便来几句就行。”见刘备目光闪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蔡邕还以为他又在酝酿什么鸿篇巨制呢,于是开口相邀,让他玩得不要太正规。

    要是再来个《侠客行》那种档次的,只怕接下来就没人敢开口了。

    这时候刘备也终于想起了自己想要的,当即长身而立,来到大堂中央,负手环顾一圈,傲然说道:“本来不想打击你们这些年轻人,可是伯喈先生都开口了,我也就小露一手,来上两句。”

    “这个两句是什么意思?”蔡邕就跟相声里面的捧哏一样询问起来。

    “两句的意思就是两句,前后文呢,我也想了,可是还没想好,所以就把这两句拿出来,让大家评一评。”刘备矜持地答道。

    “那就来吧。”卢植最看不惯刘备故弄玄虚的模样,大声说道。

    刘备迈开方步,在堂中缓缓绕起了圈子,正在众人都有些等得不耐烦的时候,他才终于开口。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闭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满堂鸦雀无声,静待刘备继续吟诵,可就在这时,刘备长叹一声,再次迈开脚步,返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斟了一杯酒,默默地喝了起来。

    后面的,他全忘了。

    “使君为何不继续了?”一名听得不能自已的士子站起身来,满怀希望地大声问道。

    “再继续下去,你们都得羞愧得哭着出去,本使君是个厚道人,不能做那种事。”刘备一甩头,大言不惭地说道。

    曹植大侄儿,真是对不住,刘叔叔又把你给剽窃了。

第五十七章 玩具

    不知不觉,又是冬天了。

    正如刘备曾经说过的,在外面过日子是数着天过,在家里过日子是数着年过,回来这半年时间,他都没什么感觉,甚至记不起来自己都做了什么大事。

    每天忙忙碌碌地处理公务,巡视各地,回家就抱孩子,陪妻子,除了洗尿布,什么都做了。

    如今刘理和刘华两个小家伙三个月大了,吃得好、睡得足,小脸粉嫩嫩的,让人见了就爱不释手,恨不得永远把他们抱在怀里。

    由于前些日子,半截铁塔也给裴元绍又生了个大胖小子,起名叫二虎,没办法跑前跑后地处理府中的杂事,加上冬天没多少公务,刘备便索性在后堂设了一张桌子,每天在孩子们睡觉的地方批阅公文。

    “爹爹,下雪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传来,刘永和裴大虎欢笑着跑入屋内,虽然他们一进到屋内就立刻变得蹑手蹑脚,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可是两个在摇床上酣睡的婴儿立刻就惊醒了。

    刘华是个女娃儿,贪睡得很,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小嘴就继续睡了,刘理则是皱起眉头,眼睛都没睁,小嘴一咧,发出了响亮的哭声。

    不等刘备发话,刘永就小跑着来到刘理的小摇床前,熟练地拍着弟弟身上的小被子,轻声哄了起来,“弟弟乖,不哭不哭。”

    话说起来,或许是血脉相连的骨肉之间有什么冥冥的力量,每当刘理或是刘华哭泣的时候,只要哥哥刘永去抱抱,或是温声哄上几句,小家伙就能破涕为笑。

    所有目睹过这种场景的人,都没办法解释这种怪异的情况,最后只能归结为骨肉情深。

    看着三岁大的长子趴在三个月大的次子身边逗弄他,刘备不禁心中一暖,招招手,让大虎来到自己身边,抬手抚摸他肉乎乎的大脑袋,轻声说道:“大虎,你以后要和永儿一样,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

    裴大虎用力点了点头,同样轻声回道:“娘也是这么说的,还让俺保护永儿。”

    “伯父和你爹爹是兄弟,永儿和你也是兄弟,我们要互相保护,知道吗?”刘备微笑起来,把大虎抱在自己腿上坐了,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快要到新年了,大虎有什么想要的?”

    “俺想要盔甲和兵器。”裴大虎咬着手指头思索起来,然后回头指了指刘永,“永儿也想要呢。”

    刘备点点头,又走到刘永身边,抱着儿子亲了一口,温声说道:“永儿,去叫娘来照顾弟弟妹妹,爹爹要出门了。”

    由于担心半截铁塔不好好坐月子,以后落下毛病,张宁和糜贞每天都要去她那里坐着聊聊天,免得让她寂寞,得知刘备要出门之后,张宁慌慌张张跑回自家后堂,刘备却早已走得影子都没了。

    “又出什么事了?”张宁轻叹一声,迈步来到桌前,将桌子上凌乱的公文和文房四宝拾掇齐整,嫁了个邋遢丈夫,这就是她每天的日常。

    府内温暖如春,外面则是飞雪连天,大地一片洁白,百姓们都早早回家避寒,只有寥寥数人还在街上行走,往日里热闹喧嚣的蓟城,终于难得地清静了。

    “老大,我们这是做什么去?”裴元绍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一头直立行走的大熊般跟在刘备身旁,一边走路一边唠叨个不停。

    “花钱。”北风迎面吹来,一张嘴就有雪花飘入口中,令人十分不爽,刘备也难得地变得言简意赅起来。

    “去哪花钱?”裴元绍却根本不在乎这个,他一听花钱二字,顿时两眼发光,兴致盎然。

    刘备却懒得再开口了,只是抬了抬下巴,指向笔直的街道前方,迈开大步,在洁白无瑕的雪地上踏出一行足迹。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二人就来到了广阳郡第一农具厂,在大门口来回迈着方步巡逻的守卫一见是州牧亲自前来视察,连忙迎上前来,并让人去请厂长。

    过了一阵,当初那个山寨了刘备创意的李达就脚步匆匆地赶来了,他面色忐忑,不知道刘备今天是抽了什么风,居然想起自己这里。

    “李厂长,今年生意怎么样?”在李达亦步亦趋的陪伴下,刘备漫步在各座工坊之中,看着忙忙碌碌的工匠,随口问道。

    “托使君的福,我们把农具都卖到了冀州,只是做出的东西品质太好,经久耐用,反而影响了生意。”李达有些无奈地答道:“我们现在运往各地的农具,都是去年造的,今年新产出来的都在库房里堆着呢。”

    听他的意思,这就是产量太大,产品滞销了。

    刘备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先别做农具了,我给你们一个新订单。”

    “什么订单?”李达大喜过望,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起刘备的手,激动得热泪盈眶,“工匠们做农具都快做吐了,也该换换口味了。”

    “你去把除了做水车和曲辕犁的,其他所有工坊负责的大匠都叫过来,我们坐一起商量。”刘备奋力抽回右手,在这个时代他什么都能忍,就是这个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牵手礼,着实是接受不能。

    不消片刻,好几位面色黧黑的工匠就快步来到了刘备面前,脸上带着激动的神态,但当刘备说出自己想要他们做的东西之时,众人却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使君的意思是说,分出来一部分人,做小孩子耍的东西?”李达问道。

    “没错,要是做得好,还能独立出来,建个广阳郡第一玩具厂。”刘备微笑着答道。

    众人都激动了。

    新建一个厂子,那就意味着会出现一个新的厂长,这种好事谁不喜欢?

    于是,刘备的提议没有任何阻碍就通过了。

    然后,在一张张薄木板上,各种新奇的玩具不断出现。

    “这些东西用边角料就能做,成本可以控制在极低的水平。”一位工匠说着说着,脸上却露出了犹豫的神态,“只是给娃娃们拿了兵器,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兵器肯定还要用毛毡包裹起来,绝对不能伤人。”刘备解释道:“从今天开始,优先制作盔甲和兵器,先来一万套,从三四岁到十来岁的大小都要有。”

第五十八章 带着儿子胡闹

    有了订单的激励,原本在冬歇期的农具厂再次进入了热火朝天的生产旺季,在刘备的牵头之下,皮具厂、毛纺厂也加入了进来,三方合力,开始赶制那些专为孩童设计的玩具。

    一个月后,刘永和裴大虎就得到了第一件属于他们的铠甲。

    此前经过几次对比,最终制作盔甲的材料没有用木料,而是把皮具厂这几年来积攒下来的各种边角料裁剪成方形,一片片钉缀在压制成型的毛毡片上,然后漆成黑色。

    由于时间紧,又是玩具,这些所谓的盔甲只是模样差不多,作工有些简单甚至是简陋,但小孩子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穿着和爹爹一样的东西,就已经让他们乐得大呼小叫了。

    作为刘使君家的公子,刘永还得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精心制作的兵器架,兵器架上是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几乎所有市面上能见到的兵器都有,一式两份。

    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穿着黑色皮甲,拖着比自己身体还长的方天画戟满屋子乱跑,刘备乐得合不拢嘴,张宁和糜贞却是头疼不已。

    短短几天时间,已经有三个花瓶毁在这两个熊孩子手里了,虽然刘备自己家中用的东西都是价钱不贵的中档货,可也经不起这样的祸祸啊。

    “夫君,孩子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吗?”最终,忍无可忍的张宁找到刘备,一手拎着一个熊孩子,气势汹汹地盘问起来。

    “孩子是要长大的,也是要拿刀拿枪保家卫国的,从小玩这些,总比蹲草丛里逮蚂蚱好吧?”刘备无奈地答道:“再说了,冷冻寒天的,也没蚂蚱给他们逮了。”

    张宁更生气了,“永儿以后要读书,学习治国治民的道理,不是要舞刀弄枪的!”

    “老子拿刀枪打江山,儿子不懂这个,他守得住?”刘备眼睛一瞪,寸步不让地反驳起来,“读书能花几个时间,不好好锻炼,没个好身板,活二三十岁呱唧死了,到那时候你找谁哭去?”

    “吃得好,穿得好,怎么会短寿?”

    “洛阳皇宫里面的皇帝,这一百多年了,没一个活过三十五岁的,他们吃的不比你家儿子好?”刘备拉过刘永,大声问道:“儿子,以后想不想当将军?”

    “想,我要当大将军,大虎当车骑将军!”刘永把小胸脯挺得老高,大声答道。

    刘备咧着嘴大笑起来,“有志气,这才是老子的种,去外面玩吧。”

    两个熊孩子欢呼一声,迈开小短腿就蹦蹦跳跳地跑了,只留下气呼呼的张宁在那里怒视着刘备。

    儿子一走,刘备马上偃旗息鼓,装着没事人的模样往另一间屋子走去,“好像听见小家伙哭呢,是不是饿了?”

    张宁长叹一声,也跟着刘备进了屋,抱起正在哭闹的刘华,顺手解开衣襟,给这个不是自己血脉,却和亲生闺女一样亲的小粉团子喂起了奶,“先说好了,儿子我可以不管,女儿却不行,你不许插手。”

    自从两个妻子都怀孕了之后,刘备已经有足足一年的时间未近女色,此时看见令人目眩神迷的雪白,老脸顿时觉得有些烧得慌,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嘴里随意应付着。

    “你也想吃奶不成?赶快出去!”张宁发觉了自家丈夫的异样,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刘备心中想什么,她自然是一清二楚,顿时又羞又恼,把刘备推到屋外,免得影响自己哺育孩子。

    刘备悻悻出了家门,跟正在陪两个孩子玩耍的裴元绍随口说了一声,便一路溜达着到了广阳郡第一家具厂,冷风吹拂之下,他那颗躁动的心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如今家具厂的库房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玩具,从婴儿玩耍的货郎鼓,用毛毡和皮革裹着的木球,到儿童和少年都能玩耍用的皮甲、木头兵器,木马,可以说是琳琅满目,令人童心大起。

    “我们用滞销的木盆蒙上皮面做成小鼓,还加了两根宽厚的带子,可以平平挂在腰前,一边走路一边敲响。”一名工匠见刘备看着许多涂成红色的小鼓,似乎是有些出神,便主动讲解起来。

    刘备回过神来,对这名工匠笑了笑,轻声赞道:“不错,你们回家之后多问问家里附近的孩童都喜欢什么,想要什么,然后试着实现他们的想法,做出东西肯定就好卖。”

    其实刘备刚才的恍惚,是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每逢儿童节游行的时候,就要在身上挂个小鼓,一路敲敲打打,身边还有吹小号的,摇花环的,队伍最前面还得有大标语的,特别有意思。

    这次他自己掏腰包,下订单,出想法,弄了这么多玩具出来,也是考虑到幽州这几年新增人口众多,而且百姓生活水平提高了,也是应该从娃娃抓起,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些乐趣的同时,推动尚武尚勇的风气。

    汉人已经占据了东北亚温带地区最肥沃富饶的土地,孕育出了恐怖的人口总量,只要没有特别大的变故,千年之内,是不会遇到什么大危机的。

    但是,刘备不希望汉人满足于安宁,他的梦想,是让大汉的铁蹄重新扬威于西域,巨舰在四海纵横,在不断开发已知世界的同时,也向未知的世界不断探索,不断开拓。

    要实现这样的梦想,他需要培养出充满勇气,充满斗志,渴望荣耀的下一代,要让下一代从小就喜欢上戎装。

    “盔甲兵器做了多少?”刘备一个个库房检查下来,到了最后一个库房,无数黑色皮甲层层叠叠,出现在他眼前。

    “启禀使君,一万套,只多不少。”李达似乎有点邀功的意思,“我们为了赶进度,家里的婆娘都过来帮忙了。”

    “不错。”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天后,各个路口出现了同样的告示:凡十岁以下孩童,可以由家人带领,到幽州商会领取皮甲一套,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很快的,身穿黑色盔甲,拿着木头兵器,在街头巷尾欢笑追逐的孩子们,就成了今年冬天,蓟城最为亮丽的一道风景线。

    与州府一街相隔的幽州商会,如今也专门辟出了一间大堂,那些富商士绅怀着各种目的,把自家的半大孩子都送了过来,每天跑来跑去,玩耍不停。

    刘永和裴大虎也被刘备送了过去,在一起玩耍的,还有太史慈家的儿子太史享和其他官员的儿子,这帮官宦子弟年龄都在三四岁,正是无法无天的年龄,凑在一起胡闹,再指派几个人盯着,可比放在家里捣蛋好多了。

    “使君这次是做了件大好事啊。”许多被熊孩子折腾得精疲力竭的女人都这样说。

第五十九章 托育院

    经过一个冬天的试验,蓟城人又发掘了一门新产业——孩童托管。

    由于现在幽州产业众多,经济形势一片大好,蓟城内的居民们每天都忙得不开开交,无论男人还是女人,但凡有点手艺,就都在各种工坊里劳作赚钱。

    这种情况下,数量众多的儿童就缺少人照料,有的被托付在邻居家中,有的家里则是**岁的孩子照看三四岁、四五岁的弟弟妹妹,从饮食到安全,都存在一定的隐患。

    于是,由州府和幽州商会牵头,搞起了托管和教育产业,把过去的蒙学学塾裁撤合并,开辟出专门的场所、聘请了专门的人员,家长只负责交钱和接孩子,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用操心。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四五家位于人口密集区的托育院就人满为患,不得不继续新建校舍,与此同时,为六岁以上、十二岁以下孩童开设的蒙学,也新增了不少学员,很多在此之前被留在家中照料弟弟妹妹的孩子终于可以和其他人一样,去读书写字了。

    “这个刘玄德,把我们的得意弟子全都拉去给他当教员了,这样一来,还要我们这些老东西干什么,还要幽州书院干什么?”看着空荡荡的书堂,郑玄老先生气得连鞋都没穿就跑去找到卢植,拽着他的袖子,非要让卢植陪着一起,去找刘备讲理。

    “没你说得这么严重。”卢植无奈地劝说起这位性格倔强的老朋友,“玄德说了,只是每天上午教着孩童们识字,给孩童们讲讲故事,吃了午饭就都回来了。”

    郑玄更生气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一日之计在于晨,这群逆徒放着圣贤书不读跑去赚钱,是可忍,孰不可忍!”

    “倒不光是钱的问题。”卢植捻着颌下的长须,斜斜瞟了郑玄一眼,轻笑着说道:“你要是想去看看,我也不好拦着,可是年轻人下定了决心呢,你也不好拦着。”

    于是,郑玄老先生气呼呼地一个人跑到了距离幽州书院最近,也是诱拐了他最多弟子的一处托育院,转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明白了一切,然后垂头丧气地返回书院了。

    一进自己书房兼会客室,郑玄却惊讶地看见,卢植和刘备师徒俩正你一杯我一杯地对饮着,喝得眉开眼笑。

    “哟,康成先生视察回来了,快来喝杯酒暖暖身子。”见到郑玄进来,刘备连忙起身相迎,装着看不见郑玄铁青的脸色,笑嘻嘻地给他斟了一杯酒。

    郑玄本来憋了满肚子的怒气,可是不知怎的,又觉得没地方撒气,只要重重叹了一口气,“刘玄德,你做得好事!”

    “应该的,不足挂齿。”刘备笑着转向卢植,“我之前就说了嘛,康成先生这么通情理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大好事。”

    能够让幽州书院八成以上的学子挤破了脑袋往各个托育院钻,好多人甚至找到刘备,说是宁愿不要酬劳也得为幽州的教育事业添砖加瓦,这种火热的氛围,不是靠刘备的个人魅力和金钱的驱动就能做到的。

    最重要的,是女人,漂亮女人。

    每一所托育院的日常活动项目、作息时间都差不多,上午让孩子们吃饱,跟着年轻先生认识一些简单的字,然后听听故事,中午吃完饭睡一阵,下午就是自由自在地玩。

    蒙学也是一样,上午读书写字,下午跟着专门从卫戍部队里挑选出来的,口齿伶俐身手好的士卒,学习简单的队列,年龄大一些的孩子还能学到一点基本的格斗技巧。

    为了照顾孩童们的吃饭睡觉和安全,刘备专门开了两三天的大会,先后召集了数百名人际交往广泛,德高望重的本地居民,让他们去发动身边亲朋好友,把家中未曾婚配的女子或是年轻寡妇送到托育院来做工。

    刘备别的也没多说,就说了简简单单的几句话。

    “托育院和蒙学的教书先生,都是幽州书院出来的,子干先生和康成先生的高足;那些教孩童列队操练的士卒,也都是军中最出类拔萃的,这些年轻人才智品行都过关,不出意外的话,以后都会被我重用,前途光明的很。”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该懂的人基本上也就都懂了。

    许多人把自己家的闺女送到托育院还嫌不够,又四处张罗着让乡下的亲戚也赶快行动起来,顶着风雪,赶着马车,把女孩子送到了蓟城。

    忽悠完女方,刘备又找来几个平日里和自己比较熟悉的小师弟,假装无意地透露了自己要新建托育院和蒙学,其中负责照料孩童的都是些年轻貌美、性情温婉、并且身家清白的女子。

    于是,几天时间不到,幽州书院也传遍了这条消息,无数年轻光棍激动得热泪盈眶,恨不得连夜就带着铺盖卷去排队应聘。

    几家专门售卖中高档士子服的服装店都也被洗劫一空,店主人看着空荡荡的货架和成堆的五铢钱,乐得合不拢嘴。

    “康成兄,想开一点,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年轻人嘛。”卢植又喝了一杯酒,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听别人说,益恩贤侄似乎也去某处蒙学当先生了。”

    “噗——”郑玄一口酒喷了出来,正要起身,却又颓然坐下,“这个兔崽子,他才十八岁,去凑什么热闹?”

    “差不多是时候了,遇见个合适的,早早把亲事定下来,也省得先生操心不是?”刘备不以为然地劝说起来,恋爱这种事情只有先下手为强,没有说蹲在家里等着天上掉老婆的。

    郑玄想了想,似乎从去年开始,自家儿子就表现得有些不正常,有一段时间还问孙乾借了把破琴整天唱什么彩云追月,应该是春心萌动了。

    “唉!老了,管不了了,由他们去吧。”想到这里,郑玄也不再纠结了,放开肚皮喝起了美酒,一边喝着,一边还跟卢植发起了牢骚,“我们求学那会怎么就没有这种好事呢?”

第六十章 彻底乱了

    本以为自己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个好年,没想到刚把托育院推上正轨,郭嘉就急匆匆地赶回了蓟城。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厚厚的一叠情报。

    “出什么事了?”刘备一看郭嘉的神情,就觉得事情不太简单,连情报都没顾得上看,便开口问道。

    “中原彻底乱了,现在没人看得清形势。”郭嘉接过裴元绍端过来的热茶,仰头一饮而尽,这才勉强驱散了一些寒意,“我也看不清了。”

    “你先在那边的暖炉旁边坐一阵。”刘备见郭嘉还是不停打着哆嗦,便让他脱了外袍坐到旁边,自己则是刮掉牛皮袋子上厚厚的火漆,将内里的情报取出,细细查看起来。

    结果他越看越是心惊,历史在以一种略显诡异的方式,渐渐回到原本的轨迹上。

    “最早的消息还是七月份的,怎么现在才传过来?”刘备来回翻着一张张写满字迹的纸,口中问道。

    “有人在刻意切断我们和中原的联系,就连这些消息,都是多方辗转之后才到我手里的。”郭嘉把后背靠在贴了大片青瓷的暖炉炉壁上,如今已经恢复了不少元气,“如果猜得没错,应该是荀文若与荀友若两人联手做的。”

    “荀彧,他去袁绍那里了?”刘备双手微微一颤。

    郭嘉缓得差不多了,起身来到刘备面前,认真地看着他的双眼说道:“是曹孟德那里,不光是荀家,颍川年轻一代的人才几乎全都到了曹孟德麾下,其中有个叫戏忠戏志才的,尤其了不得。”

    “荀彧、戏志才……”刘备深深呼吸几次,忽地笑了起来,“袁绍岂不是要气死了?”

    这时候刚好刘永和裴大虎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一见到郭嘉,连忙站住老老实实地行了个礼。

    “那个什么,奉孝,你先带两个孩子玩一会,我把这些东西看完再说。”刘备连忙对郭嘉说道,他这间书房里面可都是值钱东西,万一被两个熊孩子给碰坏了,张宁指不定得发多大的脾气呢。

    郭嘉之前在刘备这边蹭过好些日子的饭,跟两个孩子熟的很,当即一手一个,把他们提了出去。

    这时候刘备才真正静下心来,把一份份情报按照自己的习惯摊在桌面上,开始梳理各个地区所有事件的脉络。

    首先是直面刘备的敌人,冀州方面的消息。

    前州牧韩馥在出让冀州之后,非但没有得到荀谌之前承诺的地位,甚至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了。

    河内人朱汉被袁绍任命为都官从事,这家伙一上来就擅自发兵包围了韩馥家,拎着刀就进了大门,韩馥逃到楼上藏了起来,结果大儿子被朱汉捉到,活生生打断了两条腿。

    事后韩馥出于无奈,只得请求袁绍放他离去,好容易离开冀州,到了自己的老朋友陈留太守张邈那里,结果没过几天,袁绍又派使者去见张邈,故意当着韩馥的面凑到张邈耳边轻声细语,韩馥心若死灰,起身走进厕所,用刮竹简的小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件事情在兖州引起了不小的反响,但在刘备看来,韩馥这个庸才落到今天这步也是命中注定,一个性侵懦弱,御下无术的人坐在天下第一大州的州牧宝座上,就像是童子怀抱金银行走于闹市,他不倒霉谁倒霉?

    真正让刘备重视的,还是更南边的战事。

    七月,长安朝廷派光禄勋宣璠持节来到洛阳,拜董卓为太师,封郿侯,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地位高于刘姓诸侯王。

    八月,孙坚率军直扑洛阳,与刚刚把洛阳周边所有陵墓洗劫一空,正准备满载而归的董卓在各处皇陵之间展开激战。

    虽然见到了董卓做下如此恶行,孙坚愤怒欲狂,连番猛攻,完全不顾及兵力损耗,恨不得与对手同归于尽,但他麾下的士卒还是不足以对董卓麾下的西凉铁骑产生多大威胁。

    董卓捞够了钱财,根本无心恋战,只是且战且退,掩护着押运金银珠宝的车队离开洛阳区域,然后虚晃一枪,利用骑兵的卓越机动力甩掉了孙坚的步兵部队,施施然往长安去了。

    为了缓解长安的粮草压力,并防备孙坚的追击,董卓将麾下精锐部队交给牛辅、李傕、郭汜、张济、董越等人,在京兆尹、左冯翊和右扶风等地驻扎,牢牢卡住了洛阳到长安之间的各处关隘。

    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孙坚不敢孤军深入,只能转回洛阳,带着本部兵马将董卓挖掘开的汉室陵墓大略地修复掩埋,又在早已变成一片焦土的皇宫废墟上拜祭了先帝,含泪返回了鲁阳。

    回到鲁阳,面对规模盛大的欢迎宴会,孙坚却仰天长叹,泪如雨下,说自己之所以组织义军,奋不顾身地作战,目的是为了挽救江山社稷,然而逆贼尚存,关东联军却内部分裂,彼此争斗不休,放眼天下,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与自己戮力同心,回天转日,真是可悲可叹,令人心寒。

    据说在座诸人听后无不羞愧得掩面离席,包括一贯骄狂轻浮的袁术都默然不语,对孙坚肃然起敬。

    为了给占据南阳的袁术夺取战略空间,孙坚的部队在休整了不久之后,再次踏上征程,这一次,他的对手变成了荆州刺史刘表。

    严格地说起来,刘表能当上这个荆州刺史,还得多谢孙坚杀了原本的刺史王睿,留下了一个空缺。

    接受董卓任命之后,刘表隐匿姓名独身赶赴荆州,穿过袁术占据的南阳,单马入宜城,与荆州豪族代表蒯良蒯越,蔡瑁等人结为盟友,在他们的支持下斩杀割据各地的宗贼五十五人,短短半年时间就控制了除南阳之外的荆州七郡,并将治所从江陵前往襄阳,整兵备战,对袁术虎视眈眈。

    为了报答袁术对自己的支持,孙坚决定在前往豫州赴任之前,先帮他拿下荆州,然后两清,结果没想到,就是这一次讲义气的行动,使得本来趋向于明朗的局面,骤然失控了。

第六十一章 鞭长莫及

    见到孙坚来势汹汹,摆出一副要吞下荆州的模样,刘表有些慌张,但也并不是太害怕,便派出大将黄祖统领大军前去迎战。

    这黄祖出身于荆州大族沔南黄氏,素有知兵之名,原本他也没把孙坚太当回事,结果一番激战下来,顿时傻眼了。

    面对刚刚跟西凉军死战了几个月,正是气势如虹的孙坚部队,黄祖麾下的荆州军显得孱弱不堪,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首战樊城,孙坚身先士卒,马踏荆州军大阵,黄祖丢盔弃甲,仓皇而逃;

    次战邓县,又是孙坚一马当先,率领程普韩当等人破阵而入,犹如猛虎如羊群,把荆州军打得溃不成军,若不是有蔡瑁张允二人统领的水军相救,把溃散的部队收拢回襄阳,只怕黄祖就要学习西楚霸王项羽,在江边自刎了。

    击溃荆州军主力之后,孙坚越发气势高涨,他率部渡过沔水,直趋襄阳城下,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攻破襄阳、活捉刘表,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

    刘表依仗襄阳城坚固的城防设施,坚持闭门不战,同时指派黄祖趁夜出城,征调在外的部队回来救援,黄祖也挺争气,没过几天就又召集了一支数量不小的部队回来,结果没等回城,又被探得消息的孙坚堵住了。

    双方在襄阳城下第三度展开交锋,结果和之前一模一样,荆州军从将领水平到士卒战力,都根本无法和孙坚的部队相抗衡,毫无悬念地再次溃败。

    然而,孙坚过于轻敌,一路把黄祖追杀到襄阳城边的岘山之中,结果被黄祖部将从路边竹林里发射暗箭,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中箭身亡。

    “身为统率万人的大将,却总是做那冲锋陷阵的活计,这个孙坚还真是死得一点不冤枉。”情报到这里就结束了,刘备长叹一声,用手拍了拍桌子上散落的纸张,略带惋惜地说道。

    这时候郭嘉也已经把两个熊孩子给哄得自己去玩耍了,刚刚回到屋子里,就听到刘备说出这么一句,当即赞同地说道:“是啊,他就不明白,自己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已经过了用武勇来提振士气的阶段了。”

    “只可惜我久仰孙坚之名,却无缘见他一面。”刘备抿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将脑中那一点微微的不快赶了出去。

    孙坚一死,袁术手底下没有个能打的,以南阳一郡之地,想要对抗已经撕破脸的刘表,着实是有些力不能及,再加上董卓把主力部队和一群能打的手下都安排在三辅地区,当初孙坚怎么从南阳打到洛阳,他们就能怎么样从洛阳打到南阳。

    这种腹背受敌的态势,对于没有战略纵深的袁术来说,是绝对意义上的死地,他想要活下去,就必须离开南阳,找一处人口众多,经济发达,真正可以作为基业去争夺天下的地盘。

    “这样一来,袁术在南阳是待不下去了,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向东,到兖州和豫州,甚至是徐州去。”郭嘉接着说道:“但是,在那几个州,没人拥有绝对超出他人的实力。”

    刘备自然明白郭嘉的意思。

    从袁绍上次趁着孙坚北伐的时机,任命周昂为豫州刺史,结果被袁术亲自击败之后,袁氏兄弟和各自拥趸之间的明争暗斗,就已经渐渐浮出了水面,但是,正如郭嘉所说,兖州和豫州太乱了。

    东郡太守曹操毫无疑问是袁绍一方的,兖州刺史刘岱也和袁绍眉来眼去,陈留太守张邈和袁绍曾经是童年好友,如今却闹翻了,互相都想把对方弄死那种。可曹操和张邈又是过命的交情,在酸枣的时候,袁绍好几次对张邈起了杀心,都被曹操给挡下来了。

    青州刺史臧洪是袁绍任命的,按理说是应该向着袁绍,但臧洪与张邈的亲弟弟,广陵太守张超是至交好友,之前还是张超手下的从事,之前袁绍让臧洪去打刘备,他二话没说就开始召集军队,可是一听说要收拾张邈,立刻托辞青州黄巾泛滥,没有余力出兵。

    除此之外,颍川太守李旻跟着孙坚打董卓,在梁城一战被华雄抓住之后煮了,现在还没有人去接任;徐州刺史陶谦则是同时和袁绍袁术都有来往,却不轻易表露自己的倾向,让这兄弟两个既痛恨他,又不得不频频派人去示好。

    “谁是谁的敌人,谁是谁的盟友,估计现在他们自己都弄不清楚呢,真要打起来,只会是一团乱仗。”郭嘉轻叹一声,只要战火燃起,他的家乡颍川也自然无法幸免,到那时候,不知多少无辜百姓要流离失所,甚至失去性命。

    “那群渣渣没一个能打的,我担心的是,曹孟德会不会趁机南下,借助颍川世家的支持和沛国人的出身,整合黄河南岸的势力。”刘备背着手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地图面前,仰头打量起中原地区的位置。

    “极有可能。”郭嘉老老实实地答道。

    在过去的几个月时间里,凭借着幽州本土的大力支援,郭嘉手中的战斗型千里船越来越多,他能玩出的花样也越来越多,骚扰、破袭、断粮道、劫辎重,几乎把能想到的坏点子都试了个遍,让袁绍频频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

    北线压力太大,袁绍就必然会把目光放到南方,他和袁术一样,急需兖州和豫州的人口、税收,还有战略纵深来缓解压力。

    在自己的主力部队无法抽身,其他人又没本事对付袁术的情况下,袁绍也只能默许甚至是鼓励曹操南渡黄河,把豫州和兖州握在自己集团手中了。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不能继续坐视不理了,要想想办法。”刘备拿起手边的细长竹棍,在黄河下游,长江以北的广阔地区虚虚画了个大圈,“这里跟河北一样,人杰地灵,是天下的精华所在,若是落在曹孟德手里,只怕以后不好对付。”

    “只可惜我们面前有袁本初挡着,手伸不过去。”郭嘉也走到刘备身边,抬头望着巨大的地图,轻声说道。

第六十二章 大好河山

    夜深了,刘备却还没睡,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望着不远处摇曳的烛火,沉默不语。

    忽然,一阵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刘备的遐想,他抬眼望去,只见张宁站在门口,面带忧虑地望着自己。

    “你怎么醒了?”

    “你怎么不睡?”

    两个人同时问道,然后又同时失笑起来。

    张宁打了个哈欠,漫步来到书桌后面,熟门熟路地挤进刘备怀里,轻声问道:“夫君可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

    “也没什么。”刘备把披在肩上的厚重皮裘转了个方向,盖住张宁只穿着单薄衣服的身躯,又把拥着她的双臂紧了紧,“就是有点烦。”

    坦率地说,刘备确实是有些烦躁了。

    尤其是得知孙坚的死讯之后。

    那样的豪杰,说没就没了,怎能不让人觉得世事无常?

    他刚才沉默不语,是在回忆自己之前了解的历史,那一段在后人看来波澜壮阔,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是艰苦而漫长,甚至用一生时间都无法走完的旅程。

    就拿曹操来说吧,曹操三十岁参与平定黄巾之乱,三十五岁首倡义举讨伐董卓,被徐荣在汴水击败,自己也险些身亡,之后三年里面打黑山贼、打匈奴人、打青州黄巾、打袁术、打陶谦,三十八岁父亲被陶谦杀害,征讨徐州,又跟吕布打了三年乱仗。

    好容易把吕布赶出兖州,在讨伐张绣的时候,长子曹昂、侄儿曹安民又战死了,之后又是三年苦战,吕布授首、袁术吐血而死,等到曹操终于整合了黄河以南,准备与袁绍决战的时候,他已经四十五岁了。

    在此之后,击败袁绍势力,彻底统一河北,花了曹操七年时间,征讨荆州、赤壁大战、关中之战、讨伐张鲁,又是十年时间,等到他生命中最后一次与老对手刘备交锋,在汉中对峙了几个月的时候,曹操已经是六十四岁的老人了。

    人生大半时间都在战争和旅途中渡过,对于原本时空的曹操和刘备这样的豪杰来说,自然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此时的刘备在认真思考之后,并不认为自己也拥有他们那样的斗志和决心。

    追寻理想的道路虽然辉煌,却太苦也太危险了,苦得让人望而却步,危险得令人如履薄冰。

    “宁儿,我经常领兵在外,一出门就是几个月的时间,你没有觉得厌烦吗?”刘备望着张宁明亮的双眼,认真地问道。

    “想听真话?”张宁俏皮地笑了。

    “嗯,真话。”

    “有时候也会烦,会寂寞,想着要是夫君不用出门该多好。”张宁轻叹一声,把脑袋靠在刘备肩上,悠悠说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夫君肩上可是扛着几百万人,那么多人、那么多个家,总比我一个人的寂寞重要得多了。”

    刘备沉默片刻,嘴唇动了几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张宁也默默不语,只是靠在刘备身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直到困意再次涌上脑海,张宁才轻轻拿开刘备的胳膊,缓缓站起身来,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夫君也早点歇息吧,华佗先生说了,经常晚睡容易掉头发。”

    看着妻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刘备心中一动,从桌角上厚厚一叠情报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份,认真地读了起来。

    这一份情报,讲的正是韩馥在让出冀州之后,被自己原本瞧不起的河内人朱汉上门欺凌,儿子被打断双腿的事。

    “不论如何,大丈夫都不可一日无权啊。”刘备轻叹一声,把这张纸重新折好,放回原本的位置。

    他选择的这条路,本就是只有前进,没有后退的不归路,行差踏错没有好下场,撂挑子不干没有好下场,甚至走得太慢,被别人赶到了前面,也没有好下场。

    所有人都在拼命地奔跑,追逐着那个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位置,在这场竞赛中,胜利者注定只有一个,而失败者的命运,也只有一个。

    只有不断前进,不断攀上更高的位置,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自己的理想和尊严不被践踏。

    因为疲累和厌倦就选择放弃,太可笑了。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刘备心中再不犹豫,他起身来到书房正中,用力伸了个懒腰,向自己的卧房走去。

    早点睡觉,明天还有工作呢。

    郭嘉顶着风雪来到幽州,又顶着风雪离开了,这边的天气过于寒冷,他的小身板吃不消,还是尽早跑到大陆泽边上的好。

    对于兖州和豫州那边的可能要爆发的战争,刘备也召集人手开了几次会,提出能不能从海路运送一部分兵力到徐州,趁着水被搅浑的机会,摸几条鱼出来,但被以卢植为首的众人一致驳回了。

    主力在冀州与袁绍对峙,剩余的部队既要守卫北疆,还要震慑广阔领土上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还要在朝鲜半岛上挑拨是非抓俘虏,还要随时准备着出兵并州,还要随时准备着去倭国搞事情。

    幽州实在是抽不出多余的兵力和人力,去开辟新的战场了。

    按照老先生的话说,徐州那边有糜竺赚钱,有张飞主持军务,有田畴搞外交和情报,有徐邈搞种田,还有臧霸和他的泰山军这个外援搞事情,已经是当地不可小觑的力量。

    只要稳扎稳打,不断吸纳流民积蓄力量,这一块飞地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没必要放着安稳发展的机会不要,跳出去当众矢之的。

    于是,刘备也就索性不去想那些太远的事情了。

    转眼之间,已经是初平三年(公元一九二年),经过一冬天的歇息,幽州数百万从事农业生产的百姓再次来到熟悉的田间,开始了新一年的春耕。

    作为州牧,刘备自然也不能在家里坐着,他同样换上一身短衣,扛着农具,出现在城外的一处农田之中。

    小心翼翼地扶着曲辕犁,跟着两头健壮耕牛的脚步,将一亩地耕耘完毕,在围观群众的欢呼声中离场,就算是完成任务了,虽说刘备不喜欢这种形象工程,但他也必须承认,让百姓能够看到统治者对农业的重视,是一件好事。

    “嗯,不错,越发熟练了。”作为广阳郡的父母官,卢植一直站在田边看着刘备耕地,直到全部仪式结束,他才来到刘备面前欣慰地说道。

    “都六七年了,能不熟练吗?”刘备呵呵笑着,跟卢植一起来到不远处的小土岗上,俯瞰起广阔无垠的农田,以及在田间忙忙碌碌的人群来。

    如此大好河山,值得他用一生时间去守护。

第六十三章

    春耕结束还没几天,又有两位重量级人物来到了蓟城,他们的出现,让刘备颇感意外。

    “你这个都督不在韩州待着,跑回幽州做什么?”见到容光焕发的张焕,刘备不禁笑了起来,然后他又把视线转向衣襟大敞的甘宁,板着脸说道:“把衣服穿好,被先生看见又要训你。”

    朝鲜半岛上最有权势的两个男人同时过来找自己,刘备本能地觉得他们应该是有大事要商量。

    果不其然,随便喝了几口热茶之后,张焕就道明了来意。

    他想在韩州发展工业。

    “辰韩和弁韩分出胜负了?”听了张焕的话后,刘备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沉吟起来。

    “弁韩败了,又给我那边提供了十余万劳工和十几万女人。”张焕笑呵呵地答道:“辰韩也好不到哪里去,成年男人死伤惨重,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

    作为刘备身边第一代坏胚,张焕深谙平衡之术,在他的刻意操纵之下,辰韩人和弁韩人这一对之前的盟友翻脸成仇,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可笑的是,他们用的武器还是来自于同一家供货商。

    仗打到最后,甚至出现了辰韩人带着兵器从这边走出张焕的营地,弁韩人带着能够换取兵器的资源从那边进来,这样的场景。

    张焕不仅消耗掉了这两个部族的人口和战力,甚至把他们赖以为生的资源,日后东山再起的本钱都搜刮了个干干净净。

    彻底扫平朝鲜半岛上的敌人和潜在的敌人之后,张焕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琢磨着怎么赚钱了。

    “你想在那边做什么行当?”得知张焕的所作所为之后,刘备也放心了,直截了当地询问起来。

    “韩州山多树多,也有几个好港口,我想利用这点优势,把木器行、造纸坊、造车厂和造船厂开起来。”张焕不假思索地答道,看样子是早就有了打算。

    刘备点点头,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砍伐树木能提供劳动岗位,然后树皮造纸、普通木材制作各种器物,上等木料则用来造车和造船,在此期间还能促进运输行业,依托树木资源,搞起来六个行业,并且这些行业还具有极强的互补性和紧密的产销关系。

    “需要多少钱?”刘备继续问道。

    韩州成立才一年时间,又是由乐浪郡和原三韩的土地组成,产业基础薄弱,除了农业之外没什么稳定的收入来源,若是幽州不伸出援手,张焕就算再有本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五亿现钱,外加一个面子,我要从幽州商会和辽东那边赊工具,赊零件,请工匠,都是得罪人的事。”张焕一脸风轻云淡,好像他口中说出来的不是五亿钱,而是五万、五千、甚至是五个大钱一样。

    纵使刘备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张焕的狮子大开口吓了一跳,他冲着对方瞪起眼睛,恶狠狠地问道:“赊账就赊账,要那么多现钱是做什么?”

    “韩州孤悬海外,九成以上的百姓都在田里刨食,自给自足之余,也对故土产生一些疏离的感觉。”张焕说着说着,面色就严肃了起来,“我们需要开拓与幽州和徐州的海上商路,还需要掌握大量的钱财,通过贸易往来,把韩州和本土牢牢地绑在一起。”

    “你带了这个坏家伙一起过来,就是让他给你运钱的吧?”刘备看着坐在旁边坏笑不已的甘宁,恍然大悟地叫道。

    “他有他的事,我们是顺路。”见刘备这幅表情,张焕就知道他已经应允了,当即放下心来,向后靠在椅背上笑道。

    刘备口中说着话,手里也不闲着,唰唰几笔就写了一张便笺,在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大印,沾了鲜红色的油泥扣在上面,然后吹干墨迹,递到了张焕手中。

    “亲兄弟明算账,你在幽州商会赊多少货,自己也记着点,我们以三年为期,超过三年不还就开始算利息了。”

    他们是多年的老搭档,老朋友了,对彼此的性格品行十分了解,刘备完全不认为张焕做这些决定是出于私心,就像张焕完全不觉得刘备会认为他有私心一样。

    张焕点点头,“我到时候专门安排一组人常驻蓟城,每月给你报账。”

    “辽东那边都是你的老部下,赊账挖人的事情自己去做就行,不用我多操心,我就提醒你一下,用了别人也念着点他们的好,别总是臭着一张脸。”刘备就像个唠叨的婆婆一样,不住嘴地嘱咐这嘱咐那,直到张焕失去了耐心,一个劲地唉声叹气,他才停下自己的唠叨。

    一看刘备把视线转向自己,甘宁连忙提前打起了预防,“师兄,咱们先说好,别叨叨啊。”

    “他是要钱,你要什么?”刘备无奈地叹了口气,尽量简洁地问道。

    “我要吓你一跳,哈哈哈。”甘宁突然大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小包,像是顽童炫耀玩具一样,在两人面前晃了晃,“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不想猜,快点拿出来。”对于这个思路跳脱的家伙,刘备向来不愿意太费脑筋给自己找难受。

    “猜猜,好东西。”甘宁又晃了晃。

    “屎?”刘备面无表情地问道。

    甘宁彻底无语了,臭着脸放下小包,解开绑得紧紧的束口绳,把一堆大大小小,闪耀着各种光芒的石头摊在桌子上。

    不用他多说什么,刘备和张焕两人就像是看见了鲜嫩小羊羔的饿狼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来,各自抓起一块石头凑在眼前细细查看。

    “你去倭国了?”看着手里这块沉甸甸的、满是坑洼的银豆子,刘备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我就纳闷呢,你这个家伙居然好心到亲自送我回来,原来是藏了这么些宝贝。”张焕脸色通红,额头青筋暴起,鼻孔冒着粗气。

    “抓屎的感觉怎么样?”甘宁靠在椅背上,仰着脑袋,双手抱胸,得意地看着这两个激动到不能自已的家伙。

第六十四章 这个主意不错

    好消息要跟人分享才有意思,秉承着这个原则,刘备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去到后堂跟张宁和糜贞打了个招呼,说是自己有事,中午不在家吃了,然后拉着张焕和甘宁,急匆匆地跑到书院去找卢植。

    自从当初被刘备一顿忽悠给迷了心窍之后,卢植最近一段时间好像又恢复了理智,对倭国有海量的金银铜矿这个说法也不是那么坚信了,刘备就想看看,等到老先生看见这些几乎就是现成银子的矿石,他会是怎样的表情。

    结果和他想的差不多,在卢植专门用来谈私事的静室之中,在看到满满一小包的各种矿石之后,老先生表现出了之前从没人看见过的敏捷,飞快地把原本就关的好好的门窗又重新关了一遍,仔细插好门闩之后,才迈着大步回到桌前,将矿石一个个举在眼前端详起来。

    “这几乎就是现成的银子啊!”卢植发了一阵呆,用力抿了抿嘴,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兴霸,你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给老夫讲讲,不要有半点遗漏。”

    甘宁得意地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讲述自己发现银山的经过。

    自从离开幽州之后,甘宁就亲自动手,把刘备画出来的大概的倭国地图又临摹了几份,当然,他没有用金矿、银矿和铜矿这些字眼,而是安了个“祥瑞”的名头,分发给麾下几名得力干将,让他们沿着朝鲜半岛的海岸线一路向东,经过朝鲜海峡,在九州岛北部确定了大概的方位。

    然后就是继续沿着海岸线缓缓探索,从北九州到下关,来到了本州岛,之后一路前行,摸索了数百里之后,又经过反复比对和确认,才找到银山所在。

    “真的会反光?”刘备瞪着眼睛问道,这种事情,就算是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关于石见银山,刘备其实也知道得不多,只是知道有这么个能够在巅峰期年产四十吨白银的银山,知道大概的位置,并且看过一个传说,说是之前人们没有意识到它的价值,直到某位商人坐船从海上路过,看见那座山在阳光照耀之下有星星点点的反光,极力推动开采,这才有了石见银山的辉煌。

    之前跟甘宁吹牛的时候,刘备确实是说过,从海上都能看见银光闪闪,但坦率地说,他自己都不相信。

    “是真的。”甘宁老老实实地说道。

    或许是甘宁运气好的原因,在去年冬天,他要寻找的地区几乎没有下雪,失去了树叶的荫蔽、又没有积雪的掩盖,石见银山的真容根本无法隐藏。

    再加上甘宁牢牢记住了刘备之前的吹嘘,吩咐手下一定要注意每一座山的异常,经过好几天时间的盘桓和观察,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他们终于发现了点点反光。

    一部分人留在船上驻守,一部分人在海岸附近修筑了简单的营地,震慑在远处窥视的倭人,甘宁则是亲率最精锐的部下进入深山,当起了勘探队员。

    “我们的人在山里找了几天,发现了不少矿石和细小的银粒,感觉那里不光有银矿,还有铜矿。”甘宁扒拉了几下,捻起一块带有绿色斑点的小矿石,“这个是铜绿,我认得的。”

    这下发财了!

    刘备和张焕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矿石这个东西就像是人一样,不可能突然出现在本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当你遇见一个人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你会遇见更多的人;当你发现一块矿石的时候,那也意味着,你发现了一处矿藏。

    走在山上都能捡到现成的银子,这山里是得埋藏着多少?

    与刘备和张焕这两个财迷相比,卢植的表现就端庄了许多,老先生手一直没停,掂一掂这个,看一看那个,然后不住地点头,像是专家一样。

    “哎哟先生,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懂这个?”刘备实在是看不过眼,阴阳怪气地说道。

    回想起来,之前卢植质问他的时候,似乎也是这么说的。

    卢植冷笑几声,顺手拿起一块像石头又像金属,断面方方正正的小矿石,“你可知道这是什么?”

    “银矿石啊。”刘备大言不惭地答道。

    虽说他不认识这个,但银山上挖出来的肯定就是银矿啊,这问题就是换头猪来,也能答个差不离吧。

    “哼哼,说错了,这是方铅。”卢植不屑地笑笑,继续说道:“有方铅的地方就有银和铜,你那本天书上没写?”

    “先生怎么知道的?”刘备一愣,这是什么情况,自己堂堂一个现代人,居然被古代人给鄙视了?

    “老夫在庐江平叛之时,也曾接触过不少炼丹修道之人,他们所炼的丹药多为铅丹,就是用这个炼的。”卢植放下那块方铅矿石,又顺手捻起另一块矿石在刘备眼前晃了晃,“这才是银矿石。”

    “二师兄,师傅说得对啊!”甘宁乐呵呵地插话进来,差点把刘备给噎死。

    你才二师兄,你全家都是二师兄。

    经过这么一番打岔,屋内这几个人的情绪也平静了下来,他们望着眼前的一小堆矿石,商议起应该如何开采那远在天边的宝藏来。

    “辽东和右北平有许多老矿工,不如让他们过去看看,寻找矿脉?”张焕首先提议道,他主持过辽东的铁矿和煤矿开采,知道任何矿石都不是均匀分布在某个地区,而是一条一条的,像是脉络一样分布在地下。

    “这是肯定的,另外还要有绝对可靠的部队,在海边修建港口和营寨。”刘备想了想,又把视线对准了甘宁,“你刚刚说的,那里还有倭人?”

    甘宁忙不迭地点头,“有,而且数量不少,很多都是在海边捕鱼为生。”

    “倭国本来是我大汉册封的藩属,后来据说闹内乱,分裂成百余个小国,不如——”卢植学识渊博,又参加过东观修书,对这些海外国家的来历十分清楚,但他身份摆在这里,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只是望着张焕一个劲地使眼色。

    张焕何等聪明,马上就明白了老先生的意思,“找个懂汉话,能够与我们亲善往来的小国,扶持他们攻打其他倭人,然后抓了俘虏开矿?”

    “诶,你这个主意不错!”卢植一拍大腿,对张焕投去赞赏的目光,“就这么办。”

第六十五章 没工匠,招方士

    有了银山的巨大诱惑,刘备等人精神好得不得了,走路都像是带着风,短短几天时间,他们就制定出了一整套的计划。

    根据这份计划,矿石被开采出来之后,经过初步破碎和筛选,会被运送到朝鲜半岛最南端,也就是后世的釜山地区,那里有一条水量充沛的大河,可以兴建水硾粉碎矿石,并进行进一步的筛选,然后冶炼成各种金属成品。

    冶炼所用的燃料自然是木炭和焦炭两种,木炭好解决,砍伐树木之后,用树皮和主干之外的部分烧制就可以,而焦炭这个东西,就必须从辽东或是右北平那边千里迢迢地走海路过去。

    “如此一来,又要耗费许多人力,成本也有些高了。”一想到自己要从零开始,建设一座专门冶炼矿石的小城,从衣食住行到劳作工具,一切生活来源都要通过海路运输,张焕就有些头痛了。

    与其找那么个交通不便利的地方,还不如直接把矿石拉到幽州本土,利用这边充足的人力物力来冶炼呢。

    “你也知道采矿这个东西,一万斤矿石里面能出二三两银子就是好矿了,把那么些东西运到幽州,需要多少船,多少时间?”刘备出言反驳道:“再说了,放在与世隔绝的地方才安全,也省得派过去的人动心思。”

    “这话倒是没错。”卢植点点头,赞同刘备的说法。

    刘备划定的地方位于朝鲜半岛最南端,背山傍海,荒无人烟,在那种地方,金银的诱惑力,甚至还不如实打实的粮食和工具呢。

    就算谁不开眼,扛上几十斤银子跑了,然后运气好,避开追捕,越过朝鲜海峡到了倭国,难道他还能拿着银子在一群尚未开化的土著那里当富豪?

    钱这个东西,是要在繁华的地方才有用的。

    “子元啊,你现在都是个大都督了,想事情不要那么小家子气,我们发现的可是一座银山,白捡的钱,花费的那么点人力和时间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算得了什么?”刘备拍着张焕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说起来。

    张焕想想也对,辽东那边的煤矿什么的,不也是地底下挖出来的嘛,以前成本还挺高,自从这两年用上马韩人俘虏之后,人力成本削减了一大块,也就跟捡钱没太大区别了。

    手里攥着这么些源源不断的财源,确实是不用在乎太多的东西,只需要把事情做好就行。

    “那我回去之后亲去一趟,务必要选个好地方。”张焕点点头,然后又提出一个新问题,“我们幽州的工匠都是炼铁炼铜的,没有冶炼银矿的经验啊,这也行吗?”

    这一下可把刘备给问住了,他仔细想了想,感觉这种贵金属的冶炼,似乎确实是和铁那种大路货不太一样。

    “先生,你看?”刘备转向卢植,询问起他的意见。

    老先生学识渊博,应该会记得一些东西吧?

    卢植皱起花白的眉毛,起身在屋里兜起了圈子。

    华夏并不盛产白银,尤其是在当前这个缺乏勘探技术的时代,从而也没有发展出太成熟的冶炼技术,卢植绞尽脑汁地回忆,也只是记起了一些零星的记载。

    如今天下这么乱,总不能到处派人大张旗鼓,寻找会冶炼银子的人吧?

    转悠了半天之后,老先生才停下脚步,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老夫还真记不得有这方面的好工匠,不如从徐州和扬州那边找些擅长炼丹的方士?”

    “方士?”刘备眼珠子转了转,“可以试试。”

    方士这个职业起源于战国时期,是一群自称能够访仙炼丹,以求长生不老的人,在秦汉时期渐渐兴盛,信徒也越来越多。

    秦始皇时候那个号称能取不死药,带了千名童男童女出海的徐福、汉文帝时期自称可以望气取鼎的新垣平、汉武帝时期那个把皇帝和丞相都忽悠得一愣一愣的李少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虽说这些人满嘴胡话,今天跟这个神仙喝酒,明天去那个仙山游玩,有时候也会出现说漏嘴或是牛皮吹得太大补不上,最后被剁了喂狗的倒霉蛋,但实事求是地说,他们一般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说得夸张一点,他们就是华夏历史上最早的化学家,专注于炼丹把自己吃死的先行者。

    把这些人骗过来,自己再用一些后世的科学理论给他们洗洗脑,说不定还真能做出点了不得的事情。

    “那我再去一趟徐州,动用糜家的力量召集些方士过来,不管能不能弄出来银子,有仙丹吃也是好的。”甘宁兴奋地搓动着双手说道,然后就被卢植狠狠瞪了一眼,乖巧地缩着脑袋不说话了。

    “嫌自己活得太久了就去吃砒霜,或者在身上绑个石头跳海去。”卢植臭着一张脸,丝毫不留情面地训斥起来,“若是为了正事,跟那群疯子打交道也就罢了,若是你也信那些羽化登仙的鬼话,就不要再说是老夫的弟子!”

    甘宁见卢植是真的生气了,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一躬到地,轻声说道:“先生教训得是,我记住了。”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刘备他们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老老实实地研究计划,务必要万无一失地把钱装到自己的口袋里。

    张焕原本是为了给韩州弄点木材产业而来,可是经过一番讨论,他肩头又多了一个沉甸甸的担子,而且在他看来,这个意料之外的担子,要比弄什么木器工坊厉害得多,也重要得多了。

    那可是一座货真价实的银山啊!

    按照刘备的话来说,每年上百万两的白银等着他们弯腰去捡,足足可以捡几百年,如此巨大的财富,足以令所有人疯狂。

    为了应付必定会出现的大规模运输任务,张焕还要去一趟辽东造船厂,把当初设计出来,又因为体型过于巨大,不适合近海航行的一款船型启封,并放在建造序列的最优先级。

    跨越整个渤海和黄海的运输线路,需要这样的巨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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